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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一章 云疏璧沉—楔子 ...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卷宣告完结,但是根据很多亲很中肯的建议,墨然决定动手修改,铺清楚情节。由于目前在榜,不能有太大修动,所以我只能先修自己的存稿,这周结束才能修发出的章。第二卷已经开始,由于吸取第一卷的经验和教训,墨然一定会尽力铺陈清楚人物关系。明天要回校,大概不能更,所以今晚双更。双手合十,多谢一直以外支持自己的童鞋们,墨然会更努力的。

冬风穿街过巷,摇帘鼓窗,又是一夜寒雪飘落时,覆一目苍白银装。

天际沉沉阴云掀开一角,泻下几缕薄暖的光,像织坊少女手中柔软的绸缎。

百年皇都从晨曦中将将醒来,已能见几个挑着或推着货担的身影,忙开来。

茶馆的小二在老板的催促声中,揉着尚是迷蒙的眼睛,拖拖踏踏卸下门板,准备开门。没想到才抽开一块门板,就看见一个蹲坐在门口左侧的熟悉身影。

那人一身破旧青衫,执着一柄长长的烟杆,不时在身边的小石狮子上敲敲,吸一口再吐出一圈淡淡的烟圈。

东边的天光落在他脸上,镶上一圈淡淡的光晕,那本平淡无奇的眉眼,竟隐约瞧出了两分锐利锋芒。

小二的心中突然有股奇异的感觉,这个他所认识的一贯邋遢落魄的说书先生,并非凡人。

他越想越觉得就是此般,因着这时间似从未在他身上流逝。

从小二还是个孩童时,他便在这里说书;少年时,他依旧在此;以至于现在他的儿子都能打酱油了,这位先生依旧在此。

一般来说,人都有这样的心理,若是觉得一件人事不平常,越是琢磨便越是觉得匪夷所思,越觉得匪夷所思,便越是膜拜敬畏。

所以帝王们往往会将自己塑造成一个高深莫测,遥不可及的形象。当然很多帝王还会很虚荣地加上英俊潇洒,英明神武之类的形容词。

惹得不论是管家小姐还是布衣佳人都对那座高深的宫城,一颗芳心蠢蠢欲动。就算做不了凤凰,倘若能与某某英俊王爷来段偶遇也是曼妙万分的。

其实,真相往往是,皇帝们不是肥头大耳就是大腹便便,因着这是皇家美学要求的——福相

落九郎吐出一口悠长烟晕,站起身来松了送肩,折了折腰。一回头就看见了呆立着的小二,只见他嘴一张,眯着眼道:“小二哥啊,你如此看我,莫不是恋慕我?老朽可就这一件衣服,倘若袖子断了,老朽会泪流满面的。”

店小二心目中道骨仙风的世外高人之相立刻跌落凡间,破碎得就和他昨晚磨的豆腐渣一样。唉,孩子哇,偶像什么的,难道你不知道是要远观的吗?

“落先生今日怎生这般早?”小二收掇着自己支离破碎的心脏,抽完剩下的门板,干笑着转移话题。

落九郎懒散地踏进茶馆,手中转着一块磨得光滑的醒木。醒目长不过手掌,宽约两寸多几分。前头隐约能见着朵血色蔷薇,也不知经历多长时光,颜色不改,鲜艳欲滴。

小二的目光落到它上面,也不知为何,每次见着这木头,心下总是堵得很,喉咙里像梗着什么一样酸得难受。

落九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指头抚了抚那朵蔷薇,嘴角扯了丝笑意:“今日天寒霜雪,老朽这把老骨头甚不舒服,再见着这皑皑白雪,想起了许久前的几个故人。思绪过沉,辗转反侧,夜不能寐啊。”

“哎?落先生还有故人,如今他们可还健在?”小二哥又执着扫帚里里外外扫起了地:“哎呦!”小二脑门吃了醒木一记。

“都言是故人,又怎生健在?尽说胡话!”

落九郎旋身撩着袍子坐在了书案后,一敲醒目,空荡而清脆的声音撞在茶馆四壁,又回荡开来,久久不绝。

他一洒扇子,轻摇几下,看着底下空无一人的坐席,启口缓缓道来一个百年前的故事。小二支着扫帚,看着这行事一贯特立独行的说书人,慢慢也随他沉回了那乱世之中悲欢离合。

明月在天,照千百流年,多少人事皆已成灰,空留嗟叹欷歔。

云疏璧沉,蔷薇骨凋,何觅他芳?

云步疏

时光悠悠,年岁辗转。

每当檐角玉铛,清音作起时。我总是想起那个午后,少年轻甲银袍单膝跪在我面前,如墨染的长发,泛着苍青的光华。他的手里握着那杆名动天下的清吟长枪,熠熠寒光一瞬映入我的眼眸。

我看不清他的面容,只听得他沉稳着力的声音响起在琼苍殿的高梁阔脊间

“秦沉璧,必守君上,荆氏江山,一世无忧。身陨命竭而不悔!”

有时候,信任一个人,不过一瞬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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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二章 寒雪夜时与君逢 ...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卷开始了…落九郎这么个角色我突然大爱啊,决定扩大他的戏份…不过他不是男主的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个真正的路人甲…感觉我又纠结了%>_<%(好吧,我只是发现了一处逻辑硬伤了)

荆国云氏得封诸侯,已历两百余年。荆国百姓得天眷顾,荆国君主虽非代代明君,其中中庸之辈得贤臣相助亦尚能安守国邦,护民安乐。

国富兵强,民乐邦安,荆国得以成为这末世江山里与黎国并列的强国之一。

荆国多雪,今冬尤盛。连绵不绝的黑云叠在天边,压得天色晦暗如夜,眼见又一场大雪将至。

原本熙熙攘攘王都街道此时人迹寥寥,散着的三三两两生意人也都在收拾各家铺子,准备打个早烊,回家温酒戏稚儿去也。

那啥,有句话是如何说的?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对于除了酷爱夜行的江湖人士和有纵火癖的人之外的其他人来说,还是回家洗洗睡吧。天黑了,娘亲们都说有坏人的。

巷子很深,还没有挂灯笼,这一点让我这个夜视不好的人很暴躁,暗下决心回去之后定要督促工部加强对王都的基础设施建设。

下完这个决心后,我又悲催地想,难道我已经在心底里默认了被抓回去的结局吗?不!我是个勇于奋斗,不屈于现实的人,所以就算屡次逃屡次失败,我依然在做着不懈的斗争。

就如同每次我拔完莫老头子家后花园的君子兰后在他的叫骂声中逃脱出来;下一次被押着去时,我依然会将他的文松摧残得一毛不剩。

苍天怜悯,莫老头子滔滔不绝的口水本殿忍了,可是他敢不敢别问我一些很哲学很伦理的问题啊。例如“当君上和王后同时掉落苍江中,殿下会先救哪一位”

当时书案后的我愣了一愣,对上他殷切的目光,指间的扇子一抖很是坦诚地说:“本殿会让护卫们同时救起来的。”

我对于这个回答表示很满意,既充分体现了本殿的知人善任,又表达了对于父王和母后同等的孝心。

可是换来的确是莫老头子气得胡须直颤,戒尺直拍,啪啪作响,嘴里还念叨:“荆国不幸,东君不德,社稷之悲啊。”

东君不德,这在荆国是多么严重的四个字啊。那时我一边抄着莫老头子罚下来的八百遍《论帝赋》,一边琢磨难道我真是荆国百年一见的创新型人才,即将成为荆国的第一位昏君?

就在我抄到那句“东君不德,荒□国”时,我盯着那八个字,我决定这次我要放火烧掉太傅府。

此时的境况,让我有种冲动就是冲到莫老头子面前去,跳着脚告诉他,东君我很德。

君我不仅很德还很正直和脆弱啊。

你有见过回到寝宫一掀被子,被里面赤/裸/裸的某未成年少男惊吓到连爬带滚不敢回自己老窝的东君吗?你又见过在宴席上,被五六个花样妖娆男子左攀右抱,依旧坐怀不乱的东君吗?

我知道荆国王室血脉单薄,但是父王母后宗室长老们哇,您们的东君还未及笄啊。这放在律法里,算是迫害稚童咩?

东君不是个人干的活啊,做东君的上辈子一定是欠了司命星君老婆本的可怜虫。

北风呼嚎,扯碎天上厚重的云彩,飘下了细细碎碎的雪花。冰冷的雪瓣落到我的睫毛上,眨了眨,便有些湿了眼睛,面前的路就更有些模糊了。

我开始怀念我铺着地龙的漂亮寝宫,怀念白白胖胖的糯米,怀念阿巧做的香糯可口的糕点,想到这我饿了…

一只手突然自黑暗里紧紧抓住了我的手腕,银白的雪光下,那只手干瘦如柴且苍白无色。可是它使的劲很大,我一个踉跄被它带到巷子左侧的一角。

我脑中划过无数念头,有敌国派来的杀手,有劫财索物的强盗,还有喝醉抱错老婆的混蛋,可就是单单没想到劫色这一说。多年的储君教育,让我都快忘记自己是男是女了。如果是劫色,我想也许我会比较兴奋也说不定…

他将我的手紧紧扣在墙上,勒得我有点痛了,我想我细皮嫩肉的手腕应该淤青了。

雪更大了,簌簌掉落的雪花垂洒在我和他之间,融着夜色,仿若织成一片薄薄的纱幔。我嗅了嗅,果然,周围有浓郁的酒味,可是并不冲鼻,只觉清淡透澈。

接而我就看到那个如这片酒味一样的人,清洌寒冷,修如青竹。半阖着的眼里是迷蒙又清冷的眸色,他在低念着什么,但风雪太大模糊了他的声音。

原本准备呼喊戍卫的我沉寂了,他也只比阿寞要稍微好看一点点,甚至身上的久洗如白的青衫显得有些落拓。可是我那颗被王道帝业埋没着的少女之心,就那样蓦然被撼动了。

我想这真是场曼妙的相遇,夜雪翩翩,公子如竹。

如果将将这位陌生男子只是用他的外表,也就是色相吸引了我,接下来他就身体力行地证明了他还是个武功高强而富有内涵的人。

英雄救美再配合着漫天雪花,如果杀手们的对象不是我,我想我会很激动。对于严格遵守王室规矩的宗师长老们来说,逛戏园子对于东君这个身份实在是太掉价了…因而我只能对着戏本子意淫来满足这颗寂寞而孤独的心。

杀手们的目标很明确,配合很默契,为了取我这个废柴东君的性命甚至连我身边这位路人公子都要一起砍了。明晃晃的剑,交织成一片光幕,向我们头顶罩来。

原本还一副醉生梦死,准备调戏良家少女我的公子甲(暂且让我用公子甲来称呼这位莫名公子),移步转身,右手挽出一道漂亮的弧线,那道弧线迎着剑幕而上。

我本能地闭上眼,对于肉搏刀兵这样没有美感且鲜血四溢的画面我没有什么期待。想象中他的痛呼没有想起,只听得清亮的兵器相架声,还有击打的钝响,七七八八惊乱了雪夜的宁静。但是这片生死相峙的拼斗声又很快被更大的风雪声所掩埋。

所以对于其他人来说,所谓的安静不过是一波声音被更大一波声音所覆盖而已。负负得正,物极必反,阴极得阳,老子的学说果然是经得起实践的考验的。

很久过后,风声雪声都已渐小,我在心底已经扣完了戍卫们从今年到他们回家养老的薪俸和嘉奖时,终于有些好奇地睁开眼。

一睁开眼我的心跳停了停,悬了片刻才又缓缓跳动起来。面前那双黑如点漆的极幽眼睛正一瞬不移地看着我,我看着那双眼里的我发髻微乱、面色青白,总体来说形象不是很佳,让我有些沮丧。

他开口:“你是谁?”苍穹起风,卷着无尽雪花浩荡而下,天地寂静,他的声音冷如寒玉,却生

生敲入我的心间。

我蠕了蠕嘴唇,道:“他们都喊我阿疏。”他们指的自然是我的父王母后和才会说话的阿雪。我不介意将这个分外亲切的称呼与他共享,我想他的声音喊出这个名字一定很好听。

他凝视了我很长时间,似在印证我的话的可信程度。

天地作证,东君我行事虽然有点个人特色,但是说话那是顶顶当真的。都说君王金口玉言,东君我好歹也算得上银口玉言不是。好吧,我曾经觉得金口玉言这话就很不靠谱,都金口玉言了那该怎么吃饭啊?

我不善与人对视,更何况是那双似能看透人所有心思的幽深眼睛,我会觉得我裸奔在他面前,而且他还不屑于我的裸奔,很伤自尊的说…

“你从哪里来?”他终于开口问了我们相遇的第二个问题。我觉得他问的很妙,了解对方乃交往的第一步。

但是我怕我的家世背景太过复杂,遭他嫌弃,尤其还是他个一看就是书香之家清高门第的子弟,于是我答得很飘渺:“自来处来。”听说修道之士们都爱这套,我决定搬过来提高自身境界。

他额角的青筋抽了一抽,目光寒冷,语间透着两分玩味:“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你往去处去。”

我立刻心有戚戚焉道:“施主好悟性。”我在心里补充了一句,看啊,我两多么般配,我想说的你竟一字不差地道了出来。

终于他未能被我气得拂袖而去,只因我死皮赖脸地攥住了他的袖子,冷得哆嗦道:“这位公子,你盘问了我如此之多,却连个名号都未留下。你不觉得甚是不公吗?如此,你我二人不妨找个无风无雪之地,暖两壶酒你与我慢慢说道可好?”

迂回与持久战术我领会的十分得到,他终被我缠上。

风雪已住,有星光微白,自云间漏下。他与我一前一后,一深一浅地踏着积雪向前走去。良久,淡淡一声从前传来:“我叫落九郎。”

九郎,十三岁的我对这个名字的概念只觉得新奇而独特,并暗自欢喜地将它藏好在心间。可是,我却忘记,越是藏好的东西便越是容易丢失,越是视若珍宝的爱物便容易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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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第三章 墨晦如夜暗潮生 ...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我偷懒地隔日更了,顶锅盖跑

绿蚁小红泥,暖帘推絮雪。三两红梅斜枝探入窗,有暗香隐隐。

我捏着笔凝视许久,终又垂肘描了一笔,直腰再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顺便落下了款。

有人从我身侧抽过案上墨迹未干的宣纸,沉默地看了许久。我心下忐忑又有些自得,本殿除了偶尔小赌怡情、大赌养性外,还有就是喜欢舞舞文弄弄墨,自诩还是有些造诣的。东君我是个雅俗并济,博学广识的通才啊。

终于落九郎狐疑不定地问我:“这是昨天隔壁王婶送的喜蛋?”

我瞅了瞅红艳妩媚的梅花,再看看画纸,我暗自治疗了一下自己受到重创的心灵,试探着问:“难道你除了察觉它与喜蛋的颜色有共通之处外,没有发现其他特征吗?”

我一边说,一边眼睛极力向窗边那枝梅花瞟着,示意原型在那里。

他丢下所谓的“喜蛋”,然后拧着眉状似担忧道:“莫非阿疏已经闲得眼抽筋了吗?如此明日还是随我出外找份活计,总比在家寂寞到画鸡蛋为好?”

我默默在心底各种鄙视唾弃了一下看似清贵冷傲实则满身铜臭的落九郎。当初雪夜中见到的风姿卓绝的竹公子,那都是假相啊假相。我摸了把老泪,本殿果然还是单纯天真,容易受人蛊惑啊。

落九郎你就是个钻钱眼的吝啬鬼!

又果真寂寞地感慨,这世道天才们果然都是寂寞的,阳春白雪的艺术不是谁都能领会的。

落九郎的家坐落在王都一个十分偏僻的地方,这个地方有个十分通俗的叫法,那就是“贫民窟”。

我从落九郎那似嘲非嘲的笑言中得到这个叫法时,我左右打量了一番,于是很恳切而慎重地告诉他,贫富差距任何地方都是存在的,这是事物的普遍性,荆国亦不能幸免,请不要愤世嫉俗,我觉得他般风貌不适合国学里那帮酸儒们的“怨妇”状的。

而且愤世嫉俗容易给王都秩序和民众心理造成不稳定因素,我很不情愿有一天,我去素有“铁血暴吏”之名的刑部尚书那里解救落九郎。天知道,他想把我这个未来昏君关进天牢有多长时间了…

其实吧,那夜我随他踏进家门时除了抱怨了两句让我摔了三个跟头的崎岖小道外,对这个地方还是很满意的。这个从外看不起眼的院子里却是分外的清幽可爱,瘦梅枝延,修竹成丛。最主要到是它僻静,我被发现捉回去的可能性从而小了很多。

而此时丢下我画作,净手准备去做饭地落九郎,有着一个和他清隽气质很不符的职业。那就是,说书先生。

当他委婉而忧虑地告知我,他只是个基本能维持一人生计的说书先生而想驱赶走我这个吃白食的时,我也陷入了忧虑之中。只不过他忧虑的是,他养不起家糊不了口。而我忧虑的是,我的父王母后宗室长老,乃至全国百姓,能不能接受一个说书先生做王夫。

我可以勇敢地克服家庭阻碍,却无法打消百姓们对于王室婚姻的美好寄托和幻想。公主理应是和世子乃至于皇子相举案齐眉,共谱佳话的。而我还是个女储君,在他们看来,我未来的丈夫不是昭阳帝在世,那也理应是文可鼎国,武冠三军,一笑倾城,二笑倾国绝代芳华…

好吧,我思虑果然过多了。

总之一句话,门第观念历来都是造成男女夜奔的根源。

落九郎面冷心软,赶不走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说自己如何如何被赶家门,如何如何受尽饥寒,如何如何在仇家刀下死里逃生的我。于是我就这样赖在他这里继续自己好吃懒做,悠闲自得的生活。

其实,我很清楚,被抓回去只是早晚的事。可是我总是想多一点时间和他在一起,再多一点时间想好说服父王母后接受落九郎的办法。

这是我生平第一次如此努力,只为了这个让我一见便动了凡心的男子。好吧,虽然我才十三岁,可离及笄也不过两年时间。才十七八岁模样的落九郎,也和我没什么太大的年龄差距。况且,东君我虽然不是很成材,但是富拥一国,养家绰绰有余的。

我想得很长远也很周全,可是当时的我惟独未想到是,一厢情愿它会是个比世俗观念门第之见更可怕的障碍。

如此,日子便这般一天一天偷来般的过去。每日在我还窝在被中好眠时,那厢的落九郎便踩着晨日曦光去茶馆说书。中午时分,我会腆着脸去王大婶那里蹭饭。

对此我曾经一度在落九郎面前称赞,那个虽然长着一副晚娘脸内心却十分良善的王大婶如何和蔼慷慨。落九郎用不可置信地眼神看着我,似在看着他从未见过如斯愚蠢之人。然后我得到一个让我羞愧很久的答案。原来,是落九郎在王大婶那里早存好了饭钱。他说怕他若一日未归,回家便看到荆国王都第一个因不会做饭而饿死的女子。

这不仅打击了我作为受百姓敬仰的储君的尊严,也极大否认了我为女子的身份。

至于晚饭,落九郎偶尔会带些吃食,其他都是他自力更生来生火煮饭。真是个合格的贤夫啊,我

摸着下巴看在厨房烟火里依旧青衫从容的他,垂涎三尺。

直到有一天,在家捧着戏本子看得昏天混地的我,被一阵轻而缓的敲门声惊回了神。我有些疑惑,一般来说,落九郎这里是极少有访客的。

我恋恋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书卷,去开了门。

等看见了那人的面目和眼神,我突然有了一种危机感,这,莫不是落九郎的旧情人找上门来了?

我又哀叹了一番,这个艰辛的尘世啊,女子不仅要和女子抢男人,竟还要和男子抢男人。

那是个极为精致的男子,二十上下的年纪,轮廓如刻,冰雪冷容,眸过处行尽万千风情。虽然面容年轻,但一看便是少年老成,端肃沉稳之人。

当然如果那双眸子如结寒霜般冷冷瞅着你的时候,你就感觉不到任何风情了,你只会开始暗自在心里敲着小鼓,我到底是欠他钱还是欠他人了?

欠人对我来说比欠钱严重,欠钱我可以让他直接去户部找自家账房要,欠人我该怎么办?东君我很不擅长仗势欺人,也很不擅长强抢良家民男啊。

当然对落九郎来说,欠债不还是比杀人放火还丧尽天良,天理不容的事。

他很是熟门熟路地进了门,直入堂舍,我在门口呆了半会子,缓缓关上了门。来者不善,吾须谨慎。

男子解开斗篷,精致而华贵的月白长袍便露了出来,吸引我眼光的是长袍正中的一个“墨”字。

我的目光悄悄从他的袍子上再转到他的面容上,开始琢磨他的身份。我思量片刻,觉得那个“墨”字和官员们胸前的禽兽们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既象征了他的职业,也象征了他的地位。

难道他是个墨坊主?

未等我思考完,他浅慢地解答了我的疑惑,他道:“我是墨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