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君俨觉得自己有些不厚道了。

上了顶楼,楼道里没有灯,虞璟摸出钥匙,不料一向轻易就可以对准的锁眼今晚偏偏始终戳不进去,她有些急躁,苏君俨就站在自己背后,清朗的男子气息伴着血腥气直往她身上扑,如同原始的欲望,充满力道,忽略不得。

终于开了门,她刚要开壁灯,不想苏君俨已经一把揽住了她的背,手掌托住她的后脑勺,劈头盖脸地吻了下来。

脑袋瞬间空白。他的吻温柔中又带着不可一世的霸道,深深浅浅,在她的唇齿间逡巡。苏君俨享受地品尝着她的甘美。恨不得连每一丝齿缝都不放过。

灵魂似乎已脱离躯壳,浮在虚空中。她想挣脱,却有心无力,身体竟然抖了起来。

苏君俨感觉到她的颤抖,理智再次夺回了控制权,他心疼地捧起她的脸,“对不起。是我情难自禁了。”

虞璟的眼睛还闭着,细密的睫毛像一条流动的虚线。细白的手指还揪着他的领口。

苏君俨低头吻了吻她高洁的额头,“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虞璟这才受惊似地睁开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苏君俨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做我的女朋友好吗?”

手指上粘呼呼的,应该是碰到了他胳膊上的血迹,视线不由落在他的右臂上,黑暗中似乎还可以看见血液的暗红。

这一刀是为了她才受的。终是她亏欠了他。

心里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虞璟轻轻“嗯”了一声。

丁香结

这个轻浅的“嗯”字如同一只手,拨上了苏君俨觉原本绷着的心弦。

细嫩的指尖一触弦,那弦,便如同不堪重负一般,戛然断了,悠悠地振荡着,竟然是一种说不出的轻松和畅快。

苏君俨一手搂着虞璟,一手摸索着开了壁灯。

萤白色的光芒瞬间涌起,眼睛有些发胀,虞璟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苏君俨却舍不得移开眼睛,她有些泛红的脸颊,上面还生着一些非常细小的汗毛,在灯光下像贴着一层雪白的细绒。他有些迷醉地伸出食指,轻轻抚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细腻幼滑中似乎还真的伴着一种玫瑰花瓣似的丝绒质感。

虞璟有些不自在地别过脸去,两排睫毛如同蝶类的触须,轻轻颤着。半天才低声道:“伤口还没处理,我进去拿药箱。”说完轻轻挣脱开了他的搂抱,向卧室走去。

苏君俨的嘴角浮现出一个浅浅的弧度,看来在感情上,虞璟并没有她所表现出来的那般精悍和老练。思及这一点,苏君俨的心情越发愉快起来。视线落到黄花梨三牙台方桌上的手机上,苏君俨才记起还未通知高樊,连忙抓了手机打电话给他。

高樊接得很快,“书记,杨厅他们我已经送到宾馆了,您放心。”

“辛苦你了今晚。现在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想请你代我处理一下。”

“书记尽管吩咐。”高樊一如既往的恭谨。

“你待会儿立刻去一趟市公安局,和常局说一下情况。关于今天晚上我遇袭受伤的事…”

高樊有些紧张地打断了他,“书记,您怎么会遇袭受伤?不要紧吧?”

“放心,我的身手你还不了解吗?一点皮外伤而已,不妨事。”又想到了那只恶心的脏手居然敢当着他的面去摸虞璟的脸,苏君俨突然重重冷哼了一声,“钱国璋的好外甥竟然敢打虞璟的主意,被我教训了一顿,他晚上居然喊了一帮人想把那一顿找回来,真是活腻歪了!你去和常局打个招呼,今天晚上的事情我只求‘歼厥渠魁’,首恶既诛,余党便从宽吧!”

原来是为了虞璟。高樊心下了然,然而出于忠心,他又斟酌着说道,“既然是钱市的外甥,我担心常局会有难度…”

“不要紧,我已经提点过常局了。先给他点苦头吃,我倒要看看钱国璋到底敢不敢施加援手!他不敢最好,要是敢横插一杠子的话——我就有办法让他坐实了这纵凶伤人的罪名!”

“万一那人乱说些什么,毕竟,毕竟虞小姐待的是在九重天那种地方。兔子急了也咬人,别说是狗,人多嘴杂,传出去我怕不好听。”高樊小心翼翼地提醒苏君俨。

苏君俨略一沉吟,“你说得也有道理。让我好好想一想。”眼光已然瞥见虞璟拎着一个褐色的带铜锁片的小箱子出了卧室。

“我料想常耀江应该不会把这个案子交给一般民警,这样吧,事不宜迟,你抓紧时间过去,见机行事,有情况立刻和我联系。”因为谈及了虞璟,苏君俨怕她多心,便果断终止了话题。

虞璟素白的手掀开铜锁片,拿出了双氧水、棉签、纱布等等物件。

苏君俨已经自觉坐到了麒麟纹圈椅上,将胳膊伸到了虞璟的面前。他也不吭声,只是一直盯着虞璟。

虞璟垂下眼帘,不去看他。上前将他的衬衣袖口小心地往上卷起,露出他线条劲瘦的小臂,上面的伤口处血迹斑驳。虞璟摒住呼吸,用沾了双氧水的棉签异常轻缓地为他擦拭血渍,棉签很快染红了,大约先后用了八九根消毒棉签才将伤口清理干净。虞璟又拿出一板铝质胶囊来,一面用指甲去剥铝箔,一面似不经意地说道,“这是云南白药。”

苏君俨明白她的意思,伸出没有受伤的右手将虞璟一把拉坐到他的腿面上,见她弓着背想往后躲,苏君俨索性将她拉进怀里,又凑到她耳边说到,“不要紧。即便你给我上的是砒霜,我也甘之如饴。”

男子的气息在她的颈边耳畔喷薄,湿润的热气其实一离口很快就被寒凉干燥的空气蒸腾尽净,然而虞璟偏偏觉得这暧昧的热气似乎是一只尖牙的小怪兽,一直在不停地啃噬她的耳垂。她的手不觉一抖,手里那颗胶囊直直跌在地上,滴溜溜地转了几圈。

虞璟缩起脖子,“我去捡药。”就要从苏君俨的膝盖上起身。难得看到她小女儿一般的娇羞,苏君俨起了逗弄她的心性,戏谑道,“你当真忍心用已经污染过的胶囊给我上药?”

“你都能含笑饮砒霜了,这点污染算什么。”虞璟蹲身捡起了胶囊,用板板的语气反将了苏君俨一军。

苏君俨先是一愣,再看到她眼睛里微露得意的样子,转瞬之间他的唇畔也结结实实露出一个发自肺腑的笑容,就连眉梢眼角都是喜意。

苏君俨面上神情素来是淡漠,平日即便微笑也总带着一股疏离的味道,虞璟初次见到他真心的笑容,恍然生出一种雨后初霁的感觉。这个男人不笑的时候深沉内敛,一笑起来却更夺人心神。自己今天晚上当真是因为不愿欠他人情才顺从于他的心意的吗?要还他人情也毋需将自己作为礼物奉送于他啊?虞璟有些迷惑了。今天自己的所作所为着实有乖平常,大失水准。像他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怎么可能会对自己动心,他不过是觉得新鲜罢了。

她虽每每故意和慈心师太唱反调,然而但凡自己觉有道理的教诲却始终铭记在心,“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林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 可是覆水难收,她不允许自己做那食言之人。为今之计只有守好自己的本心,不移心性,等过些时候,待他倦了,自会放她一条生路。打定心意的虞璟再次缓缓垂下眼睫,眼底又恢复成了一片理智到近乎残忍的冷清。她重新拿起一粒胶囊,扭开,将棕黄色的粉末悉数洒在伤口处,又用纱布细心地包扎好了。

苏君俨只顾感受她轻柔的动作,未曾留意虞璟此时又换了一番心境。

高樊刚进市局就听见几个年轻的男警察正在热切地议论着,连有人进来都没有发觉。“那几个打手你们是没有看见啊,真是一个惨哪!有肋骨断了两根的,有小臂尺骨骨折的,没有哪个没有软组织挫伤的。我看苏书记肯定是散打的行家…”

高樊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才打断了那个尚在滔滔不绝的警察。“我姓高,是来找常局的,麻烦哪位给指个路。”

其中一个瘦高个民警连忙推推同事,几人一齐站了起来,“您是高主任吧?我们常局在楼上办公室,我带您过去吧!”

高樊笑了笑,“麻烦了。”

二人一起上了楼。到了局长办公室门口,那个瘦高个民警叩门道,“常局,高主任来了。”

“快请!”常耀江从椅子上起了身,高樊也迈进了门槛。

两人刚一见面,四只手就异常热络地握在了一起。

领高樊进来的民警知趣地退了出去,顺便带上了门。

一阵虚文过后,高樊进入了正题,“常局长,今天晚上雇凶伤人的那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高主任说的是魏占承吧!那小子现在单独在审讯室里关着呢!”

“叫魏占承是吧。那他是怎么交待情况的?”

常局脸上流露出几丝为难的神色,“唉,高主任,我们也很难做啊!那小子原先应该不知道苏书记的身份,搞出了这么一个摊子。我们去带人的时候他大概知道自己竟然找了苏书记的麻烦,吓傻了,一个屁都没敢放。结果真到了局里,往审讯室里关的时候,这小子又开始嚷起来了,说要和钱市打电话,保他出去。这种恶性伤人事件,自然是要严处的,但是我们后来看嫌疑人的手机通讯录,钱市当真是他的舅舅…”常耀江说不下去了。

高樊正要说话,手机里来了短讯,他估计是苏君俨的信息,便朝常局歉意地一笑,低头去看手机。果然是苏君俨的短信:“告诉常局虞璟是虞轶祺的外孙女,是我的未婚妻。她在九重天只是玩票而已。看完删掉。”

高樊心中自是一凛。虞璟是史学大家虞轶祺的外孙女?难道书记真的对虞璟动了心,蔺川市市委书记的未婚妻,是何等尊贵的身份!

然而苏君俨的吩咐,即便惊疑不定,他也只能照做。

“常局,魏占承有没有交待他为何要找人袭击苏书记?”

常局的神情有些尴尬起来,“魏占承说是因为一个九重天的小姐,原本是他的人,被苏书记夺了去,他气不过才…”

高樊一拍桌子,“魏占承竟敢诬蔑我们书记和他的未婚妻,真是可恶至极!”

常耀江觉得后背开始冒冷汗了,“苏书记的未婚妻?”

高樊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道,“常局,您和我交个底,魏占承胡说八道这一番话时可有旁人在场?”

常耀江连连摆手,“因为事关重大,魏占承被关进审讯室时,只有我和汪警官在场,就是刚才领你进来的那个。”

高樊心里赞叹苏书记果真料事如神,“常局,听我们书记说,连老爷子都经常在书记面前夸您,所以不瞒您说,魏占承今个晚上居然打了我们书记未婚妻的主意,这种辱妻之恨,您说只要是个有血性的男人,谁能受得了?在九重天书记已经教训过魏占承了,不想他还不死心,竟然雇凶伤人!情节着实恶劣!”

常耀江知道高樊借苏鸣诚的话明面上褒奖于他,实则暗示自己莫要忘了这蔺川市说到底还是苏家坐大。他应合道,“这魏占承果然混帐,不过魏占承一口咬定当事女子是九重天的小姐,说一查就能查到。比较棘手啊!”

高樊哼道,“这事关乎我们书记未婚妻的名节,原本书记不希望泄露出去,不过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我们书记的未婚妻你当是谁?是被称为‘新史学的开创者’和‘史界国宝’的虞轶祺虞老先生的外孙女。怎么可能是九重天的小姐。虞小姐年纪还小,调皮了些,她在九重天不过是玩票罢了…”高樊正要说下去,却见常耀江喉头耸动,面色似是悲戚又像欢欣,“她是,她是虞老先生的外孙女,也就是涵白的女儿了?”

“常局莫非和虞家有渊源不成?”高樊试探道。

常耀江苦笑道,“都是旧事了。不提也罢。还请高主任转告苏书记,这件事耀江心里有数了,一定处理妥当,决计不会让人败坏了虞小姐的名声。”

高樊思量着按照虞璟的年纪,常耀江和她母亲年龄怕是相当,估计也不外乎年轻时候的情爱纠葛,爱屋及乌,便也将虞璟一并照顾去了。

“那就麻烦常局了。有事我们再联系。”高樊见效果已经达到,准备告辞。

“高主任不用这么客气。”常耀江亲自将他送出了门才又去了审讯室。

高樊本想打电话给苏君俨汇报一下请况的,但想到他这会儿和虞璟在一起,怕是不甚方便,要不刚才也不会发短信了。于是他便将情况用简短的文字组织好了发给了苏君俨。

刚发出去,苏君俨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苏君俨刚包扎完伤口,虞璟就以时间已经很晚了,催促他早些归家,他虽有些不快,但见她一副心力憔悴的样子,便也没有多说什么。存了她的手机号码,又把自己的手机号码、办公室电话和高樊的手机号码一并存入了她的手机,吻了吻她便离开了。

高樊将情况细细说明了,苏君俨猜的得和他大致相同,常耀江十有八九是虞冰年轻时的爱慕者,如今得势了荫蔽故人之女也是正常。如此甚好,正好省去了自己不少功夫。

“书记,你对虞小姐,你们是——?”高樊还是忍不住心底的惊异问道。

苏君俨坐在沃尔沃里,听到下属这样忖度他的心意,挑唇一笑,“高樊,你也跟了我这么些年了,你知道的我虽处在高位,却极少对什么人事上心,但是,不管什么,只要是我苏君俨认定的,就一定是志在必得。”

高樊一阵沉默,苏君俨确实是这样的人,他比寻常人厉害之处不仅在于出身所赋予的优势资源,还在于他鹰隼一样敏锐的眼光、猎豹一样迅猛的手段以及狼一样可怕的韧性。被他惦记上的女人,也不知道是福是祸。罢了罢了,这些是人家的私事,自己还是早点回家搂着老婆睡觉要紧。

伤情思

场地作图这一门课程是虞璟的强项,她提前交卷后便背着包出了考场,准备回家补眠,昨天晚上苏君俨走了之后,她吃了一碗泡面,便上床睡觉去了,不料虽然身心俱疲,脑子里偏偏千头万绪,如同被搅乱的毛线团,怎么都睡不着。

捂住嘴打了个呵欠,虞璟低着头慢慢向学校大门口走去。

“虞璟,你给我站住!”听得一声娇斥,虞璟下意识地就要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头颈还未完全偏移过去,她就看见穿着黑色过膝长靴的何琇忽然冲到自己面前。

说也奇怪,何琇似乎比最纯粹的黑咖啡还管用,一见到她,所有的疲倦立刻烟消云散。虞璟站直了身体,冷冷地盯住对面的何琇。

何琇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长款羽绒服,故意敞开着,露出里面紧紧裹住她凹凸有致的身体的V领白色薄型羊绒衫。

真不知道何琇的脑子是不是豆腐做的。她虞璟又不是个男人,即便她脱光了站在自己面前,也不会愿意多看她一眼。这么冷的天气,何必还巴巴地敞着衣襟,露出大块皮肤。丰满的胸脯不知道是因为奔跑还是气愤正上下剧烈起伏着。想到这里,虞璟饶有兴趣地勾起半边嘴角,用在菜市场买猪肉一般的眼神肆意打量何琇裸 露在外的肌肤。

何琇恨极了虞璟此刻的表情,她嘴角噙着一抹讥诮讽刺的冷笑,一双眼睛里也满是轻蔑和不屑,仿佛她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女王,而自己只是一个低贱的宫婢似的。自己明明比她高出近一个头,偏偏气势上却压不住对方分毫。

“我警告你,不要打玚澄哥的主意!他是不可能喜欢你的!”何琇恶狠狠地威胁道。

虞璟突然咯咯笑起来,甚至还捂住肚子弯下了腰,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一般。

何琇的脸有些发红,她重重地跺一下脚,“你笑什么!不许笑!”

虞璟慢慢直起腰,她黑色的瞳仁也随之收紧,“我当然是笑你!既然顾玚澄不可能喜欢我,那你跑到我这儿来撒什么泼发什么神经?”说完虞璟又抬脚向何琇站的地方跨了一步,脸上还带着最完美的笑容,她朝着何琇说道,“其实你很害怕对不对?你害怕失去顾玚澄对不对?你怕我是你的威胁对不对?不过我要提醒你的是,只有得到才有失去一说,你的玚澄哥根本就不喜欢你,这个失去还轮不到你!你连拥有都不曾拥有过,所以你大可放心,你绝对不会失去他的,因为他从来就没有属于过你!”

何琇听得这话,一双眼睛里简直像要喷吐出火舌来,“我警告你,不要接近玚澄哥,否则我会让你在青木混不下去!”

虞璟斜睨她一眼,“拜托,你说话能不能有点创意,翻来覆去就是一句我警告你,你不觉得无聊吗?词汇贫乏的话就多看些书,不是成天就盘算着怎么露来露去的,就这么几两肉,都露完了就没看头啦!”

“虞璟,你别嚣张!你不过是现在仗着设计图书馆的机会故意接近玚澄哥罢了,我告诉你,只要我和爸爸说一下,你就别想再参与设计!”

她不提这个还罢,一提何世祥,虞璟心底的怒意如同波浪一般,瞬间高涌。只听她厉声冷笑道,“好啊,我倒是求之不得,你回去和你的好爸爸说啊,就说你不仅不想让我在青木待下去,最好让我连蔺川都待不下去才好。我倒要看看你那只手通天的父亲大人能不能顺了你的心意!”

何琇气得发抖,她的手指着虞璟的鼻尖,“你,你——”

“吆,瞧你长得倒是像个人的样子,怎么是个结巴,我,我,我怎么了?”虞璟抱着手挖苦道。

何琇收起了伸出的食指,垂下了胳膊,紧紧捏起的拳头却无法克制地轻轻颤动着。

虞璟眼睛眯了眯,她看见顾玚澄正抱着一叠书向她们的方向走来。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虞璟注意到了何琇捏紧的拳头关节处都泛了白。

既然她的好妹妹这么想“教训”她,如果不给她这么个机会憋出毛病来可就不妙了。不如就发发善心给她这么个机会吧!虞璟估计了一下顾玚澄离她们的距离,心下有了主意。

“虽然你穿衣打扮的品味不咋样,但是难得你看男人眼光还行,这大概就是雌性生物的本能吧!不过话说回来,你得眼睛还是不行吧?难道你没有看出来你一直都在拿热脸贴别人的冷屁股吗?幸好顾玚澄对你没意思,否则岂不是真应了那句老话——‘好雨都落在荒地里,好肉都叫狗给吃了’吗?”虞璟眉梢挑起,一脸似笑非笑地说道。

何琇终于忍无可忍,一扬手,给了虞璟一个响亮的耳光。

伴随着清脆的巴掌声的是顾玚澄的怒喝,“何琇,你干什么!”

虞璟捂住半边脸颊,低着头,扯了扯背包带子,抬起脚装作快步要离开的样子。顾玚澄果然如她所料一般拽住了她的胳膊,朝何琇吼道:“快向她道歉!”

何琇瞪大了眼睛,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玚澄哥,你不问缘由,就要我向这个狐狸精道歉?”

顾玚澄听得“狐狸精”三字,语气越发不耐,“我亲眼看见你动手打虞璟,还有什么好说的,你今天一定要向她道歉。”

“我不,我就不,我偏不!”何琇咬住嘴唇,发狠道。

何琇这一巴掌确实使了十足的劲道,虞璟感觉脸颊立刻肿胀起来,嘴角好像也破了。她心里有些自嘲,如今自己对耍心机扮弱小这些把戏俨然相当游刃有余。母亲知道了大概会伤心的吧。她一直以来都只希望自己能做一个简单的女子,不需要特别聪明,特别漂亮,特别优秀,因为在母亲看来似乎单纯的女子会与幸福更加接近。

幸福,多么温暖的一个词语,谁不想要。大抵少女情怀总是相似,得遇良人,庇她一生平安喜乐,便是幸福了吧。可惜,有些人习惯用那虚无缥缈的希望将自己哄得一生幸福,而她却骗不了自己。要知道,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终有失望的一天;唯有相信自己,才永远不会失望。

对不起,母亲,我终是长成了一个复杂的女子。

她和母亲不同,她是一个实用主义者,向来只求结果,不问手段。那些所谓的“享受过程”、“不要为了遥远的目的地而错过沿途的风景”之类的在她看来简直荒谬至极。成王败寇,从古到今都是真理。

既然已经披上了戏袍,那索性就演到底吧。虞璟放开捂住脸颊的手,粗暴地擦了擦嘴唇,朝顾玚澄淡淡地开了口,“顾老师,您的设计助理我恐怕做不下去了。您知道我一介平民,比不得有些人财大气粗,到时候何小姐一顶勾引老师的帽子套下来,我就不用做人了。”

顾玚澄的眉心皱成一个疙瘩,虞璟半边脸颊红红白白,上面还清晰地留着五根指印,嘴角也有血迹。心里有情绪什么破土而出,他只觉头脑一热,便一把抓住虞璟的手,眼睛却看向何琇,“不是她勾引我,是我喜欢她。”

何琇呆立了半晌,惊恐地看住顾玚澄,半天才醒悟似地捂住嘴巴,红着眼眶跑走了。

虞璟也愣住了,她盘算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顾玚澄会说出这句话来。她有些后悔了。顾玚澄一直握着她的手,她越是要抽出,他反而握得更紧。无奈之下,她沉着脸说道,“顾老师,麻烦你放手。”

顾玚澄答非所问,看着她的脸,小心的问道,“疼吗?”

“还好。您可以松手了吗?”

顾玚澄见她面色不善,终于放手。

虞璟怕他再说出什么来,抢先说道,“我回去复习了。”拔脚就走。

顾玚澄却拉住她,恳切道,“虞璟,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苏君俨的脸庞倏然在脑海里闪现,虞璟无来由的有些焦躁,她深呼吸了一口气,“顾老师,我对窝边草不感兴趣。”用力挣脱他的手,虞璟快步向校门走去。

顾玚澄摸了摸鼻子,自己的表白,貌似被拒绝了啊…

还真是失败啊!被自己当初的“狂言”给堵得死死的,果然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虞璟用围巾裹住了脸,一边又将手伸进包里去摸坐车的硬币,包里的手机恰巧响了,是苏君俨。

她抓着手机,如同抓着一只烫手山芋,犹豫了半天才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里?”苏君俨的声音如同低音提琴一般悦耳。

“在学校。你的伤怎么样了?”虞璟举着手机向站台走去。

“你走路倒是专心,从来不左顾右盼。”苏君俨的声音里带着一点笑意。

虞璟心里有事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随便“嗯”了一声。

“向左看。”

虞璟狐疑地转脸,路左边的梧桐树下停着一辆黑色的沃尔沃,摇下的车窗里苏君俨正含笑看着她。

隔着人流和车流,虞璟有些迷惘地看着苏君俨推开车门,一步一步向她走来。

大概是这男人的气质太过卓尔不群,虞璟只觉得一切车流似乎都静止不动了。

苏君俨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虞璟不自在地将围巾向上拉了拉。苏君俨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向汽车走去。

坐进车里,虞璟终于还是忍不住问道,“去哪里?”

苏君俨看她一眼,“去约会。”他这才注意到了虞璟似乎一直有意无意地拉着脖子前面的围巾。虞璟有点奇怪。苏君俨状似无意地朝她伸出手去,虞璟立刻向后缩了缩。

眉毛一挑,苏君俨身体前倾,以一种俯视的姿势看向整个背全靠在座椅上的虞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