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真真进去坐下,许皇后便笑吟吟向她道:“今儿你是怎么了?脸色不大好。”

杨真真递一个眼色,陪她来的张媛媛忙道:“没什么,只是外头太阳大,晒了。”

许皇后温和道。“这有什么要紧的。”命人拿了几盒子面脂给她。“擦了它,管保它再怎么烈的太阳,几天后也就白了。”

杨真真见她如此热心,倒不好提方才的事。

只得弯了弯唇角接过。

谁知不知道哪位没眼色的宫人忍不住说了出来。“娘娘这幅样子好像一个人。”

张媛媛心里也知道,却不敢说出来。

外头方才那位迎杨真真的侍女掀了帘子进来笑道。“奴婢知道,是像秋海棠姑娘。”

宫15

话音刚落,众人都笑了,说像。

言罢都笑盈盈看着杨真真,她一时涨红了脸

因着是在许皇后这里,不敢发作。

许皇后见杨真真急了,便瞅了她一眼。“越来越没有规矩了。”

侍女见主子说,不敢出声,口内却自言了一番。“小主明明不是这番模样的。”

许皇后喝止道。“越说越不中用了。跪在外头去。”

那侍女不得不照做。

但是张媛媛推了一下杨真真。

杨真真知道那侍女素日是许皇后看重的,得罪不起,便满心委屈道。“说像便像,臣妾也不计较这些。”

许皇后不等她说完,便环视了众人一圈,慢慢道:“她再怎么也是宫人出身,怎能和妹妹这般身份贵重的比较,还不自己掌嘴去。”

那侍女一听逃不过去,连忙跪下了,当着杨真真的面,不但自己扇了自己几巴掌,还出外头,自己跪下了。

“不过她说的也对。”杨真真怔了一怔后,内心越发感怀,嘴上却硬着:“臣妾如何能和那个什么秋姑娘比,如今她是陛下的可人儿,陛下瞧

她怕是从头到脚瞧她,没一处不是不好的。”

许皇后转了脸看她,极是爱怜地握她的手劝道。“怎么可以轻贱自己呢,前些日子陛下要出去避暑,因着太后身子不适,本宫要留在这里照顾

她,倒是你要随架,这一出去,便是陛□边位份最高的主子娘娘,越发要自己尊重自己才是。”

言下之意是让杨真真跟着宋荣轩去避暑的皇家园林。

杨真真听了转怒为喜,身后的张媛媛连忙拉了一下她的衣襟,杨真真一个激灵,脸色顿时转换,低着头泫然欲泣。“臣妾不去,臣妾情愿留在

宫里伺候您!”

许皇后笑意不减:“好了,你伺候好陛下比什么都强。”

杨真真还想推辞一二,无奈脸上的喜意儿挡也挡不住。

许皇后握着她的手,只觉得极热,见了这般景况,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容:“其实宫里头,妹妹长得最为出挑,家世又是最好。本宫只是沾了太后的光罢了。只是妹妹如此出众,怎么还不得陛下的欢心,妹妹也该想些主意出来。”

听到这里,杨真真便有些伤感。只低了头道。“臣妾也想,只是不知道那个女人到底施了什么法,让陛下眼里除她, 便什么也容不下。”

许皇后叹了一声,也是感触。“从前是,想着现在有妹妹在,会宽心些,没想到还是如此的局面。”说罢,命人拿出了几匣子珠宝金玉的首饰,又命人命了天水碧出来。“本宫是个笨的,只能寄望在妹妹身上,虽不能出个主意,但是送些东西让妹妹扮的可人些,却是有的。”

杨真真听了,满心感激,连忙跪下,含泪道。“臣妾定不负皇后娘娘的期望,哪怕万死也要完成娘娘的心愿。”

许皇后连忙扶了她起来,拉着她的道。“妹妹这样的伶透人,真成了事,本宫也好有个臂膀,等到妹妹承了圣恩,再诞下了麟儿,这便是做女人一生最荣耀的事。本宫后半辈子也有了依靠。”

听她说得那般谦卑,杨真真也不免滴下了泪。

一时日头不早,也就告辞去了。

跪在外头的侍女一见她出来,连忙迎上去亲手扶她下台阶,道:“娘娘仔细台阶滑。”

杨真真嘴里要和气些,张媛媛蔑然望了她一眼却喝道。“皇后娘娘让您起来了吗?谁让你自主作张来献殷勤的?”

“是是是!”那侍女一听,连忙又回去跪住。

杨真真低声斥责张媛媛。

张媛媛盈然一笑,“她在皇后面前再怎么得色,也是做丫头的命,娘娘那么身份贵重的人,以后快别那么礼遇她们了,省得她们登鼻子上脸。”

那时杨真真上了辇轿,想了片刻。道。“从前在家里,哪怕是老太太屋里的猫儿狗儿,我都得尊重着。”

张媛媛听了这话,嗤地一笑,“寻也得看人,就一个丫头身子,当了自己正主了,莫说人人都不容她,就是天也不容她。”

杨真真一听,那双剪水秋瞳里漾过一抹厉色。“那倒是!皇后慈悲又心软,少不得我先出个头。”

张媛媛听说喜之不胜,扬了扬唇角道。“娘娘早该灭了她的威风,让她怎么来的,就怎么走!”

杨真真越发有了兴头。“我回去梳洗一番,就去陛下,这个时候,陛下该处理完朝事,也该有个人去伺候。”

张媛媛一听,也附和着说了不少奉承之话,哄得杨真真的兴头更大。

不久,天色渐渐向晚,宋荣轩所在宫苑,远处虫声切切,阴阴的淡月笼罩着一庭华耀。

得到杨真真要来的消息,子房率领一干宫人等候己久。

前头的杨真真也不顾雨后路滑,催着抬轿的太监赶着去了政殿。

一到了门口,她扶着小邓子的手,前头两个宫人执着手把灯照着,簇拥着她上前。

正是盈盈含情脉脉,依依香气袭人。

在两边一色戳灯下的照映下,残寒销尽,把杨真真照得神仙妃子一般耀眼。

恭谨立在道边迎候宫人,见她近前,忙福了福身。

子房也上前笑道。“怎么娘娘这阵子不来了,以前可是常来的。不过这会子来得正好,陛下这会子用完膳,要去消食呢!等奴才先去传禀一声。”

杨真真点了点头,在廊下立了一会儿。

正出神间,子房出来作了手势示意她进去。

宋荣轩对窗背着手,正在听乐工奏曲。

殿里不同外头同白昼一样的光,桔黄昏亮,让人起了沉醉之意。

子房上前禀道。“陛下,娘娘来了。”

杨真真上前行礼。“参见陛下!”声音既轻且低。

宋荣轩转头,有些迷眼,以为是迟池。“你来了!”说罢伸出手携她。“不是和你说,下了雨苔滑,小心跌了。”正说着,忽觉触感不对,心里一沉,脸上却笑道。“子房,快上来,拿个垫子在椅子垫上给你娘娘坐着。”嘴里说着话,手里却轻轻的松开了。

子房答应着出去。

却猛地在转门口处碰见迟池过来。

他连忙拦住道。“秋姑娘,里头陛下正在和棠嫔娘娘在一块听曲儿呢。”

迟池在外头听了一会,果然有曲声流了出来。

里头的杨真真轻眉浅笑,大着胆子娇笑道“陛下,臣妾在家里也爱听曲,有时候手闲了,也会弹奏一二。”

正在弹奏的宫女一听会意的停了手。

宋荣轩扬扬手示意她们继续。微微一笑道。“何劳爱妃,那些事叫宫人做便是。没的和她们一样身份。”

外头的子房听了,扬着脸对迟池道。“听见了吧,娘娘的身份可是和人不一样的。”

迟池满心的不舒服,转身就走。

但是不等子房脸上现出笑意,迟池却转头对里面道。“陛下!!!”

里面的宋荣轩一听是她来了,心中欢喜道。“不是下雨了吗?怕你跌了交。”

迟池进来笑道。“在房里呆着也是睡觉,不如出来看戏。”

宋荣轩疑道。“那么晚了,何处唱戏?”

迟池先给杨真真行了礼,才笑道。“人生便如戏。”

宋荣轩笑着刮了刮她的鼻子。“巧言令色。”说完见她鬓发有些稍乱,便替她压了一下。

瞧着他们亲昵的样子,竟是旁若无人,杨真真鼻中微酸,眼角便多了几分涩意,连忙跪安。

走了出去,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子房上前扶住了她笑道。“怨不得陛下不要娘娘过来,原来真是苔滑。”

杨真真听得满面赤红,咬了咬唇,只是不说话。

小邓子笑道。“陛下一向这样细心呢?”

话未说完,脸上已经重重挨了一掌。杨真真怒道。“谁让你插嘴的。”

宫16

“娘娘,陛下在里头呢?”子房把食指放在嘴边。

杨真真收了嘴,但却冷笑连连,让人听了渗人。

子房怕她从此怯上,故意激道。“人人都说娘娘长得比秋海棠还好些。怎么会......”

话未说完,他就扇自己的嘴巴骂自己道。“蠢奴才,怨不得你是奴才,不过眼下而己,日后就难说了。”

杨真真一听,兴头又燃了起来。

小邓子捂着脸也凑兴道。“对!就让她先得意三两天,什么阿物儿,不过和奴才一样的货色。”

杨真真转怒为笑,居高临下地问他。“我方才被人气迷了眼,你别埋怨,打了哪里?我瞧瞧。”

小邓子哪能真给她瞧,忙避开后低声道。“不关娘娘的事,都是那人治的,怨不得娘娘生气。”

听着外面的声音渐渐的没了。

迟池心里好笑,脸上就带了出来。

却不防被宋荣轩勾住了下巴。“你说她的奴婢张媛媛会是朕最宠爱的人?”

“当然是.......”

未等她说完,宋荣轩打断了她的话。“朕连她的主子都不曾正眼瞧过,何况是她?所以你的顾忌不是这个。”

听到他的话,迟池大感头痛起来,这男人今天是怎么了。

“陛下,奴婢今天心里可是酸的很!”

她理了理话后,仿佛自己也真的是一酸。

宋荣轩的双手紧紧地捏住了她。“如果迟池真的是吃醋了,朕会很快活!”

迟池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他的眼珠子很黑,眼神却十分清亮,而且他的手上加了力气。“朕有一段日子真以为你顾忌姓张的人,但是在你今天明明知道,杨真真长得最像你,如今又使了计,但是你的脸上为什么没有任何表情。倒像是局外人一样?”

其实他应该早就知道了。

她不想分辩,一时间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了他。

“明明是陛下贪新鲜,怎么都怪在奴婢的头上来。”

宋荣轩忽然觉得她大胆,但是纵有再多的话,也掩饰不了她额头迸出的汗珠。

是在害怕吗?

几案上一瓶新折的花,落了几片花瓣在地上。

宋荣轩拿起小刀要削果子,外头的宫人瞧了,连忙进来道。“陛下仔细手,让奴才来吧。”

迟池嫌弃地把他手里的刀拿走,忍不住讥笑道。“让奴婢来吧!如果真让陛下削,怕了到了明日都不曾削好。”

她嘴里嘲讽着,其实心是软的。

两人趁势把方才的话题揭了过去。

正在弹曲儿的宫人也退了出去。

宋荣轩猛地横抱起迟池,吓了她一大跳。“陛下,奴婢手里有刀呢!”

“甭说你现在只是拿在手里,就是扎进朕的肉里,也要抱。”

说完后一双眼睛黑幽幽地看着她。

瞧得迟池十分的不自在。

不等她出声,宋荣轩就抱着她到了西暖阁窗下的榻上。

外衣落了下去,半露出的雪白的肌肤映着烛火,莹润诱人。

迟池推开他。“不曾夜深,小心被人笑话。”

“笑话?谁敢!”宋荣轩的双手在她身上急促的游走。

他要她,并且让她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成为过去。

“不行!陛下不怕,奴婢怕。”

翻滚中迟池不小心撞至了放在榻上的小几,撞击的声响在阴沉的暖阁里轰落响起。

但是她没有等到宋荣轩在预期中的停下。

他的眼眸中闪着漆黑的亮,闪着剌人的光。“难道你心里是真的一点也没有朕的存在?所以连亲热都推三阻四。”

那一时,迟池看见了他眼中的暴戾,这个在历史上有着好名声的皇帝,其实是个激烈的人。

她停了下来,主动用双手去围他的脖子。

但是宋荣轩平时的温和化为乌有,似发了疯的狰狞。

即使是两人的第一次也没有那样使她痛楚。

他的气息无处不在,包裹的人无法呼吸。

烛花噼噼叭叭的响起一阵又一阵。

或许这是宋荣轩最放纵自己的一次,因为滚下了地,原本这几个月他慢慢地学会了克制,幸而地上铺着地毯。

当二人为一体时,迟池的气息急据收紧,烛火的噼叭中,俯在身上的人发了狂似的冲撞。

迟池摆开了最大的幅度,却仍忍不住发出闷哼声。

做这事时,男人拿着利器在锉磨女人,有时候痛得狠了,就难免想着合拢上减轻些痛楚,在这个时候男女的力度便有了一次比较,他的手并不像他写字时那般时优雅,就像进食的狼一般凶狠的撕开,若不是留了力度,怕是能把她生生的掰成两半。

虽在一瞬的清醒间还记得把香露掺合进去,不过是润了一时,却解不了持久的裂痛。

她闭上眼睛,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宋荣轩俯首喃喃安慰着她。“池池!”亲着她的唇,从像蝴蝶拍翼一般的温柔还是到了贪婪的啃咬。

她的肌肤很凉,如那天第二次在园子重逢时的冷。泪在她的脸上蜿蜒而下,颤动着滑落到枕边。

他从来都知道她的心思。她不适应皇宫的生活,也不想适应。

可是他的心思也很明了,只不过她从来都是视而不见。

宋荣轩掐起她的下巴,拇指的骨节捏的几乎要碎裂。

“你要在这里长长久久的住着。”

这样被他捏得死紧,如何能回话?

“回答!”

迟池突然间不明白自己是谁?从前是谁?现在是谁?将来是谁?

宋荣轩的气息吹在她的脸上。“生个孩儿。”

迟池瞬时间清醒过来,脑海里想着他有没有儿子?是谁接了他的位置。

可是不清楚,除了他仁厚的名声。

那时谁曾想到在古代皇宫的一日游成了这像乱麻一样的纠缠。

许久以后,宋荣轩退了出去,抱着她重新回到了榻上,方寸之间,瞧到她的肩迸出了血。

他将手贴了过去,鼻子闻到了鲜血的腥气。

抱着斜靠在枕上,他抚着她的背脊低声道:“生一儿一女可好,不过只有一个儿子,也单薄了些,如果没有兄弟,他一个人接手也难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