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路途,哨报不断,先是文州沦陷,接着叛军无端大动干戈。

悬了好几天的心终于稍放下些许,萧迟没事,成功出山了。

一路直奔南边。

她马上判断,他是去彭州大营了。

裴月明并没有在繁州停留,繁州和矩州接壤,繁州空虚,太过危险。

她分了一半人并传令繁州,继续紧闭四门,昼夜不开。

而她这边,则化整为零,立即往彭州赶去了。

路上得讯萧琰饮恨折返,卸下警戒,她这才重新聚拢人马,急急迎着彭州去了。

萧迟这边,当日就出发了。

他很疲,目泛血丝,却连歇都没歇一会。

下令急行军,他率骑兵先行一步。

疾奔一昼夜,人不歇马都要歇的,当晚扎营。萧迟不好说什么,但他根本没法睡着。

身体极疲,但忧极之下,他根本毫无睡意。

正当冯慎要劝的时候,哨马回报,说在前往通往繁州的官道,有一队近千的人马正往大营而来。

萧迟一愣,他马上反应过来了,大喜,随即冲出大帐,翻身上马疾奔而出。

嘚嘚急促的马蹄声。

夜已深了,弯月悬在藏蓝的天幕上,没什么星星,原野上,暗影幢幢的甚昏暗。

但离得远远的,萧迟一眼就认出了马背上那个纤细身影,满腔担忧急切登时化作狂喜,他一扬鞭,疾冲而出。

“阿芜!!”

裴月明也看见他了,“阿迟——”

两匹马各自冲出,远远冲向对方,越来越近,一扯缰绳勒停。

她翻身下马,正冲自己挥手,朦胧的月光下,柔美的面庞眉眼弯弯,笑靥如花。

萧迟冲了上去。

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还没好,可能得下午了,阿秀尽快哈!,,.. ,...:

第124章

萧迟手摩挲着她的脸, 柔润温热, 颈脉一下一下搏动, 清晰又有力。

微凉的夜风拂过, 紧抱着的二人稍稍分开, 急忙睃视摸索对方的手臂身体。

两人情绪都很激动, 睃视过后, 目光碰在一起, 重重抱紧对方,亲吻在一起。

长时间的担忧紧张焦虑和害怕,没什么能比一个吻更能安抚彼此。

重重碰撞吮咬, 深深地感受对方的温度和存在。

朦胧的月光下,只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许久, 直至听到马蹄声近,才不舍分开。

萧迟将她的脸按在胸前, 低头贴了好一会儿,才不舍松开手。

他牵着她的手,看向已被奔至近前翻身马下正激动下马见礼的邬常陈云等人,“都起来吧, 你们做得很好。”

“都重重有赏!”

邬常陈云等情绪高昂, 高声:“谢殿下!!”

成功擒获萧逸,自然是大功一件, 但在萧迟眼中,没什么比保护好裴月明更重要,这是首功。

裴月明含笑瞄了他一眼, 又看另一边已扬鞭赶至正下马见礼冯慎一众,她挥手叫起了,笑道:“那我也是要重赏冯慎他们的。”

“都记大功,重重有赏!”

“谢娘娘!!”

有些话没说明白,但两人心里都懂,萧迟唇角翘起,他心里自是甜得紧的。

“好了,先回去!”

说罢萧迟翻身上马,将手递给裴月明。

“你手怎么弄的?”

双方成功汇合,激动过后,这才有空理其他,比如萧迟掌心的勒伤。

比起连番的凶险,掌心这点勒伤真不算什么。但这会儿心搁下了,这伤这就着紧起来,裴月明轮流看过他两个掌心,轻按了按缠在上头的一层绷带,“勒的吗,还疼不疼?”

“嗯,疼。”

萧迟就说疼得紧。

伤的时候不在意,一路上直至抵达彭州大营重新包扎,他也不过当小事,都没怎么理会过。

这会儿裴月明来了,他就蹙着眉头说还挺疼的,当时勒得厉害。

两人共乘一骑。

要是平时,裴月明肯定是不肯的。人这么多,亲近回屋里就是了,在外头尤其比较正经的场合,她不爱这种有秀恩爱嫌疑的行为。

但这会儿好不容易才见面,他手都伸过来了,她也就舍不得拒绝他了。

算了,便骑一次好了。

果然萧迟一蹙着眉头说疼,她就心疼了,摸了摸:“今天换药没?那回去我给你上药好不好?”

“好。”

裴月明也不肯让他控缰了,就叫他虚虚握着装个样子,她来控马。

萧迟都听她的,贴着她坐好,就这么一路飞奔回了营地,入了中帐,伤药热水干净衣裳等物很快送进来了。

裴月明不理其他,先剪了他两手的绷带,借着烛光仔细察看。

冯慎随身携带的都是好药,伤了有几天,已好了不少了,但仍能见当时勒得多厉害。一道一道,淤痕又深又宽,这都好几天了也没散全。掌心手指一大片紫红颜色,整个手掌都变色了,上面还有已收口的磨损。

真的很厉害。

“怎么弄的?”

她真心疼得很了,萧迟何曾吃过这种苦头,这是怎么弄才能弄出这种伤的?

回营路上萧迟轻描淡写说过遁离过程,但单看这伤,就知他顺水而下有多么的艰难。

直到现在,都还有没能归队的暗卫和护军。

裴月明很后怕,忍不住抱了他一下,这才小心给他换药包扎。

明亮的烛光下,两人隔着小炕几,额头碰在一起,呼吸间是熟悉的气息,晕黄静谧间,心这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是已安然团聚了。

紧绷神经这才彻底松了下来。

人一放松,疲惫感立马就上涌了。

真的很累,尤其萧迟,他多少天没睡个囫囵觉。一路上体力消耗见底,从彭州大营出来,真的全凭意志力在支撑。

裴月明看得出来,一包扎好伤,就催促他快睡觉,有什么话,睡醒再说不迟。

洗了洗脸,解下外衣,两人相拥着躺在窄小的行军床上,并不嫌窄,面对面紧紧搂在一块。

萧迟疲得很了,但他没马上睡着,唇碰着轻吻一会,她侧头贴着他的颈窝。他摸摸她的脸,又想起一事,就嘀咕着说,他好几天没洗澡了,待明儿要好好洗一洗才是。

裴月明被他逗笑了。

他现在两手还包着,洗澡自己不行,这会儿特地给她说,是惦记着让她伺候洗澡了。

这家伙。

又好气又好笑,唇角却翘了翘,她笑道:“好啊,那就明儿洗。”

萧迟立马就高兴了,努力压了压,这才敛住上翘的嘴角。

因为裴月明正斜睨瞅着他。

装得还挺像的嘛。

裴月明低笑,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一下,笑道:“不生气啦?”

要知道分开之前,这家伙还怄着气呢。忧郁沉思,耿耿于怀,他是真的很在意,死活揪着那个点没法放开。

日常相处也别扭得很。

这趟重逢,那种别扭感就没了,两人如胶似漆,恨不得黏在一块再不分开。

裴月明就想借机哄他,不要生气了,经历生死悬心,就不想再闹别扭了,想两人好好的。

她亲他,眉眼唇鼻一点点亲过,柔声哄道:“我们阿迟不生气了好不好?”

萧迟抿唇,许久“嗯”了一声。

他抱紧她。

实在是舍不得了,经历过生死难关,怕再无法相见的恐惧,好不容易重新将她抱在怀里,实在舍不得再怄气了。

彼此平安长相厮守才是最可贵的,其他的事情也就没那么重要了。

顿了顿,他点头答应了。

将之前的事都揭过去。

他们好好过。

萧迟重重呼了一口气,低头亲吻她,很重,而后将她紧紧按在怀里。

夜深人静,帐内黑漆漆的,她清浅的呼吸喷洒在他的脖颈上,久违的淡淡桃花香。

他心底还是有一抹不甘的。

但这么长时间了,反复思量过,还是没能想出解决的办法。

他也不想再这么虚耗下去了。

将她紧紧箍住,感受着心上人鲜活的体温,最后他告诉自己,也不是就忘了,他都记着,若以后想到法子,他再解决它也一样的!

遂将那一抹不甘压了下去。

他妥协了。

……

萧迟紧紧抱她,重重吻她,力道很大。裴月明能明白他心里的感受,她配合,回吻他,低低说着,她这辈子心里就搁了他一个,只爱他一个。

呢喃的爱语,反反复复,萧迟也低声说:“我心里也只有你一个,只爱你一个,这辈子都是。”

吻着亲着,最后沉沉睡了过去。

萧迟很疲,裴月明也是,体力透支的情况下,生物钟都不管用了,两人沉沉睡过平时上朝的时辰,睡到天色大亮,都尤未醒觉。

没有人去打搅他们。

冯慎邬常和先锋将赵琅商量过,估算一下萧琰的脚程和繁州的距离,缓一天也赶得及。既然王妃已经接到了,那就干脆扎营一天,等后面的大部队赶上汇合。

不管冯慎还是邬常这边,也很需要休息了,正好趁机调整一下。

这一觉睡得沉,一直到下午,两人才醒过来。

这个时候,周世昌已率大军赶了上来。

两边汇合,重新安营扎寨。

……

和她在一起,疲惫也就不觉得疲了,足睡一觉,萧迟原地满血复活。

裴月明一动,他就醒了,起身披上外衣,亲卫就抬着大浴桶等物鱼贯而入。

大部队赶上来,器物不再短缺,萧迟是主帅是皇子,浴桶还是配置有的。

就是很遗憾,他期待的鸳鸯浴没能洗上。

外面喧声渐平,篝火也点起来,大军已经安置妥当,萧迟该紧着去周世昌等人商议奔赴繁州的事情。

中帐重新扎好了,就在隔壁,萧迟无奈,只能先过去了。他有点怨念嘀咕,提醒裴月明记得了,他还有一个澡没洗呢?

裴月明无奈又好笑:“知道了!”

得到承诺,萧迟心满意足,于是亲亲她:“你先泡泡,歇一歇,我让冯慎取化淤药来,等会再给你搽。”

“嗯,好,去吧。”

萧迟这才依依不舍放手,撩帘帐大步而出。

……

不过,这药最后萧迟还是没能给她搽成。

他太忙了。

商议去繁州还是小事。

制定路线,商议时间,还有翻阅了大小哨报,能赶得上,这个很快就商量完了。

只他作为一军主帅,虽统兵有周世昌盯着,但他该了解的还要尽快了解清楚的。

比如大营编制,大小武将,各色旗语,彭州大营日常练兵时的各类习惯,这些都是萧迟需要明白的。

不难,但繁多琐碎,林林总总和周世昌等人交流过后,已经深夜了,他回去时,裴月明已趴在炕几上睡着了。

小心翼翼抱她上床,萧迟没有惊醒她,自己脱了外衣,把蜡烛吹了躺下去。

翌日一大清早,拔营起寨,直奔繁州。

为稳妥计,速度还是得快一点,繁州不能白白拱手送了萧琰。

萧迟第一次披上铠甲,是一身银白色的锁子连环甲,甲片锃亮,红缨艳赤,他身材高大挺拔,轻易撑开了军铠气势,愈发衬得眉目深邃,英武逼人。

很帅。

铮铮铁骨好男儿的帅。

一见,裴月明就眼前一亮。

她忍不住勾勾手指,让他凑过来,在他脸颊吧嗒一口,“我家阿迟真俊!”

夸得萧迟心花怒放,美滋滋的差点找不着北。

他也亲了她一下,“阿芜也很俊。”

玄色的软甲,掌宽的皮质腰带在腰间一束,乌发束起脚踏短靴,腰间还配了一柄短剑,衬得她肤色羊脂玉般晶莹润腻,很美,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所以萧迟说俊。

裴月明翘唇,睨了他一眼:“那当然。”

两人不别扭了,甜得像沁了糖一样,即使什么亲昵行为都没有,光看着,心里都快活得很。

但很遗憾的是,闲暇时光是没有的,甜蜜相处只能见缝插针,正事还多着呢,容不得耽搁半分。

亲了一下,外面号角吹响,两人精神一振,萧迟肃了肃神色,立即举步出帐,翻身上马。

裴月明紧随其后,再后面是一众亲卫护军,紧紧簇拥。

卯正,天光放亮,萧迟下令出发,直奔繁州。

……

这一路非常赶。

因为半道上收到消息,牧渊收到萧琰快马传书,立即点军往南汇合。

双方在文州南边的葵县相汇,大军十五万,立即调头往西,直扑空虚的繁州。

萧迟加快速度,一路急行军,提前一步。繁州四门大开,迎着萧迟大军进入后,立即重新关闭。

萧琰后脚赶到,迎接他的是紧闭的城门。繁州城城头戎装甲兵林立,整装肃容,滚石擂木火油弓箭等物源源不断运上城头。

城楼前正中央一面赤红大旗迎风而动,上书斗大一个“宁”字。

萧琰眯了眯眼。

萧迟在里面,萧逸也在。

他旋即下令,擂鼓,急攻!!

他冷冷道:“我倒要看看,这繁州里头,究竟有多少军备?”

彭州大军一路急赶,辎重军械粮草火油弓箭等军备再尽量携带,也该有个限度。

萧琰下令猛攻。

这么一猛攻,昼夜不停,连续就是七日。硝烟滚滚,鼓声隆隆,喊杀声震天,新旧血迹斑斑溅满了整个城头。

尤未歇,仍在继续。

敌军兵马倍于己方,这般车轮战下来,城头将士会非常吃力的。但幸好繁州城有群众基础,萧迟和周世昌商议过后,立即下令征集大量民夫,接过搬运清扫等繁重的体力劳动。

再加上攻城比守城难,后者需要的兵马也相对要少,几番调动,这才稳下来。

不过,周世昌皱眉:“只是长此下去,战局会不利我们。”

主要军备问题,粮食繁州倒有,这个不怕,主要是弓箭火油等物,继续下去会接不上的。

说到这一点,大家对视一眼,都很不解。

主要对萧琰的战策不解。

为什么一直围攻繁州,这不合理啊!

是,萧琰是想杀萧迟,这个他们知道,但对于一个叛军首领而言,个人恩怨真的没这么重要的。

现在朝廷反应还没到,涛涛大江就是天堑,在萧琰事前的再三准备下,大江还没能彻底解封。

消息不通,京城又远,朝廷的反应一下子还没到。

这种时候,一支叛军,不是应该紧着攻城掠地,建立战略纵深,以备后面的持久战和大战吗?

不说其他地方大营,单单京郊大营,就有数十万精锐军士,大军压境,那是容易对付的吗?

所以按照萧迟和周世昌等将之前的商议,大家一致认为,等他们进驻繁州后,萧琰或许不忿会围攻几日的,但见攻不下,他就会立马掉头,转向穰州云州。

到时,萧迟这边自然可以补充军备。

可现在不对啊!

周世昌赵琅等将面面相觑,反叛不是路数的啊!那什么萧琰不懂,他身边也没谋臣大将规劝的吗?

“或许,他另有什么目的?”和萧迟对视了一眼,裴月明说。

她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