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泽笑着,将她拉近一些,道:“好。这一次,我们都好好答。不过,是我先问的,你先答我。”

聂双的眸中水色粼粼,竟说不出自己那一刻的心情。明明高兴,可偏偏又忍不住眼泪。她深深吸了口气,颤着声音道:“有你就够了……除你之外,我谁都不要……”

“嗯。”桓泽点了点头,继而轻轻将她圈进了怀里。他的声音沉缓,响起在她耳畔,“夜蛭说的,都是真的。我从没对一个姑娘这样动心。你要我怎样都行,所以……”他顿了顿,语气中生了幽怨,竟似在撒娇一般,“所以,不准辜负我……”

聂双听了这番话,心中欢喜难当。她埋首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传来令人安心的节奏,娇怯回答:“好。”

桓泽抱紧她一分,笑道:“那你记得要告诉你的师妹们。免得她们又拿出什么古怪的东西来对付我。”

聂双抬头,望着他,狡黠笑道:“那些东西是做什么用的你也知道,只怕没对付到你,反倒便宜了你!”

桓泽听了这话,一把捏起了她的后颈,笑骂道:“你满脑子到底想什么呢!”

聂双拉住他的手腕,滑出他的钳制,笑道:“你想什么我就想什么啰!”

桓泽一把将她拉回怀里,“还说!这一次一定要好好教训你才行!”

聂双见他如此,又生坏心。她索性往他怀里一躺,娇声道:“好哥哥,我知道错了,随你处置,你下手可轻些呀。”

这一闹,让桓泽不知该气还是该笑。他挑了挑眉,道:“趁我受伤故意说这种话。有本事等我好了,你再这样试试!”

“呀,好怕呀!”聂双笑道,“看来要找千峰师伯救我才行!”

“还敢提我师父?!”桓泽皱着眉头,伸手掐她的腰。

聂双惊叫一声,慌忙躲闪。两人闹了片刻,方才停了下来。念及他的伤势,聂双不敢再闹。她端过粥来,看着他吃下,继而扶他躺下休息。她做完这些,正要离开,却又被桓泽拉住。

“怎么了?”聂双蹲下身去,问道。

桓泽深深望着她,道:“没什么……多看你一眼。”

聂双红了脸,笑道:“我有那么好看么?”

桓泽点了点头,“有啊。”

聂双心头一动,倾身凑前,在他眉间落了一吻。她红着脸,柔声道:“睡吧。明早我来找你。”

“嗯。”桓泽笑着,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聂双起身出了房间,轻轻拉上了门。她停了一会儿,才举步回自己的房间。快要满溢的幸福,让她的笑容久久停留。夏夜,萤火飞舞,虫鸣如歌,一切看来都那么美好……

她正欢欣之时,忽见一对夫妇抱着一个孩童急急跑了过来,看到她,两人又喜又急,“噗通”一声就在她身前跪了下来。

“仙子!求您救救我们的孩子吧!”那位父亲将怀中的孩子捧起,急切道。

聂双微惊,低头看时,就见那个孩子正是先前夜蛭掳去的孩童之一。此刻,他神情痛苦,呻吟不断。一股黑气盘踞在他眉宇之间,让他的脸色发暗。她伸手,探上他的脉搏,随即便笑了起来,道:“无妨,只是吸入了邪魔妖气罢了。”她抱起了那孩童,又道,“待我替他施了法就好了。”

夫妇一听,大喜过望。两人忙磕了头,连声道谢。

聂双笑着让他们起身,抱着那孩童到了自己的房间。她扶那孩子坐稳,解开他的上衣,而后盘膝坐下,出掌贴上了他的肌肤。

想这邪魔之气,说严重不严重,但也不可小觑。孩童稚嫩,若是以寻常的祛邪之法,未免太过激烈。用万灵通性心法吸出魔气,是最妥当不过了。她定心凝神,引动内息,轻声念道:

“万灵通性,诸气纳合。”

话音一落,孩童身上陡然有黑气溢出。黑气顺着她的手掌,缓缓渗入她的身体。

区区这点魔气,真是不值一提。她噙着笑容,如此思忖。正当一切都无比顺利的时候,突然,一股莫名的力道从那孩子的身上涌出,不由分说地冲进了她的体内。她一惊,急要收手,但却已经迟了。那股未知的力量已潜入了血脉,纠缠在经络之间。她只觉心口钝痛,神识动荡,竟无法控制自己。

疼痛,模糊了视线,让眼前的事物都朦胧了起来。依稀之间,她看见那孩子站了起来,转身冲她微笑。可怕的是,那孩子的脸竟如陈年的漆般,开始一片片地磕落。

幽幽青光,从他的眸中射出。那张鬼面,再熟悉不过……

二十六

那是一种万分诡异的气息。如空明如镜的湖面,突遇了一粒石子。似洁白无暇的宣纸,乍染了一点墨汁。霎时间,空明镜破,无瑕纸污。万象皆变,不复初始。那一刻,万物都感觉到这股气息,恐惧不安,引起不自然的寂静。

震动,撞进了心里,让桓泽猛地睁开了眼睛。那是何其熟悉的感觉,心脉为之颤动,血液为之激越,通身的燥热,似要将他焚尽一般。

魔障?!

他咬牙,强制自己保持清醒。待心神稍安,他吃力地起了身,推门走了出去。

此刻,其他人也察觉了异样,纷纷出门来看。本来已有几分醉意的九嶽弟子都已完全清醒,欢喜放纵之心荡然无存。正当众人寻找这力量的来源之时,忽听笑声响起,极尽猖狂。

桓泽认出那声音,不禁心惊。还不等他多想,只听一声巨响,一间房屋瞬间被震碎,化作齑粉飘散。在那一片烟尘中出现的人,再熟悉不过。

“大师姐!”云碧和青琅见到那人,忍不住出声唤道。

出现的人,正是聂双。听到呼唤声,她转过头来,笑望着云碧和青琅二人。这一望,却让云碧和青琅骇在了原地。眼前的聂双,虽然还是原来的样貌,却如此陌生。撩人的妖娆,艳极的妩媚,让她全身上下都透着逼人的锐气。原本春水般的眸子,此刻却似寒冰一般,凛凛透着杀意。那神情,说不尽的邪肆狂妄、不可一世……

云碧和青琅正恐惧之时,却见她身形一晃,竟倏忽间到了她们的面前。两人惊愕不已,竟忘了应对。眼看这般情势,桓泽纵身挡在了云碧和青琅之前,架下了聂双的攻击。

聂双看到他,唇角勾起一丝邪笑,开口道:“炎狼,你敢挡本座?”

这样居高临下的语气,唤起了那早已淡忘的畏惧和胆怯。

桓泽瞬间明白了过来,他看着眼前的人,颤着声音道:“令主……”

聂双放声大笑,手腕一抬,按上了桓泽的头顶,而后狠狠摁下。那股力道何等之强,竟迫得桓泽低头跪倒。

“见到本座,竟不低头……”聂双俯身低头,在他耳畔轻轻道,“怎么,忘记规矩了么,炎狼?要不要本座帮你想起来?”她说完,一脚将他踢开。

这一踢用足了力气,绝无半分顾忌。桓泽结实地捱了那一击,身子飞出数丈,撞在了砖墙上。疼痛,如此清晰,让他微微有些失神。还不等他站起,聂双又瞬间到了他的身前,一脚踩上了他的肩膀。

“谁准你起来的?”聂双带着残酷笑意,娇声问他。

说话间,她脚上用力,狠狠碾着他的伤口,鲜血一下子渗了出来,染透衣衫。痛楚,让他低低呻吟了一声。她的脸上顿生一抹快意,脚上的力道愈发放肆。他终是无法压抑,喊出了声来。

“真好听……”她的声音有如叹息,带着无比的满足。

云碧和青琅一行见状,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众人取了兵器在手,慌忙想要上前解救。

桓泽察觉众人的行动,竭力喊道:“别过来!”

然而,他的话音未落,聂双含笑抬手,对着那一行人击出了一掌。魔障之下,众人本就无法使用仙法,岂能抵抗?转眼间,劲力扫过,所有人都被击倒在地,动弹不得。聂双正要下杀手,却被桓泽抱住了手。

聂双脸色一沉,幽幽问道:“怎么了,想救他们?他们是你什么人?”

桓泽望着她,满目哀色,说不出话来。

聂双愈发不悦,她甩开他的钳制。顺势出爪,扼住了他的咽喉,“要本座在你脖子上开个口子,助你说话么?”

桓泽伸手握着她的手腕,艰难地开口,道:“求……令主……放过他们……”

听他这句话,聂双冷笑:“你可知道,他们是九嶽弟子?”

不等桓泽回答,一旁忽然传来了幽幽怪笑,道:“启禀令主,您的剑侍早已转投千影阁门下,这些人可都是他的同门呢……”

循声望去,不远处的阴影里,沙砾飞旋,岩石翻动。一个瘦小的身影半跪,那副可怖的鬼面,正是夜蛭无疑。

果然是他,他还没死!桓泽心头又怒又急,只恨自己大意。

“为什么呢?”聂双忽然凑近了他,盯着他的眼睛,问道,“为什么背叛我?我对你不好么?啊?”她说着,手上的力道重了一分,厉声嘶吼,“为什么背叛我!”

桓泽只觉一阵窒息,让他的脑海微微空白。但下一刻,她的手忽然放松。他猛地呛回一口气,倒在地上,不住地咳嗽起来。

聂双显然有些疑惑,她看着自己的手,眉头紧皱。那原本可以掐断咽喉的力道不知被什么打住,手臂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似在反抗她的控制。她目露不屑,起掌便要断臂。

夜蛭忙上前来,阻下了她的举动,恭敬道:“令主稍安勿躁。这具身子的主人恋慕剑侍,您刚刚夺舍,难免为其影响。待属下动手……”

聂双听了这话,看了看自己的手,放声笑了出来。她俯视着桓泽,道:“炎狼,真可惜啊。这女人吞下了本座的内丹,已被本座夺舍……”她弯下腰去,伸手轻轻抚着他的脸颊,“你喜欢这女人?呵呵,你若肯乖乖顺从本座,本座会让你得到这身子的……”

桓泽只觉心疼如绞,悲愤终究压过了恐惧,他红着双目,冲她吼道:“滚出去……从她身体里滚出去!”

聂双看着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空余下让人心骇的冰冷。她的手顺着他的脸颊滑下,落在了他的颈项,缓缓游移。

“炎狼啊……你的第一步路,是本座扶的。学会的第一招剑式,是本座教的……你得到的一切,都是本座给的!”她咆哮了起来,“本座现在就把一切都取回来!”她说完,扬手起掌。

桓泽望着她,全无畏惧。眉宇间的平静,透着傲然。

那一掌,迟迟没有劈下。片刻之后,她叹了一声,缓缓站起了身来。

“好一个情深义重……”她伸手,按着自己的胸口,“明明已经被夺了舍,还不肯放弃么……”

听到这句话,桓泽心头一颤。还不肯放弃?她的意识还在?!希望,让他暂忘了痛楚。他挣扎着站起身来,唤她的名字:“聂双!”

她冷然一笑,道:“这么在乎她么?呵呵,这可是具好身子啊……”她轻轻抚了抚自己的脸颊,“难得有人能完全纳化本座的内丹……本座也不讨厌女体,用起来也顺手。”她说着,抬眸看着天空,“魔劫临世,本座复生,正是天地易主之兆。便让本座用这具身子毁灭九嶽,一统人间……哈哈哈……”

她说完,纵身飞起,转眼间没入了夜色中。夜蛭怪笑几声,跟随而去。桓泽虽也想要跟上,无奈有伤在身,竟不能自如举动。

他皱眉看着那片苍茫的天宇,忧虑非常。

魔劫……

……

却说千里之外,魔界的入口处,道坛的光辉赫赫如旭日,照亮一方天宇。八块封灵玉,九位掌门,虽有不足,但通力合作之下,一切尚顺利。上旸真君端坐阵中,看着那愈来愈小的入口,面露赞许之色。

正当此时,一股凶煞戾气迫近。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不同寻常的敌意,心神一动间,道坛有了片刻动摇。阵外的护法弟子见状,齐齐取了兵器,朗声道:“何方妖邪!还不现身!”

回答他们的,是猖狂无比的笑声:“殛天灭世!”

这四个字,本已让人心骇。但说出这四个字的声音,却引出了更大的震惊。道坛之上,万壑猛地睁开了眼睛,颤声自语:“双儿?”

察觉她分神,她身旁的千峰开口,嘱道:“定神凝气。”

万壑闻言,强压下不安,闭上双眼,安神作法。

但渐渐的,耳畔的厮杀声越来越近。那笑声,愈来愈猖狂。低微惨叫,夹杂其中,听来如此惨烈。

“九嶽仙盟不过如此……哈哈哈,上旸老儿,你怎不出战?莫非是怕了我了?”

挑衅,如此明显而又切近。强大的魔力形成魔障,与那魔界入口的魔气遥遥呼应,生出共鸣。入口之内,无数妖魔被魔力吸引,蜂拥而来,蠢蠢欲动。道坛开始不住地震动起来,终于,所有人都开始按捺不住了。上旸真君见状,持镜在手,引灵光清净,照向了魔界入口。魔物一遇那光辉,纷纷退散。

“千峰!出战!”上旸真君开口,令道。

千峰得令,起身一拜,携剑出阵。待看清敌手,他微微皱起了眉。方才的疑虑,此刻得到了验证。真的,是她……

聂双的脚下踩着数具尸体,鲜血染在她的脸上,愈显妖冶。她抬头,看着千峰,微微笑道:“好生眼熟,三年前灭我殛天府,你也有份吧?”

千峰并不答话,他闭目定心,而后起剑,正声令道:“千光剑影!”

这一招,本是千影阁最粗浅的入门招式,但由千峰使出来,场面却完全不同。千万长剑,在光辉中凝成,疾冲而下。其状,如暴雨一霎。其速,似疾火流星。其威,足裂石穿金。一击之下,聂双的笑意稍敛,急急避让。

千峰并不迟疑,复又起剑,令道:“洗剑出锋!”

随他话音,气旋如流,奔腾漫延。锐利剑光从气流中破出,似万条蛟龙出水,由下而上,直刺向聂双而去。上下夹击,这剑诀威力何其之强!

聂双忽然顿步,弃了闪避。她抬手,喝道:“金刚!”

刹那之间,她的手上多了一把白金巨剑。她挥剑旋身,将所有剑气碎去。千峰收势,小心地判断她下一步的动作。

“千光剑影……”聂双放下巨剑,幽幽问道,“你跟那‘千影阁’有什么关系?”

千峰抱了抱拳,淡然道:“千影阁主千峰,领教了。”

聂双笑了起来,“原来就是你!本座的剑侍,你也敢收!你好大的胆子!!!”她说着,扬手一招,道,“霜凝!桑菀!崩垚!炽烈!”

霎时间,四柄奇剑出现在她身侧,环绕飞旋。

“本座也爱用剑……”聂双阴森而笑,“本座便用你的骨头做一副新的剑架!”

二十七

“本座便用你的骨头做一副新的剑架!”

千峰听得此话,并不动气,他抬手挥出一剑。眼见那千道剑光,如飞燕迅捷,聂双却不闪避,她扬起手中的巨剑,轻轻一挡。金石震动,轰然入耳。所有攻击,消弭无形。她放下巨剑,转而又拿起了另一把。那剑身流火暗埋,举动之间,火星迸落,熠熠辉辉。正是五剑中的炽烈。她横剑身前,手指轻触,一抚而过,笑道:“能收服本座的剑侍,应当试过这招了吧?——淬火焕剑!天炎噬!”

话音一落,熔铁四溅,火光灼天。如金乌千万,扑翅而来。刹那间,日月为之失色,清虚为之骇动。魔障之下,邪气呼应,那一击之力,更不容小觑。

千峰稍稍退了几步,背剑身后,起手一挡,令道:“藏华袖刃!”

灼热的熔铁陡然停住,颤动着,化作了明灭星火,没入千峰的掌中。

聂双的双目微微泛光,眉宇之间生出了欣赞之色。她细细看了看千峰,扬眉笑道:“好资质。本座竟不知道上旸座下有你这么一号人物……良禽择木,何不归顺本座,做本座的剑侍?”

她说着,放下了手中的炽烈,又取一把在手。但见那柄长剑通身晶莹,如无瑕冰雪,似澄澈水晶。剑身霜华暗结,寒气迫人。她将剑扬起,正对着一束阳光。七色虹彩,折射而出,映进她的双瞳。

“你看……”她凝眸而笑,轻弹剑身。细碎冰凌,从剑身迸出,散落一片璀璨,“这把霜凝很衬你吧?”

千峰垂眸,道:“弟子事师,敬同于父。承蒙抬爱,不敢领受。”

“无妨,待本座杀了上旸,你不领也得领!”聂双说话间,挥出一剑,喝道,“玄溟净肃!九寒刹!”

但见霜晶飞旋,如风雪乍起,氤氲白雾喷涌如潮,袭向了道坛上的上旸真君。千峰纵身而上,挡在道坛之前,抬掌再起藏华袖刃之式,化去了那一招。

“哎呀,本座怎么忘了。得先败你,才能杀上旸呢……”聂双的笑容里,带着轻蔑,“怎么办好?要不然,本座先打折的你的手脚罢!”

千峰默然,正要起剑。忽然,无形压力不知何处而来,如锁链般牢牢缚着他的四肢。他只觉内息凝滞,真气郁结,竟有了力不从心之感。抬眸看时,聂双身周黑气如纱,缓缓化在空气中,将周围晕出了淡淡灰色。

“魔障之下,仙道颓散。你能支持多久?”聂双盈盈笑着,问道。

言罢,聂双的身影骤然消失。一瞬惊愕,她已然在千峰身前。她靠近的时候,魔障愈强。千峰全身一颤,竟有片刻失神。趁此空隙,聂双出爪,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

“别怕,”聂双的声音带着诱哄之色,“本座不会太用力的……”

眼看她手上施力,千峰出手反擒,扣住了她手腕的脉门,迫她松开了手。聂双含笑,复又出爪抓他。千峰纵步急退,远远避开。拉开距离,自然是为了躲避魔障。聂双深知此事,自不放松,紧紧追击。

道坛之中,上旸真君看到如此情势,眉头轻皱。这时,万壑起身,拜道:“师尊,请让弟子出战。”

“万万不可。”开口的,是灵宿宫宫主。他眉头紧锁,道,“魔劫封印,刻不容缓。若再去一人,只怕功亏一篑!”

万壑看他一眼,稍作沉默,依然求上旸道:“师尊,请让弟子出战!”

上旸抬眸,看了看头顶那魔界入口。到了此刻,入口虽小,魔气却盛。那森黑邪气,如瀑布般倾泻而下。他握紧手中的宝镜,轻叹一声,对万壑道:“准。”

万壑脸上笑意骤生,匆匆一拜,便飞身出了道坛。

坛外,聂双正与千峰缠斗,因魔障压制,千峰已露败势。聂双的笑容骄狂,出手之时避去了杀招,那轻松悠然之态,如虎豹玩弄猎物一般。正当她兴意减退,要做了结之时,数道红光飞旋而来,如绫似缎,柔柔缠上了她的手脚。她心上不悦,忿然回头,望向了出招之人。

万绮罗天。万壑使出的这一招,专用来拘缚妖物。她脸色阴沉,看着聂双,咬牙道:“从我徒儿的身子里滚出来!我留你全尸!”

聂双闻言,大笑了起来,“好一个凶悍的美人儿!本座喜欢!”

万壑听得此话,知是轻薄。况且又是从聂双口中所出,愈发不是滋味。她柳眉紧蹙,忍了恶言,手上施力,收紧了红光。

聂双笑着抬起手来,不过轻轻一挥,便将那红光碎去。她唇角轻勾,笑得佻达,“上旸老儿真是不解风情。你这般的美人儿,何苦学这打打杀杀。侍奉于床笫,方是正道啊!”

万壑闻言,心头激怒,不等她开口,一旁的千峰却已挥剑,忿然令道:“千光剑影!”

剑风飒飒,湮灭那猖狂笑声。然而,这样一击,依旧落空。聂双浮身在天,笑道:“有趣,真有趣啊。待本座收了你二人,一定更有趣!”

这般挑衅之语,让千峰的冷静瓦解殆尽。他持剑,正要再击,却被万壑拉住。

“才叫我定神凝气,怎么你自己反倒沉不住气了?”万壑看着他,语带责备。

千峰怔了怔,缓了举动。

万壑见他如此,握了握他的手腕,轻轻一笑,“待我先破他的魔障。”她说罢,飞身而起,浮身站在聂双的面前。

聂双看着她,笑道:“美人儿,你这是要跟本座单打独斗么?呵呵,好,本座一定手下留情。”

“呸。”万壑冷笑,“你即占了我徒儿的身子,竟不知道我有什么能耐么?”她言罢,展臂念咒,令道,“混沌吐纳,万殊一和!”

霎时间,另一股力量覆盖四周,那沉重魔障似被揉碎了一般,失了威灵。聂双微微惊愕,正视着万壑,“这是什么招数?”

万壑扬眉一笑,傲然道:“万灵通性。”

“调和诸气,纳化万物。没想到,你竟有如此本领。”聂双道,“想必这具身子的主人也是如此,当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如此看来,更有收了你的价值了!”她说罢,又起一剑,令道,“桑林化物!森罗乱!”

只见她将长剑掷下,直插/入地,剑身骤生出枝蔓盘错,潜入地下,化生草木。一时瘴气蔚荟,升腾如烟。她响指轻打,道:“三千仆众,而今何在?”一语落定,草木之中,站起了无数怪物,嘶吼着飞上了天宇,尽往道坛袭去。魔界入口出的妖魔亦受鼓动,挣扎欲出。

千峰与万壑不敢轻待,忙挡在道坛之前,出招应对。刹那间,剑光飞旋,红绫长舞,妖物尸体,如飞灰一般,纷扬落下。一片哀嚎声中,聂双的笑声清晰无比,肆无忌惮。

如此夹击之下,那封魔道坛震动如狂。缺失二人的法阵已现出勉强之色,碎裂之声轻轻响起,引众人惊骇。那八块封灵玉竟耐不住魔气,开始崩碎!

上旸真君见状,出声唤道:“千峰!万壑!”

千峰和万壑闻得此声,忙收了争斗,想要从战局中脱身。聂双见状,抽剑在手,刹那到了那二人的身前。千峰惊觉,一把将万壑拉到了身后,起剑挡下了聂双的杀招。

“凭这破剑,也想挡下我的金刚?”聂双冷笑。

果然如她所言,千峰的手腕一阵钝痛,长剑之上,乍现裂痕。此时此刻,已无退路。万壑咬牙,聚力起掌,击向了聂双。杀招将行,万壑却生了一瞬迟疑。那一掌,偏离了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