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演商陆和主演许惊蛰的字样在上面清晰可见。

许惊蛰知晓她和商陆的叔侄关系。

他既然告诉了商陆送票给她,她猜,商陆迟早会联系她。

即便没有点映会这个巧合,隔几日,也是每年她和商陆碰面的日子。

因为乔樾的生日在即。

***

虽然同为商家人,但商陆这个叔叔是她终身未婚的旅居海外的大爷爷领养而来。

商流沙少时最初的记忆里没有这个人物存在。

知道这个叔叔的时候,她已经记事,而商陆那时是新近归国的炙手可热的商业片导演。

她的爷爷奶奶离异多年。

父亲年少便随奶奶离开商家远走。

她出生以后很久,父亲席宴清才在父死兄亡之后回归商家重振家门,将随奶奶所姓的“席”改回“商”。

很长时间之内,他们一家同商家并无联络。

后来虽同商陆有了往来,但彼此之间的感情,算是淡薄。

她初识乔樾,不是因为乔樾是商陆的儿子。

那个时候,甚至连乔樾自己都不知道他和商陆是父子关系。

在他自己的认知里,他父不详,母已逝,是孤儿,被放在福利院里多年。

那时,商流沙的舅舅霍灵均因为助养乔樾,偶尔会将他带回家里小住。

初识那天,她和往常一样到舅舅霍灵均那里,钻进她在舅舅家惯住的房间,见到床上多了一个人,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个男孩名叫乔樾。

母亲霍之汶没教过她这叫侵略,她只从长辈那里学会了分享。

那个明媚的午后,她掀开了盖在因舟车劳顿在床上熟睡的乔樾的被子,一晃,就是这共渡的二十年时光。

那个时候,他睁开迷蒙的双眼不明所以地看着动作粗暴的她。

那个时候,她的目光聚焦在他身上,眼里的他清清楚楚。

薄被她抽掉了,可她的人,爬上了房内仅有的那一张床。

他规矩地枕床头,她随意地睡床尾。

两人共享同一个薄被。

后来的年月里,她和乔樾曾经多次“同塌而眠”。

等她中考成绩的那个难得的见到萤火虫扑出的夜里,他和她一起躺在公园的草地上看月光轻舞。

那个时候他不似现在这般对她纵容。

他毫不留情地从智商、情商开始数落她的功课,她则力道十足地辩驳她只是尚未用心,否则杀伤力十足杀尽敌手。

后来她那么做了。

跳级。

多亏了他年少坎坷,读书晚。

她微微努力,就有了和他出现在同一张毕业照上的机会。

中学秋游的黄昏,他和她一起躺在山顶的巨石上看落日西下散落的余晖。

日光洒得坦荡。

她眼里的喜欢也应该这样。

那些时光都是寂静的。

可放在回忆里的这些片段,人不经意地触碰,激起的声音却如洪钟过境。

你如果年少时喜欢过一个人就会懂。

你会因为他长得高而喜欢,你会因为他字迹潇洒而喜欢,你会因为他喜欢一首你也喜欢的歌而喜欢…这喜欢的开始也许是那么的不经意,那么的随便,可如果要你不喜欢一个人,你却需要一个特别充足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说服自己很难,但很多人并非离不开别人,可以一个人过活。

于商流沙,她只要两情相悦。

她不会回到过去等谁后知后觉,唯一的转机是对方现在意志坚定地走过来。

(她不过来,小乔你继续过去啊!)

****

小时候,商流沙还和乔樾一起看过很多关于商陆的新闻。

他执导了卡司多大的片。

他荣获了含金量多重的奖。

他提携了某个演员。

可真正在父子相认后一直在摧残这段父子关系的,是商陆和女演员的绯闻。

尤其人年少的时候,喜欢和厌恶,爱和恨总是分得太清楚。

破裂的关系,没那么容易修复。

*****

商陆真得联系商流沙见面,是在次日午后。

N市罕见地先于新年飘了些许雪花,阴风阵阵。

商流沙踩着一地冷硬进商陆约见她的咖啡书店时,地面已经白茫茫一片,远观过去,湿冷的地面像是洒了许多纯白的颜料,只是洒得没有章法,或厚或薄。

她乍进门,便见商陆坐在角落里对她招手。

商流沙坐下:“二叔。”

商陆见她下意识地缩了下脖颈,问:“这几天天气都会很恶劣,出门多加些保暖。”

商流沙轻微点头。

他们每次见面时间都不会很长。

商陆虽不是演员或者歌手,但他的脸在大众中普及度比较高,时常招人耳目。

商流沙将风衣搭在座椅背后,又补充:“偶然现象,一般不会这么冷。”

商陆将手边扎好的礼盒推给她:“明天我要带主创全国跑路演,宣传新片,周六点映那天才回来。这个礼盒,帮叔叔拿给乔樾。”

和往年如出一辙。

指尖碰到礼盒一端,在推过去和接过来之间,商流沙最终选择让礼盒停在原地。

她要让商陆自己选。

她没拒绝,商陆松了口气。

随后就听到她说:“这份我收下,也不会直接给他。二叔,如果我是某个人的妈妈,在他过生日的时候,我会亲口告诉他生日快乐。礼物,我即便忙麻烦别人转交,也会再备一份一模一样的,最后再亲手送他一次。即便让他看着一个用着一个,我也不会觉得浪费。”

“我乐意,我就爱惯着我的人。”

她目光澄明地看着商陆:“您收回去亲自送,还是我送了您再送一次,您觉得哪一种方式好,就选哪一种。”

仅仅这几分钟,窗外落雪又厚了一层。

商陆淡淡一笑。

商流沙看似给他选择,可她分明已经给了他结论。

***********记忆碎片**********花絮**********

初一。

商流沙经常忘了下午放学后记作业,去舅舅那里住得时候,她总会打给高年级的乔樾,让上晚自习的他去她的教室替她抄一份回来。

乔樾总是不耐烦:“不去,你是六十还是七十,这么点儿小事都能整成大事,白痴。”

商流沙暗地里诅咒他。

等乔樾回来,她已经洗漱完毕坐在客厅沙发上静等回房睡觉。

乔樾开门回来,她连视线都没斜过去一下。

他快走到她身旁,他即将路过她身旁…他路过了之后,突然又撤回来两步没好气地扔给她一个笔记本。

商流沙接过,从中抽出他娟秀字迹写的一张纸条。

是她需要的作业。

乔樾根本不等她说谢谢,已经一阵风一样消失于客厅。

商流沙默默吐槽他和外面的冬天一样冷。

走回自己房内的乔樾,艰难地脱掉校服外套,揉捏着自己为了给她抄作业爬她们班已经锁门的教室窗户,一时失足,摔惨的胳膊。

作者有话要说:

目前这是我写过的最慢热的一本,orz

感谢投雷,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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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攻守易位

第八章:攻守易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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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陆犹豫了几秒,最终选择将礼物收回去。

不知何时起了风。

商流沙走出书店时,室外的雪已经不复垂落的姿态,飘零四散。

她走出几步回了下头,隔着被雪花拍打的窗,看见几个人影向尚坐在原地的商陆走过去。

似是认出他的粉丝,围拢住他,一副簇拥仰慕的姿态。

作为导演,他是成功的。

可作为一个男人,作为一个父亲呢?

这么多年,商陆身边从来围绕着形形色/色的人。

可他身边聚拢的人越多,乔樾反而离他越远。

商流沙禁不住蹙眉,突然生出一些不忍。

为乔樾,也为商陆。

可商陆是长辈,她没有资格去指点他如何生活。

她站在书店落地窗外看得这几秒,头顶已经落了许多剔透的雪,点缀在头顶上像是突然生出了许多白发。

让人瞬间白头。

来时她依旧骑自己那辆“乌鸦车”。

她更喜欢迎风而上的那种跋涉感,而不是安逸地置身车内。

这家书店所在的位置是步行街,没有停车位,她把山地车停在不远处的拐角,距离书店一个路口。

取车的路上,手机嗡嗡震动。

她顶着刺骨的风掏出来,见到学生费因格发来的一条讯息:“流沙姐,有空吗?有点儿事跟你说。”

她在软键盘上敲打了几下:“有,说。”

费因格回复地却没有那么迅速,沉默了半响:“我想请一周的假。”

商流沙再度皱眉:“理由。”

费因格没有直面她的问题,只说:“老师,我现在去找你吧,见面说。”

他对她的称呼从来这样变来变去。

她抬头望了眼阴沉黯淡的天幕,这雪似是要下上几天几夜的模样。

商流沙回:“去学院的研究生通宵自习室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