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前几天贴吧里不是都说他是同性恋么,还真难说,看他那样。”

“还拍戏呢,没声没响的就拍了宋宸的戏,他哪来这本事,说不定那男的也不是他哥哥,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吧。”

陆潜没什么表情,目光却瞬间冷了下来,风雨欲来。

他站直,踩了踩有些发麻的脚,直直地朝那个方向看过去。

这一个多月来陆潜除了觉得烦以外还没生气过,这是他第一次彻底冷下脸,手里还拎着易拉罐,直接朝他们走过去,眉眼里是未做掩饰的暴戾与阴沉。

“你算什么东西。”

陆潜毫不客气地将可乐朝为首的那人脑袋掷过去,“铿”一声,可乐洒了他一身。

他总是带着没脾气的笑意的嗓音彻底消得一干二净,舔唇冷笑。

“怎么不当面来说啊?”

为首的那人骂骂咧咧说了几句脏话,可乐顺着他下巴淌进领口里,湿腻一片,他脸也彻底黑了:“你不就他妈是同性恋么!!狗操的……”

他话没说完,陆潜已经两步跨到那些人面前,直接拎着人领口,一脚蹬在那人膝盖上,直接把腿软失控的人掼到了一旁的灌木丛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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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完全没存稿的写文....有点刺激...

以后还是固定下午六点吧,希望我写得了....

第51章 冲突

于辞拎着一袋零食走出小卖部时就彻底愣住了, 人群拥挤地在前边团团围住, 以及中间那个朝人脸挥拳头的可能也许大概就是陆潜。

我操, 陆潜不是刚才跟他一起进的小卖部吗!

什么时候闹的事!

于辞把零食袋子随便一扔,扒开人群冲进去。

陆潜抬手揪着人领子拉起来,拇指抵在他下巴上, 目光狠戾, 将嘲讽与鄙视都揉碎融合,讥诮道:“没刷牙么,嘴这么臭。”

他眼尾狭长, 平常插科打诨、没皮没脸逗乐时总是泛着点风流的眼角,如今扬起一片戏谑的轻蔑。

男生被打得嘴角出了血丝, 鼻青脸肿的,陆潜舌尖舔过牙根,嚣张得不可一世。

周围那几个面面相觑, 也是被这场面愣住了,这几个男生是高一的, 背后嚼舌根倒还擅长, 可到底还是怕高年级的这批人,更不用说陆潜这下马威给的实在充分。

于辞总算挤进了人群最里面, 一把拉住陆潜的手肘:“什么情况!?”

陆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火气还没消下去:“教训一下乱说话的人。”

陆潜气没消,抬脚又在他腿弯里踹了一脚:“这事儿没完, 再他妈乱嚼舌根, 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摔在地上的男生蜷在地上, 咳嗽几声,瞪着陆潜,口不择言:“你他妈不就是个卖屁股的同性恋么!”

这话太难听,周围嘈杂的人群都瞬间安静下来,大家小心翼翼,观察着陆潜的表情,就连于辞也愣住了。

陆潜冷着眼垂眸,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半晌后笑了。

嗓音清晰又利落分明:“有种你再说一遍。”

男生红了眼:“你这个……”

话音未落,陆潜已经抄起了旁边的一把椅子,椅子腿在地面拖动发出刺耳的声音。

阳光落下来,在陆潜身上打下一片毛茸茸的光圈,少年五官深刻,眉眼里是不管不顾地桀骜。

“陆潜!!”于辞吼了一声。

他动作太快,手臂用力,椅子离了地,狠狠地朝那人身上打了下去。

***

周围嘈杂一片,闹哄哄的,刺着耳膜生疼,陆潜倦怠又厌烦地阖上了双眼,坐在办公室里,后脑勺向后抵着墙,什么都不想理,什么都不想听。

刚才那个高一的男生被他打得见了血,好在最后椅子砸下去的瞬间陆潜恢复了点理智,没往他脑袋上砸。

陆潜自己也不是全没受伤,起初的打斗推搡时陆潜的肩膀狠狠地磕在了栏杆上,现在还在一阵阵的痛,估计已经青紫一片了。

可惜不是在看得见的地方。

而且任谁乍一看也知道谁强谁弱,谁是站着的那个,谁又是趴在地上的那个。

陆潜眼不见心不烦没多久,就被那个男生的家长摇醒了。

父母两个都来了,一个气势汹汹一个又哭又闹,不管包书愈怎么强调是那人侮辱在先都听不进去,只重复地要求学校必须对陆潜采取措施。

“快把你爸妈叫来!!”女人声音尖利到像是尖叫,眼睛瞪得很大,“别想混过去!怎么说也是高二的了居然还欺负小孩儿!学校必须给个交代!”

差一个年级就是小孩儿了,陆潜也是服了她的逻辑。

陆潜被女人拽着袖子不停晃,只觉得整个人都累极了。

包书愈打圆场把女人拉回来:“这位家长,别动手别动手,都是孩子!这事的确是他冲动了,可怎么说双方都有错不是,这个学生是我班上的,我了解他,不会无缘无故打人的,我们还是要了解一下情况的……”

“了解什么了解!现在受了伤的是我儿子!!你这班主任还容忍校园暴力啊!?这事不给个交代我保证把你也告到教育局去!”女人尖利的嗓音跟泼妇似的。

陆潜蹙眉抬头,刚要回嘴门就砰一声打开,童漾和于辞走进来。

“老包,我们把那地方的监控拿来了!”童漾也气的不行,手指都在抖,把U盘往桌上一扔,直接朝那女人吼,“你他妈还有脸在这叫,真是什么样的妈有什么样的儿子啊,天天搁角落跟个长舌妇似的瞎造谣,要点脸吧!”

女人呼吸一窒,刚想骂回去,就被童漾连轰带炮地怼了回去。

陆潜冷艳旁观,只觉得好笑,还无声地勾了下唇角,不过却转瞬即逝,很快又重新扯平了唇线。

“欸,好,好,我们先了解了解情况再下定论。”

包书愈忙不迭地拿起U盘插进电脑接口里。

于辞往陆潜看了眼,顿了顿出声:“老包,别开外放吧,太他妈难听了。”

包书愈愣了一下,视频已经加载出来了,他飞快地按下F1快捷键,又担心地朝陆潜看了一眼。

陆潜无所谓地耸肩朝他笑了下,示意他看吧。

看完视频的包书愈面色也沉了下去,难得地竟然也能在脸上看出点火气,父母俩相继看完,白了白脸,可还是不松嘴。

“那打人总是他不对吧!啊?!最后那一椅子下去根本就是要往死里打,我这个当妈的看着都后怕,这种杀人犯你们学校还不把他开除?”

童漾火了:“大妈你这脑子是什么长的,你儿子说的那些屁话都自动过滤了是吧?”

包书愈把童漾和于辞拉住,挥挥手:“你俩先回班上课。”

于辞皱眉:“凭什么!”

“快回去。”包书愈坚持,“我来解决。”

始终坐在一边没说话的陆潜也开了口:“回去吧。”

童漾和于辞这才回去,临走前还到陆潜旁边轻声叮嘱别太冲动,也别太忍着,陆潜笑笑,说知道了。

包书愈正色:“两位家长,你们的孩子受伤激动我也能理解,可这也的确不能完全说是我班上学生的错吧,咱们判断对错不能只看结果,你儿子受伤他就可以没责任了吗,不是的。哪个孩子都是父母心头肉,我一个班主任听那些脏话都不落忍。”

“哦!冲你这话意思,这事是我儿子先扯出来的,我儿子真被他打出什么意外来都没法追究是吧!”

“我不是这个意思……”包书愈急得头上都是汗,又急匆匆地想要重新解释。

那家长摆明就是想无理取闹,把这件事所有的过错都推到陆潜身上。

陆潜偏头活动了脖子的关节,站起身,他长得高,一站起来就无形中给人压迫。

“按你这话意思。”

陆潜慢条斯理地走近,指尖抵着女人的肩膀,像是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你可得小心我以后继续找你儿子麻烦了,反正这事他什么错都没有,那我还不如直接一错到底,你叫他以后小心点吧。”

这话说的嚣张又狠戾,陆潜也是被烦透了,彻底没了理智。

包书愈压低声音训斥道:“陆潜!”

陆潜谁都懒得理,丢下背后一片嘈杂,直接拎起衣服走出办公室。

***

他没走出几步,就听到前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带着他再熟悉不过的频率,熟稔到让陆潜瞬间心坎上都冒起酸泡泡,他站住了脚步,目光直直地看向几米外的楼梯口。

这是他第一回 真正意识到24岁何彭的模样。

那五年的年龄差第一次如此鲜明地横亘在两人面前。

直白又残忍地点醒陆潜,他不过是个冲动又无知的小屁孩而已。

陆潜眼眶都有点涩,眼角一片滚烫,牙尖在嘴唇上磕下一层深深的凹陷。

他低头看自己,一身校服还沾着灰尘与污迹,头发被他烦躁地扯得乱糟糟,衣服底下的肩膀还因为打架泛青。

而他的这个男朋友,一身笔挺的西装,肩线宽阔又笔直,白色衬衫领口被规规矩矩地系上最顶上的那颗,架在鼻梁上的金属框眼镜提醒他因为他惹的事,让何彭又一次耽误了正在进行的工作而赶过来。

陆潜也不知怎么了,大概是对自己干的那档子事心虚又后悔,何彭抬眼看到他的时候,他就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好在何彭并没有给他逃避的机会,他几乎是冲过来的,撕碎了那一层看似沉着冷静的表象。

他双手捧住陆潜的脸,稍稍弯了点背细细打量他。

话说出口声音都是抖的:“怎么回事,怎么脸上还有血……哪儿受伤了?”

陆潜后知后觉的发现,打架时那个男生的血在自己脸上蹭了点:“不是我的,你别担心。”

陆潜拍了拍何彭的手背,轻声安抚他,话说出口却透着哽咽。

刚才在办公室,那两个家长拿食指指着他咄咄逼人都没让陆潜有想哭的感觉,可现在看到何彭担心的模样他却忽然有点惹不住了。

涩意与酸意接连着从心底泛滥上来,让陆潜死死咬紧了牙关低下头去,眼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忽然落下来,砸在地面上。

少年的眼泪对何彭来说实在是难得又宝贵,自他长大以后就几乎看不到了。

这样的冲击让何彭心脏狠狠一缩,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把陆潜摁进了自己怀里,手掌贴着他后脑勺。

陆潜直挺挺地进了他怀抱,没有抬手搂住他的腰,只略微低了点脑袋,将眼睛抵在他肩膀上。

“要哭就哭吧。”何彭拍了拍他的脑袋。

正是上课时候,走廊上空荡荡,只有他们俩人。

陆潜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吸了吸鼻子,出口时声音都是闷闷的:“谁他妈要哭了。”

何彭忽视了他故作逞强,一手搭着他的肩:“是你班主任给我打电话让我来的,你是现在回班上还是跟我去办公室?”

陆潜沉默了会儿,不想去回班级也不想去办公室,可他想跟何彭待在一块儿,于是说:“跟你一起去吧。”

***

陆潜到底还是没走进办公室,从兜里摸出不知什么时候买的一支棒棒糖,拆了外壳咬进嘴里。

他就这么靠着办公室门口的墙上,听何彭在里面跟那两个家长斗智斗勇。

何彭在接到包书愈电话时还以为又是陆潜主动的惹了什么事,然后在刚才看到陆潜的眼泪后就彻底慌了神,连问原因都没忍心问,直到看完那段打架过程的视频才明白,同时又心疼陆潜到无以复加。

遇上陆潜,何彭总是能打破自己原本给自己定好的计划与原则。

看完视频后,何彭这个总是过于理性,甚至理性到有点不近人情的性格也被打破了。

而是采取了和那女人一样的态度——不管你说什么,这事儿就是你儿子的错,跟我家宝贝屁关系没有。

他声线冷硬至极,没了平常疏离却也温和的态度,只剩下毫不客气的冷漠。

“这视频里清清楚楚,你们要验伤,可以,但我可以确定你儿子那点伤连轻伤的标准都达不到,走法律你们拿不到半点好处,而你儿子前面那些话,我决意要告他侵害名誉,一告一个准。”

何彭平静又克制,将眼底的骇浪勉强压下,下颌线绷紧,整个人都拢进了难以沟通的气质中。

他拿着鼠标,把视频画面定格在陆潜被推搡着撞上栏杆的地方。

“既然两方都构不成轻伤,你们要报警,那么你儿子就跟我家宝贝儿一块受罚吧,等名誉权的诉讼下来,再进局子的也还是你儿子。”

他说得条理清晰,把两个家长和包书愈都给说愣了。

还是头一回遇上这么嚣张的家长。

何彭关掉视频,又在播放记录里删了,拔掉U盘,起身直视他们说:“不走法律程序,要是私了的话,不管是想打回来还是要钱,这是我名片,找我,别找他。”

何彭把自己名片推过去。

非常干净,除了姓名和联系方式,就是那一处标着“董事长”的职务。

在门口咬着棒棒糖的陆潜听完何彭的解决方式,直接笑了。

这仗势欺人的流氓办法,也亏何彭想的出来。

那学生的父亲愣了愣,何彭这话实在侮辱人,他登时粗着气骂道:“那小兔崽子父母呢!?我他妈跟你在这谈个屁!你跟他又是什么关系?!”

陆潜和何彭同时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然后,陆潜听到屋内何彭的声音:“我是他哥哥。”

啧。

说到底,也还是只能是哥哥。

男朋友这样的身份到底还是说不出口的,尽管陆潜知道那种情况下何彭只能这么说,可他还是觉得不舒服,心口塞了团棉花似的。

凭什么他们就得藏着掖着,就因为他们俩都是男生么。

陆潜气急了打人也只是因为他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对于他骂骂咧咧地吼他同性恋,陆潜只觉得好笑。

同性恋不能作为一个人被骂的原因,陆潜也懒得因为这个揍人。

可到这时,他站在门外,何彭站在门内,他们不约而同地去隐藏了这个身份,才让陆潜第一次知道了自己和何彭这层关系间隔了多大的阻碍。

他把跟何彭的事告诉童漾和于辞时太过随意,以至于他一直没把这个问题的严重性放在心上。

现在才知道,他们的这个身份是有很多人不能认可,不是像那些女生那样随意地起哄调侃,而是抱有真正的恶意和莫名其妙的诋毁。

陆潜叹了口气,走到窗台边,双手搭在窗沿上,眉头略微皱起。

***

过了十来分钟何彭就从办公室出来了。

他身上还有刚才那秉公办事模样的冷淡和不近人情,到了陆潜旁边才消下去些。

他抬手盖在陆潜肩膀上,没怎么用力地捏了一下,陆潜就直接痛得缩了下脖子。

“你怎么知道我这撞到了。”陆潜躲开他的手,自己揉了揉发疼的肩颈。

“视频里看到的。”何彭眼底都是心疼,“我跟你班主任请过假了,我们先去医院检查一下,别有什么内伤了。”

陆潜冲他笑了笑:“没事,我就撞了这一下,后来就没怎么打到我了。”

“假都请了,还是去一趟吧。”何彭坚持,“一会儿下课可能还有得闹呢。”

陆潜想想也是,于是跟着何彭走出了校门。

小少年走在他哥哥身后,抬眼看向何彭的背,最后无可奈何地发现,那五年的鸿沟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可以跨越的。

他哥哥三言两语,条理清晰地保护了他。

可他却不知道怎么去保护何彭。

陆潜在何彭准备拉开车门呢时叫住了他,用一个他已经有些陌生了的称呼:“哥。”

何彭一愣,回头看他:“怎么了?”

陆潜快步走到他面前,双手抵着他的腰搂紧:“等我长大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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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发现没了存稿的我字数变多了!!

我真棒!(咸鱼翻身jpg.)

第52章 吵架

因为包书愈那一通电话, 何彭推掉了原本正在进行的会议赶过去, 现在又要陪陆潜去医院做个检查。

何彭给特助发过去一条信息, 让她把今天的会议移到明天再进行。

发完信息何彭偏头看了眼陆潜,他的小朋友放倒了车座,头偏向车外, 目光百无聊赖地看着车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色。

“想什么呢。”何彭朝他伸出手, 握住了陆潜放在腿上的手。

“想‘同性恋’这词呢。”陆潜说。

何彭皱了下眉,几乎是下意识地把车在路边停下来,拉开安全带, 靠近蜷在副驾的陆潜,指腹蹭了蹭他的脸颊:“同性恋没错, 陆潜,你得清楚这一点。”

“啊。”陆潜应了一声,声音有点哑, “我知道没错,能有什么错, 可怎么就听着这么刺耳呢。”

何彭沉默了会儿, 半晌后轻声问他:“你怎么想的。”

“……什么?”陆潜扭过头看他,愣了愣。

“没什么。”何彭干脆利落地说, 重新扣上安全带朝医院方向开过去。

他本来是想说,你怎么想的,能受得了别人那种异样的目光吗, 如果受不了我们是不是该重新理一理关系, 把它变得更简单更纯粹一点。

可当陆潜一脸茫然地看向他时, 何彭忽然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从一开始,就是他这个做哥哥的没有把两个人的关系理清楚,是他这个哥哥做的不称职。

陆潜比他小了五岁,从小就叫他“哥哥”,何彭对他不可能完全只有恋人的感情,更多时候,他会把照顾陆潜、引导陆潜、甚至教育陆潜当作自己的责任。

是他纵容了陆潜一步步逾越常规的举动,是他把岳黎这样的人带到了陆潜身边,是他让自己的这个宝贝在青春期有了对情感性别模棱两可的概念。

他甚至不确定陆潜是不是因为他才喜欢的男生,毕竟陆潜从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过。

这一切都让何彭不受控的把陆潜往后将要面对的一切异样目光看作自己的责任。

***

陆潜做了一番全身检查,伤得并不严重,就肩膀上那一块淤青可能会给他带来几天不好受的痛楚。

何彭把小朋友安置在走廊的椅子上,自己去药房拿好活血化瘀的药酒。

拎着袋子回去时陆潜正乖乖坐在椅子上,长腿交叠着,坐姿懒散,歪着头看着何彭朝他走过来。

何彭笑了声,拎了拎手里的袋子:“现在给你抹还是回家抹?”

“回家吧。”陆潜说。

他一贯不喜欢医院这股子浓重的消毒水味,有时空气里夹杂的血腥味也会让陆潜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陆潜跳下椅子,又原地蹦了下,跺了跺发冷发麻的脚。

医院里人很多,到处都是来来往往的人,倒不嘈杂,只不过各种细小的噪音汇聚起来还是非常恼人的。

两人并排走着,一时也没话说。

陆潜能感觉到何彭不正常,虽然他从前话也不算多,可现在却冷得更明显了,是从办公室出来后才这样的。

他大概能猜到原因,是在办公室看了那段监控视频才这样的,他知道是何彭心疼自己,可不影响陆潜委屈,非常委屈,委屈到想发火。

我他妈才是被指着鼻子骂的那个,你凭什么不哄我,凭什么跟我并排走在一起还不拉着我的手。

陆潜啧了一声,直接抬手,握住了何彭的手。

轻轻一转,直接十指相扣。

“陆潜。”何彭轻声叫他名字,话里带着提醒的意思。

“干什么。”陆潜瞪他。

何彭撞上他那双清凌凌的眼眸,其中的警告和愠怒毫不掩饰,只好重新握紧了他的手,妥协道:“牵吧牵吧。”

两人牵着手回到车库,然后拉着手在车前站定了。

何彭看了眼紧握的双手,又看了眼陆潜,提示性的“诶”了一声,怕惹恼这个目前心情非常不好的小朋友,也不主动松开手。

小崽子得得嗖嗖地抬着下巴睨了他一眼,“嘁”一声,直接拽上天,一把甩开了何彭的手,头也不回地上了车。

何彭无奈,摸了摸鼻子笑了声,也进了车。

回到家后陆潜就冲进浴室洗澡,打了那一架衣服都是脏的,他拎着一身睡衣进了浴室,洗头洗澡。

出来时闻到一股菜香,陆潜吸了吸鼻子,冲门外喊:“男朋友!”

何彭应了一声,说:“出来吃饭了。”

陆潜穿着一身质地非常柔软的睡衣,趿着棉拖鞋推开门走出去。

头发还湿着,随意地搭了条毛巾,水珠成了串的顺着后颈滑进衣服里,晕染开一滩水迹。

“诶,你这这么湿就出来。”

何彭把刚送来的外卖放进盘子里,扭头看见陆潜就说。他把盘子放到餐桌上,调高了房间温度,又走进浴室拿了条大浴巾出来,直接把陆潜包了进去,对着他那一头头发就开始擦。

“嗳,你这擦狗毛儿呢。”

陆潜被他弄的脑袋上下左右乱晃。

“狗毛有你金贵吗,别一会儿又生病了。”

“我没生病,背上那伤不能叫生病。”陆潜强调。

何彭把陆潜那一头毛擦到不再滴水,才把浴巾往篓里一丢,又拎起那一瓶药酒,细细看完上面的说明文字。

“你先吃饭吧,我给你抹。

“哦。”

陆潜应了一声,扯了扯睡衣圆领,把后颈的那一块皮肤露出来 ,拣了块肉叼进嘴里。

何彭把药酒倒在手心,双手温热后才把掌心贴着陆潜的后颈贴上去,掌根严丝密合的,甚至可以感受到陆潜经脉的跳动。

药酒很快就发出功效,热热辣辣的传出来,烧到了那处淤青底部,表面却是凉意阵阵,让陆潜不自觉缩了缩脖子,轻声“哼”了下。

“难受,别抹了。”陆潜往旁边避了点,想躲开何彭的手。

“别乱动。”何彭捏着小崽子后颈把人重新拎回来,“化开了就好了,不然明天疼死你。”

“那也是明天才疼,诶诶诶,你轻点儿啊,疼!”陆潜喊了一声。

“打人的时候怎么不知道疼呢。”何彭训了他一声,手上的力道却是悄无声息地轻了下来,只掌根顺着穴位轻轻按压。

“我他妈难到还忍着他吗,那种情况根本憋不了火,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说得有多难听。”陆潜皱着眉说。

“我知道我知道。”

何彭拍了拍脑袋顺顺毛,又把药酒重新收起来,进厨房洗了把沾满药酒味的手,出来才说。

“我知道是他不好,但是你拿椅子砸人也不对。”

何彭声音冷静又刻板,这种一本正经探讨对错的感觉让陆潜很不舒服,他难道不知道自己这么做不对吗,可他就是想何彭无条件站在他这里。

可何彭又坐在他身边,手指指尖在他手上交错缠绕,动作轻柔又缓慢,擦出莫名的宠溺和安抚。

疏离也是他,温柔也是他。

陆潜没说话,垂着眼也不去看他。

“陆潜。”何彭叫他名字。

“……”

“听到没。”

陆潜声音闷闷的:“干嘛。”

“以后别再这样了。”何彭说。

“哦。”陆潜点点头。

“我不是说你……”

“我知道了。”陆潜干脆利落地打断,下巴微扬,嘴角掀起一瞬即逝的嘲讽,“我以后不这样了,我要吃饭了,你别说了。”

何彭同样沉默下来。

他知道不该放任这种矛盾放大,也不想跟小屁孩冷战,可现在这种情况,陆潜摆明了不合作态度,让何彭也不从下手。

说到底,他这小半辈子顺风顺水,读书时是永远的年级第一,班长、学生会主席,也同样受当时女生爱慕,到了现在工作,靠着能力、努力与独到的眼光,也没遇到过什么大坎坷,更没人敢拿资历去压他这块潜力股。

二十几年来的顺利,的确把何彭养成了骨子里的骄傲,让他很难去低下头、扔了颜面地哄一个人。

陆潜一直是个例外。

可陆潜这样不听不看不合作的模样,也让何彭束手无策。

他一直沉默到陆潜把饭吃完,然后伸手把想要回房的陆潜拉回了座位。

“我有话要跟你说。”何彭看着他说。

陆潜同样一寸不错地抬眼朝他看过去:“你说。”

“你也成年了,做事之前要想清楚后果,这次是那人也没受什么伤,要是那一椅子砸下去真出了什么事呢,真到了轻伤甚至重伤界定呢,你才19岁,人生都还没开始,就要因为这种事折进去吗?”

这话说的其实在理。

可是何彭高高在上的说教方式,轻而易举地激起小少年反叛的心理。

我明明就他妈在砸下去的时候刻意避开了要害部位。陆潜想。我他妈也知道后果,我又不是傻子,你为什么也要像那两个家长那样觉得我就是个没理智的未遂杀人犯。

“嗯。”陆潜应了一声。

少年垂下的视线落在黑屏的手机屏幕上,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圈弧形的阴影,也把自己笼进了不可交流的领地里。

陆潜把屏幕按亮了,亮光将他的瞳孔照得更亮。

他也没有玩手机,只固执地盯着手机屏幕没了多余的话,等到屏幕再次变黑,他才又点了下主按键。

这种拒绝沟通拒绝交流的样子让何彭很窝火。

于是索性把所有话都摊开了讲。

“等到那部电影上映,你会被更多双眼睛注视着,也许会有更多攻击你的恶意言论,你要做好准备。哥哥现在可以替你解决那些事,但你也要学着控制你的脾气,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