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得好啊,张了脑子,那就是用来开脑洞的,虽然是想的远了点,不过阿玉确实沾了皇帝不少的福气,比如这会儿吧,因为太后这一句话,说的皇帝心里舒坦,所以喽,莫名的在某一天,阿玉就又遇上了皇帝了。

所谓事不过三,阿玉这么频繁的遇上皇帝,你说有福气不?最起码在锦衣卫上头知道内情的人眼里,阿玉绝对是很有福气的。

当个合格的锦衣卫22

“怎么, 这么多送礼的,玉哥儿,这些真的不妨事?若是什么为难的事儿, 可千万别因为这些个东西, 就勉强去做, 即使是锦衣卫, 那也不能干太过头的事儿,到底是自己的前程要紧。”

自打又一次遇上皇帝,并在街口附近陪着走了一阵之后,那些耳目灵便的一个个的就开始变着法子的给东西,借口那真是千奇百怪,有的说是因为上朝顺当, 赶上了正事儿, 想起这街道清理是阿玉提出来的, 故而给赏;有的是因为某个穷亲戚因为阿玉,得了好房子给赏;又或者是什么家中有喜事, 故而亲近的给赏, 分点喜气等等。说来虽银钱不少,看着有些诡异, 这还有些分寸,最起码不打眼对吧。

可到了后来慢慢的有些不知道究竟的, 跟风的也开始送礼了,或是一车瓜果,或是一点吃食等等, 那可就热闹了。不过是半个月的功夫,家里光是银钱就足足多了二三百两,那什么米面粮食,布料器物的,阿玉这样一个人的家,足足用上一二年只怕都不用采买。

你说,这么一个阵仗能不让老刘头心里头发慌?好容易老东家家的孩子立起来了,让他们祖孙又重新有了依仗,他怎么也不想看到这么一个好孩子,稀里糊涂的没了前程。所以啊,即使知道自己这身份说这些不怎么合适,这老刘头还是开口了。

就算是身份不合适,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阿玉能不知道好歹?真能怪他?怎么可能。相反,阿玉还难得感性了一把。这是多久了,连着两世,都是自己一个人当一个家,这种寂寞,这种孤单真不是言语能说清楚的。而在这一刻,老刘头的影子,甚至和上一世的奶娘隐隐的有些重叠了起来。

上一次在自己功成名就之前,奶娘就没了,只留下一个奶兄弟一直跟着,甚至在最后,成了帮扶自己儿子,托付家中琐事儿的人。这种感情,即使只是主仆,也弥足珍贵。

想到这些,阿玉脸上露出几许温暖的笑意,一边拍了拍老刘头的肩膀,一边好声好气的和他说到:

“放心,我心里有数,不过是听风就是雨,想先打点几分交情罢了,并没有什么具体的麻烦。再说这些人家一个个的,我都记在了册子上了,等着人家有事儿,到时候备上厚礼,就将这人情就还上了,不耽搁什么的。”

听着阿玉已经有了应对,而且听着也确实妥当,这老刘头算是松了口气,不过既然这会儿不妨事儿,那。。。

“那这银子。。。玉哥儿,咱们家如今这些东西,用上一二年都尽够了,银子放着也是放着,要不还是赶紧的买地?上次那一百亩地的地方,近来正好有要卖的,咱们若是下手早,正好凑到了一处。只要有地,那就是再没有了油水,靠着这个,日子也能过得顺当。”

阿玉好,他孙子就好,没见着这才多久,他家安子都长肉了嘛,偶尔跟着出去得的赏钱,都攒下了小一两了。这样的日子,往日哪里想得到?都是托了阿玉的福。为了这,老刘头那是样样都替阿玉想着,连着春日田里下种,他都生怕阿玉被佃户欺负年小,做活不尽心,不顾自己年级大了,愣是借了车去看了几趟。

这样的老人,说的又是如此老成持重的话,阿玉能不听?积攒家业什么的,本身就是阿玉最喜欢做的事儿了好不。

“这是一定的,我已经取了银子出来,就想着再买上一百亩呢。有了二百亩地,我这心啊,就定了。”

那里是有了二百亩就定了心的,阿玉早年,即使再怎么不如意,再怎么在底层,那田地也没少过,如今这么说,不过是安老刘头的心罢了。他的心大着呢!再说了,他那是没钱的人?家里的银子,就是买150亩,那也是可以的,只是他这会儿除了田地,心下对着这院子也有了新想法。正寻摸着是不是换个地界,直接买个两进的。

到底如今是官了,这小院看着整齐,又只有他一个主子,似乎什么都不缺,可若是他成亲呢?即使武官人家规矩粗糙,内外有别总是要的,他又不是没银子对吧。更不用说,这皇帝,或许还会再来的情况下,就更是要在规矩上多注意几分,免得生出什么事端来。

许是阿玉前几世积德行善,所以到了这会儿,他真是想什么来什么,顺当的不得了,这里刚又买下百亩地,攒下让老刘头都欢喜高兴的家业,那边隔壁人家就来问了房子的事儿。

“本也就是听说,你在南面那原本的平民街建了好些不错的宅子,也没多想。可这前几日,你婶子娘家有人搬了过去,她跟着去瞧新屋子,这一眼就看的拔不出来了。。。崭新的宅院不说,有好几处居然是带着后罩房,勉强都能算两进的院子了。。。你也知道,我这家里,你弟弟他们,四五个人呢,本就住的挤吧,能一下子多那么些屋子。。。”

明白了吧,人隔壁人家是想用自家和阿玉隔着墙的院子,和阿玉换南面新盖的宅子了。也是,能住的宽敞些,谁不想啊,只是以往没这么个便利而已。日子都过的紧张的很,谁会往这上头费心对吧。可如今呢?那不是隔壁就是当事儿的人嘛,明显有便利便宜可占,怎么可能错过。二进的院子,那么多房子,还是新屋,就是儿子娶媳妇,说出去都长脸好不。

至于你说阿玉吃亏?那也不能,他们到底是老邻居,干不出这么缺德的事儿来。这边虽然不过是个寻常四合院,到底是靠近皇城的好地段,地价都不一样对吧。他们图的不过是便利,是能免去些置换房产的手续和零碎花销。别看房产细算价值差不离,好像没什么问题,这一买一卖的,若是从寻常法子走,光是文书契书的润笔什么的,没二两别想办利索喽。这点银钱阿玉或许不在意,又有办拆迁的名头,统一办理,可以平摊什么的。可对于寻常校尉人家来说,那可就是一笔大钱。

这样的要求对于阿玉来说,那简直就是瞌睡碰着了枕头,正好啊,还有什么可说的,立马就同意了不说,还利索的只用了三天,就帮着将一切手续都给谈妥当了,到了十天后,人家都利索的搬到了新宅子了。

阿玉办事儿办的高兴,只顾着乐呵呵的去隔壁院子端详,寻思怎么将两个宅子连起来,让自家横着也整出个内外院来。可一个不小心,却忽视了这事儿的影响。

前头也说了,这一片早年间就是直接划给了锦衣卫的,开国这么些年,零零总总的,或是有人丢了差事,或是有人调任别处,可再怎么着,大面上,九成九都是围着皇城的十二卫人家。亲戚连着亲戚,同僚连着同僚,沾亲带故的。所以啊,这置换宅子的事儿一出来,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了。

啥?咱们这样的旧宅子,居然能换到那么好的新宅子?居然有这样的好事儿?家里人少的还好,人多的,那立马心里就和长了草一样开始寻思起来了。那地方偏是偏了些,上差什么的,远了点,可这远怕啥?又不是出了城。偏又怎么的?小偷小摸的,也没人敢往他们这样的人家里伸手啊!倒是那房子。。。

提着点心,攀着关系,开始往阿玉家来的人越发的多了,甚至连着其他阿玉手下正办着这置换差事的人也一个个的有亲戚上门了,热闹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过年呢。

“我都不知道,我家什么时候居然有了这么多的亲戚,一个个的,最起码拐了四五个弯,我爹说,这要家家都这样,只怕咱们修的那些房子,两进的都不够他们分的。可这要是不给办,实在是。。。没得又得罪了人。”

铁虎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蚊子了,他是真愁啊,明明办的是挣钱的差事,怎么一个转身,就成了麻烦事儿呢?变得也太快了些。

阿玉从铁虎说话开始,就已经反映过来了,想想隔壁已经搬走的人家,再想想这寻来的人,自己忍不住笑开了。得,自己一时忘形添麻烦了吧。不过既然是自己闯的祸,这收拾手尾自然也要自己来。没得让别人做了难。

所以他垂着头想了,沉声说道:

“这事儿也不是不能解决,这样,对外就说,这本是锦衣卫自己置换地方建的,难得大家看得上,想换也成,只是凡事儿都要有个规矩,第一,咱们先顾着自己人,锦衣卫的人家要换排在前头,第二,除锦衣卫外,十二卫的好歹也算是同袍,排在其次,其他人家,就暂时算了。第三,即使是自己人,过来换咱们也要排个先后,家里实在是人多住不下的排在前头,请大家相互体谅一二。第四这置换出来的旧房子。。。咱们也要请了中人来估价。毕竟各家大小,位置不同,旧宅的价格也不一样,有不够的麻烦他们自己补贴,毕竟给方便是一回事儿,平白的让咱们贴钱又是另一回事儿。咱们能不计较他们置换的旧屋子地段咱们是不是用的上,就已经很讲究了。”

阿玉说一句,铁虎就点一次头,等着听到后头,整张脸都开始有了笑模样,咧着嘴说到:

“阿玉,还是你有法子,我爹在家唉声叹气的不知道怎么办,我就说你肯定有法子,看,让我说着了吧,这么一来就是那些选不上的,也不会多说半个不字,条条都合情合理的让人信服。”

是啊,合情合理,锦衣卫建的房子,先照顾自己人有什么不对?你们眼红,你们衙门怎么就不这么干?优先照顾家里住不下的那是怜贫惜弱,自家人这样做那是讲人情,讲同袍同僚之仪,有什么不对?至于差价?谁也没欠你的,有新房子给你置换,都没要你润笔什么的,只说房产的价格,这已经很照顾了,你还能有意见?

只这么四条,瞬间刷下去七八成的求告不说,还顺当的刷了一波的人心,让整个锦衣卫,甚至是十二卫的人对着阿玉都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直说阿玉仗义。有些心思玲珑的,还开始撺掇自家上司,是不是跟着阿玉也这么整一整。都是心明眼亮的,看阿玉能免了这些要置换人家的文书地契钱就知道,这怕这事儿还是挣钱的。既然挣钱。。。那有什么理由不干?

所以啊,都不用万历皇帝说的一二年的时间,不过是两三个月的功夫,这京城就有了两个大的不一样。一个是城南原本最是平民区的地方,那万年不动的地价居然涨了一成不说,整齐的联排小院愣是成了片。比城中几处小户人家的地方都齐整漂亮。再有那十二卫的兵丁人家,也不再是挤在一个地方,慢慢的扩散了开来,城南几乎占了近半的地方都有他们的身影。

而意料之外的,隐隐开始有些苗头,却不为人注意的地方其实还有另外一处,那就是往日的贫民窟。那里本不过是泥胚木板搭建小窝棚,让人勉强存身的地界。地痞流氓,小偷小摸不少,正紧人家却没有几个,可到了如今,不知怎么的,这地价也上去了些,还总有人过来查看地皮。

可偏偏,这些来人看着对这地皮很感兴趣,却一个个都没有往日招摇的直接赶人硬抢的模样,相反,还有不少用城外庄子上正紧屋舍来换的。这可怎么说?什么时候他们这草棚子一样的窝棚也有值钱的时候了?好些老弱都有些傻眼,只以为是遇上了骗子。

当然那些常在街面上走的混子们知道,这并不是,而是城里这置换房子整出来的缘故。

你想啊,这京城是啥时候建的?那是朱棣时期,到了这会儿隔了多少年了?人口又增加了多少?不说比当年翻上几番吧,涨上五成总有吧。那么原本还算是宽敞的京城,能不挤得慌?再加上官是越来越多,有钱人越来越多,这样一来,这贫民百姓日子过的有多挤吧,那真是谁住谁知道。不然也不至于有那么多占地违章搭建的事儿了对吧。

如今呢,违章搭建不成了,要罚钱,要强拆,那么这屋子住不下的就更多了在,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没人管,那事儿也就要靠他们一个个的,慢慢的自己努力了,弱肉强食,看各家自己的本事。而如今呢?阿玉创造出了新的模式,置换,而且还将这事儿当成买卖一样,办成了能挣钱的事儿。如此一来,这事儿就不是原来的事儿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有钱挣没有人愿意错过,别说是锦衣卫了,就是其他十二卫,甚至是其他衙门都开始寻思用这个法子发一笔。特别是那些在城外庄子不少的大户老爷们,为了衙门,为了公事或许还有些拖延,自家的事儿,那是相当的利索,而且他们的便利条件先天的比衙门好。

你想想只要自家庄子边上砌上一排半砖半泥胚茅草顶的院子,划上一亩自家不要的下等地,坡地之类的,分分钟就能让城里这贫民窟的苦哈哈们心动。不但是能得了地不说,顺带的还能让自家多几个得用的佃户长工,他们凭什么不干?

是啊,凭什么不干,正是因为很有理由,很有优势,所以干的人自然也不少,而干的人不少,不管是为了争夺看中的地方,还是为了名声考虑,甚至是下头管事之类争功,或者为自己贪污多点借口等等理由,你说他们怎么可能干出强买强卖的事儿来?那岂不是明摆着送小辫子给人抓?不是明摆着给别人送钱?所以喽,这贫民窟的人这才有了这像是开天辟地一样,难得的好待遇。

你说这样的情况阿玉是不是知道?锦衣卫有什么不知道?那是不是当初就能料到?这个就不好说了,反正万历皇帝问起的时候,他是一脸茫然的表示:他一个总旗,管自己的事儿还来不及,哪有功夫管别人?手还没那么长。至于人到了城外。。。这又不是崇祯年间,动不动会有什么铁骑围城什么的,安全又有活路,有什么不好。嗯,当然,对着皇帝不能这么说对吧。

“这贫民窟的人去外头的庄子,这其实是好事儿,在城里打杂卖力气吃饭的,即使住在外头也不是不能来干。倒是那些小偷小摸的去了近半,衙门捕快日子倒是轻省了些。还有些没点手艺的老弱。。。城外好歹有那么点地,种点菜蔬的,也算是能活命了。可见这置换的事儿好处不少,唉,我若早知道这样,当初一开始,就该往这方面想,这样或许早就见了成效,不过我也没那么多庄子,可见这银子确实不该是我挣的,呵呵。”

这话说的很有些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意思,只是阿玉说的十分的坦然,后头还带上了几分自嘲,让万历皇帝看了,本有的对阿玉自夸的失笑去了三分,反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的说到:

“真是个实在孩子,不过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谁都不傻,都看着呢。”

是啊,功劳,万历皇帝觉得阿玉这孩子,不知不觉的其实真的立了不少的功劳,只是很多他都没法子说,也不好说而已。这样的孩子,他想要保护,让他尽情成长,将来好成为臂助,就不能让他立于风口浪尖上。

“且等着,只要你努力,将来自有你的好处。”

这是给承诺了?万历皇帝眼角盯着阿玉,眼神带着几许深沉,他这份承诺不能说不真心,只是在这真心里头,还带着几分考量,这孩子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身份?帝王多疑,从来如此。

只是阿玉是谁?寻常人得了帝王的承诺或许会欣喜若狂,会感激涕零,可他不会,他对于皇帝这个生物,认知的比寻常人不知道深刻多少倍,知道这样的承诺若是当真,反倒是笑话,什么金口玉言,反悔什么的太正常了。所以他只是淡淡的一笑,没好气的说到:

“公子,别笑话我了,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能把事儿办妥当,让大家都满意,我已经很高兴了,说一句不怕您笑话的话,就如今我这身份,这官职,这家业,比我爷爷的爷爷都多,也能算是光宗耀祖,我知足。”

知足?阿玉真的知足?笑话了不是。只是他更知道,皇帝喜欢知足的人。看,他又猜对了,万历皇帝眼神里头的满意,几乎都快流出来了。

当个合格的锦衣卫23

知足的阿玉送走了皇帝, 一门心思忙乎自己的事儿,全不管皇帝口中那一窝蜂一般,开始在城里, 学着他折腾房子的人和事儿, 这样的态度, 让回到宫里之后, 又问了他最近动向的皇帝心下微微的点头。觉得阿玉和自己说话,那是相当的诚恳。殊不知,这不管不问,那是因为阿玉不惜的理他们。

对于阿玉来说,任何一门生意,永远都是最先头出手的才能挣大头, 后头跟风的?手眼快的, 那或许还能沾点便宜, 其他的,只怕弄到最后, 也不过是落下些个辛苦钱而已。

你说不可能?呵呵, 那是你没看到啊,这才几家起了兴头开始插手这个, 这砖瓦的价钱就上去了半成了。等着后头在有人。。。你说这成本又该是多少?除非强来,不然光是这些就他们受的, 若是再加上越来越精明的百姓,加上地价的浮动,那这赚头就更不好说了。

既然后头未必有什么赚头了, 那你说阿玉这么一个精明人还能死拽着这个生意?怎么可能,自然是立马就要准备调头的。靠着这一波,自家如今有了二百亩地,有了连着两套的院子,还是别逞强了。这京城真要做点挣钱的事儿还是挺容易的。

看看,那百户所不远,他那新休整的一片全都是两进宅子的一处,沿着大胡同拐角的地方,一个大食堂就这么出现了。二三个荤菜,四五个素菜,再加上凉面什么的,几文钱就能让人吃饱,不过是几日的功夫,这生意就开始有了模样。按照阿玉以往的经验,即使利润再薄,这么个铺子,一个月怎么也能有二三十两的出息,还是细水长流,不显山不露水的,多好!

更要紧的是他这人也机灵,不但是开铺子拉了手下几个小旗,哦,就是铁虎爹这样的亲近人一起,还算了另一个总旗一份,如此一来,这铺子最起码在这一片,就不怕有人算计了,甚至连着竞争对手,都不用他操心,自有人帮着打压。如此一来,这独门生意做的,该有多舒畅?

此外,他还十分机灵的按照规矩缴纳了常例银子,用公生明,明生廉,廉生威来说话,不但是堵住了以后其他锦衣卫效仿,以至于常例出岔子,得罪上头的可能,还让上头的百户也不至于看着眼热什么的。从根子上让这个新开的铺子稳住了根基。

有田,有铺子,有宅院的阿玉,在将手里的事儿折腾完之后,停下了他延续了一二年的折腾,带着人除了日常的巡视什么的,就不在忙乎了。这一脸悠闲,像是有些不上进的模样,一开始还让铁虎什么的,很有些诧异,觉得这不像是阿玉这人的性子,忍不住还过来探了口风。

“做事儿哪能一直往前冲呢,合适的时候缓一缓还是很有必要的,又不是老黄牛?还不带歇着的?怎么,你这是没银子了?不至于吧,就那个铺子,日常一月到你爹手里,怎么也能分到个一两上下,比上差巡街的都多些。你这里虽说银子没有,可你们每日的午饭可都是包了的,也能省下不少吧。难道是其他人有什么说头?”

“没有,日子过的比前几年好了不知道多少,大家伙儿都高兴着呢,只是忙乎了这么久,猛地一下闲了,一时有些不适应。”

没说真话,看看铁虎那眼睛,滴溜溜的转,阿玉就知道今儿要是不说个一二三在,和小子只怕晚上都未必睡得着。自打跟着在外头上差,这脸上看着挺粗的小子,如今那是越发的机灵了。

“你啊,成,瞒不过你,说说就说说,不过先说好了,有些事儿,听过就算,别往外嚷嚷。”

“我是那样的人嘛。”

嘴上说不是那样的人,那脑袋却已经开始往阿玉这边凑了,这小子,这是一听有秘密听就来劲啊,真是白瞎了那么一张憨厚的脸。

阿玉能和铁虎说什么?嘿,京城每日里出的乱七八糟的事儿多了去了,选几个牵扯大的,层次高的,往这里一摆,立马就能把铁虎这样的给镇住了再不敢多问。甚至还能通过他的嘴,让自己省去不少的口舌,看自己需要的时间长短,自由调节假期长度,多方便!

至于阿玉自己?除了收拾房舍看看铺子什么的,那眼睛心思,已经早就飞出了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只勾勾的正盯着朝堂上的动静呢,甚至耳朵对京城之外的事儿也分外的敏感。。。又是一年的秋收即将到来,开春那一场的税赋博弈,杀鸡骇猴的风头刚过去才几日,紧接着就到了需要考验的十分。

不知道到时候有几个能揣摩明白皇帝的意思,在这秋收之后,将自己名下的土地数字清理清理。估计不会多吧,毕竟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事儿自古就很少有人能颠破。若是都不动。。。那这个秋冬,只怕肃杀的就不仅仅是天气了。皇帝的耐心从来都是有限的。

当然对于此,阿玉是站在皇帝那一边的,他很清楚,就人的劣根性来说,若非有严苛的律法,血淋淋的教训摆着,那些个自认为天下都该围着他们转的清高文人,是不会乖乖的就烦的。若是这杀伐决断的,就那么一次,估计那些人立马就会让自己变成金鱼,记忆不到三秒就忘却。甚至变本加厉,反过来琢磨怎么利用这个理由借口,侵占一下政治对头的田亩什么的。

越想阿玉越是想要叹气,真说起来,大明和唐宋真的是不能比啊,不说别的,这主人翁精神就差了好大一截。“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范冲淹人家也是改革派,人还是失败的一方,看看这结果。。。再想想《正气歌》的文天祥,想想崖山殉国的无数百姓,想想明亡时那开城恭迎的勋贵士子。。。忠孝节义,礼义廉耻。。。大明,皇家挺直了自己的骨头,却因为害怕相权过大,用一点一滴的渗透,将整个天下的骨头给敲打软了。。。

阿玉的掐算果然没错,明明年头上刚用人命警醒了天下,到了秋收之后,又有那不知死活的,开始暗暗的将手往那官田里头伸,这要财不要命的人多的,让正在衙门里,帮着计算汇总上来各种消息的阿玉,都有些龇牙。

“阿玉啊,看到没,这就是读书人,呵呵。往日走路都要避开我们三尺地,说什么自家清贵,不屑于咱们为伍。如今看来,什么不屑,我看是心里有鬼,不敢和咱们同行才对。”

这冷声冷气,满脸不削的,不用说,自然是锦衣卫中的人,作为特务机关,往日不知道被这些所谓的读书人喷了多少口水,难得有机会正大光明的揪他们的小辫子,能不起劲?那行动力绝对是杠杠的。看看,皇帝这里刚下命令说,要复查一下,和上一次的做一次对比,这边锦衣卫就立马全部动员。连着阿玉这样的新手,都因为能打算盘,能写字,被火速提拔,提溜到了经历司来帮着誊抄计算。可见他们的用心程度了。

啊,扯远了,继续说这一本本的册子,上头上半年刚查抄清理出来的官田,又有十分之一被各处的士绅们侵吞了,还有某些本不怎么打眼的士子乡宦,家中田产多了那么一层。用事实证明着什么叫作死,什么叫贪婪。

“看看,这家更觉,不单是侵吞了五百亩官田,甚至还加了租子。六成的佃租,他怎么不去抢啊!前儿潭拓寺的和尚和人说什么色相,要我说,都不用多说别的,让他们知道知道这些人,就能明白什么叫色相。外头清高自持,内里贪婪成性。表面宽和仁善,里头敲骨吸髓。。。”

经历司的人比外头的那些锦衣卫们多几分文气,有些本就是秀才之类的文人出身,有些则是武举出身,读书识字不说,见识上也比寻常的武人更多些。所以喽,这说出来的话,也更犀利,更刻骨。

听听,色相,呵呵,这可真是够狠的,还借着人和尚的嘴巴说事儿,那真是,就差没直接说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了。

“里外两张脸,这不是常见的嘛,不然怎么会有伪君子一说?可见古人早就明白了,还用你来发表真知灼见?”

嘴毒的不是一个两个,越是查证这心火就越是按压不住,他们花费了多少精力,用了多少人手,好容易整理出来的田地,弄了半天,莫不是给他们侵占田地寻了方便?若是这样,这里头只怕好几个都想吐血了。

好在这火还没窜到顶上的时候,外头几个负责人听着有些不对,忙走了进来,用查看各个计算出的数字的方式,将众人的情绪给压了压。对刚才里头的那些叨叨生声,那是权当没听到。

而那那几个刚才还突突的和机关枪一样的家伙,一看上司来了,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也忙闭了嘴。在没有比锦衣卫的人更懂什么叫祸从口出的了。上司不问,那是告诉你,你不敢管;顺带给你一次改过的机会,自己可不能犯傻。有这功夫还不如多干点活呢。

瞧着这屋子里安生了,那本事近来随意看看的大人,看着这纸张上的一个个的数字,也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总计少了多少?都在那几个省份?”

“北面没动什么,被吞的基本都是南面,大人,看,都在这张单子上。南面每一个省份基本都有,而且吞下去的也就是几户人家,多是有子弟在朝堂。。。”

都不用多说,将那几处显眼的地方给这大人那么一指,那文书立马就机灵的退了下来,而那大人呢?看着那几个数字脸色也有些不好。不过大人就是大人,再怎么不好,也没像是那几个人一样吵吵,只是咬了咬牙,随即让边上的阿玉帮着重新誊抄列清单。

“行了,这东西给我吧。对了,你们啊,一会儿给我闭上嘴少说几句,要是漏了风声,小心老子剥了你们的皮。这单子。。。记住了,你们谁也不知道,明白不?哦,对了,你们再忙乎一下,将各处的佃租什么的整理整理,看看差额,再细算一下,哪几家租子最高。。。”

经历大人警告了众人一番,话音才落,就急匆匆的带着清单,往指挥使的地盘走去。阿玉微微一抬眼,看到这一幕,那眉头就微微一挑。对这单子进宫后可能受到的□□深表歉意。半年啊,万历皇帝该失望成啥样?

不过等着看到刚搬过来的一叠散碎消息,阿玉的嘴角又是一阵的抽抽。丫丫的,这么多,为啥他们就不能先按照各地,各个时间,先来个大概区分什么的呢?这一张张的记录整理,要忙乎到什么时候去。不过这佃租。。。

阿玉对于锦衣卫踩文官一脚那是算的准准的,或许从他刚开始提出这个事儿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点数。毕竟这一任锦衣卫指挥使刘守有虽然武艺不成,读书不成,连着管人管事儿也一样不成,可有一点人家做的那是啊相当的好。那就是和太监的关系十分融洽。而有了这么一个上司,自家人入宫什么的,就比一般人方便的多。告状更是一告一个准。而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有这么一个个的实锤。。。想来今年的冬日,只怕还有一场血腥要折腾呢个了。

悲天悯人听到或许会流血送命的或许要说了,阿玉你明知道这样的事儿为啥不阻止?这不是眼睁睁的看着锦衣卫坑人嘛。

这叫阿玉说,为啥要阻止?这不是他们自作自受,该得的嘛?真救了他们,那对于那些常年受到压迫剥削的人们是否公平?那些因为交不上租子卖儿卖女,家破人亡的人家又该寻谁来拯救怜悯?

若是按照阿玉自己的心性来说,他不单是不会帮忙,甚至恨不能多杀一杀呢。若是能借着这个,每年来上一二次,或许能将天下这贪腐的风气转变几分。而贪腐这样的事儿定时清理清理,事实上更符合一个国家健康运转的需要不是嘛?

所谓宁做太平犬,莫为乱离人,想想朱元璋剥皮实草的杀贪,想想几十年后的天灾人祸,能安稳一时,能安抚一世,这才是阿玉的功德。从他点醒皇帝的那一刻开始,他就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

“看样子,这次又要清算一批了。”

“这些人一个个的,也太不长记性了,这才过了多久。。。”

“银子是个好东西,可这为了银子不要命。。。呵呵。”

“都说我们是坏人,看着这些数字,我怎么突然觉得爷挺善良呢?我家那些地,一项都是五成的租子。这里这几个居然还有七成的,这是不让人活了啊。。。”

阿玉垂着头,手里的笔不住地在记,一遍的算盘也滑动的飞快,嘴角却含着几分笑意。清算一批固然会死一批人,可同样的,随着这些人的死去,会有更多的人活下来。。。

当个合格的锦衣卫24

阿玉想的没错, 这单子一进到宫里,万历皇帝就摔碎了个碗,甚至连当天晚上的晚饭都气的没吃下去。而皇帝吃不下饭?嘿, 这事儿可就大了, 引得太后都动了气。如此一来, 这事儿。。。即使原本还能稍微宽和些, 拖延些办的事儿,这一股脑的也雷厉风行了起来。

最先倒霉的是近在咫尺的官员们,哦,就是那几个家里人侵占官田的那些,罢职抄家什么的,妥妥的, 都不用找借口, 光是那一个理由, 就立马拿下没半点搁楞,谁都没法子求情。

等着这一波好了, 趁着消息还没散出去, 那下头什么逼死人命的,什么侵占官田的大户又巴拉了一波出来, 这一个秋冬,肃杀的京城的百姓都少了些欢声笑语。当然了, 这所谓的少,更多是是官宦人家少,百姓可乐呵的很呢, 这明打明是皇帝给百姓做主啊,他们干啥不高兴?对吧!虽说这被侵占的是官田,和百姓其实没啥关系,可仇富这事儿,放哪儿都不少见。更不用说还有逼死人命的事儿了,这绝对和百姓的胃口。

所以啊,这一个年,万历皇帝是高兴了,因为下头喊着皇上圣明的百姓多了呀,而且这一波下去,皇帝的威严又上涨了一截,就目前锦衣卫的奏报来看,下头因为这一年连着两次这么收拾,乡绅大户们明显胆子有些给吓住了,一直到冬天过年,都没几个伸手的,比刚开始那种这里抄家,那边搂钱的好多了。

就目前这个趋势来看,到了明年,把这每一个省份跳的最前头的肥猪再宰一波,几次下来,想来这田税必定能再上涨一截。

有了这么个希望在,万历皇帝总算是出够了气,也有功夫缓和一下朝堂上那种严肃的气氛了,没说的,先把抄家上来的东西分一波开始内买吧。就这么一个消息,前一天还噤若寒蝉的朝官们立马又激动了。一个个的都开始收拢钱财,一门心思想占一次便宜。可惜喽,这一次他们可就没以前的好运了。

为啥?因为阿玉又遇上万历皇帝了呗。这小子现在越发的焉坏了,许是他自己轮不到享受这好处的缘故,愣是给皇帝出了个不着调的主意。嗯,当然了,话不是这么说的,人家那是不知道皇帝的身份对吧,那就是感慨,感慨的,至于皇帝怎么听怎么想,他不负责。

“三五折的让他们买去,合着做恶人的是朝廷,得利的是朝臣啊,你说,这皇帝咋就这么想不开呢?就是宫里那些人不懂外头的行情,定不准价位,那外头不是还有朝奉嘛,找几个名声好的老手,让他们帮着按照市价定,然后让户部的,内库房的看着,一件件的往外卖不成吗?哪怕是收回来七八成呢,那好歹也算是拢回来大头了,不然,还不够这兵丁出动抄家的花销呢。。。”

你说,听了阿玉这话,让皇帝怎么想?合着自己就是个冤大头?还是一干一二百年的冤大头?这心里的滋味,酸爽的不要不要的。虽说他自己心里也明白,这所谓的内买什么的,更多时候那是打一棒子给个甜枣,是一种安抚,是一种对没有犯错的官员们的变相福利,可这连着外头的小卒子都觉得自己傻,那还是很不舒坦的好不。

心里不舒坦的皇帝会怎么整?这个问题阿玉后来听到了都吓了一跳,在某些方面,这万历皇帝的脑子真不是一般的好使。

他让锦衣卫和东厂分别找了人,给东西都估了价,然后一样样的摆好,写上五折的低价,让后让想要买的官员自己在物品前面的箱子里投价钱。听明白了吧,这是暗标啊!绝对的够新朝。不但是新朝,因为一开始低价只有五折,连着名声都没有损耗半分。

你买的价格高了?在高也有限,到底大家心里都有数,超过实际价值谁也不会投不是。再说了,这高了,高了能怪皇帝嘛?那是你们自己争出来的价格,人皇帝只是不想相互抢夺,场面不好看而已。你说这能怪到皇帝身上?不单不能怪,反过来还得说皇帝仁慈,这是给了所有人机会,毕竟暗标嘛,那就没有什么官大官小,不敢和上司争抢之类的事儿了对吧,多公平公正啊!

“听说连着六品的都有不少寻了关系凑过去买,嘿,这一次,人多的差点没挤不进去,旗手卫的人说,后来还是里头几个档头看着不像,这才索性放到了屋子外头,又分了几批进去,这才缓解了。就是这样,这东西也没一次性拿出来,连着整了四五天,才卖了个干净。”

王二贵家住的离着旗手卫最近,后头还挨着其他卫所的地方,消息也最是灵通,听到这样的热闹,忍不住就凑到了阿玉家,来和他说说闲话。如今他也算是正紧的补上了差,因为当初置换什么的时候,各个砖厂什么的都是他牵头,银子挣了不少,人又活泛,知道往上头打点关系,所以这提上来比铁虎都利索,上来就是校尉的正职。倒是铁虎因为是独子,将来顶替什么的比较方便,所以上头在照顾的时候自然相对的压了压,只补了个力士。

王二贵家有老爹在职,又有他大哥混着个军余的差,再加上他,如今一家子三个人吃粮饷,日子过得不知道好了多少,为了这,一家子对着阿玉都十分的感激,只要是他的事儿,就十分的上心。因为知道他好听些消息,所以连着家里没事儿的也跟着竖起了耳朵。看看,这消息灵通的,连着人家去的是几品官都知道了。

“六品?那样的有钱买这些,只怕也不是什么寻常的六品吧。”

铁虎一边往嘴里丢花生米,一边瞪着眼睛插嘴,他虽说对于王二贵如今这身份有些眼红,可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更知道自己在人际交往上确实不如这小子豁的出去,所以也没怎么太吃味。只是跟着阿玉更紧了几分。他如今是认定了,跟着阿玉,那就不愁前程,想想他爹,他有时候觉得,或许将来他家许是还能出个总旗百户什么的呢。毕竟阿玉如今才几岁?眼见着连经历司都知道他的本事了,将来还能升不上去?或许也正是人看得远了,所以他太在意眼前的一点子差距,看着十分的心宽。

“寻常的六品也不缺有钱的。那些文官又没有个世袭的职位,能当上六品,多是读书考出来的,你说,能供着一个人读十来年,一次次的奔着京城考试,这家底能差了?”

这倒是实在话,想想那些查出来的乡绅们的家底,阿玉就想呲牙,这大明啊,坏就坏在这乡绅太多的问题上了。一个个的用读书做借口,守着田产租子不交税的过日子。。。得这个不说了,这会儿反正已经开始下刀了,总有将他们一个个打醒的时候,倒是这暗标的法子。。。开了这么一个头,只怕皇帝这会儿兴奋的,该开始盘算宫里的东西了。

可不就是要盘算东西嘛,万历皇帝看着那一堆的银子,看着呈上来的账本,笑的眼睛都快眯起来了。从来就没有过过这么富裕的日子啊。就是当初张居正在的时候,那国库,内库的,也没这么满的时候,能不高兴?

只是在高兴之余,万历皇帝又忍不住的心疼,想想以往,不,不用想以往,只想想上一次抄家之后内买出去的东西,他就又开始肉疼了。他这是错过了多大的一笔钱啊!哪怕这内买最后也不过是收回来七八成呢,和以往比,那可就是翻番了,这差额大的,心肝都疼了好不。

而心疼银子了怎么办?自然是要想法子找补了!这会儿刚抄过一次家,虽然还有很多人可以用同样的理由法办了,可想想这动静。。。太过了,这事儿只怕不好办,别把大臣都给吓着了,那以后可没这么太平的日子了。嗯,算了,在让猪养肥一会儿好了。熬到明年,明年再来,一定不会吃这个亏了。

万历皇帝虽然尽力的想说服自己耐心些,说服自己这是耗子给猫攒食,可这银子却总是在他眼前飘啊飘的,心里实在是痒痒的厉害。忍不住就开始往别的地方想,想琢磨琢磨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这一想二想的,自然就想到了自家宫里那些年年内供上来,又用不完的东西上了。

内务府采买从来就不可能可着需要买,永远都是要多出一二成,以备不时之需,而这年年这么一二成的积攒,那这内库的东西。。。掐着指头那么一算,万历皇帝乐了,那真是不少啊,哪怕是砚台呢,估计都能匀出二三十个极品出来,若是这些拿出来卖。。。想想这要是卖出去可能换回来的银子,他激动地差点晚上没睡着好不。

可现实却又给了万历皇帝一个巴掌。因为等着第二天他突如其来开始检查内库的时候才发现,这原以为应该很多的东西,居然已经只剩下小半了。其他的呢?呵呵,还有什么可说的,让人给贪了呗。甚至因为这职位很多都是父传子,子传孙的,一家家的如今家业比一般的王亲贵族都多。于是。。。于是内务府也迎来了一次抄家。还是大面积的抄家。。。

当然这一次的抄家,人朝臣那是半点的话都没有,为啥呢?因为这是人家皇帝家里出了耗子,自家抓贼赃呢,你说他们有啥可插手的?不但不插手,相反,他们还挺乐呵,谁让他们不是一个系统的呢,谁让以前内务府看过他们笑话呢,这下风水轮流转了吧!该,让你们占着那么个个大油水的地方不知道挪窝,这下一窝子全进去了吧。

不但是没说不好的,甚至还有机灵的,比如兵部什么的,赶着皇帝正好进了大笔的银子,开始上折子要求分钱了。理由也相当的实在,军饷啊!多少年了,就没给足过,这次这么多钱进来总该补上了吧!

这兵部一个折子就像是一滴水掉进了油锅里,前几日还因为皇帝发火抄家有些噤若寒蝉味道的朝臣一个个瞬间被点燃激情了。工部说要修缮河道了,礼部要求划拨祭祀经费了,吏部年底要分发薪资了等等,一个个眼睛都快红了,不单是盯着前头收上来的银子,就是内务府抄家上来的银子都看上了,弄得皇帝都有些傻眼了。

这是见不得他有银子啊,这才进来几个钱?他们就不能让银子过个夜?想想这些人家里的家底,想想往年下拨银子被漂没的份额,皇帝心火又上来了。当朕是傻子啊,不知道你们这是眼红?不知道你们这是寻着个理由想扣一笔下来?如今朕可是什么都知道了。

作为听了阿玉无数小道消息的万历皇帝,自觉如今对于朝臣的贪婪那是知之甚深,对于他们的作为那更是看不上眼。当然该给的还是要给,想想阿玉说的匠籍三成饷银什么的,皇帝自己都觉得心虚,所以在拨付军饷的时候那是相当的爽利,只是这爽利也有底线。

“此次补上粮饷让锦衣卫和东厂和兵部的人一起下去,这么些年屯田戍边,只看见兵籍册子,具体的下头怎么样,都有些不清楚了,正好重新理一理。对了,军籍,匠籍什么的,都理清楚,还有各个地方上的军备库房也清理一下。。。”

万历皇帝越说越多,每说一个,兵部的官脸上的肉就抽一次,等万历皇帝说完,那几个官冷汗都下来了。这是清理嘛?这是要人命啊。这下头。。。吃空饷的都成了常例,克扣军饷的数额比册子上的最起码多一倍,这要是彻查。。。为啥他们突然觉得自己的官帽有点不稳了呢?或许他们该称病?再或者往下推一推。。。

呵呵,还要钱呢,就一个兵部,立马就让整个朝堂的官一个个的又缩回去了。是屁股底下都不干净啊!

当个合格的锦衣卫25

一个国家那么大, 即使是刚开国的时候,都不能保证干净,更不用说如今了, 派了人下去会发现多大的问题, 这已经不用说了, 只要是眼明心亮的谁肚子里能没有一本账?万历皇帝不傻, 又有阿玉这个总是嘴里突突突的往外头冒消息的家伙在,他能不知道下头烂的不行?

甚至作为一个皇帝,从整个体制上,从以往张居正的教导上延伸开,细想一下这层层涉及的官员,衙门, 心下大致已经明白了这钱有多少人在伸手, 这涉及到的又有多少利益。所以他更明白这一路清查将会遇上怎么样的阻力, 事情有多难办。

可即使知道了,他能当不知道?能不管?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么糜烂下去?说穿了, 这到底是老朱家的天下, 他想要这天下安稳,想要掌控边疆, 想要这江山永固,就不能不清理, 哪怕他心下明白,这清理,只怕也未必能清理干净, 就是这一次下去的人,或许也未必敢清理干净,可他还是不得不做。好歹清理了,总能让这糜烂的局势缓上一缓,让下头多知道几分自己的心思,以后能收敛上几分。

此外,这一路清理,想来怎么也能在捉出几个贪腐的大头来,不说抄家什么的,能添补上多少朝廷的窟窿,有这么一个血粼粼的例子,好歹也能让下头那些苦哈哈的兵丁们出几口恶气,人心再收拢上几分。

三成的粮饷啊,自打听到这个数字之后,万历皇帝每每想到这个,后背心都觉得发凉,你说这要是边境的兵丁们都饿死了,都逃走了,那这北面的边境可怎么办?定都京城为的是天子守国门,所以离着边境那真的是不远啊,若是这边境的兵丁都不能指望了,那说不得哪天,那些蛮子鞑子可就兵临城下了,他能不怕?快马不过几日的功夫,就是边关啊,这距离,真心没什么安全感。

没有安全感的皇帝在兵丁粮饷上的事儿自然十分的用心,而作为武人中的一员,作为也被克扣粮饷的一份子的锦衣卫在办这事儿上那就更用心了,别说是派出去的人了,就是京城暗地里查证那些兵部户部人员的,一个个也恨不得晚上就谁在人家房梁上,将所有的秘密都掏出来。

这世上只要做过的事儿,那就没有不露痕迹的,再加上难得上下这么一心办事儿,还有什么是查不出来的?不过是三个月的功夫,上上下下,一连串的人就被锁进了大牢,一个个贪的流油的官都被抄了家。运送抄家出来财务的马车,连着拉了不下半个月。

这样的大动静换来的则是九边各处兵丁的欢呼声,高喊万岁的声响只怕比皇帝登基时候大赦天下都响亮几分。毕竟那时候感恩的就那些罪人,而这会儿欢喜的流流满面,觉得终于又能活下去的是整个九边军籍的所有人。

又被经历司借调过去打了一个多月算盘的阿玉再一次走出衙门,经过十二卫聚集的街道的时候,看到那些往日只能拿到一半,最多七成粮饷的兵丁一个个的满脸欢喜,精神振奋,都忍不住跟着笑意满满,你说那些苦了几代人的边军有多乐呵。

“阿玉,你爹的那些不给你了没?”

“补了,补了三年的差额,不过边军那里没这么多。”

“可不是,我也听说,也就是将以往欠下的都给补齐了,其他的。。。阿玉,你是帮着算账的,那账目真的是乱的没法看了?”

“不乱怎么抽出钱?估计这么做的,所以啊,能算的也就是拨下去多少,发了多少,大致知道个差额而已,其他的,确实没法子算了,不过好在圣上仁慈,让那边按照每人的粮饷多补了三个月,这么算,虽然未能全补齐了,可好歹也算是让边军知道,圣上的恩德。”

阿玉一边和几个来自家蹭吃的小子闲话,心下暗暗的叹气,这世道,弱者永远都是被牺牲的,即使皇帝想要做脸,想要收买人心,都做不到公平公正。这哪里是什么账册不清楚的问题,再不清楚,这么些年,每年只有一半上下的粮饷总是真的,即使补上一年全额的粮饷也不过是补上了两年的差额,朝廷一样还是亏了他们。可为啥只给三个月的补偿?因为人太多了啊,这么些人家抄家回来的银子,就是全发下去,只怕也填不满这个窟窿。毕竟不是所有沾手的都抄家了,还有不少早就调走的,死了的不好牵扯,皇帝又不想自己另外再掏钱,又不想白抄家一回,可不就成了这么一个零碎的数字了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