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的路上,坎蒂丝一直因为邓布利多教授找她,而她没有过去这件事感到自责。

她忽然很讨厌此刻的自己,为了那种虚无缥缈、难以分辨的感情而耽误了邓布利多教授的召唤,这真不像她该做出来的事。

等暑假终于有机会拜访波特家,和弗利蒙一起去看望邓布利多教授的时候,坎蒂丝带上了十二万分的愧疚。

她站在邓布利多教授家门外,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能犯那样的错误了,邓布利多教授对她那么好,她甚至后来都没去找他——他一定很伤心吧。

这次露易丝·邓肯说的话也不完全是错的。

她真坏!她是个格兰芬多,她没有在和里德尔来往的过程中考虑过会给邓布利多教授带来什么困扰,她真是个笨蛋!

邓布利多打开门,迎接坎蒂丝和弗利蒙的时候,脸上依旧挂着他温和可亲的笑容。

坎蒂丝却心虚地不敢看他,同手同脚地跟在弗利蒙背后走进了屋。

弗利蒙回头发现她同手同脚,笑得腰都直不起来了:“你知道你刚才看起来有多傻吗坎蒂丝?”弗利蒙捂着肚子道,“真的太傻了,只是到邓布利多教授家来拜访而已,你为什么那么紧张啊?”他说完又哈哈哈笑了一通。

坎蒂丝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放下怀里抱着的礼物,压低声音威胁道:“弗利蒙,你再笑的话,我就把你暑假作业仍然打算抄袭别人的事告诉邓布利多教授。”

弗利蒙的笑容戛然而止,嘴角抽了一下说:“你真狠。”

“彼此彼此。”坎蒂丝翻了个白眼,转身面向正在亲手为他们倒饮料的邓布利多,鼓起勇气道,“邓布利多教授,这个暑假您过得好吗?”

邓布利多回过身,在家里,他穿着很居家的浅紫色巫师袍,非常靓丽的颜色,有点夸张,但穿在他身上却觉得异常和谐,让坎蒂丝想起了他在情人节时穿的那件亮银色的长袍。

哦谢特,又想到情人节了,又想到自己犯下的错误了,坎蒂丝羞愧地低下了头。

邓布利多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转头对弗利蒙道:“弗利蒙,你不是一直想跟福克斯玩吗?”

弗利蒙瞪大眼睛:“啊?什么?——不,我是说,我可以吗?”

邓布利多温和地笑了笑,轻轻挥动魔杖,福克斯从二楼飞下来,绕着弗利蒙转了一圈,在弗利蒙的欢呼声中朝窗外飞去。

“你可以用飞天扫帚和它一起玩。”邓布利多取出一把儿童扫帚递给他,看起来有些旧了,但很坚固的样子。

弗利蒙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他接过扫帚兴奋地谢过邓布利多,转眼就飞了出去。

这样一来,屋子里就只剩下邓布利多和坎蒂丝了。

坎蒂丝瞬间紧张起来,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红着脸道:“邓布利多教授……”

“是的,我在。你似乎有心事,发生什么事了吗,坎蒂丝?”他抬抬手,示意坎蒂丝坐下来。两人面对面坐下,他把饮料往前推了推,是坎蒂丝爱喝的苹果汁。

坎蒂丝端起饮料,心情复杂地低着头说:“暑假回家的时候,我在火车上听级长说,您在情人节的傍晚曾经找过我。”她挤出所有的勇气望向始终柔和注视着她的教授,充满歉意道,“对不起教授,我当时根本不知道……我在离校时才知道。我很抱歉,我没能及时去找您。我让您失望了。”

邓布利多靠在沙发上,微微偏头思索了一下,才低声道:“原来你在困扰这个。”他放缓了语调,安抚地说,“你完全不用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只是想问问你打算怎么处理那颗星星而已,没有什么重要的事。”

那颗星星。

坎蒂丝记得。

她还随身带着呢。

她献宝般从口袋取出做成了魔法标本的星星——情人节从邓布利多巫师袍上摘下来那颗。

“我把它做成了标本!”她笑吟吟地说,“是不是很漂亮?还可以用来做书签。”

邓布利多看着女孩掌心里的那颗星星,在魔法的操纵下,它仍然保持着生动,好像刚摘下来时一样,不停地转着圈。

他欣慰地说:“你做得很棒,坎蒂——我是不是还没告诉你你一年级的考试成绩?”

一提到成绩,哪怕心里有数,她也免不得有些紧张。

她收起标本犹犹豫豫道:“我考得还行吗?”

邓布利多温和地说:“不仅仅是还行。”他嘴角扬起,“你考了全校第一,坎蒂丝。”

坎蒂丝惊喜地站起来:“真的吗?我真考了全校第一?”她睁大了蓝色的眼眸,在看到教授点头确认之后,情不自禁地绕过桌子抱了他一下,心里稍微好受了一点。

虽然之前犯了错,但她考试成绩那么好,肯定也会给教授长脸吧?

坎蒂丝眼睛闪闪发光地望向邓布利多,邓布利多拍了拍她的手说:“你非常优秀,虽然今年的学院杯依旧与格兰芬多无缘,但你的成绩也令我面上有光。”

这下坎蒂丝心里彻底踏实了,她抱起带来的拜访礼物,拆开包装细数着都是些什么好吃的。

等弗利蒙和福克斯玩完了回来的时候,他们俩已经基本吃完了。

弗利蒙傻眼了,呆呆地看着桌子上的糖纸道:“……没了?”

坎蒂丝抹抹嘴角:“谁让你就知道玩?福克斯刚才飞回来的时候都疲惫了,你比凤凰都能飞,弗利蒙。”

弗利蒙噎住,过了一会才不甘心地说:“那还不是因为开学就能加入魁地奇院队了吗?我能不努力一点吗?”

坎蒂丝笑着说:“我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弗利蒙不服气道:“你是天赋型选手,天生就该飞行!可我差一点。”他坐下来,在桌上翻了翻,找到了漏网之鱼。

邓布利多用魔法为他们满上饮料,笑吟吟道:“你的技术也非常好,弗利蒙。我相信你会成为非常优秀的追求手的。”

被院长夸,弗利蒙还有点害羞,直到走的时候,依旧脸红红的。

坎蒂丝新奇地盯着他看,看得他更脸红了,懊恼地喊了一声先跑了。

坎蒂丝站在那望着他的背影,须臾之后对邓布利多道:“那我也先走了,教授。”

邓布利多看了看天色道:“你打算怎么回去?”

坎蒂丝说:“我到弗利蒙家等我爸爸,他会来接我。”

邓布利多微微点头,目送坎蒂丝离开。

坎蒂丝走出几步,终于还是放不下心里那件事,转回头说:“阿不思。”

这还是她今天第一次叫他的教名,邓布利多有些意外地望着她。

坎蒂丝天人交战了一会,问他:“我和汤姆交朋友——我是说,我和一个斯莱特林来往,引起那么多麻烦,会让您觉得困扰吗?”

她到底还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邓布利多原以为她不会说了。

但坎蒂丝没有让他失望。

她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邓布利多站在门口,注视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姑娘,过了一会才说:“如果我会觉得困扰,你会不再和里德尔先生来往吗?”

坎蒂丝咬了咬唇,她看上去非常为难,但仅仅是少顷之后她便重重点了点头,有些局促地说:“如果您觉得困扰,我会停止和汤姆来往。”尽管她很矛盾,大概也会感到难过,但她想,她能做到的。

她会尽量避免在学校里和汤姆来往,当然他们也不是完全不能继续做朋友,他们可以写信,或者其他别的什么,总之——总之只要不公开交际,应该就没事了吧。

坎蒂丝在心里苦恼着未来该如何跟里德尔相处,但事实上,邓布利多并不忍心让几乎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他这边的女孩为难。

汤姆·里德尔也不过才十三岁,开学才只是上三年级,上次谈话的时候他因为生气而把话说得很重,但那个孩子,他也许并没有目前看上去那么无可救药。

作为教授,他还有四年多时间可以去试着矫正那个孩子的思想,让对方变得更好一些。

虽然他不可否认地有些偏心坎蒂丝,但也不能一棍子打死一个少年。

他总该给他一个机会,不是吗?

也许坎蒂丝的存在可以扭转他那颗偏移的心呢?

只要坎蒂丝可以健康快乐地学习和生活,其他的,哪怕最后结果不甚好,他也会解决的。

“我没有什么困扰,坎蒂丝。”邓布利多走上前,站定在坎蒂丝面前,低头望着这个还很矮的姑娘,轻柔地说,“你可以自由交友,不用因为别人说了什么而怀疑自己。”他轻抚过她金色的长发,说了他一直想对阿利安娜说,却再也没有机会说的话,“你可以勇敢地做你自己,做你想做的事。不管你想做的是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边的。”

坎蒂丝懵懵懂懂地听着,认真而慎重地点了点头。

这之后,她的暑假过得轻松了许多。

没有了压在心上的重担,她就开始给同学们准备礼物。

开学之间,尤菲米娅和安妮塔都要过生日,她为她们准备了生日礼物。

放假之后,她就没有再见过里德尔,两人也没有通信。

有时坎蒂丝会站在窗前朝孤儿院看看,按理说放假之后他会回到那里的,但他好像没回去。

至少她几次观察,都没见到他半个影子。

坎蒂丝搞不清楚他去了哪里。

她再次遇见他的时候,是去对角巷购置新书的时候。

坎蒂丝是和贝尔先生一起去的,她在丽痕书店碰见了里德尔,他穿着黑色巫师袍,头发比在学校的时候长了一点,脸颊瘦削,不过这一切都很衬他,让他显得比以前更英俊了。

坎蒂丝多看了他几眼,贝尔先生就发现了,他扫了里德尔一眼,里德尔也朝他们望过来。

他看上去气质更冷冽了一起,黑色的眼底有一种笃定了什么的自负,连与贝尔先生对视,也没有多少退让和谦逊。

“那小子看起来是个斯莱特林。”贝尔先生低声道,“他就是那个汤姆·里德尔?”

坎蒂丝抓着父亲的手让他转开视线别再看里德尔,她自己也有点不太好意思地避开了视线,她总觉得父亲用那种审视的眼神盯着别人很不礼貌,希望里德尔不介意。

“爸爸,我的书买好了,我们可以走了。”坎蒂丝有点焦急地说。

贝尔先生却不急着走,他依旧看着里德尔的方向道:“你们不是朋友吗?过去打个招呼吧。”

坎蒂丝面如死灰地望着父亲抬脚朝里德尔走过去,贝尔先生在魔法部身居要职,也是当久了领导了,身上难免会有上位者的气息。

对于这个悄悄和自己女儿当上朋友的孤儿——贝尔先生觉得他有必要亲自认识一下。

只是通过邓布利多那封信的描述,并不能让他对这个少年有完全的认识。

坎蒂丝在贝尔先生背后不断地朝里德尔眨眼,希望他能离开,她太了解自己的父亲了,被贝尔先生逮到的话,里德尔肯定要面对一番“审问”,她的眼神充满歉意又饱含哀求,里德尔挑起嘴角看了一会,他肯定看出她的意思了,可他压根就没照做。

他就站在那,在贝尔先生站定在他面前之后,不卑不亢地说了句:“您好,贝尔先生。”

坎蒂丝直接捂住脸,恨不得直接晕过去算了。

贝尔先生打量着眼前堪称是风度翩翩的少年,点点头说:“你就是里德尔先生?”

里德尔阖了阖眼说:“是的,如您所见,我就是。”他语气礼貌地说,“毕竟坎蒂丝应该没有第二个斯莱特林的朋友了,对吧。”

贝尔先生说不出来眼前的少年带给他的感受如何。

他看似很有礼貌,客客气气,但他身为长辈,就是感觉不到任何尊重。

他皱着眉,女儿不断拽着他的巫师袍,他无奈之下只好道:“很高兴认识你,那么先不打扰了,我们要走了。”

坎蒂丝听见父亲这么说大大地松了口气,有点怨念地看了看里德尔,在父亲握住她的手之后,和他一起幻影移形离开了这里。

里德尔斜靠在丽痕书店的书架边,想起自己在暑假里找到的身世真相,不屑地勾起了嘴角。

他现在可是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他已经确定了——他就是伟大的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裔。

虽然他一直很不愿意承认,但他发现他的父亲老里德尔的确从未进入过霍格沃茨。

他用所有的空闲时间找遍了霍格沃茨的奖品室,在学校的所有级长名单记录中,甚至是魔法史书里,都没查到关于任何里德尔这个姓氏的信息。

在那之后,他就开始从剩下的唯一线索——来自于外祖父的“马沃罗”这个中间名入手了。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他在旧书和一些交好的斯莱特林学生那了解到了斯莱特林家族残存的一脉。

冈特。

马沃罗·冈特,萨拉查·斯莱特林的后裔。

虽然他还没有机会前往冈特家族查探虚实,但他百分百确定他的外祖父就是他。

其实里德尔一开始并不屑于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个女巫。

毕竟如果她真的是个女巫,怎么可能懦弱到在麻瓜孤儿院门口生下他,然后就惨死了呢?

她应该有力量保护自己的,甚至只要为自己熬一剂魔药,一切就可以搞定了。

但是她没有。

不知到底是怎样愚蠢无知的思绪占据在了她的大脑,让她那样无趣地结束了她的人生。

每次想起这些,他就感到由内而外的不悦与憎恶。

他不想再使用汤姆·里德尔这个名字了。

那会让他想起他那个麻瓜父亲。

他要想一个更加适合他的名字。

里德尔缓缓合上面前的书,离开了丽痕书店。

九月一日,霍格沃茨准时开学,霍格沃茨特快在明媚的阳光中驶向学校。

但这风和日丽的天气却没感染到斯莱特林贵族包厢里的学生们。

里德尔单独坐在那,周身围满了那些来自纯血世家的少爷和小姐们。

“一个……孤儿院出身的巫师?”沃尔布加坐在他对面,挑起音调说,“是这样吗?里德尔先生?”

里德尔坐在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丝毫不惊讶他们终于知道了那些他曾经试图掩盖的真相。

而沃尔布加,她身为布莱克家的小姐,显然对他真正的身世感到嫌弃。但她似乎又在忌惮什么,虽然言语尖锐,但并没有说什么难听话。

阿布拉克萨斯就立在一边,安静地做一个围观者,埃弗里、莱斯特兰奇和罗齐尔也一样。

外围还有一些人,克拉布家的,高尔家的,还有帕金森家的。

他们好像都很好奇里德尔会如何解释他的出身。

但其实里德尔什么都没解释。

他只是拿出了他的魔杖,就成功引起了其他人的恐慌。

他轻蔑地扫过所有人,语调轻微却极有存在感地说:“让我来补全布莱克小姐的话,怎么样?”

沃尔布加睁圆了眼睛,但没阻拦。

里德尔意味深长道:“一个……因故遗落在外的,拥有着伟大的斯莱特林创始人,萨拉查·斯莱特林血脉的巫师?”他不屑地望着众人,“这样是否更加准确呢,各位?”

沃尔布加没说话,马尔福方才一直保持沉默,在此刻才沉吟道:“因故遗落在外……汤姆,是什么导致这一切发生的?”他一副关切担忧的神情,“你知道,我们其实是关心你,你拥有着那样高贵的血脉,怎么会遭遇那么悲惨的事情呢?”

柳克丽霞和沃尔布加对视一眼,后者若有所思地继续沉默。她时不时看看里德尔的魔杖,说实话,虽然她比里德尔高一年级,但他们一群人对上他一个,还真不一定有把握可以打败他。

他们见识过里德尔的本事。

一年级的时候就见过了。

那是发生在埃弗里他们身上的事情,当时莱斯特兰奇、埃弗里和罗齐尔并不像现在这样跟里德尔关系要好,他们甚至还时不时地挑衅这个同年级的神秘少年。

他们曾经爆发过一场剧烈的冲突,但那仅限在斯莱特林内部,没有传到任何外人耳朵里,甚至连斯拉格霍恩教授都不知道。

一切都是关上门之后,在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里秘密进行的。

当时是他们一群人想要教训嚣张的里德尔一个人,但最后被教训的却是那一群人。

里德尔拥有着令人胆战心惊的魔法天赋。

很多咒语,哪怕是高年级的,他都只要看一眼,念一遍就会了。

沃尔布加自恃身份,但也对他有些忌惮——她是亲眼看见过他怎么打败那一群人的。

现如今,里德尔直接宣告了他真正的血脉,那么哪怕他可能因为某种不为人得知的原因而在孤儿院长大,有个贫寒的童年,又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