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德尔的情绪许久才平复下来,坎蒂丝拉着他从地板上起来,让他坐在她的床边,轻声问他:“你吃过饭了吗?”

吃饭?

哦,对,还要吃饭,人都要吃饭。

里德尔没有吭声,他僵直地坐在那,一张俊美如画的脸苍白毫无血色。

坎蒂丝也不指望他回答什么了,直接转身离开了卧室。

在坎蒂丝离开之后,里德尔黑色的眸子一点点转变,偶尔会变成很吓人的红色,但又会很快恢复过来。

他抬起手,按在了额角,像承受着极大的痛苦一样。

很快,他开始气喘吁吁,眨眼间便出了一身冷汗。

他有些支撑不住地倒在床上,身体都开始跟着颤抖了。

坎蒂丝在外面听到响动便立刻跑了回来,她进屋看见他这副样子,吓得浑身一激灵。

“汤姆!”

她飞快地跑到他身边,扶着他不断颤抖的身体担忧道,“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里德尔极力克制着肉体上的痛苦,他缓缓抬起手,盯着左手中指上的戒指,坎蒂丝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瞳孔渐渐放大。

里德尔左手中指上戴着一枚精致的戒指,戒指中央镶嵌着一颗黑色的菱形宝石,宝石里依稀可见一个图形,看上去像只三角眼,瞳孔中间有一道竖线。

这个图形在此刻散发着无边的黑暗气息,坎蒂丝离它有些近,也被那种令人不适的气息侵袭着,她感觉很不舒服,浑身发软,无力地倒在了里德尔身边。

里德尔看见坎蒂丝倒下了,她的神智似乎也开始变得模糊了,他因此皱起了眉,他用力抽出了魔杖,用一种难以言喻的强大意志将复杂难懂的魔咒注入那枚戒指。

在他念完咒语的后一秒,不断散发着黑暗气息的戒指终于安静了下来,变得和普通戒指没什么区别了。

他握起拳,盯着戒指看了一会,确保它不会再突然出问题了,才转头查看坎蒂丝的情况。

坎蒂丝倒在床上,身体的力气在一点点恢复,她金色的发铺满了床,蓝色的眸子困惑地望着他。

“那是什么?”她有点虚弱地问话,却也没指望能得到回答。

里德尔总是那么神秘,他有很多他自己的秘密,在他们还好好在一起的时候都不曾告诉她,现在他们分开了,毫无干系了,他就更不可能告诉她了。

但不是那样的。

里德尔回答了她。

他将戒指从手上摘了下来,侧躺在她身边,捏着那枚戒指给她看。

“是它的力量。”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大概是刚才的痛苦导致的,他经历了方才那样直接的伤害,此刻依然还能保持清醒,怀有力量,不得不说,这有些强大得吓人。

“我没见你戴过戒指。”

坎蒂丝眨巴着眼睛盯着那枚戒指,不知怎么的,她忽然想起了邓布利多教授的话。

——唯一令人不安的是,丢失了一枚戒指。

坎蒂丝脊背发冷,她挣扎着试图起来,但里德尔的手落在了她身上。

她愣住了,惊讶地望向他,红唇开合想问他要做什么,但里德尔在这之前开了口。

“这是我外祖父的戒指。”他相当坦然地说,“是我偷来的,在我舅舅那里。”

坎蒂丝惊呆了,根本没料到他会这么直白肯定地告诉她,她完全忘记了反抗他的手,结结巴巴地说:“你……偷来的?”

里德尔反问她说:“这几天你都不在家,你去了哪里?”

坎蒂丝下意识回答道:“我去了邓布利多教授家。”说完,她顿了顿,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这几天没在家?”

里德尔似乎笑了一下,轻飘飘地说:“我一直在找你。”

坎蒂丝这下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里德尔继续说道:“既然你在邓布利多那里,那你应该对一切都很清楚。”他缓缓直起身,却仍然将手放在她的肩膀处,轻柔地抚着她的肩头和手臂。

坎蒂丝被他抚过的地方有些发痒,她想说什么,但里德尔还是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他像是有很多话要对她说,语速很快道:“我要向你坦白一切。其中包括一些你已经知道的事情。”

坎蒂丝睁大眼睛望着他,里德尔短促地笑了一下道:“我查出了我的身世,我利用这个暑假去见了我还存活在世的舅舅,他……”他厌恶地皱起眉,“他是个酒鬼,贫穷、肮脏且卑鄙,他满嘴污秽,丝毫配不上他身体里流淌的高贵血脉。”他扫了坎蒂丝一眼,“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冈特家族——萨拉查·斯莱特林所留下的唯一直系血脉。”

坎蒂丝:“……我知道。”

“我的舅舅,他并不期待我回归家族,在他看来,我是我母亲——他口中的那个贱人,和一个肮脏愚蠢的麻瓜生下的孽种,他当时想要杀了我,肃清冈特家族的血脉。”

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的家人,满怀期待地找了过去,却得到这样的对待,他当时一定很绝望吧。

坎蒂丝欲言又止地望着侧靠在自己身边的青年,他英俊的脸庞在稀薄的月光下轮廓模糊,她看不真切,也就无从分辨他的表情。

他现在应该已经没事了吧。

至少他接下来说话的语调是冷静平稳的。

“他想杀了我,你知道吗,亲爱的。”里德尔似笑非笑地说,“但他没有做到。他喝了太多的酒,甚至都无法握紧魔杖,所以我跑了出来。”他再次抬起那枚戒指,淡淡地说,“这是我从他那里偷来的,他炫耀着这属于我外祖父的复活石戒指,他说它很危险,蕴藏着无限的力量,它也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有点难以掌控。我不想将它留给他莫芬那样的垃圾,所以我把它偷走了。”

……原来是这样。

坎蒂丝心有余悸道:“你没受伤吧?”

里德尔愣了愣,好像没料到她会问这个,他眼神复杂地注视她许久,才轻声说道:“没有。”他轻轻躲开了手臂,坎蒂丝敏锐地捕捉到,直接拉住了他欲闪躲的手。

她撩起了他巫师袍的袖子,看见了里面血淋淋的伤口。

“这还叫没受伤?”坎蒂丝吓坏了,她激动地坐起来,金色的发在夜晚里闪耀着迷人的光芒。

“你为什么不处理一下!它还在流血!”

她看上去很着急,四处寻找自己的魔杖,里德尔目光轻柔地看了她一会,抬手抚了抚她的发。

坎蒂丝好像被他这个动作安抚了。

她缓缓望向他的眼睛,里德尔勾起嘴角笑了笑说:“我故意没有处理。”

坎蒂丝不可思议地望着他,他轻声说道:“我原本是想让你看看的,我是故意放任它的。我担心你还是不想理会我,所以我觉得,如果我受了伤,说不定你会心软……”

坎蒂丝哭笑不得地坐在那,她握紧了双拳,感觉到眼眶有些发热,她用有些生气的声音说:“我现在已经看到了,所以你可以把它处理一下了吗?”

里德尔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抽出魔杖,只不过眨眼的功夫,鲜血淋漓的伤口便愈合了。

坎蒂丝:“……”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大,他用的治疗咒她听都没听过。

“坎蒂丝。”里德尔难得没有继续握着他的魔杖,寻求魔杖带给他的安全感,他直接将魔杖丢到了一边,人骨般的魔杖滚落了一下,和坎蒂丝珍珠白的魔杖凑到了一起。

他缓缓靠近她,像他的魔杖挨着她的魔杖那样挨着她,坎蒂丝渐渐有些呼吸不稳。

“你不要靠我那么近。”她浑身发麻地闪躲。

里德尔将额头抵着她的额头,低柔地说:“我还有话对你说。”

坎蒂丝注视着他近在咫尺的黑眸:“什么话?”

“我不仅见到了我的舅舅,我还见到了我的爷爷,奶奶,以及……”他的声音压抑了些许,“以及我的父亲。”

……那是里德尔一家三口。

惨死于那个夜晚,死于莫芬·冈特手下的一家人。

也是抛弃了里德尔和他母亲的一家人。

或许是因为那一家麻瓜曾经做过抛弃妻子的事,十几年来也从未寻找过里德尔,尽身为长辈的责任,冷酷无情到了极点,所以哪怕他们一家都惨死了,坎蒂丝对他们的同情也不算太多。

尤其是当她看见里德尔那样痛苦地哭泣过后,更加无法对他们产生过多的怜悯了。

当然,她还是替他们感到遗憾的,毕竟不管他们做过什么,都不该被那样夺走生命。

“他们不比我的舅舅好多少。”里德讽刺地勾起了嘴角,“他们高喊着我是个疯子,是和那个‘疯婆子’一样的恶魔,他们让人将我赶了出去,甚至连句话都不愿意跟我说。”

坎蒂丝觉得自己此刻该说点什么,但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们赶我走,我就走了。我离开那一刻就发誓,我再也不会去见他们。”他话锋一转,忽然皱起眉,矛盾而又克制道,“……我没想到他们会那样死去。”他恳切地望着坎蒂丝,“我没想到他们会死。如果我知道莫芬会去伤害他们,也许我会留下来,哪怕他们称呼我和我早已离世的母亲是疯子、是恶魔。”

他倏地抱住了坎蒂丝,坎蒂丝被动地被他抱着,她感觉肩膀湿润,他似乎在埋头哭泣。

“是我的出现勾起了莫芬的对往事的记忆,所以让他发了疯地跑去杀人吗?”

他几乎是有些茫然地说了这样一句话,看起来,哪怕他的一切都不被期待,哪怕他的每一个亲人都视他为耻辱,但他还是爱他们的。

他甚至自责于自己不该出现,怀疑是自己的出现导致了惨剧。

他太可怜了。

那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那样的惨案是谁都不希望发生的事。

坎蒂丝缓缓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迟疑了几秒钟,终于还是环住了他的腰。

里德尔的身子似乎因此僵了一下,但很快松懈下来,抱着她的力道也紧了紧。

“对不起。”他忽然道歉。

坎蒂丝愣了愣,不解道:“为什么道歉?”

“因为我说了不该说的话。”他语调沙哑道,“放假前在有求必应室里,我对你说的话不是出自于本心。”

坎蒂丝僵在那,一时无言。

“我只是不想你离开我,我只是放不下尊严,无法做出极力挽回你的懦弱行为。”他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盯着她的双眸一字一顿道,“我爱你,坎蒂丝。我不是故意要挟你,恐吓你,你不能就这样丢下我。在这个世界上,我就只剩下你了。”

他极其认真道,“我向你保证,我以后会听你的话,我会照顾你的感受,我会对你好,过去所有我犯下的错,以后都不会再发生。”

坎蒂丝错愕地望着他,她没想到他会突然这样说,她慌乱地想要闪躲,但里德尔直接倾身向前,吻住了她的唇。

“是我的错。我不该那么看重我的自尊,我应该直接向你道歉。我不会再做任何你不想让我做的事,以后只要是你说的话,我都会照做。”

他们唇齿相依,他说着让她无法抗拒的保证。

“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回到我身边,我真的不能再失去你。”他喃喃道,“我会帮你找到打开密室的那个人,我会帮你达到你的目的,哪怕这可能为我带来生命危险。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利用我,我没有任何意见,我只祈求你一件事——留在我的身边。”

……

……

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女人可以抗拒这样情真意切的告白了。

哪怕坚决如坎蒂丝,此刻也还是落下了眼泪。

她缓缓抓住他的衣服,低声说:“我也不是非得要你做什么。”她沙哑道,“我只是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平安无事。我希望我们可以像普通的情侣那样,安稳地学习、毕业,然后……”她沉默了一会,才轻声说,“然后结婚生子,平静地度过一生……”

原来这就是她的愿望。

其实这很好实现,只要里德尔此刻所说所做的都是真实的,那这个目的就很简单。

只可惜,他两片薄唇开开合合,翻涌而出的情话与低姿态,里面有几分真几分假,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永远不会告诉坎蒂丝,他内心隐藏着多少黑暗。

他会得到她的,不择手段也要得到。

至于她的愿望……

“我会让你如愿以偿的。”他靠在她身上,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沉沉说道,“我们会安稳地毕业、结婚,生下孩子,平静地度过一生。”

坎蒂丝恍惚地依偎在他怀里,听着他为她描绘出来的可靠未来,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但忽然,她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她不想在这个时候煞风景的,但她实在感觉不安。

在心底天人交战了一会,她终究还是问出了口。

“……如果冈特家族是斯莱特林唯一的直系血脉,那上学期打开密室的人,如果他真的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会不会也来自于冈特家族?”

明明真正的斯莱特林继承人就在她面前,但她却依然天真地相信着他的鬼话,依然不去怀疑那个打开密室的人就是他。

她还记得他刚刚保证过会帮她找到打开密室的真正人选,所以她一脸的深信不疑。

这感觉还真不赖。

被人信任,比起不断地被质疑的确幸福多了。

里德尔缓缓抬起手,轻抚过女孩娇嫩的肌肤,柔声说道:“能打开密室的不一定只有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并且,人人都可以自称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不一定非得是斯莱特林的血脉才行。这算是一个文字游戏,坎蒂丝,要知道,每一个斯莱特林学院的学生都崇拜着伟大的萨拉查·斯莱特林,作为这个学院的一员,他们每一个都可以说是继承人。”

他为她分析着,“真正重要的,是谁有能力打开密室。我想,能够了解到这种秘密的人,一定有显赫的家世,渊源的历史……”

他不着痕迹地引导着坎蒂丝,“那些古老的纯血家族,他们拥有着许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珍宝,也许会知道打开密室的方法。而且,密室打开之后,血统不纯净的学生被清除出霍格沃茨,这又会给谁带来更大的利益呢?能得到最大利益的人,就是最可能打开密室的那个人。”

打开密室能够给谁带来最大的利益?

总之不会是给一个出身贫寒的孤儿带来什么利益。

霍格沃茨关闭的话,里德尔讨不到任何好处,而他又话里话外地提起了古老的纯血世家,这就更让他显得无辜起来。

坎蒂丝冥思苦想了半晌,不自觉道:“在学校里,最厌恶麻种和混血的人,来自于……”她瞥了里德尔一眼,“来自于……斯莱特林。来自于……”

里德尔朝她露出鼓励的眼神,坎蒂丝想了想说:“布莱克?或者……马尔福?”

里德尔嘴角挑了挑,他并不急着让坎蒂丝在此刻就转变思想去怀疑那些人,他换了个语调道:“等开学之后,我们一起来查清真相。我们要拿到证据再做推断,毕竟这可不是谁都能承担的责任。”

坎蒂丝有点紧张道:“可你能和他们作对吗?如果被他们知道你在帮我,他们会不会……”

“我之前就说过了,坎蒂丝。”里德尔压低声音,极其柔和地说,“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只要你留在我身边,那么即便这会引来他们的不满,可能会带来一些危险,我也不会在意。”

坎蒂丝真的没话可说了。

他已经做得无可挑剔了。

他甚至还说:“我不会再研究黑魔法了。”

他很真诚道,“但我想请求你答应我,在关乎到我自身安全的时刻,允许我使用黑魔法反击。你可以想象一下我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人,如果那些人用黑魔法攻击我,我总不能坐以待毙,那么……”

“那种情况下用什么都无所谓了。”坎蒂丝不是不懂变通的人,如果真的有生命危险,遭遇攻击,哪里还有时间分什么黑白魔法?保命最重要了。

“那我就没有任何顾虑了。”里德尔展露出一丝笑容。

他真的很英俊,十六岁的青年已经是大人模样,他黑黑的头发在夜色中泛着好看的柔光,深邃的眸子饱含感情地注视着她,看得坎蒂丝忍不住朝后挪动。

他们这会儿在床上。

孤男寡女,一张床,家里又没有其他人,在聊完了所有的事情之后,暧昧的温度逐渐上升,坎蒂丝觉得口干舌燥,身上很快就出了好多汗。

“汤姆……”坎蒂丝想说什么,但她开口却发现自己说话的声音又轻又软。

她很不想承认,但这声音听起来真的像是在勾引人。

她紧张地望向身边的青年,里德尔倒是没有很快靠过来,他单手撑在床上,眼睛定在她身上,修长白皙的手缓缓落在领口,慢慢地扯开了巫师袍的纽扣。

黑色的长袍缓缓落下,露出他里面的深色西装,他慢慢脱了西装外套,然后一颗一颗地解着衬衣的纽扣。

他的衣着其实很朴素,没什么特别花哨的地方,霍格沃茨大部分有钱人都会在千篇一律的校袍上费点心思,让它们看起来与众不同,但美的完成度并不在衣着打扮,而在于脸。

有一张完美无缺的脸,即便是套麻袋也会很英俊,就如里德尔一样,作为霍格沃茨毫无争议的校草,他不过是穿着一件简简单单的黑色袍子,一件毫无装饰的纯白色衬衣,也好看得不像话。

坎蒂丝的眼睛定在他解纽扣的手上,不得不说,他这个动作实在太性感了,看得坎蒂丝热血沸腾。

“你……你很热吗。”她勉强地问了这样一句,问完了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白痴,有些脸红地偷瞄向里德尔——果然,他嘴角扬了起来,像在笑话她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