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唐易,苏小猫一下子也被吓住了。

她的右手被他捏在手里,生疼的滋味让小猫觉得自己简直会被他捏爆血管,她看见手腕处的血色迅速褪去,痛得她几乎只能感觉到麻木。

小猫闭紧了嘴巴,一句话也不敢说。唐易不是唐劲,她那些小伎俩在唐劲面前耍耍还可以,反正唐劲怎么样都会让着她,可是唐易不会,他说了要你死就真的是要你死在他面前他才会罢手。

苏小猫是多么机灵的一个人,迅速明白了自己踩到了唐易的哪个地雷。

他在害怕。

这个男人在恐惧。

他早已看透了一切,深知以唐家的势力要找一个人,迟早都找的到,这个男人最害怕的,是他来不及找到她。

如果纪以宁落入道上其他人手中,以她和唐易的关系,以她和唐家的关系,她必定不会有好下场。当年他和唐劲的母亲,所遭遇的惨痛结局,就是前车之鉴。

杀一个人,只需一秒;折磨一个人,却是分分秒秒。

对纪以宁,唐易守护两年,分分寸寸,用情用心,舍不得让她沾上一分污秽尘埃,如果最后只因为这一次,因为这一次他的疏忽,而让她受到那些折磨,就是唐易这辈子全部的不可承受之轻。

“你刚才说…她会被人抓走是不是?”

小猫把头摇成一个拨浪鼓。

眼前的唐易让她明白,如果失去纪以宁,之后唐易真的会变成另一种生物。

细细的手腕被他捏在手里,小猫在心里疼得龇牙咧嘴,但苏小猫不是笨蛋,这种时候要是她再不懂事,肯定会死翘翘的。

就在小猫转着脑子的时候,唐劲已经忍无可忍。

唐劲上前一把抓住唐易的手臂,脸色冷下来:“放手。”

唐易置若罔闻。

“我叫你放开她,我不是跟你说着玩的,”唐劲的态度一下子也决绝了起来:“唐易,你知道我的底线在哪里。”

他什么都能让都能忍,唯独苏小猫不行。

谦人在一旁看着,身上的冷汗出了一身又一身,弱弱叫一声:“易少…”

要是这两位少爷打起来,谦人还真不知道自己该帮哪一边,所有唐家的人都不知道自己该帮哪一边。

像是微微清醒了,唐易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唐劲冰冷的脸,一把甩开苏小猫的手。

小猫哧溜溜地就躲进唐劲怀里,只敢露出两只乌溜溜的眼睛,骨碌骨碌地转,时不时瞟瞟唐易。

唐劲抱起她,走到一边。

把她抱在一张桌子上坐好,唐劲俯下(禁止)和她平视,握起她刚才被唐易掐过的手,唐劲替她揉了揉。

“疼不疼?”

“不疼!真的!”

开玩笑,这种时候要是喊疼,她不成了离间人家兄弟感情的红颜祸水了么。这种傻事苏小猫才不会做咧。

唐劲也不再问她。唐易学过柔道,手上功夫有多好唐劲比谁都清楚,刚才他要是再狠心一点,小猫这手就算是废了。

唐劲低头吻了吻她的唇,给她安慰。

小猫抬手托着下巴,“唔,我在想,纪以宁能去哪里呢?”

唐劲摸了摸她的脑袋,“唐家的人已经都出去找了,花点时间肯定能找到的。”

“这么大海捞针的找也太笨蛋了点啊。”

唐劲一把捂住她的嘴。居然敢说唐易笨,她真的活腻了。也不想想唐易现在是个什么心理状态,就算再聪明也不会有那个冷静去思考了。

小猫弱弱地哼哼:“真的很笨嘛…”她苏小猫就从不做这种笨事。

唐劲挑眉,“那你说该怎么找?”

小猫歪着脑袋,眼睛乌溜溜地转。

“我以前在孤儿院里啊,看见有些小盆友就像纪以宁一样,觉得难过了生气了都不会找人打架出气,只会找地方躲起来。”

“…”

唐劲觉得自己被雷了一下。喂喂,小姐,正常人都不会去找人打架出气的,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啊…

小猫歪着脑袋继续说,“那些小盆友都不太喜欢找热闹的地方躲起来,她们喜欢安静一点的地方,人越少越好,最好那个地方还能有个满足她们信仰的东西…”

“信仰?”

“对啊,”小猫对她眨眨眼:“我们都没有父母的嘛,所以人人心里都会找一个可以相信的信仰之类的。”

唐劲一时分心:“那你当年的信仰是什么?”

“毛主席!”

“…”

很好,很强大…果然境界够高…

小猫扳着手指数,“所以我那个时候要是不高兴了,又找不到人打架的话,就会去主席纪念馆之类的地方,背背主席语录,吼吼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

“可以了可以了…你那个伟岸的过去我们可以以后再谈…”唐劲一把汗水,把她重新引过来,“那你觉得纪以宁那样的女孩子,她会相信什么?”

“纪以宁啊…”

小猫托着下巴想得很纠结。

说实话,苏小猫有时觉得纪以宁这人也不是什么正常人,整天看哲学的人都不会是什么正常人,脑子里肯定很变态很扭曲…

小猫慢吞吞地吐出两个字:“上帝…?”

“啊?”

唐劲承认自己已经跟不上这个女人的思维了…

小猫跳起来叫:“她信上帝!她喝洋墨水的嘛,当然去教堂追随耶稣基督啦!肯定不会去寺庙拜菩萨的啦…”

夜色降临。

纪以宁走出教堂,看见夜晚的田野里,白色香花遍布,凉风来时,花瓣闪动,如扑翼。

很久都未仔细地看过郊外四月的月色,亮且柔凉,令纪以宁踏月如踏雪,心里涌起些明亮的情绪来,很有些旧时情怀。

神父把一个十字架挂在她颈项上,他喜欢这个女孩子。她身上自始至终都有一股静气,能放能收,真叫人舒服。叫人看了,像是看到了虔敬,定力,还有步步生莲花的禅性跟温柔。

“孩子,上帝保佑你。”

他轻轻地抱了抱她,在她耳边落下祝福。

“谢谢您,” 纪以宁抬手拥住神父,“我的感觉好多了。”

两个人就在教堂外相拥祝福告别的时候,忽然,一阵刺耳的刹车声由远及近传来。

十几辆黑色轿车忽然出现,车灯大开,刺眼的灯光直直射过去,叫纪以宁完全睁不开眼。

神父把纪以宁护在身后,惶恐而纳闷。

急刹车停住,所有的车门一致大开,一群黑衣人下了车,直直上前,不容分说就把神父拉开,反绑住手就拉走。

神父叫起来:“上帝作证!你们不能这样!”

纪以宁完全懵了,急急喊:“哎!你们这是干什么——”

她很快就发不出声了。

因为看见了一个熟悉无比的男人。

唐易从跑车里走下来,重重甩上车门。

夜风里,他整个人看上去更锋利更凛冽,全身上下的线条都是硬的,没有半点柔软。

他走向她,一步一步,带着一种赶尽杀绝的杀意,看得纪以宁莫名心悸,直觉想逃。

她看见他就以那种决绝的姿态走过来,她就忍不住向后一步步地退,终于退无可退,被他伸手一捞,一把扯过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