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没等展昭开口,轩辕珀却是先说话了,他说话的对象是白玉堂。

“白兄,许久不见了。”

白玉堂本来还在走神,他刚才吃了一盅素珍花菇,觉得味道很好,天尊应该会喜欢,就想一会儿带几盅回去给几位老爷子做宵夜。

见轩辕珀突然叫自己,白玉堂抬头看了他一眼。

轩辕珀接收到白玉堂一个冷淡的眼神,心中也是有些遗憾。想当年他与白玉堂还是称兄道弟的交情,可如今物是人非,白玉堂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而他原本想做的北海皇帝也没做成,竹篮打水一场空。

哈米胡这会儿喝了个半醉,问轩辕珀,“国师,你们认识啊?”

轩辕珀看了看白玉堂,道,“哦以前见过。”

展昭眯眼——算你识相。

轩辕珀随口应付了一句,一旁的荀越白忽然开口,“白五爷那可是个人物,要知道北海四分五裂,也是拜他一人所赐。”

荀越白此言一出,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不少宾客都交头接耳。

连古烈青都有些好奇——北海一夜之间土崩瓦解是众人皆知,可这事情跟白玉堂还有关系?

赵普眉头就皱起来了,之前赵祯也跟他提起过,北海的事情是白玉堂帮忙的,但人言可畏,赵祯也怕有人乱传,最后搞得白玉堂落个倾覆他国的恶名。

这世上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荀越白将原本挺复杂的一件事一语概括了,在坐几乎西域各国的人都有,这一顿酒席要是散了,不出三天,这谣言就传遍整个西域了,很快也会传到中原。而且以讹传讹,最后不知道会怎样收场。

霖夜火皱眉看看荀越白,知道这人心歹毒,之前吃了展昭的亏,记着仇呢。

而这个时候,心里最窝火的可不就是展昭么。

展昭看了一眼荀越白,心说最坏就是你!

不过展昭也不是个着急的性子,有时候火越大反而人越冷静,事关白玉堂的名声,他自然不会糊涂。

只是展昭没来得及反驳,一旁白玉堂却先开口了,他也没搭理荀越白,而是看了一眼轩辕珀,问,“你北海亡国,跟我有关系么?”

轩辕珀尴尬。

众人都盯着他看——你不是前北海皇子么?你最知道内幕了。

轩辕珀摇了摇头,道,“并没有,是我父皇误食毒物走火入魔造成的白兄是我北海救命恩人。”

众人都“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赵普和霖夜火都摸摸下巴——轩辕珀这么客气?莫不是又有事相求?

解释了几句,轩辕珀看了荀越白一眼,眼中有几分责备的意思。

可荀越白却似乎并没领会他的意思,或者是明明看见了,也当做没看到,开口继续说,“国师宅心仁厚,分明是噗”

荀越白话没说完,突然就一偏头

众人都一愣。

只见荀越白手里的杯子也掉了,一手捂着脸,左右看

正看着,忽然又朝着反方向一扭脸,抬起另一只手捂住脸,“谁?!”

众人都不解地看着一脸惊骇站起来四外张望的荀越白,只见他对着虚空喊,“谁打我”

话没说完,突然一头往前扑了出来,扑在桌子上,摔了个脸朝下。

跟荀越白同桌的耶律齐被溅了一身菜汤,嫌弃地看着他——你什么毛病啊?

展昭一手托着下巴,边问轩辕珀,“你这手下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荀越白刚站了起来,脚底下又一绊,摔了个四脚朝天,惊恐大喊,“鬼!有鬼!”

西域诸国的客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开封这头的则是都清楚,展昭铁定指使鲛鲛使坏呢。

众人是看不见,这会儿,鲛鲛正踢荀越白一下、绊他一脚、扇他一耳光,又拽一把他头发

荀越白抬手漫天划拉,也没划拉到人,惊恐失态。

轩辕珀脸都青了。

古烈青问公孙,“哎呀先生这位大人是不是有什么病?”

“看着挺像某种臆想之症。”公孙见有人要上去扶他,提醒,“小心啊,没准会咬人。”

哈米胡一脸嫌弃,吩咐人将荀越白带下去好好看管,有病就治病!

其他人也觉得荀越白简直莫名其妙,敢情是个疯子啊,他的那些话,自然也没人往心里去。

赵普看了一眼身后的影卫。

赭影心中明了,荀越白太歹毒,不除日后必定是个大患,赵普是让他们盯紧此人,千万别放跑。

一场风波过后,众人是各怀心思,展昭看看白玉堂。

五爷跟他对视了一眼,两人此时都有一个疑问——按理来说荀越白应该听轩辕珀的才对,为什么他似乎完全不怕轩辕珀呢?

第202章 【最后希望】

荀越白这乱子一出,酒席宴上就有些尴尬了,众人又喝了几杯,有的没的说了几句,就散了席。

白玉堂本来想让鲛鲛跟着薛林义走,只是起身的时候,看到赵普对他轻轻摇摇头。

白玉堂就没让鲛鲛去跟,他和展昭一起随众人出了门。

赵普低声对他俩说,“狂石城里全是暗哨,他们想干什么也不会在皇宫,而且一会儿估计有人来找你俩,留下鲛鲛可能有用。”

当晚,展昭和白玉堂他们也没回七星潭,而是留在了狂石城皇宫的别院里。

赵普说晚上会有人来找他俩,还真就被他料中了。

而且有趣的是,一来来了两个,先来的是白木天,说找展昭,后来的轩辕珀,说找白玉堂。

两人接到侍卫的通传后,都觉得赵普还是比较靠谱的,留下鲛鲛有一个很大的好处,就是展昭那儿发生了什么,白玉堂都能知道。

“他俩一人一边,没准是来套咱俩的话的。”展昭鬼灵精,多留了个心眼,让白玉堂一会儿通过鲛鲛听他跟白木天的对话,他怎么应对的,白玉堂也怎么应对。

五爷点头答应。

展昭来到了别院的一间客房,白玉堂则是在另一间客房里坐着喝茶。

两间客房一间从前院进,一间从后院进,别看绕了挺大一个圈,可实际上两间屋子是背靠背的,中间就隔了一条走道。

五爷现在跟鲛鲛已经配合得很好了,别说隔着这么点距离,就算一个在皇宫一个在七星潭,他都能听到展昭说了什么。

白玉堂和展昭惬意地喝着茶等着,不多久,轩辕珀和白木天分别被带进了两人的房间。

随从退出去之后,两人的表现,出现了鲜明的不同。

轩辕珀很淡定,在白玉堂对面的桌边坐了,白玉堂也没招呼他,他就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看了眼五爷,似乎是在琢磨要怎么开口。

而另一头,白木天见随从一走,立刻将门关上,走到桌边也不坐,双手按着桌子急吼吼问展昭,“我的解药呢?!”

展昭挑眉瞧了瞧他,“你恶帝城打听到什么了就要解药?”

“恶帝城都快完了你还要怎样?”白木天拉了张椅子坐下,“我现在只想赶紧脱身。”

而就在同时,隔壁房间里的轩辕珀放下茶杯,开口第一句话就是,“恶帝城快完了。”

两头的开场白虽然语气不同,但是说的内容却一模一样,五爷要不是个面瘫,这会儿估计已经笑出声来了。

展昭瞧了瞧眼前“戏很足”的白木天,稍稍地提起几分兴趣,问他,“你说完就完啊?怎么个完法啊?”

白木天看着展昭“呵呵”两声,“不久之前你们破阵送回去的那股内力,知道恶帝城死了多少高手么?”

展昭兴致又往上提了几分,“多少个?”

“不是死了多少个的问题,而是留下多少个的问题。”白木天左右看看,压低了声音,“恶帝城高手死了大概九成,剩下不到百人,而且,那天之后,恶帝也没有再出来过有传言说他受了相当重的内伤,也有传言说他已经死了。”

展昭听了之后点点头,有些困惑地问他,“那你和轩辕珀怎么都没死呢?祸害遗千年?”

“轩辕珀是怎么回事我不清楚,我不在恶帝城。”白木天望天翻了个白眼,“拜你和玉堂所赐,我一直得不到恶帝城的信任。”

展昭边喝茶,边打量着他,“没人信你难道不是因为你人品有问题?”

白木天皱眉,“我跟你说正经的!”

展昭放下茶杯,换了个话题,问他,“你怎么会在傲月潭?”

另一头,白玉堂也在听轩辕珀跟他讲恶帝城快完了的事。

边听,五爷边庆幸将鲛鲛留下了轩辕珀说的,和白木天说的几乎一模一样。

两个人都不经意间提了一句不知道对方的情况,但是说出来的话却是差不多,那么只有一个可能,要不然两人说的都是真话,要不然他俩就是串通好的。

展昭和白玉堂都从心里不相信轩辕珀和白木天,所以更倾向于他俩是串通的。

两人不动声色,继续看他俩表演。

展昭问到了傲月潭,白木天声音又压低了几分,“傲月潭早就是恶帝城的地盘了。”

“所以傲月潭潭主薛林义是恶帝城的人?”

白木天听了展昭问这句,轻轻地“啧”了一声,似乎挺为难,“这个薛林义可不简单,他跟恶帝关系极好,在恶帝城也很有地位。”

展昭一手托着下巴,一手又给自己倒了杯茶,那意思——你慢慢讲,我听着呢。

白木天耐着性子跟展昭说,“我刚到恶帝城不久,就被恶帝找去了。”

“恶帝什么样子?”

“恶帝城的皇宫跟一座陵墓似的,很高。”白木天详细描述,“我被人带进皇宫正殿,大殿内还有很高的台阶,恶帝在台阶最上层,皇座前还隔着一层黑色的珠帘那种珠帘感觉很特别,黑金相间的颜色,有些闪,看久了会头晕”

白木天说到这里,展昭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变化,但心中却是微动。

这种珠帘他见过!

之前展昭曾经昏睡时梦回鹰王朝,虽然他不清楚当时自己是回到了鹰王朝的哪个时期,但他的确见到了盛年时的鹰王。

而同时,他也的确看到了那种珠帘。

展昭轻轻摸了摸下巴,觉得一会儿有必要问一下殷候,那种珠帘是怎么回事。

白玉堂听到白木天跟展昭讲起恶帝的事情,就也问轩辕珀,有没有见过恶帝。

结果轩辕珀的回答与白木天再一次一样。

只是白玉堂并不像展昭那样注意什么珠帘,而是让轩辕珀描述一下恶帝,哪怕没见过,声音总听过吧。

轩辕珀皱着眉头,“我的确是听到了恶帝的声音,声音很苍老,而且大殿里有回声,那恶帝给我的感觉,总觉得不太真实。”

“你一次都没见过他?哪怕远远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白玉堂觉得可疑。

轩辕珀无奈,“我何尝不想见他一眼,可是恶帝城除了最主要的几个人之外,几乎没人见过真正的恶帝。”

“哪些最主要的人?”

“都戴着黑金织布的面纱,穿着长袍”轩辕珀皱眉,“那种料子我从来没见过,我们都管那些人叫主事人。”

白木天跟展昭也描述了一下恶帝城几个主事的神秘人,提到了他们的穿着。

展昭再一次陷入了沉思。

记忆之中,鹰王当时的软甲,好像就是这个料子。

与此同时,这又让展昭想起了另外一件事。

大概是他十来岁的时候,有一回千尸洞走水,把千尸老人睡觉的兜子给烧掉了。

千尸老人睡觉的时候比较怪,喜欢睡在一个挂的高高的布兜子里,还喜欢睡在露天,因此布兜子一定要坚固。

老爷子“床”被烧掉了,就有些暴躁。

九娘拿被单给他临时缝了一个,让他熬一宿再说。

当夜布兜子就破了,千尸老怪摔下来大概摔得挺疼,就闹开了。

九娘他们大半夜帮他找布缝兜子,动静太大把殷候展昭都吵醒了。

展昭跑去千尸洞瞧了瞧,发现地上堆了好些布料子。

九头奶奶的小徒弟小猴子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了一大块黑金相间的布料。那布料特别坚韧,似乎是黑丝与金丝打股后织成的,料子抖开还有一层浮光在上面。

展昭凑过来问小猴子是什么料子,九头奶奶和红九娘一眼瞧见了,倒抽了口气扑过去就抢料子。

这时候殷候正好从山上下来,千尸老人扯了那块布料就往洞里跑,往柜子底下塞,那动作奇快。

展昭就见九娘和九头她们脸上神色都变了。

殷候下山后也不知道他们在干嘛,叫他们别折腾了,就回去睡了。

等殷候走了,九娘她们才松了口气,坐地上了。

吴一祸就问九头藏着那鬼东西干嘛。

九头挺别扭,“说那好歹也是个念想”

展昭好奇是怎么个情况,但当时大家都不解释,九头奶奶掐着小猴子的耳朵,拿着那块布料就回去了,还嘱咐所有人不准跟殷候提今天的事情。

展昭托着下巴,盯着白木天想心思。

白木天无力,“你倒是说句话啊!怎么看?”

另一头,轩辕珀也问白玉堂,“你有什么看法?”

五爷端起茶杯慢悠悠喝了一口,“你大半夜的跑来,就为了问我有什么看法?”

白玉堂说完就差点被茶水呛到,轻轻咳嗽了一声放下茶杯,因为展昭也说了跟他一样的话,两人基本是一起开口的,一字不差。

五爷轻轻摇摇头。

轩辕珀不解地看着摇头的白玉堂,“我是被恶帝派去吐蕃的之前是为了沉星殿的事,但最后被赵普搅黄了。黑水宫那件事我没参与,但我回到恶帝城的时候,恶帝城皇宫塌了一半,人死了大半,恶帝也没出现,之后我就被命令回到吐蕃。”

“那你来狂石城干什么?”白玉堂问。

“恶帝似乎对雾啸林很感兴趣。”轩辕珀道,“我听恶帝城一些人都在议论,说什么雾啸林是恶帝城最后的希望。”

“雾啸林是最后的希望?”

展昭那边,白木天也说了相同的话。

白木天这句话倒是让展昭彻底提起了兴趣,展昭微微一笑,“那你具体说说看。”

“这次我要是告诉你,你就得给我解药!”白木天认真跟展昭提条件。

而那一头,轩辕珀也给白玉堂开条件,“我如果告诉你,你要帮我个忙,帮我脱离恶帝城!”

而此刻,白玉堂和展昭的反应依然一样,伸手轻轻摸了摸下巴,慢悠悠来了一句,“看吧”

第203章 【恶帝与昭城】

白鹿池边的望星楼顶,殷候靠着一张藤椅,望着远处飘飘渺渺的雾啸林发着呆。

正看着,忽然一股辣味传来,殷候仰起脸,“阿嚏”

伸手揉了揉鼻子,就看到一只烤熟了的油汪汪的大虾,正在自个儿眼前晃啊晃。

殷候抬起头,就见天尊和钱添星一人正肯一只烤虾,啃了那一嘴油和辣椒面儿,天尊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只烤虾,在他眼前晃呢。

见殷候一脸傻样,天尊和钱添星跺着脚笑他。

殷候就有些出神莫名想到了小时候的百花谷,想到了拿着烤虾招惹他的银妖王。

殷候伸手接了烤虾,思绪又一次飞远小时候,他总是千方百计想离开百花谷,妖王一次又一次将他提溜回来,告诉他不要总想着长大这么无聊的事情,多做一阵子小孩儿。

殷候咬了一口虾,看着围着烤架吵吵闹闹的天尊和钱添星如果他们一直留在百花谷,这个世界现在会是什么样子?

殷候正胡思乱想,忽然就听到了一阵当啷当啷的声响传来。

循声望过去,就见望星楼飞檐一角挂着一串黑色的风铃夜风一吹,那串风铃晃动了起来,响声十分悦耳。

殷候盯着那串风铃看了一会儿,忽然就坐了起来,皱着眉头想起了心思。

白木天和轩辕珀给了展昭和白玉堂一条颇值得玩味的线索——雾啸林,竟然是恶帝城最后的希望。

展昭和白玉堂听到之后,头一条想到的就是之前他们发现的那几十万“不死冰士”,两者之间不知道有没有关联。

白木天和轩辕珀都以这条线索为条件,想让展昭和白玉堂帮自己脱身。

但展昭和白玉堂也不是三岁半的小孩子,到目前为止白木天和轩辕珀给的消息也是雷声大雨点小,这俩坏得都冒油,自然不能轻信。

展昭催促白木天有话快说,不然摇铃铛让虫子咬他。

白木天在展昭跟前也就是毡板上的肉一块,无奈只好服软。

白木天想了想,问展昭,“殷候看到雾啸林的时候,有说些什么么?”

展昭微微皱眉,眯着眼睛看着白木天——跟我外公有什么关系啊?

“雾啸林,与鹰王朝的覆灭有关系。”白木天小声说,“殷候肯定跟你隐瞒了些事情”

白木天话没说完,展昭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展昭斜着眼瞧着他,那意思——你怎么到哪儿都是跟搅屎棍啊!

白木天尴尬,“我说真的!”

展昭慢悠悠道,“没头没尾的,谁知道你说什么。”

白木天盯着展昭看了一会儿,疑惑,“殷候真的没提起过什么?”

“呵。”展昭冷笑了一声,没回答有也没回答没有,只是反问他,“你是来告诉我线索的还是来问我线索的啊?大半夜的找我来这套?”

白玉堂那边,轩辕珀也很惊讶地问白玉堂:“殷候看到雾啸林,什么都没说么?”

白玉堂能听到展昭那边的情况。

五爷抬眼看了看轩辕珀,此时他觉得,这白木天和轩辕珀,与其说是来求救的,不如说是来探听情况的,只是用的方式比较聪明。而且值得注意的是,他俩关注的点,不是殷候知道什么,而更像是问殷候有没有隐瞒。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白玉堂其实已经很了解殷候了。要了解殷候这样一个人其实并不困难,特别是在了解天尊的基础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