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有一点他没说错。主角团生活在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他们与风平浪静生活着的原身凌虞,本就是两条不同的直线,有了个交点,又应该快速分开去,愈行愈远。

凌虞一个连纱疙瘩都不能忍受的娇小姐,为什么会与主角团一起踏上那条不属于她的惊险之路?

噩梦中的那个夜晚。

夜风呼啸。

郡守的脸色虚白,两颊的肉松弛地颤动着,一颗颗冷汗吧嗒吧嗒地顺着鬓边流下来:“……让爹再看看你。”

女孩呜呜的悲泣:“爹……”扑进父亲怀里,他的衣服都被湿热的汗水浸透了。

“乖,乖,走罢。”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外面是喊杀声,火把的光化作窗子外面一团一团明亮,不住地擦着窗台溜过去。

“老爷,办好了。”

垂着头的下人咬牙低语,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得到内堂里一双穿着崭新蜀绣丝履的脚,脚底一尘不染,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好。”郡守抬起脸来,眼里闪过一丝毅然的厉色,用力将麻杆儿一样的女孩从怀里推开去,后者哭着跌进柳拂衣的怀抱里。

外面穿来了隐约的、含着疯狂喜悦的声音:“在中厅里,老爷就在中厅里,快跟我来!”

女孩往拂衣怀里缩了缩,刹那间满脸惊恐。

“快走。再也别回头。”

“他们就在这里!”

大门被攻破,一行黑影最终连绵地闯进了屋,与此同时,苍乌色的连绵屋宇骤然迸发出火光,火焰从门窗缝隙中扑出,转瞬间变成燎原之势。

柳拂衣背着她,那火球一样的一片,凝成个小小的点,在视野中远去。

“凌小姐看起来心不在焉呢。”慕声开口将妙妙惊醒,他的脸色有些阴沉,“还在想什么心事吗?”

“我……我还有急事,我忙完再来陪慕公子说话。”凌妙妙浑浑噩噩地往出走,只想快点晒到太阳。

“你说我失忆……”慕声的声音在她背后想起来,带着酷寒的笑意,“有没有人告诉过凌小姐,你也是个有两张面孔的人呢?”

妙妙一怔,跨出去的步子顿住了,炸了毛似的回过头去:“我又怎么了?”

慕声却不肯说了,笑着摆摆手,示意她走开,笑容明朗无害,像是刚刚开了个狡黠又无伤大雅的玩笑。

妙妙在心里骂了黑莲花一通,提起裙子走了。

绯色的上襦若隐若现地透出她的脊背,那鲜艳的颜色集中了全部的阳光,白色襦裙亮得刺目,拐过一个茂盛的花树丛,消失在视野里。

慕声低下头去,手上缠着凌妙妙两根漆黑的发丝。

他从袖中掏出那片符纸的碎片,两指在手心画了几笔,几股若隐若现的气流像是流动的云雾一般,涌向了符纸。

过了很久,一根细碎的的毛发自远方飘来,羽毛般轻飘飘地落在他掌心,恰凝在符纸上方。

慕声右手手指拈起这跟不易觉察的毛发,对着光仔细查看,阳光照着他低垂的羽睫,在眼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发尾微微枯黄,向上打着卷儿。

他伸出左手,凌妙妙的发丝黑亮,发尾是个整整齐齐的断面。

不是她?

慕声面上闪过一丝惊疑。

符咒在他掌心中烧掉了半边,剩余的半块仍然在尽力吸引气流,引来一股甜腻的味道,掺杂在符纸的气息中。

紧接着,剩下的那半片符纸挣扎了一下,也燃成了灰烬。他顿了顿,将凌妙妙的头发也顺手放了上去,慢慢引来她身上的气息。

他专注地等待,竟然含了一丝紧张。

凌妙妙留下的微不可闻的气息慢慢聚集在他身边,逐渐被提纯、放大,艾草和忘忧的气味被滤去,一股奇怪的艳香传来,分辨不出底下是否还有那股甜腻。

紧接着一股熟悉的气息席卷而来——那竟是浓重的柳拂衣的气息。

慕声本来稍稍放晴的脸上再度笼上阴云。

作者有话要说:说一下。这一卷主要讲女主家乡的事情,末尾渗透一些关于后面的情节。因为需要交代背景培养感情,所以本卷内容会比较多比较杂,基调比较平,到下一卷会接触比较完整的案件,冲突和剧情也会跟上。

另:感谢雾深山暮小天使的雷~

☆、替嫁(十)

凌妙妙一路畅通无阻、步履匆匆地进了厅堂。

宫中派来交接事物的大员刚刚离开,空气中混杂着招待茶的香气与安神的香料味,袅袅一缕白烟从香炉中冒出,在空气中盘桓上升,背后是瘫坐在椅子上的郡守,刚刚应付完差事,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爹爹。”

“呦,我儿来了?”郡守胖嘟嘟的脸上瞬间浮现出生动的神采,仿佛被突然添注了力量,他快活地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拖了张椅子到几案对面,“快来爹这儿,累不累?”

他虚白的和额头和鼻翼挂着密密匝匝的汗珠,不停地用手帕擦着,实在是一个爱出汗的人。

凌妙妙反手掩上了门,手脚麻利闭上了窗,这才满脸严肃地坐在郡守对面,开口便道:“爹,刚才那人是不是宫里派来赈灾的?”

郡守愣了愣,“欸。”好笑道,“好闺女,你认得他?”

“不认识。”凌妙妙直勾勾地看着他的眼睛,“这次的钱,爹爹还没动吧?”

郡守的笑脸僵了一刻,尴尬蔓延开来。

过了一会儿,他打破了寂静,脸上浮现出一种近似于惊慌和讨好的表情,“我儿,你什么时候开始管这些事了?”

他见妙妙脸上一丝笑影也没有,耐心宽慰,“这些事你不用操心,爹爹会处理好的,乖宝儿什么也不用管……”

“能不管吗?”凌妙妙打断,“爹,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赈灾的银子是能碰的吗?”

“……”郡守的表情沉了沉,随后露出一丝奇异的微笑。

这微笑是像是一头雄狮充满慈爱和宽容地看着张牙舞爪的幼崽,“是是是,我儿教训的是,爹爹该打,该打。”

他笑了一阵,接道,“赈灾需要多少,爹爹心里有数的——对了,听丫头说,今年的纱上来有疙瘩?爹爹这就重新收一批……”

凌妙妙望着他的脸出神,感到一阵无力。

什么进项都要揩油,当官的早习以为常,太仓富饶,格外受宫里重视,揩到手的也就多些,郡守当然不觉得有什么。

凌虞的母亲早逝,郡守作为一个爹可谓仁至义尽,对女儿要月亮不给星星,可是,他对待质问的神色,纵容里透露出一丝好笑——他笑什么呢?笑她一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大小姐,不懂得官场生态,还幼稚地指手画脚?

“不必了。”她叹了口气,神色愈加低落,“我什么你也听不进去,我不说了。”

“别生气啊?”他绕到她面前,做了个滑稽的鬼脸逗她,“乖宝儿,笑一个?”

“我笑不出来。”妙妙别过头去,声音故意颤了颤,“爹爹,你知道吗,我做了个梦——”她咬住嘴唇,眼里泪汪汪的,“我梦见,就因为这次的事,咱家让宫里抄家了!”

郡守府里上上下下两百多号人,要么被生擒,要么与父亲一起葬身火海,全府只走脱她一个,被托付给了拂衣和慕瑶,从此沦落天涯,于是才有了后面的是是非非。

当然有人要替她死的。

就是那个十四岁的丫鬟,穿了她的衣服和鞋子,脸蛋像腐烂的苹果,衣冠不整地横死在湿冷的泥地里。

凌虞的爹也不是她的爹,她本可以不管这些事的。可是她看不过眼。

除了看不过眼,她还觉得事发蹊跷。

“爹爹,不管你们是不是对清廉二字嗤之以鼻,孩儿只知道,穷死总比横死好,胆小的比晃眼的活得长!”

郡守的脸色变了变,一丝不安涌上了眉间,他又擦了擦汗,强笑道:“妙妙做噩梦而已……”神色犹豫了片刻,还是松动了,沉吟许久,“那样的话,我家宝儿以后就不常有新裙子穿了。”

“不要新裙子了。”她鼻子一酸,“只要爹爹好好的。”

“……”郡守的眼里也泛上一丝水光,他陷入了沉思。过了一会儿,试探地问道:“你……还梦见什么了?”

“梦见纪德叛你,拿着账本告到宫里去了。”

纪德是郡守的副手,是郡守还没当郡守的时候就带在身边的人,算来已经有二十年了。

如今的纪德两鬓已有白发,儿子都生了四个,妻女一直住在郡守府旁,两家同气连枝。

他的性子一直老实懦弱,为人随和,原书剧情安排他突然背叛,本就有几分阴谋的味道。

更何况,在那个火光冲天的黑夜里,他带着人一路找到厅堂里,想要将郡守活捉,那带着狂喜和暴戾的声音,听来实在诡异,简直像活生生中了邪。

“嚯!纪德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怎么可能干这种事?”郡守哭笑不得。

“我不管,梦里梦得真真的,爹爹不得不防。”她不待郡守反应,扬声道,“来人!”

“小姐?”灰布衣裳的阿意垂着手靠近,此人是郡守的心腹,凌虞金蝉脱壳的那个夜晚,就是他按照郡守的授意,打晕了丫鬟,为她换上了小姐的绫罗绸缎,安排了一出李代桃僵。

“你去,将纪德纪先生请过来,就现在。”

“妙妙……”

“爹爹!”凌妙妙拧眉,“待他来了,不由分说关进柴房里,关到四月初八。”

四月初八,凌虞已随主角团到了杏子镇,是凌妙妙能记起来的最近的时间点。

“你这孩子……”郡守哑然失笑,却还是纵容地随她去了,端起茶杯润了润喉。

“老爷,小姐!纪先生不在房里。”阿意步履匆匆地回报,语气急促,“园子里也找过了,没有。纪夫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妙妙与郡守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疑。

“说。”

屋檐割裂了黑暗与光亮,崎岖不平的地面反映出星星点点的光,石缝里露出墨绿的青苔。

地上的人穿了一身洗得发旧的白色长衫,两腿分开瘫坐着,两鬓斑白,额角湿淋淋的满是冷汗,他的神色惊恐而茫然。

眼前人是个穿一身雪白短上衣的少年,交领出露出猩红色的里衣的边,这一白一红对撞,犹如雪地红梅,逼人的鲜活。

他低下头俯视他,发尾轻轻摇晃,他的皮肤白得几乎可以看得见下颌的青色血管。

少年一双黑峻峻的眸子透亮,含着捉摸不定的笑意,望向了他。

“不……不知这位小兄弟想让我说什么……”

话未说完,他看见少年伸出手指拉了拉头上的白色发带,那发带又长又细,系了个松松的结,他微微一拉,发带便松散开一些。

“我……我……”

少年的眸子一瞬间如同倒映了漩涡,那一张鲜活的脸在重重光影中迅速幻化,周身弥漫着光晕,刹那间美艳不可方物,那是一种奔向癫狂和死亡的艳丽。

他的声音恍若天上弦乐,轻柔而蛊惑,“你想不想做郡守?”

“我……我想做郡守。”他两眼发直。

“可惜,太仓郡已经有了郡守,你应该怎么办?”

“我……我……”他说不出口,汗珠一滴一滴顺着鬓角流下来,淌入衣领里。可是当他看到少年的眼眸,瞬间便迷失在那无边星河般的漩涡中,“我应该……应该取而代之。”

“如何取而代之?”他循循善诱。

“我……我告发他!”他的眼光倏地一亮,两眼发赤,闪着疯狂的光,“我有证据,我有他侵吞赈灾款的证据……这是大罪,他就会被革职了……到时候,到时候……”

“可是官官相护,你怎么告发他才会稳赢?”

“我去……我去找陈太守……他与郡守是死对头……只要,只要把账本交给他……他一定,一定会报复……”

“嗯。”慕声立直身子,两手伸到背后,将头上的发带系牢,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去吧。”

地上的人失魂落魄地爬起来,跌跌撞撞往出走,眉宇间带着一丝偏执的狂喜。

“等等。”

那白色长衣的背影就踉踉跄跄地要走到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时,少年倏忽抬眼,叫住了他。他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眸光一闪,“回来。”

那人站定了脚步,像是个被绳索套住的傀儡,却兀自犹疑,脸上还挂着饿狼般偏执又贪婪的神色。

慕声眼底闪过一丝厌恶,伸出右手虚空一抓,那人一下子就像被无形的绳索拖住了腿脚,一瞬间被拉倒,拖回了少年眼前。

他蹲下去,抬手给了他一个耳光:“醒醒。”

那人被打蒙了,下一秒,又露出疯狂的神色来,眼珠爆出了红血丝。慕声蹙眉,“醒醒!”

显然也是徒劳。

少年眼里的懊恼变作阴鸷,他的手忽然死死扣住地上人的脖颈,那人被勒得干咳起来,眼珠猛地突出,发出嘶哑的吸气声。

他有片刻犹豫。

“纪先生?纪先生?你在里面吗?”远远地一道声音传来,慕声悚然一惊,一掌将纪德劈昏,回手一扣,将他整个人推进了床塌底下的狭小缝隙中,伸手飞快地放下了床单。

凌妙妙推门进来。西厢房门未落锁,因为方位不好,位置又偏僻的缘故,室内总是潮湿又阴凉,似乎要将整个房间与阳光隔绝开来。

纪德没带账本,不是去告状的,他不能平白消失在郡守府,肯定有一个去处。

府里所有的地方都找遍了,只剩下这间房。

巧的是,黑莲花正在六角凳子上坐着,一个人对着这阴森森的空屋发呆。

如若这样也是巧合,就真当她凌妙妙是傻子了!

凌妙妙向背后做了个手势,示意灰衣的阿意退开,她一个人进了屋,反手关上门:“慕公子好兴致。”

“你来这里做什么?”慕声的声音稳当当,的听不出情绪。

妙妙挑了挑眉:“我在自己家里,爱去哪里去哪里,倒是你……怎么有闲心跑到西厢房里来思考人生?”

“阿姐上一次睡在这里,落下一根钗,我替她来找找。”慕声垂下眼帘,看不清神色。

“哦,钗是不好找,大活人可就不一定了。”妙妙压抑着心中怒火,“我们郡守府丢了个姓纪的先生,不知道慕公子见没见着?”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更新结束~到今天就满3w字了,周末愉快~存稿稍有盈余,考虑下周开始加更,周一1-5日更,周末休息,不知道大家感觉怎么样。

感谢雾深山暮小天使的追论,?了?了!

☆、替嫁(十一)

“没见着。”

他眼也不抬,张口便答,顿了片刻,嘴角又漫出个无辜的笑,“这是凌小姐的家,你都找不到,我一个客人怎么可能找到?”

装,接着装。凌妙妙心中咬牙切齿。

“那,慕公子不介意我在这间房里找一找吧?”凌妙妙说着便要往前走,慕声坐在原地,伸出一只手臂,自然地拦住了她。他抬起那双黑润润的眼睛,“凌小姐眼睛不好吗,这屋里哪儿有人呢?”

“不劳慕公子费心。”妙妙挤出个假笑,“您老端端坐在这儿就好。待我找到人,再帮你一起找钗,你看这样如何?”

她绕开慕声伸出的手。

他猛地站起来,微微倾斜了一下,手臂挡在她腰际,她一时不防,整个人边扑在他肩膀上,慕声趁机将她一揽,竟然死死抱住了。

他怀里一股清冷白梅香,在她鼻尖萦绕不去。

“凌小姐别耍小孩子脾气。”他在她耳边耐心地劝告,语气却紧紧绷着。

凌妙妙使劲扭了几下,没挣脱开,“你这……”

她脸色铁青,“老流氓”三字到了嘴边,忽然瞥见慕声背后无声地伸出一只青黑的手——

这手瘦如柴,上面青色与黑色像是被颜料染过似的,从他肩膀后面小蛇一般冒出来,指甲大约有一寸长。一股冷气盘桓上了凌妙妙脖颈。

这明明……是一只女人的手。

凌妙妙后脑勺冒着寒气儿,“哇”地尖叫出来,下一刻,便被慕声带着,飞速向后一闪,远离了那只爪子,紧接着被他一把推开,踉跄着退到了门边。

她看见慕声右手腕上的钢圈已经溜下来,“当”地敲上了身后黑影的脑门儿。这“人”现了形,是个穿着颜色绫罗的干枯女尸,头发丝拖布一般披散下来,皮肤都发褐了,凌妙妙眯起眼睛眼睛,不敢看她的脸。

透过一丝细细的眼缝,她看见女尸的脑袋猛地被砸地歪向一边,发出“嗤”的一声撕裂的响。

空气里一阵寒意,压得人喘不过气。

难怪西厢房里老是阴冷,敢情里面长住了只鬼!

慕声双眸沉沉,双手飞快地交叠,“砰砰砰”三个火花像放烟花似的接连炸开,迸发出橙黄色的火光,随即变成青色的火苗,燎原般燃烧在那干尸的身上,逐渐变作一个火球。

空气中气波扭曲,似乎隐约听在有人在声嘶力竭地尖叫呐喊,但侧耳去听,又一片寂静,只听得见窗框发出“卡拉卡拉”的响动,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撞得左摇右晃。

凌妙妙盯着不远处那一团火球,手脚冰凉,心提到嗓子眼里。

慕声端端站在原地,似乎连向后躲一步也不愿意,室内似乎挂过一阵没来由的风,前后吹动他雪白的衣袖和乌黑的发梢。

“噗——”那团火突然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缩小、坠落,随后火光猛地降下去,变成一团灰烬中零星的赤红斑点。

凌妙妙向下一望,地上什么也没剩下,一缕缕烟雾向上飘去,好似曲终人散的惋叹。

慕声将那小钢圈往手腕上一套,抖了抖袖口,低垂眼睫,漫不经心地对凌妙妙解释:“忘了告诉凌小姐,我体阴易招鬼,让你受惊了。”

他这么一说,她倒想起来,原书里提到过这一点。并且,就是因为他身上阴气重,慕瑶的父母才会特意收养了他。

如同世间所有的女主角一样,慕瑶身负光环,体质特殊,她的身体无比的圣洁,是妖魔鬼怪修炼的绝佳容器,不知多少妖怪都觊觎着她。

神奇的是,偏偏她的阳气很重,它们一面肖想,一面又不敢轻易靠近。

慕家原家主慕怀江和妻子白瑾收养慕声,有自己的一份考虑。

慕声虽然与慕瑶没有血缘,但身体却是一般无二的诱人,倘若修炼,必定是个灵力随随便便就爆表的体质。

拥有这样的体质,身上的阴气却重到招鬼,轻易便可靠近,假如有妖见到这样的姐弟俩待在一起,权衡之下,十有八九都会放弃慕瑶,转向慕声。

收养这样一个小孩真是好,天资既优,关键时刻,又能给亲女儿做人肉盾牌,岂不快哉?

凌妙妙咳了一声,心虚地瞥了他好几眼:“不就是阴气重嘛……也没什么。”

慕声抬眼望她:“你不怕?”

“我……我也怕。”她犹豫了一下,指着地上升起来的一点残烟,蹙起眉头,“你……总是被鬼缠着,怕不怕?”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模样,像极了一个刻板又紧张的老学究。

他轻笑了一声。凌妙妙惊诧地望过去,见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黑莲花的笑点真奇怪。

“你笑什么?”

“没什么。”慕声敛了笑容,又睁着那双无辜的眼睛,“我在想,凌小姐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送你回房休息?”

凌妙妙立即警醒:“我不累,我一点儿都不累。”

说着说着,又兴致勃勃地离了题,“慕声,万一你睡着的时候,鬼来了,偷袭你怎么办?”

慕声对上她黑白分明的一双杏子眼,在其中看到一抹鲜活的神采,让人想起草丛里嚼草根的小麂,天真又机警。

他顿了顿,答道:“不会。”

不会什么?不会被偷袭,还是……不会睡着?

妙妙听见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瞥见床下有些异样,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蠕动,那垂着大红色流苏的的床单被拱了起来,像新娘子的盖头。

妙妙刚才被鬼吓怕了,宛如惊弓之鸟,看见这情景,汗毛倒竖,一指头指过去:“慕慕慕……”

话音未落,从床下“倏”地蹿出个黑影来,站起来便夺门而出,她还没看清楚是谁,就让慕声一下子扑到了角落里:“啊!这屋里怎么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