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那柳公子已被掏了心,眼见是不能活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端阳双眼血红,狠狠地推了他一把,如同发狂的小兽:“你才不能活了!还不给我掌嘴!”

那方士暗暗叫苦,在自己脸上装模作样地打了几下。另一个老头顿了顿,委婉道:“殿下息怒……呃……此地多邪,妖物频出,为殿下玉体着想,还是快快回宫……”

当今天子不喜鬼神之事,钦天监活得极其窝囊。这四个方士空有一身本事无处使,被尊贵的帝姬点来重用,自然是心中窃喜,可没想到这是个倒追男人不要命的,横冲直撞,不听人言。这才明白,这烫手山芋扔不掉了。

端阳帝姬狠狠瞪着他:“要回你自己回,本宫不回去。”她咬了咬牙,似乎下定决心,指着旁边那黑洞洞的深渊,一字一顿道,“本宫要下裂隙!”

妙妙心里一顿,来了。

果然,一旁遭遇重创、沉默的像影子人一般的慕瑶听到这三个字,仿佛立刻惊醒了,飞速走几步,眼见就要往裂隙里跳。

“哎慕姐姐!”妙妙一把拉住她,压低声音飞速劝告,“慕姐姐,你冷静点……”

“阿姐!”慕声在众妖的包围中抢了个空隙,隔空叫住了慕瑶,他额上碎发已经被汗水打湿,脸色惨白,整个人看上去像是从水缸里捞出来的,他双目发红,“阿姐……别下去,那下面……那下面可能是阵!”

这次不是夸大其词。

幻妖跳下了裂隙后便消失了。如若地下是幻妖的家,那裂隙便是幻妖家的门。一只大妖抢了宝物回了家,却不关门,难道是专等着人上门讨债吗?

幻妖留着裂隙,就是等着慕瑶义无反顾地跳下陷阱,但那究竟是什么样的陷阱,谁也无法预料。

慕瑶自然也懂得这个道理,可是她此刻顾不上生死,只是望着裂隙,绝望道:“拂衣在下面。”

“阿姐……下面危险,别下去……”

一对多,本就危险,要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最忌分神。慕声拦她的功夫,已经挨了好几下,转瞬变从平手变成了劣势,他在四面八方的攻击中分神,已经快顶不住了。一旦有一个缺口,他就会立刻被妖物吞没。

慕瑶径自往裂隙走,脸色很差:“是生是死,我也要把拂衣带上来。”

妙妙的心提到嗓子眼里。原著写到这里,总是藏匿于阴暗角落的捅刀小能手凌虞再次出现了:她误以为柳拂衣已死,伤心欲绝,悲伤霎时转化成恨意,把还在迟疑的慕瑶一把推下了裂隙,自己跑进了树林。

慕声目眦尽裂,因此恨她入骨。

这就是她在四分之三阶段的任务:她要在慕声眼皮子底下,把他最爱的姐姐推进裂隙里去。

她左转右转,焦虑得几乎站立不住。

旁边的端阳帝姬还在和方士争执:“我凭什么不能下裂隙?”

“帝姬千金之体……”四个穿道袍、蓄长须的方士对视几眼,咬牙齐齐跪下,“地裂之下妖气浓重,恐为魔窟,帝姬若是以身涉险,我等万死难辞其咎……”

帝姬一时语塞,许久才问:“既然不想我以身涉险,就不能陪本宫一起下去吗?”

“这……”方士们面面相觑,脸色都很难看,“下面实在危险,还是请帝姬移驾……”

她恨恨地望着地上跪着瑟瑟发抖的几个方士的脸,觉得他们就像是纸老虎,吃着皇家俸禄,遇事却胆小怕事,全然靠不住,指着他们的鼻子喝道:“你们不是长安城里最厉害的方士吗,怎么连一个裂隙都不敢陪本宫下?”

她气得踱了几圈,一跺脚:“好,本宫自己下去,不必跟来!”

“帝姬。”慕瑶忽然伸手拦住她,面色苍白却笃定,“帝姬请回吧,我会下裂隙,将拂衣救出来。”

端阳怔怔地望着慕瑶的脸,那双琉璃瞳如宝石般澄澈,眼角下一颗泪痣,清冷美艳。她话语虽轻,却不容辩驳。

愁得抓耳挠腮的凌妙妙望见了帝姬,乱转眼神慢慢定了下来。

慕声的眼角血红,几乎变成了哀求:“阿姐,我求你……”他猛然一放捉妖柄,将攻到身前的妖物击开,手上爆出几个火花,却因为气力不支,那火花仅仅生了一簇细弱的小火苗,便匆匆熄了。

他似乎妥协到极致,“等我一下,我陪你下去。”

慕瑶的背影一僵,妙妙也跟着一呆。

原著里慕声百般阻挠慕瑶下裂隙,是因为他对柳拂衣的生死漠不关心,自己不救,也私心不想让姐姐去救,二人激烈争辩,才给了凌虞可乘之机。

现在,剧情已然走偏,慕声的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按照常理,这时候慕瑶应该等着弟弟了。说不定她还会返回身助弟弟一起杀妖,二人再一并下裂隙,多少有个照应。

可是妙妙的任务不许她再等下去了,是成是败,在此一举。

此时此刻,凌妙妙、慕瑶、端阳帝姬三人站在一处,相互之间离得很近。

恰好,四个方士见到端阳站在了裂隙边,生怕帝姬脑袋一热跳下去,或是脚下踩空坠下去,也一股脑儿地涌了过来,将帝姬团团围住,想把她拉到安全的地方。

裂隙旁边,一时间聚拢了七个人,拥挤地混成一团。

凌妙妙眼疾手快,一把将慕瑶推了下去,犹豫半秒,随即拽着她下落的衣角,紧跟着她跳了下去,高喊道:“慕姐姐等等我,我也要去救柳大哥!”

慕声听到喊声,难以置信地一望,浑身血液结成了冰。

非但阿姐一意孤行跳下了裂隙,旁边的凌妙妙也跟着她义无反顾地跳了下去,两个人的身影,转瞬间全部消失。

甚至没有看他一眼。

脑中一片空白。

转瞬之间,心中天崩地陷,旋即,他勉力维持的防御圈被攻破了,万般攻势如几丈高的海啸,兜头盖脸而来。

*

四个方士目不转睛地盯着裂隙下看。

几秒钟的功夫,像下饺子一样刷刷下去两个人,半晌了,却连个到底的声响都没有,这裂隙仿佛地狱张开血盆大口,来一个吞一个,尸骨无存。

几个方士出了一身冷汗,生怕端阳帝姬也跟着下去,连拉带拽将她往外拖。

“放开本宫,你们放开本宫!”端阳帝姬拳打脚踢,哭得几乎崩溃,“我也要去救柳大哥……”

话音未落,大地猛地震颤一下,随即狂风暴起,所有树干疯狂摇晃,叶片如雨,连地上的沙砾尘土,都打着转而上了天。

妖物的厉声尖啸骤然齐声响起,惨烈无比,几乎要将夜幕撕穿。

惨叫声一叠又连一叠,群魔乱舞,万鬼同哭,总是半遮半掩的阴阳裂,此刻才真正变成一个血淋淋的炼狱场。

“不好……”两个方士抬头,眸中映出诡异的红光。

红光来自天边,几乎笼罩了半个夜空。

少年悬浮在空中,头发有些散乱,扎起的高马尾塌下些许,总是系成蝴蝶结的发带松松散下来,拉出长长的白色飘带,在呼啸的风中乱飞,时而贴在他脸上,时而卷上半空,似乎是将银寒的月色拉成一线,在他头上疯狂起舞。

他的头发黑亮如铜矿。衣袖疯狂摆动,眸中肃杀的暴戾,慢慢氤氲开,酝酿成空洞的黑,似乎众生万物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可被踩在脚下的蝼蚁,不值一提。

这是身披夜色而来的邪神,杀戮为乐,伸伸手指,欲将天地玩弄于手掌。偏偏他眉梢眼角都泛着红,衬着漆黑的瞳仁,几乎是有些妩媚脆弱的颜色。

——那是淬了毒的美丽和无辜,谁贪看一眼,便要以死为代价。

“慕公子难道不知道,正派以反写符为大忌吗……”

一个方士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眼前这位,可是一向自傲的捉妖世家的公子,居然以自己的血堂而皇之地使用邪术?

况且,如果没记错的话,当年慕家倾覆,就是因为大妖的一纸反写符。正派捉妖人都对反写符避之不及,慕家人尤其忌讳,几乎恨之入骨,可他竟然……他怎么敢……

话说回来,他也是头一次见到反写符可以爆发出如此惊人的力量,一笔能一举将阴阳裂中汇聚的妖物屠戮个七七八八,实在是闻所未闻……耸人听闻……

他手脚发凉,几乎站成一座石塑像。身旁同伴拉了拉他的袍角,压低声音,脸色都变了:“怕不只是反写符……”

慕声慢慢低头,长长的眼睫垂下,望着脚下漂浮的几张沾了他血的符纸,慢慢勾勒起一丝无谓地笑。

反写符吗?他不仅以血画符,还松了发带,一日之内,连犯两禁,可是有人会管他吗?

阿姐不会为他停留,就连他松开发带也不能让她等上一等。

连她……也不会。迷迷蒙蒙中,他听见女孩儿脆生生的声音对他喊“保命要紧”,才有了杀出重围的底气。她默许他放纵沉沦,容忍他做旁人不能容忍之事,对他还有一丝一毫他贪恋的关怀,可是临到生死关头,却是为了柳拂衣跳下不知生死的万丈深渊……

终究,他比之不及,无足轻重……

他慢慢落下地面,眸中戾气暴增,清明和混沌反复交替,似乎一会儿是漆黑的夜,一会儿是起着大雾的白天,忽而茫然无措,忽而冷酷无情。

几个方士觉察到眼前人的状态不对,脸色如临大敌,审时度势地慢慢向后退着,仿佛赤手空拳的人面对一只饥饿的猎豹。

寻了个机会,拉起挣扎的端阳帝姬,一记手刀将她劈昏,扛在肩上,转身撒腿便跑。

慕声没有去追,他漠然望着几人奔逃的身影,又垂眸望着脚下裂隙,神色复杂。

裂隙下方黑漆漆一片,深不见底。

作者有话要说:阿妈抱抱委屈声声QAQ,苟住不要黑化QAQ!

邪术是把双刃剑,伤人者必将自伤。古往今来大反派,很多都是反被邪术驱使,不仅反噬自己,而且失控之后为祸一方。规矩之所以规矩,一定是最安全稳妥的,姐姐不知变通,并不代表着她冷漠qwq

☆、大地裂隙(四)

跳下去吗?

他慢慢蹲下来, 用手触摸裂隙的边缘, 是泥土下是坚硬的岩石,粗糙冷硬, 一股股寒气化作丝丝缕缕的白雾,从裂隙中漂浮出来。

好冷。

处于阴阳裂中的泾阳坡,无论是妖是人, 活的已经奔逃, 逃不掉的已经被他所杀,四面一片死寂,只余他一人。

跳下去吧。

把阿姐和凌妙妙救上来, 先救上来,再算总账。

他肩上伤口还在渗血,滴滴答答,滴落在灰白的岩石上, 茫然地笑了。阿姐是素来不听他的,可凌妙妙跑什么呢?

她难道不知道,她柳拂衣, 不过是一厢情愿,感动不了别人分毫……即使如此, 她也不听他一言。

让她别跟来,她迈腿便来。

让她在树林里等, 她偏要乱跑。

让她等一等,她理都不理,径自往裂隙里跳。

难道要打断手脚, 绑在他身边,才可以听话么?

……

邪术的劲头已经过去,就好像吃了兴奋剂的运动员,熬过了药效,他在茫茫的夜色中,又冷又倦,小腿轻微地抽搐着,连带半边身子也轻轻颤抖起来。

骤然,轰隆隆的声音沿着大地传来,如同一穿闷雷从地下炸响。

天旋地转,一股巨大的力量即刻将他甩离裂隙几丈远,仿佛巨人的手掌,不怀好意地玩弄着掌心一只小小的雨燕。

他几乎是立刻借力再次腾空,脱离了桎梏,身经百战的捉妖柄,顾不上疲累,再次披甲上阵。

望见地下,他脸色骤变,直接向裂隙俯冲过去。几乎是同时,环绕泾阳坡的远山隆隆作响,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开始崩裂,硕大的石块,像雨点一般朝他砸过来来。

“轰隆隆隆——”

裂隙正在缓缓闭合。

幻妖说的没错,这泾阳坡的山水树木,皆为她所控,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即便慕声能够一击杀死所有有生命的妖物,但没生命乃至孕育生命的天和地,他无法掌握,更不可能脱出。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

鲜血越聚越多,几乎汇聚成溪流,兜在衣服上,先是一滴滴,随即变成一股细流。他被甩到地上,打了个滚咬牙爬起来,拖出一道长长的血痕,甜腻的味道笼罩了周围的空气。

他撑着地面的指节发白颤抖,努力支撑着身体,浑身上下都湿淋淋的,如同溺水的人,绝望地盯住裂隙的位置。

裂隙早已合上,徒留一道纤细如蛇的痕迹,像是嘲笑的嘴。

*

裂隙之下,是一座阴寒的地宫,有着高高的殿顶,墙壁每隔几步有一个凹陷,保存着幽绿的火种。

凌妙妙跟着慕瑶安稳落地,几步追上了她:“慕姐姐你没事吧?”

慕瑶骤然回头,抢先抓住了她的手,神色严肃:“你怎么也下来了?下面有多危险你知道吗?”

她有些慌乱,几张符纸捏在手里,手都有些抖,抓着凌妙妙的肩膀,笃定道:“我送你上去。”

“不用,我不上去……”凌妙妙使劲摇头。

不是她非要下来,让她留在上面,她实在无法承受黑莲花的盛怒,就算他没看清姐姐是她推下去的,也难保不会迁怒。

要跳,干脆一起跳好了……都跳下去了,他就没人怨了。反正她有系统防身,暂时不怕危险。

就是不知道,他一个人在上面情况怎么样,能不能变通一点,领略她那句“保命要紧”的精髓……

慕瑶急了:“别任性。这是幻妖的地盘,下面处处都是机关,我自己都不确定能全身而退,护不住你怎么办?”

妙妙瞪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头摇得像拨浪鼓:“我真的没事,慕姐姐,我……我运气好,轻易死不了的。”

“……”慕瑶气得踱了几步,转头再次扶住了她的肩,那双美丽而清冷的眼睛严肃认真地望着她,“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好吗?阿声一个人在上面,我怕他做傻事,你上去看着他……”

凌妙妙的头摇得更厉害了:“慕姐姐,我要救柳大哥……”

慕瑶刚要开口,地面轰隆隆一阵颤抖,二人齐齐仰头望去,只见头顶遥远的“一线天”越缩越窄,连夜空上的星星都黯淡无光,几乎看不到了。

黑暗如大网,兜头盖脸地撒下来,就要将她们笼罩。

“裂隙要闭合了!”慕瑶脸色急变,搂住妙妙的腰,咬住牙,想要借力将她送上去。

没想到这个刹那,一道利斧般的寒光从天而降,眼看就要劈到她们身上。

慕瑶瞳孔急剧放大。

这样下了死手的攻击,恐怕是幻妖送给她们的第一道大礼,她若在宝物盈满,气力正盛的时候,方能稳稳接住一击,可是现在,她猝不及防,还有一个手无寸铁的凌妙妙,她这一挡,不死也要去了半条命……

来不及了。

她猛地转身,想和凌妙妙换换位置,先拿收妖柄挡一挡,未料那少女使劲抱着她的腰,坚持挡在她前面,咬牙道:“慕姐姐先别动——”

白光猛地落下,如同斩首的铡刀,又快又狠,“倏”地一声,一道水蓝色的火焰猛地蹿出,刹那间将凌妙妙包裹在其中,又因为她紧紧抱着慕瑶,二人陷入蓝焰的掩盖之下。

一蓝一百在空中对撞,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啸,巨大的能量炸开,光芒刺目,整个画面都发白了,随后,一切尘埃落定,地宫还是那个地宫,幽绿的火焰阴森森地照着地面,空气中只飘飞着几点蓝色的火星。

化险为夷,地宫中只余两人交叠的喘息声,妙妙放开慕瑶,开始虚脱地揉自己被晃花的眼睛。

许久,慕瑶才有些犹疑地问:“妙妙,你身上那是什么东西?”

“呃……”凌妙妙陷入沉思。

她该怎么给慕瑶解释系统的护体蓝焰?

慕瑶没有等她回话,径自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什么。妙妙借着冷色调的光一看,有点眼熟,是个扎着细细白丝带的秋香色香囊。

她下意识地往自己腰间摸,只摸到一小节粗糙的断口。

黑莲花用法术亲手给她挂上的香囊,走哪跟哪,自动打结,还是死结。她卸了无数次,换了无数件衣服,都没能摆脱,她觉得搁在外面奇怪,只好将它盖在了袄子下面,平素不露出来。

现在……却这么轻而易举地断了,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慕瑶纤细的手指捏着那香囊,摩挲了几下,面色有些古怪:“这个香囊……哪里来的?”

“我……”妙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睫毛颤得厉害,“我路上捡的。”

慕瑶抬眼看她一眼,随即飞快地解开了系着香囊的白色丝带,将里面的干花一把一把地往出掏。

妙妙有些震惊地看着她的动作,瞠目结舌地看见她从一堆干花里面,掏出了一张折成小块的符纸。

慕瑶将符纸展开,澄黄的符纸上面,红艳艳的一片,她的脸色霎时惨白。

“慕姐姐……怎么了?”妙妙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表情半晌,有些摸不着头脑,“……这个香囊里,怎么有符纸呀?”

慕瑶捏着符纸,给她看上面繁复的字迹,笔触粗细不一,有的地方鲜红,有的地方发褐,是沾着指上鲜血写的。

她看着那符纸,目光格外复杂:“反写符。”

凌妙妙脑中嗡嗡作响,黑莲花强行塞给她的香囊里,藏了一张反写符?

她有些难以置信地试探道:“那……刚才那个蓝色火焰……”

“方才那个,正是它的手笔。”慕瑶的脸色仍然称不上好,“这张反写符,感知感应杀念,借力打力。一旦觉察到攻击里带着杀意,便立即奏效……以恶止恶。”

她满脸复杂地将符纸塞进香囊里,递给了凌妙妙,指尖微微颤着:“若是平时,我定然将它销毁,可是你捡的邪物,却阴差阳错做了你的护身符……”

她欲言又止,不再说话了。

妙妙接过来,把拿出来的干花一点点塞回去,又把它塞成一个圆滚滚、鼓囊囊的模样,展了展香囊角,在指尖拎着晃了晃,低头嘟囔道:“……可是我系在身上好好的,不知怎么竟然掉了。”

“这张反写符已经没用了,所以香囊会断开。”慕瑶解释道,“幻妖并非平常妖物,是天地孕育之灵,死人怨念做芯,它的攻击能量极大,捉妖人都很难抵挡,刚才那一挡,已经超出它的极限,是以两败俱伤。”

凌妙妙沉默地将断开的小香囊揣进了自己怀里,又拿指头戳了戳,仿佛在戳黑莲花圆滚滚白生生的脑门。

——安生点吧,以后。

做个普普通通的表里如一的香囊。

*

晨光熹微,少年半倚着树干,在凌晨的清寒中醒来,睫毛上落下了第一丝微光。

鸟叫声渐渐清晰起来,阴阳裂在旋转,慢慢转换到了光明的一端。世界由黑白两色,恢复五彩缤纷。

身上的伤口缓慢地开始愈合,伤口处的血液也不再流淌,他的嘴唇微微发白干裂,感觉到头重若千金,昏昏沉沉,他晃了晃头,呼出几缕炙热的空气。

头晕目眩,大约是在发烧。

上一次生病,似乎还是在小时候,慕瑶出门历练,他又惹恼了白怡蓉,被一个人在柴房里,靠着一桶冰水捱过了一周。

后来,他的忍耐力变得极强,平素不露声色,别人发现不了异样,也不敢仔细打量。

再后来,身旁多了个火眼金睛的女孩,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将他看穿。

动不动就拿冰凉的手拭他的额头,摸他的衣服够不够厚,问他手腕上的伤哪里来的……问他淌水过河凉不凉。

他慌张又恼怒。

……也贪恋。

他睫毛低垂,手指攀上发顶,一点一点将塌下来的头发扎上去,又将发带系牢。

——即使是紧箍咒,他不是还得照样引颈就戮,主动钻入牢笼,任别人用缰绳牢牢控制着他,压抑着他……

他本是个怪物,不为世人所容,从不敢露出真面目。

如果这样,可以被接受的话,那就这样吧。

一辈子这样……也无所谓……

大树落下几片叶子,从他衣袍上滚落,太阳在渐渐升起,他一步一步迈入溪边,用水一点点洗去头发上的血渍,身上一阵阵的发冷。

他犹豫了一下,泡进了冰冷的溪水中,脚步踉跄着,几乎是整个人翻了进去,激起了水花。

流淌的溪水带上了丝丝缕缕的红。

他的发梢上滴滴答答散落着水珠,睫羽轻颤,开始在水中不自知地打着寒战。

还觉得冷,还觉得痛……就暂时不会死。

水中有一只手,划开波浪过来,慢慢攀上了他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声:我!要!黑!化!啦——【向天炫酷伸臂】

裂隙:咔叽。【在他背后合上了】

声:……

……

黑化失败×1

☆、大地裂隙(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