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姨娘只有你一个女儿……”

“那我……又是谁……”

头痛尖锐刺骨,如同植物根系要扎根颅骨,霸占他整个身体,他在痉挛般的痛楚中反复失去意识,疼痛消退的间隙,才后知后觉地在退朝中记起什么。

——原是梦中梦,是真是幻,他脑子里混混沌沌,一时间还分不清楚。

只是,裂隙……

裂隙下面还有人等着他。

神智终于尽数回归。

天色渐暗,他还泡在冰冷的溪水里,身上带着伤,如若此时不抓紧时间起来,等阴阳裂转到阴面,溪水化作暗河,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少年挣扎地爬向岸边,用尽全身的力气靠在了树干下,湿透的衣服仿佛有千斤重,湿淋淋地贴在身上,又潮又冷。

风吹动树林,青草发出潮湿的清香。林中似有仙子经过,化一阵香风到了他身旁。

那陌生又熟悉的身影矮下身,口中哼着天真无邪的曲子,轻柔地靠近了他,她发上熟悉的栀子香馥郁,闻着便像醉卧百花间。

赫然是他心中所想。

先前他嫌弃这股梳头水的香气,现在,它却仿佛是他活着的唯一证明。

恍惚中,林中而来的女孩勾着他的脖颈,在他颊边落下冰凉轻柔的一吻,她柔软的唇像天边云朵,山间流岚。

他猛地揽住她的腰,将人抱坐在腿上,扣着她的十指,俯身吻了下去,似乎要将这朵云禁锢在怀里,再用力揉进胸膛。

只要不放她飘走,就永远属于他。

少年紧闭双眼,纤长睫毛翘起,在她唇上辗转流连,似乎所有暴烈情绪,都在山间云间,得以温柔寄托。

许久,才将她松开,伸出手指,来回抚摸着她红润的唇,声音有些喑哑:“你不是跳进裂隙里了吗?”

她的手指也轻柔地扫过他的颊,黑白分明的杏眼中有无限怜惜:“是啊,所以,我也只是你的幻梦。”

说罢,怀中人影立即消散了。

月光如银纱,笼罩着少年苍白的脸。

他茫然望着空荡荡的膝头,骤然惊醒,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梦是虚妄。

噼里啪啦,树叶被打得上下摇晃,带着土腥味的冰凉雨点落在他脸上。

先前还是豆大的水滴,即刻变成了瓢泼大雨。

暗河里满是溅起的丛丛水花,芭蕉叶被打得抬不起头来,细密的水雾里,雀鸟被打湿翅膀,在雨中艰难低飞。

慕声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仰头接雨,水汽氤氲的黑眸在雨帘里愈显湿润,似乎带上了湿漉漉的潮气。

他慢慢垂眸,从在怀中摸索,拿出一个皱成一团的纸包,因为被水泡过的缘故,纸和纸沾连到了一处。

雨滴顺着他的脸颊流淌,聚集在苍白的下巴上,旋即顺着下颌流进衣领里。

他静默地掀起两片纸的边缘,在大雨中极具耐心地将它慢慢分开,五颗饱满的红枣堆叠在一起,只是糖衣有些化掉了,流淌着黏糊糊的汤汁。

“这是金丝蜜枣,专补血的。”

“我爹说了,每天吃红枣,健康不显老。”

“留着以后吃。”

她冰凉的十指喂了他一颗枣,随即霸道地封住他的唇,不容拒绝地请他感受这份甜。

阳光从高耸的竹林间落下,像丝丝缕缕的糖,鸟叫啁啾,她的手指,便在他无声的轻吻之下。

被打湿的黑发粘在脸颊上,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滴答答地流下,他脸色有些发青,嘴唇在深夜极低的温度下不自知地细微战栗着。

他缄默地放了一颗蜜枣在嘴里,感受迟来的甜蜜慢慢化开。

是甜的。

黑眸闪动,仰望着不见星星的夜空。

视野里无数雨丝自广袤苍穹落下,闪烁着银光,如同降下来的千万根针,俯冲下来,要将大地戳成千疮百孔的筛子。

他忍耐着黑暗和冷,舔了舔唇边遗留的甜。

裂隙,总会再开。

*

“外面可能下雨了。”

小砂锅里咕嘟嘟沸腾着汤药,中药味中混杂着一丝稀薄的血腥气。凌妙妙拿着扇子,不熟练地俯身瞅着火,鼻头粘了一小块灰。

“你怎么知道?”慕瑶低眉包扎着手腕上的伤口,脸色有些苍白,但仍然平和地微笑着。

“我觉得今天地下格外地潮。”妙妙苦大仇深地盯着炉火,烦躁地扇起了风,吹得那炉火左摇右摆。

人不爱住地下室,都是有原因的,常年不见阳光和蓝天,心情容易变差。凌妙妙在地宫住了三四天,感觉自己变得越来越暴躁。

地宫构造,与李府布置一般无二,也可能是幻妖只住过李准的家,所以认为人类的房子合该是那样,就依葫芦画瓢给自己建了座一模一样的。她们就住在先前住过的对应房间。

可这地下世界就像是精美的仿制品,即使再巧夺天工,也终究比不上真实世界。

相比之下,慕瑶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性。

幻妖提出的条件很欺负人,不但晨昏定省招她们来,故意让她们看着被做成傀儡的柳拂衣为她鞍前马后,暧昧至极,还要让慕瑶每天放一点血,给柳拂衣煮药喝。

凌妙妙这几日才感受到女主角外柔内刚的脾气体现在哪里:她不仅答应,还坚持了好几天,忍着心痛如绞,面无表情地等待着时机。

只是……

背后落下一个高大的影子,是柳拂衣踱到了厨房。

三个人挤在厨房,一时有些局促。

妙妙对傀儡心情复杂,昂起下巴,挡在慕瑶身前:“你来干嘛?”

靛蓝色袖口中伸出骨节修长的手,他端起案板上搁着的空碗看,像是在缓解与生人对话的尴尬,神色冰凉冷淡:“楚楚让我看看你们熬好药没有。”

“好了。”慕瑶语气平静地垂眸,接过他手上的碗,掀开砂锅盖子,用勺盛了一碗,摆在托盘上。

她白皙的手腕上包着手绢,随着动作,手绢上透出斑斑点点的血迹。

傀儡无动于衷地望着那伤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拿去吧。”慕瑶平和地递过托盘,只是没有看他的眼睛。

柳拂衣转身欲走,一只手突然拦住了他的腰,低头,是一双晶亮亮的杏子眼,女孩儿抬眼瞪着他,像虚张声势的小老虎:“慕姐姐放血给你熬药,不说一句谢谢吗?”

他怔了一下,旋即冷淡道:“多谢。”

柳拂衣谪仙般的身影飘然远去。

身旁人影骤然一歪,案板上的勺子被撞掉了,当啷一声摔在地板上,妙妙在猝不及防的混乱中,眼疾手快地架住了慕瑶。

慕瑶的脸色唇色都因失血而苍白,扶住自己的额头,眼神涣散。

意识清醒时,她靠在冷硬的椅子上,一只碗挨住了她的唇,碗中热气漂浮上来,蒸在她脸上。

“慕姐姐……”她睁开眼,凌妙妙脸颊红扑扑的,站在她椅子前,将碗倾了倾,热水灌进她嘴里,“你可能贫血了。我借用了一下厨房的砂锅,喝点热水吧。”

她急忙抬手接过碗,端起来抿了一口,烫口的水入了肺腑,熨帖人心。

凌妙妙摸遍全身上下,一时赧然:“呀,红枣没带在身上——”旋即又笑,眼眸亮晶晶的,“厨房里连块儿糖也没有,柜子里都是空的,里面还有这么长的小虫子,比蜈蚣脚还多。”她伸出手夸张地比划了一下,满脸嫌弃地皱起鼻子,语气欢快,“幻妖造厨房只造个空壳子,跟堆沙堡似的,你说可不可笑。”

慕瑶无声地抿着水,幅度很小地勾了勾嘴角,眼泪落进热水里,打出几丛小小的水花。

“妙妙,坐下歇歇吧。”

“……”林妙妙无措地盯着以碗遮脸的慕瑶,难道她的安慰神技不起作用,还把女神给弄哭了?

她蹲下来,小猫一样趴在慕瑶膝头,仰头向上瞅她的脸:“慕姐姐,我昨天做了个梦,梦见你和柳哥哥成婚了,先在无方城住了几年,然后继续游历江湖,你们生了三个孩子,两个男孩一个女孩,男孩们老打架,女孩长得像你。”

“慕姐姐,我做梦一向很准的,我们一定能出得了裂隙。”

“……”慕瑶放下碗,已经很好地掩藏起了眼泪,柔和地望着她笑,“既然我与拂衣成双成对,那你呢?”

“我……”妙妙顿了一下,回过了神,“我做孩子干娘呗……”她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个相当鬼畜的笑,“难道姐姐你肯让我做小,我们姐妹二人共侍一夫?那我倒是没什么意见,柳大哥想必也愿意得很。”

这样离经叛道的话,先前她肯定会目瞪口呆,或许怒火中烧,可现在,慕瑶却知道她什么用意,被她逗笑了。

不见天日的地宫里,两个人一蹲一坐,面对面笑了一会儿,笑得像未出阁的小女孩,闺房里拍着手玩家家酒。

慕瑶心里一阵鼓胀胀的暖意,同时也几乎确定,凌妙妙对柳拂衣无意。

但她是个好女孩,值得最好的对待。

只是,真如她所说,她能毫发无损地熬过此难,与他白头偕老吗……

“慕姐姐。”妙妙斟酌了一下,开口道,“你知道幻妖是怎么把人做成傀儡的吗?”

慕瑶端碗的手颤了一下:“先掏心,再用咒。”

“那你说……”妙妙开始玩自己的手,漫不经心地问,“要是把掏出来的心安回去了,会怎么样?”

慕瑶似乎猛地一怔,随即倾过身子,附在她耳边:“不瞒你说,我正有此意。”她压低声音,“这几日我四下观察过,地宫构造,跟李府一般无二,只是厅堂里那屏风后面有些文章。”

“厅堂后面……是十娘子夫妇和楚楚的卧房?”

“是。那么多间房里,只有那一间门口设了封印。正如你所说,幻妖造的这处地宫是个空壳,按理说也没有防盗的必要,如果她设下封印,想必只有一种可能——里面存放了贵重的东西。”

妙妙仰头:“比如柳大哥的心脏?”

二人对视,慕瑶眼里半是期望,半是深重的焦虑。

凌妙妙知道慕瑶在愁什么。她们两个落在幻妖的地盘,美其名曰做客,其实就是变相囚禁,幻妖阴晴不定,哪天心情不好,随时可能将她们处以极刑。想要在这种条件下抢出柳拂衣的心脏,无异于天方夜谭。

但要想主动脱困,再救下柳拂衣,似乎只有这一条路。

事实上,原著就是这样发展的。泾阳坡一节的末尾,慕瑶经过数天筹划,想办法进入了那一间加着封印的密室,决心夺回柳拂衣的心脏。

可是幻妖心思九曲十八弯,阴毒至极,其实是刻意做出倏忽的假象,引诱慕瑶上钩,故意布好了杀局等她。

但慕瑶毕竟是慕家家主,幻妖为了将她一举杀灭,不得不向天地日月借力,她自己又不愿离开主战场,于是打开了裂隙,令午夜的月光照进了地宫。

千钧一发之际,守在裂隙旁边的慕声趁机跳下,将主角团捞上了岸。

想起黑莲花,凌妙妙就头痛。

她的穿书对于男女主角的剧情几乎毫无影响,可是自打慕声遇到了她,路线似乎就有些走偏了。

太仓郡一节,慕声没有害死凌虞一家;长安城一卷,慕声又为了她两度使用禁术,加速了黑化过程。

到了泾阳坡这里,她给慕声嚎的那一嗓子如果起效,可能对他的黑化的时间点产生影响,更别说作为他主战力之一的收妖柄,有一只送给了她。

如果蝴蝶效应成立,现在掀起的可能早就不止一场飓风,恐怕是世界毁灭。她根本不能确定他在上面情况怎么样,更无法百分之百保证,他能在那个千钧一发的时间点准确地赶来救慕瑶。

所以……

“慕姐姐,我们不要再观察了,明天就去抢柳大哥的心脏吧。”

慕瑶愣住了:“明天?”

既然幻妖有意做局,那她趁着陷阱还没做好,提前出手,打她个措手不及,能不能改变剧情发展,让主角团少些曲折?

作者有话要说:7000收庆祝。

一个虚拟脸颊kiss

致使声声黑化失败×2

☆、大地裂隙(八)

幻妖慵懒地靠在椅背上修剪指甲, 小小的手上, 十只手指都涂了红艳艳的丹蔻,与她血红的唇、眉间的戾气一样, 看起来有轻微的违和。

不是她酷爱这具五岁女孩的身体,而是天生地长的幻妖,唯一的短板便是无法化人形, 只有这一具现成的躯壳能为她所用, 为此她还蛰伏了许久,想来也真憋屈。

这种憋屈,她便发泄到了这几个自不量力、让她耍得团团转的方士身上。

“柳哥哥……”她眼皮微掀, 懒洋洋地唤,“我有些饿了。”

柳拂衣立在她身旁,如同忠心耿耿的骑士,闻言立即恭顺而体贴道:“我去厨房给你拿些吃的。”

幻妖鼻子里“嗯”地一声, 露出了诡艳的微笑:“好。”

柳拂衣走远,脚步不疾不徐,连背影都流露出一种遗世独立的气质。

幻妖伸手看着自己剪好的指甲:其实, 这地宫就是一座空壳,厨房里什么食物都没有, 所谓的生活,不过是依照着李府的日子做个样子。

只是数百年孤独寂寞, 现在有这个傀儡陪伴,哪怕这人间烟火都是假的,她也觉得十分满意。

*

柳拂衣进了厨房。

厨房里只有凌妙妙一个, 少女穿着一身浅碧色的衫子裙,侧着身子站着,正在低头看着砂锅,灶却是冷的。

“怎么不熬药?”他无声地靠近了她,偏冷的靛蓝色衣摆随风而动,带着一股陌生的威压,凌妙妙抬头,满眼惶惶然,欲言又止,怯怯道:“柳大哥……”

“怎么了?”他冷淡地问。

少女伸出细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指了指灶台,吞吞吐吐,:“火……”

他纡尊弯腰去看,黑洞洞的膛里,柴火凌乱地堆着,皱起眉头:“火怎么了?”

她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有些缥缈:“火点不着……”

柳拂衣松了口气,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原来是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

刚要起身,凌妙妙背在身后的手猛然伸出,手里握了客厅插红梅的那只白瓷瓶,“哐啷”一声砸在了他后脑勺。

碎瓷片崩裂一地,点点血迹如红梅,滴滴答答绽放在碎片上。柳拂衣的身子顺着灶台无声地滑了下去,伏在了地上。

“柳大哥对……对不住,回头让你打回来……”

凌妙妙心跳不止,两脚在不自觉地抽筋着,她以一个非常扭曲的姿势,咬牙拖着柳拂衣的身体,移了个位置,扶着他坐着靠在灶台边。

他的几缕长发遮住了脸,妙妙将他的脸摆正,头发理好,看起来像是坐在地上小憩。

地上残局拿脚拨到了一边,她从袖中抽出仅剩的那五张符纸,因手抖得厉害,抽了三次才抽出来,手心都让汗打湿了。

她一面按照慕瑶叫她的阵法,绕着柳拂衣在地上贴符,一面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生怕一个不注意,幻妖便闻声而来,掐断她的脖子。

最后一张符纸贴好,几张符纸上的字迹同时闪烁起来,相互感应,表明她贴得位置没有偏差,即刻便能生效。

凌妙妙拍拍裙子站起来,倒退着走出了符纸围成的圈,临到门口时,以门边靠着的竹杆猛地将砂锅一拨,陶瓷砂锅从桌上滚落到了地上,轰鸣着破碎,发出巨大的响声。

她扔下竹竿,转身飞快地跑出了厨房,走廊不受光,几乎漆黑一片,靠着梁上冷红的六角灯照亮,她拎着裙子敏捷地跑过时,六角风灯便随风而动,垂下的流苏来回旋转。

她闪身进了厅堂,藏在巨大的屏风后背后。透过屏风的缝隙,能看到正在修剪指甲的幻妖扔下剪刀,跳下圈椅,狐疑地往厨房走去,小小的女孩走路像猫儿,几乎没有声音:“柳哥哥?怎么了?”

幻妖走远了。

屏风背后,那间始终锁着的房间吱呀开了一条缝,妙妙透过门缝,看见了慕瑶清冷的琉璃瞳,慕瑶冲她点了点头,旋即无声掩上了门。

六角风灯的摇晃慢慢停止,地上恍惚的一团红光不再变幻,一切重归寂静。凌妙妙湿透的后背贴在了冰冷的墙面上,几乎把自己站成一根柱子。

如果运气正常,幻妖一旦靠近被打昏的柳拂衣,就会被那五张符纸聚成的阵暂时困住。慕瑶要趁此机会进入幻妖的房间,去夺柳拂衣的心脏。

按她们商量好的,妙妙站在放门口望风,一旦形势有变,即刻敲三下房门,提醒慕瑶出来。

她一个人站在屏风背后,惴惴不安地盯着转角,好几次盯花了眼,杯弓蛇影地看到了幻妖的衣角。

*

房间很大,以一张绣着青竹的屏风为分隔,一分为二。靠门是十娘子和李准睡的大床,这些日子,幻妖令柳拂衣睡在这里,以便供她随时差遣。

床上的帐子规规矩矩地挂着,被子叠的整整齐齐,床单上不见一丝褶皱。

……是柳拂衣的风格,慕瑶淡笑。

房间本就只靠烛火照亮,还有屏风格挡一层,显得昏暗暧昧。慕瑶的目光逡巡一周,没有发现异常,绷紧脊背,绕过了屏风。

屏风后是一张小床,枕头旁边有几只被开膛破肚漏了棉絮的布偶东倒西歪,又小老虎,也有娃娃,布偶旁边是膨起的枕头。

——枕头对五岁的女孩儿来说,显得有些高了,慕瑶缓缓靠近,伸出纤长手指,将枕头掀开了一个角。

枕下果然有一只成人巴掌大小的漆黑盒子,她的心跳急促,将盒子抽出来。盒子口上以小儿涂鸦的笔法画着一只锁,却紧紧闭着,她两手一掰,没能打开。

这锁,原是幻妖画的封印。

她背上汗水湿透衣衫,一手搂住那硬物,一手在怀里迅速摸出一张符纸,盖住了锁,符纸贴上的刹那,扭了一下,起了皱,即刻燃成了灰烬。

她不信邪,又贴了一张,符纸再次飞速地烧掉了。灰烬滑落的同时,慕瑶忽然发现盒子上画的锁消失了。

她心中一喜,颤抖地手掀开盒子。

瞳孔蓦地放大——盒子里空空如也。

恍惚中有微风掠过她头顶,烛火诡异地四下摇摆,满室虚影乱晃,她猛地抬头,柳拂衣面色铁青似鬼,无声无息地坐在窗口,正面无表情地望着她。

她倒退两步,裙摆摇晃,地上闪亮的几个点骤然浮现,汇成个圆,像铁笼子的底盖,等着收网。

*

“轰隆隆隆——”

地宫猛然晃动起来,恍惚中让人有种船行水面的错觉,随即,清晖如水当头泼下来,泼成了一条银亮的光带,月光照亮的地方,甚至可以将屏风上绘画的几丝哑墨照射得分毫毕现。

裂隙开了!

凌妙妙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按原著剧情,要等幻妖正面对上慕瑶,才需打开裂隙借天地之力。可是她们都已提前行动,事情还算顺利,幻妖一去就没回来,厅堂里只有她一个人,裂隙怎么突然就开了?

她死死盯着紧闭的那扇房门:难道,在她的眼皮底下,慕瑶还是出事了?

身前一道黑影掠过,带过一阵混合着花香和甜腻的气息,她被人推着倒退几步,踉跄着退进了黑暗里,随即被猛地压在了墙上。

脊背骤然挨住冰凉的墙面,她本能地想要逃离,那人已经贴了上来,用身体将她死死挟制他与墙面之间,在她尖叫出声之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

“……”

凌妙妙瞪着眼睛看到屏风缝隙里掠过幻妖红色的衣角,小女孩阴郁无声地走回了厅堂,面无表情地环绕一周,没有发现他们,又走了出去。

触到幻妖扫视的眼神的瞬间,凌妙妙打了个哆嗦。她睫毛轻颤,低眼往下看,黑暗里伸手不见五指,再看也是枉然。

心跳一阵紊乱,刚才若没有这一躲,她就是暴露在幻妖面前的活靶子。

二人紧紧贴在一起,她的睫毛快要扫到他胸口的衣襟上,她几乎被慕声的气息包围了。

看来,只要裂隙一开,他就会来,剧情没有因为她的自作聪明发生任何改变。

只是……

手心滚烫的温度传递到她的唇,简直像是用电熨斗烫她的嘴。

这人发烧,还烧得不轻。

幻妖绕了一圈又离开。慕声放开手,倒退一步,转身走到了有光的地方,妙妙离开了墙,提起裙摆跟着他走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