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又出现在这位卫老爷子面前,除了假装女朋友,她还真想不出其他理由。

皛皛又看了一眼景飒,这裙子很适合她,卫宝不仅眼光不错,还比他这位大哥聪明多了,至少知道要提醒景飒,参加这种宴会要穿什么衣服。

不过话说回来,卫晓要是突然买一件这样的礼服给她,那今天她铁定不会出现这里。

因为看到礼服,她就能瞬间联想到这宴会有多奢华,早知道这么麻烦,她才不会来。

她突然想到了康熙,不知道他怎么样?

想着,心里就是一乱,她拿起酒杯灌了一口,眼神直射向卫雍颂。

这老狐狸还要看她看多久?

眼前老人,年轻时乌黑的头发已如初雪落地一般,银丝闪闪,头发梳得十分认真,没有一丝凌乱,脸上的皱纹,像秋日的第一道霜,刻尽了年轻时一波三折的辛劳,一把大胡子,连鬓带腮,也是雪白雪白的,让他看起来有些敦厚,但双眼深邃明亮,透着一种冷漠而又犀利的眼神,成了一种强烈的反差,也显示出了他不言而喻的身份。

卫雍颂微微一愣,这姑娘不仅大气凛然,还拿眼睛瞪他,这性子…有意思。

呵呵,活了七十年,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有趣的姑娘,比起卫宝那个傻乎乎的媳妇,这个更让他喜欢。

这是棵好苗子,做特警教官这种工作太浪费了,要是混商界,一定是个女强人。

他咳了一声,“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爸,我和她还没有这个打算!”

卫雍颂老脸一板,“什么叫没这个打算?我都几岁了?七十了,你看看老陈、老张、老马,孙子孙女都能打酱油了。”

卫晓最烦听到这些,顶了一句,“那是你自己生儿子生得晚。”

卫雍颂老脸就抽了,胡子都气得飘扬了起来。

他的确生儿子生得晚,四十一岁才有了长子,就是卫晓,隔年则有了次子卫宝。

这倒不是他有什么隐疾,而是早逝的妻子身体不好,是个药罐子,一直没怀上。

翁叔见他吹胡子瞪眼的就要发飙了,赶忙出来打圆场,“大少爷,老爷也是年纪大了,想退下来,含饴弄孙。”

“我又不是不生,不过是想过两年再说!”

“我怕你现在不生,以后老婆就是寡妇,没得生!”

这话跟康熙的话倒有异曲同工之处,但从康熙嘴里说出来是恶毒,从亲爹嘴里说出来就有点唏嘘了。

“你就是看不惯我当警察!”

“你也知道我看不惯,那你改了吗?”卫雍颂狠拍了一记桌子,像只大老虎似的咆哮道。

皛皛发现卫晓和他亲爹模样不像,但生气时的一些小动作却是一个样的,卫宝则相反,眉眼与亲爹有八分相似,但说话的腔调却不似这位卫老先生。

她眼角的余光突然瞄见墙上的一副油画,画中是个美妇人,优雅而端庄,穿着一身旗袍,拈花而笑,模样和卫晓却是像极了。

原来如此。

一个像爹,一个像娘!

父子两人旁若无人似的噼里啪啦的吵着,活像两串鞭炮。

皛皛眉毛抖了抖,有完没完!

景飒将椅子往她这里挪了挪,在她耳边嘀咕道,“你什么时候成卫晓的女朋友了,康熙呢,你把他甩了?”

什么甩了,她和他又不是恋人关系,谈何‘甩’字。

“有空就多喝点水,醒醒酒!”

“都跟你说了,我没醉!”

皛皛狠瞪了她一眼。

她立刻缩了缩脖子,“好啦,是喝多了,头有点晕!”

“是卫宝让你来的?”

景飒点头,“嗯,我本来也没想来,但欠了他一个人情,你知道的,我最怕欠人情了。”

“什么人情?”

“前几天不是下暴雨吗,我正好去旧城区办事,那里积水严重,我的车抛锚了,救援电话也打不通,伞也没带,出租车也叫不到,惨绝人寰的时候,他突然出现了,不止找人帮我修好了车,还把我送回家!”

她叹了一口气,想起那天,她就觉得倒霉透了,成了落汤鸡不算,站在马路口招出租车,还被来往车辆溅起的泥水浇了满面,连嘴里都是泥水味。

卫宝的突然出现,简直就像上帝派来拯救她的,真想烧柱香把他供起来。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认为这家伙是个神经病,说什么,有她在,才能保他们全家安全,让她做好随时送他们进监狱的准备,但是明面上又要求她假装他的女朋友,理由也说不清楚,神神秘秘的,都不知道葫芦里到装的是什么药?

既然欠了人情,总是要还的,她也就答应了,但没想宴会这么奢华,刚到的时候,她紧张的连路都不会走,周围又没什么认识的人,他也不陪她,她只好找个角落平复一下紧张的心情,这个时候,翁叔笑眯眯的招呼她上楼,她见老人家和蔼又可亲,就跟了过去,结果就遇上了卫雍颂。

所幸的是卫雍颂并没有外界传的这么可怕,只是严肃了点,喝了几杯酒,她就完全不怕了,还说了很多警界的趣事给他听,一下子就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谁想,皛皛竟然也会来。

原以为她会来,是因为康熙,哪知道卫晓会突然插了一脚进来。

一想到这个,她就急了,“皛皛,你真的不要康熙了!”

“我现在没法跟你解释,等宴会结束了,你就会知道的,你现在给我少喝点酒,别到处添乱。”

她既然答应了卫晓,就一定会守口如瓶,不会对任何人说,美国长大的她,信用观念很强,答应的事一定会做到。

尽管她现在深深觉得自己很蠢,以后再有这种事,她死都不会参与的。

另一头,卫雍颂和卫晓这对父子吵的面红耳赤,像两只关在笼子里打架的老虎,大概是说不过儿子,卫雍颂一脸苦相的看向翁叔,“老翁,你看到了没有,这个不孝子,顶嘴不算,还说我顽固不化,气死我了!”

“老爷,大少爷就是这脾气!”

他瞪眼道,“我是他爹,不继承家业也就算了,还给我找个特警武术教官做女朋友,想干嘛,想用武力逼迫我是不是!”

这话说得,好像他儿子是地痞流氓似的。

他突然哀叹了一声,走到皛皛刚才看到的那副油画前,一脸悲春伤秋之态。

“阿庭,是我没用,到现在都没个孙子去你坟头上柱香,磕个头,你在地下一定很伤心吧,这两个臭小子,一个找了刑警,一个找了…”他顿了顿,“半个特警,根本就是想让我们家绝后,早知道这样,当初我就不该让你生,还不如养两条狗!”

“爸,你讲点理好不好,不要总是拿妈来说事。”

“哼!我就是要你妈知道,你们俩是怎么气我的,我都已经七十岁了,还能活多少年,到时候我两腿一蹬,怎么去见你妈!”

皛皛觉得这位卫老爷子至少能活到一百岁,这精神劲,说话的大嗓门,比年轻人都活泛,还有那堪比奥斯卡金奖的演技,骗得了别人,骗不了她。

他就是那种人生该享受的,都享受到了,觉得生活有点平淡,想找点事情来做。

但凡这把年纪的老人家,无论贫富,其实都一样,就是想有个小娃娃绕膝承欢,过一过作爷爷的瘾,属于情理之中。

见两人剑拔弩张又要开战了,翁叔把目标对准了皛皛。

“端木小姐,不知道家里还有什么人?”

“没有人!”

干净利落,掷地有声,直接断了翁叔想转移两父子注意力的念想。

翁叔僵在原地,都接不上话。

这姑娘,怎么一点不会看气氛。

皛皛站起身,看向卫雍颂,“卫先生!”

“叫我卫伯伯就行了!”他摆手道。

他年轻时吃过不少苦,其实对门户看的不重,但一定要求儿媳品行端正,还要有魄力,能震得住一帮商场上的老油条。

起先,他以为那些豪门里的名媛应该上得了台面,也的确有几个很不错,和两个儿子的年龄也相当,凑合一下也挺不错的。

但,两个儿子不喜欢,非要自己找,那就随他们的便。

所以,趁着大寿,他就想看看合不合眼缘,顺便测试一下人品,叫景飒的姑娘虽然傻乎乎的,但不愧是上过人民警察杂志的女警,一股正气,酒品也好,又会逗老人家开心,可以说合格了。

至于这个叫端木皛皛的姑娘,他倒是起了一种想让她掌家业的心。

外头的人都以为卫宝会是他的接班人,起初他也是这么想的,但这个小儿子,根本就是想自己创业,早晚都会脱离出去的,卫晓又不爱从商,那就只有靠儿媳了。

这个姑娘只要让他亲自好好培养几年,一定会叫那帮商界大佬吃惊。

现在想想,儿子们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好吧,卫伯伯,本来您和卫晓的事,我不该插嘴,但是既然我来了,那就让我说几句。”她不亢不卑的继续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如顺其自然如何,我想你每天少抽几支雪茄,活到一百岁绝对没问题。”

“你怎么知道我抽雪茄!”说完,他突然看向翁叔。

翁叔连忙摇头,“老爷,这事我可是连两个少爷都没说过!”

卫晓瞠目道,“你不是已经戒烟了吗?”

卫雍颂立刻将眼睛别向一处,“戒了,就是有时候会忍不住…”

“什么叫忍不住,医生是怎么说的,你以为自己还是二三十岁吗?翁叔,我不是说过,要是他抽烟,你就要告诉我!”

“大少爷,老爷的脾气你是知道的。”

就一个字,倔。

卫雍颂道,“这时候你知道我年纪大了,不年轻了,刚才你怎么不说!”

皛皛看两父子又斗起来了,眉毛拢成了一条线。

景飒道:“你怎么知道卫伯伯抽雪茄!”

“他的食指和中指因为长期夹雪茄的关系,关节的皮肤明显有点发黄,还有拇指有一道小伤口,呈圆形,那是雪茄剪造成的,应该是剪雪茄的时候,不小心伤到了,所以正好绕着拇指一圈。”

这对她而言,不是什么难事,他审视她的时候,她也同样在审视他。

“加上他的胡须,须尾那一撮,有一点点烟熏的痕迹…”应该是不小心被烟头烧到的,这就说明了他是偷着抽的。

因为心急,所以偶尔就会犯个小错误。

她眯了眯眼,见卫晓和卫雍颂又吵起来了,翁叔正满头大汗的在劝。

可以抽身了。

她看向景飒,“你是不是觉得胸很闷,想吐!”

景飒摇头,“没有啊!”她就是觉得头有点晕,飘飘然的感觉。

但,皛皛一口咬定的说道,“不,你肯定胸闷了,我陪你去外头走走。”

“皛皛,我真…”

“翁叔,我带景飒出去透口气,她有点胸闷。”

翁叔正在劝架,没工夫招呼她,随意的嗯了一声。

皛皛一点不给景飒反抗的机会,架着她就出了会议室的大门。

“皛皛,我都说了不胸闷!”

皛皛板过她的身体,让她正对着楼梯,“现在下楼,找服务生要杯茶!”

“干嘛?”

她狠瞪道:“解酒!”

景飒看出她心情有点不爽,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她生气的好,“哦!”

于是,她乖乖的下了楼,

皛皛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会议室的门扉,看样子父子俩还会吵很久,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康熙。

她随后下了楼,但因为宴会厅里人很多,她又不愿意见人,一边躲,一边走。

宴会厅很大,通道也多,她努力回忆去休息室的路线,冷不丁看到一条通道,像是来时走过的,便走了进去。

结果发现是个死胡同。

她皱了皱眉,准备往回走。

倏的,灯突然灭了。

停电?

突如其来的黑暗,让她眼睛看不清,只好伸手摸着墙,原路返回。

等眼睛开始接受黑暗了,猛的一道黑影扑了过来,将她整个人撅住,推向一个隐蔽的角落里。

她来不及反应,背脊直接撞上了墙,后脑勺却被一个手掌牢牢捂住,没有咚的一声砸疼了。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夹杂着一点留兰香的气味。

“康熙?”这是她很熟悉的味道。

他却不说话,还是紧紧的扣着她的腰,不让她动弹。

但,她笃定是他。

她喝道:“你知不知道这样靠近我,很容易被我误伤的。”

她是练武的人,比一般人的反射神经要強,有时候不经大脑反应,身体本能就会做出应对,还好因为黑暗,她怔愣一下,否则她铁定会踹飞他。

“说话!”

他依然沉默,却在她张嘴想说下一句话时,一把抓过她的肩膀,用惊雷一闪般的速度,吻住了她的唇,温润炽热的唇紧紧压迫着她,辗转厮磨。

她完全被他的气势所惊扰,愣住了,等缓过神来,想挣扎使力,他却紧紧拥着她,紧得她喘不过气来,嘴里是他纯男性的味道,唇舌柔韧而极具占有欲,一阵猛烈的吮吸,啃咬,像是要把她的灵魂都吞噬了。

她想挣扎,但他像是想到让她使不出力量的方法,左手拦腰,将她一把提了起来。

她的个子本来就娇小,瞬间脚不能着地了,完全没法使出力气。

他将她凶猛的顶在墙上,用自己的身体支撑着她全部的重量。

“康…”趁他换气的时候,唇舌稍一离,她艰难的想吐出话,还没说完,又被他吞没了。

她开始用手捶他,这个吻太过霸道,她喘不过气了。

但,这种温热,这种噬人一般的吻法,她竟觉得有些熟悉,如梦中之花,水中之月,好似在什么时候,她感受过。

没有任何的不适,像是知道她的本能会怎么反应似的,他总能一一接下,然后反客为主,攻城掠地。

她慢慢停止了挣扎,在他的疯狂下,化成一池春水。

吻,就像流水飞逝一般的永恒。

“谁把灯关了,这不是害人吗!”突然一声牢骚,隐隐传来。

啪的一声,灯又亮了。

刺目的光芒惊醒了皛皛,她第一时间不是想推开他,而是用手蒙住他的脸。

要被谁看到,明天一定会上新闻头条。

所幸,灯开了,发牢骚的人也走了,完全发现尽头看不到的角落里正发生着一幕“惊心动魄”的强吻事件。

“唔…”

他还在狂热的吻她,一点没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会被人发现而感到紧张。

这个混蛋!要吻到什么时候。

原本蒙住他脸的小手,摸到他的发顶,狠力扯了一把他的头发,瞬间就揪了一把发丝下来。

他闷哼一声,仍紧紧拥着她,但已经清醒了。

然后,缓缓地睁开那双灰暗到看不见光彩的眼睛,那是一双毫无期待的眼睛,冷漠而枯涩。

他正盯着她,哀如刻骨,带着一些痛苦、绝望。

突然,他握紧拳头,狠狠砸向她靠着的墙壁,手指深深钳入她的肩,似乎想靠这股力量,将自己说得每一个字,都深深嵌入她心底。

“我死都不会放弃你,你最好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会一辈子纠缠你!”

明明是伤心欲绝的表情,但却说着完全不搭的狠话。

她双手抚上他的脸,他像是被烫到一样,颤抖了一下,眼中的哀然又浓了一分。

“皛皛,如果我哪里不好,你告诉我,我会改的,求你不要这么轻易的做出选择…”

他正在哀求她,语气卑微。

但,突然语气一变,他又恨恨的说道,“卫晓到底哪里好,长得那么刺激,一看就知道是吃饲料长大的,还成天一副雾霾里走出来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