皛皛双目中充满了对他的憎恨与杀意,但她现在杀不了他,只能让他短时间失去行动力。

她咬着牙,扶着一旁的洞壁,她的毅力惊人,忍耐力更是爆表,无论多痛,多难受,哪怕她的腿会因此而再也不能走路,她也无所畏惧。

她不准任何人伤害康熙,更不准让任何人企图染指她的孩子。

刚做过取弹手术的腿,经不起她这样突然的站立,伤口再次崩裂,鲜血像是炸开的血袋,沿着双腿蜿蜒落下

她终是站了起来,面对还在地上痛的打滚的楚冉,她真想狠狠踩死他,但这时候不能意气用事,发疯只会让他有机可趁,她再不留恋,夺门而出,那门还是他进来时打开的。

可惜,上头的锁需要钥匙才能关闭,钥匙自然在他身上,要找,太费时间了

外头有个篝火,是他用来取暖的,摆着一把钳子,那是他用来修理枪用的,尖端已烧的发红,她飞快的拿起,毫不

,她飞快的拿起,毫不留情的用它烫着自己腿上冒血的伤口。

皮焦了,肉也因为高温收缩,她疼得嚎叫了一声,皮肉瞬时冒起一股烟尘,带着熟肉的味道。

血止住了。

她扔下钳子,如果是把火钳就好了,她可以直接插进楚冉的胸口。

可是世界的事就是这么不完美。

她回望,楚冉已经爬了起来,捂住右眼,狰狞的直视着她,像个疯子一样的嘶吼怒骂。

她知道再留下,死的会是她,他恐怕会直接砍断她的腿,她即刻奔出洞外。

腿伤严重,疼痛剧烈,普通人恐怕连站都困难,若不是一股强大的信念和执拗撑着,她也无法做到这一切。

她是康熙的心头肉,掌中宝,他又何尝不是她心里的珍宝。

只要一回想起那次在山洞里,他为她的死瞠目欲裂,脆弱无助,心神俱碎,她就觉得自己也好似死了一回,那样的事情一次就够了,不一次都不该有。

她怎能再让他伤一次,她不许,一千个一万个不许。

的疼痛,怎及得上心痛,她一声不吭,咬紧牙关,奋力狂奔,还有一颗铅弹没有被取出,在她的右腿的膝盖骨上,她没法弯曲这条腿,只能把所有的重心放在左腿上。

逃,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这里是哪里,她不清楚,只知道黑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只有刺骨的寒风,像无数的刀刃,割弄着她的皮肤。

星空璀璨,她却无法欣赏它的美丽,只有不断的往前狂奔。

好疼!

真的好疼!

腿像是断了一样,每跑一步,骨头都像是碎了一节似的。

“拜托你,撑住,再让我跑远一点…”

她拼命求着自己的双腿,也是在激励自己。

康熙…

她苦笑,若是她真残废了,他一定会很内疚吧。

不过没关系,至少她会陪他一辈子,在往后的岁月里,她会告诉他,没了腿,总比没了命,要好千百倍。

她的视力极好,父亲也曾训练过她在黑暗中的辨识度,尽管她发着高烧,视线有些薄弱,但人的意志力可以战胜很多东西,病痛就是其中一项,对生的渴求,总会激发出人的潜在能力。

曾经有个人攀登悬崖时,一只手突然被松动的800磅岩石卡住,以至于整个人都卡在了崖缝里,攀登悬崖前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也没有手机,他只剩少量的水(约150毫升),假设他会死,他会在五天内慢慢死去,他慢慢地喝着剩余的水,试图取出他的胳膊,可无论怎样都没法拔出来。

最后他断了水,他在砂岩峡谷墙上刻了他的姓名,出生日期和死亡推定日期,他最后录了告别家人的像,他没想过他能活过第五天的夜晚,可求生的意念战胜了一切,他发现自己还活着,他想到了自己死去后,家人会有多伤心,有了一种顿悟,他用大石作支点,用一把瑞士军刀,一寸寸将自己卡在崖缝里的手砍断,然后单手爬了出20米高的悬崖,奔跑3个小时,找到了能救他的人。

这或许是个奇迹,但又何尝不是信念产生出来的潜能。

这个人便是美国登山家艾伦.洛斯顿。

他不止活了下来,还依旧在日后的岁月里继续登山,而这段奇迹也被改变成了电影《127小时》。

她看过这部电影不下二十回,每一次都是不同的人生感悟,因此她知道,死亡和疼痛是最不需要惧怕的东西。

可她更明白,这样漫无目的的跑下去,她的体力不够,腿也不允许,但至少她让楚冉再无机会用她的手指或是耳朵求要挟康熙。

哪怕天不佑她,她会因为气力殆尽而死,那也好过活着的时候被楚冉利用。

死了,他就算有办法找到她,切下她的手指去要挟康熙,也没用了。

活着切下的肢体和死后切下的肢体,切割面的皮肉翻卷完全能不同,法医一眼就能看出来。

所以,逃不是无谋之勇,她是深思熟虑过的。

当然,这也是有前提的,她检查过,自己身上没有追踪器,这大概是因为楚冉一开始就没打算让她有‘逃’的机会,她的腿总会被他所伤。

机会已经有了,剩下的只能靠她自己了。

皛皛逃了,但医院里的康熙等人却不知道,他们现在关注的是怎么从杨悌嘴里挖出她的下落。

从县城开会回来的杨笛,第一时间就被请到了公安局,他向来是一个没有架子的官员,警察也只说有个案子需要他合作,人命关天的事情,他自然不会懈怠。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在公安局的审讯室里会看到自己的秘书。

“阿悌?”

隔着玻璃,他认出了里头的人是谁,但却不能确定。

这是阿悌吗?

那个总被他唠叨去美容院换个发型的阿悌,竟然是背负了十几条人命的连环杀手?

“你们一定是搞错了!”

“杨副市长,人命关天,我们绝对不会犯这种逮错人的错误。”

曹震耐着性子和他解释,基于他的身份特殊,没有确凿证据前,警察是不可能逮捕他的,只能是协助办案。

“不,不会的,阿悌素来循规蹈矩,人也老实,就是木讷了一些,他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性子是有点执拗,但

点执拗,但断不会杀人!”

“小时候吃了不少苦?”曹震抓到了他话中的关键,“他小时候你就认识了?”

杨笛道,“不,我认识他是在九年前,不瞒你们说,我对他是有私心的,他是我哥哥的孩子。”

曹震愣住了,“你是说杨箫?”

“对!九年前我在一个救助站认识的他,那时他身上没有一分钱,人也有点傻,靠着救助站才能生活,我当时是去视察,看到他正在看哥哥和大嫂的合照。”

曹震听闻,拧了眉毛。

杨箫和杜芙的照片?

“说来也真是缘分,你们知道的,九年前我为了找哥哥通过电台报纸发布寻人启事,却始终没找到他,我想大概是我母亲太苛待他了,他不愿意见我也说不定,因此渐渐的也就放弃了,没想到哥哥没找到,竟然找到了他的儿子,阿悌告诉我,哥哥在他没出生的时候就去世了,大嫂伤心,一病不起,在他八岁那年也过世了,之后他就一个人孤苦伶仃,被送去了孤儿院,后来有被人领养,原以为能有个家了,可领养他的那对夫妻,却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他们的儿子需要移植器官,他们是假意领养,实则是暗中在寻找适合儿子器官的人,阿悌不幸被选上,他们是想将他带回家后,养好了,再做手术,是肾,阿悌发现后,就逃了,因为没有身份户籍等资料,此后一直颠沛流离,也找不到正经的工作,最后只能去了救助站,这些你们可以去查,都是有根有据的,那对夫妻的名字我也知道,还有孤儿院的名字…”

杨笛将那对夫妻和孤儿院的名字都告诉了曹震。

曹震对他说的这些半信半疑,使了个眼色给张友成。

张又成点了点头,立刻跑了出去。

“他是个正直的孩子,即便我表明了身份,他也不愿意沾我的光,只想找份工作好好过日子,我自然帮他办了户籍,还有相应的身份证件。”

这点他的确有点滥用权力的意思,但从小尊敬的哥哥死了,只留下这么一根独苗,他怎能不好好照顾。

“难道他没告诉你,你移植的肝脏是杨箫的吗?”

“阿悌没有说过,我自然不知道,后来是你们告诉我,我才知道,我问过阿悌,阿悌说哥哥死的时候他还没出生,自然不知道。”

这说法完全没有漏洞。

杨笛感叹道,“哥哥死的时候还那么年轻,还把肝脏给了我,我实在是愧对他啊,曹警官,你们可要查清楚,不能冤枉了好人。”

“杨副市长,他说的那些你就真的没有一点怀疑?”

“有什么好怀疑的,阿悌做了我九年的秘书,不贪一分钱,也从来不会因为我是市长狐假虎威,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这样的孩子,我能有什么怀疑的?”

他不是不怀疑,而是太过尊敬自己的哥哥,把他的孩子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抱着一颗为父为母的心。

“杨副市长,恐怕你要失望了,他根本不是杨箫的儿子。”

“你说什么!?”

“他是…”曹震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涉及了很复杂的医学知识,“总之他不是,DNA可以说明一切。”

若他们是亲属,DNA就会有关联,但没有,一条都没有。

“不会的,不会的!”杨笛激动的面色有些发青。

“这事很复杂,容后我再和你解释,现在想问问你,关于追踪器的使用,你知不知道?”

“追踪器?知道,阿悌有个警察朋友出了点事,弄丢了办案要用的追踪器,怕吃处分,就求阿悌帮忙,阿悌便为了这事求我,他难得求我一次,我自然答应,只是费用,阿悌还是自己贴上去的。”

“警察朋友?”

“荣树?”

“对,就是他,就是这个因为救女人质伤了腿的警察,通过他,阿悌开朗了不少,还通过他认识了其他的警察,都是交警。”

曹震现在是总算明白这对兄弟和公安局之间的千丝万缕了。

该死的是,这帮子警察竟然也没认出阿悌长得像楚冉。

不过也不怪他们,是交警,不是刑警,接触不到案子的档案。

杨悌恐怕就是利用了自己是副市长秘书的关系,笼络到了局子里的警察,在他们不知情的情况下利用了他们。

黄薇会成为目标,恐怕就是饭局时,这些个交警朋友们不小心说出来的。

还有警车…是荣树。

他肯定熟知交警的巡逻的路径和习惯,因此才能避过他们,抓捕要杀的对象。

对了,还有警车的无线电,怕是也被他偷听了去。

现在想想,曹震只觉得毛骨悚然,只是杨悌怎么会想到要勾搭上杨笛?他猜测虽然都是九年前,但杨悌勾搭杨笛必然是在杜芙死后,那张杜芙和杨箫的照片,恐怕就从杜芙身上拿到的。

杨笛不怀疑他也不奇怪,杜芙在囚禁两兄弟的时候,肯定说过杨箫不少事,他肯定就是利用了这些,顺利地取得了杨笛的信任。

真是机关算进啊。

杨笛问道,“曹警官,阿悌的事,你们再好好查查!”

曹震看着他,心里着实有些不忍心了。

“杨副市长,最正确凿!”

杨笛一听,整个人都快厥过去了,后头的助理立刻扶住他。

曹震即刻让警员带他们去

员带他们去休息室。

不久之后,张又成回来了,调查了孤儿院和那对夫妻。

所说属实。

“怎么会?”

“孤儿院说,这孩子是他们在Y市的一个破落场所找到的,像是逃出来的。”

“逃出来?你是说楚冉被领养后,他也逃了出来?”

“只有这个可能?”

“这也真是命了,逃出来,没遇到好人,全遇到为非作歹的人了。”

不疯魔才怪。

张又成又道,“那他后来又是怎么和楚冉相遇的?”

“谁知道,这只有他们兄弟俩自己才清楚了!”

这对兄弟真不知道是不是上辈子做了孽,遇到的人竟然全是疯子。

“杨悌还是不肯开口,兄弟们都已经没法子了。”

“他绝对不能放,我们已经放出消息了,现在就等楚冉了。”

兄弟俩不是相亲相爱吗,楚冉肯定会有行动。

Round 259 结案和殒命(三)

医院里,镇定剂的作用下,康熙半梦半醒,大概是做了个噩梦,突然浑身发颤,大汗淋漓,惊叫一声后,他仓皇的坐了起来。

“皛皛!”

耿不寐就在床边打盹,听到他的声音便惊醒了,见他脸色不甚好看,白中泛着点青色,就知道他准是又梦到皛皛了。

“躺着,医生说了,你现在要多休息。”烧还没退,容不得他瞎折腾。

“我梦到皛皛对着我在喊救命!”

“梦都是反的!”

“不!”康熙捂住胸口,汗湿的脸孔有着明显的恐慌,他的心跳得很快,像是在警示着什么,“我…我要起来!”

“起来做什么,你连站都站不稳,躺下!”耿不寐用力将他摁了回去!

康熙是真没什么力气,一下子就被耿不寐推倒了,慌乱中他下意识地摸向怀里的人偶,却没摸到。

“皛皛!”此皛皛非彼皛皛,是像皛皛的人偶,他也有一个,但被他束之高阁,独独只将皛皛的人偶揣进了怀里,他着急的抖开被子,胡乱寻找。

“在这!”耿不寐从枕头底下摸出人偶,往他怀里塞去,刚才他睡着了,人偶滚了出来,他怕会摔倒地上碎了,又知道他离不开它,就塞到了枕头下面,“娘娘好着呢,就像这人偶,一定会平安回到你身边的。”

康熙宝贝的抚摸着‘皛皛’的五官,深情专注,然后又将它拿到脸庞蹭着。

耿不寐觉得他是魔怔了,精神肯定有问题,决定明天一定要找个医生瞧瞧他,再这么下去,他也甭出院了,直接转去精神病院得了。

卫宝买了宵夜回来,这本是计孝南的活,但这小子现在心里只有安卉,叫不动了,只好自己动手了,见康熙了,他忙吆喝道,“来,给你买了胡萝卜粥,现熬的,可鲜甜了。”

康熙恍若未闻,一门心思的抱着‘皛皛’,耿不寐或许说的对,他真是出了精神问题了。

那个假皛皛荣树在他眼前死去,把他刺激大发了,即便他也知道皛皛没死,但精神上的刺激,不是说好就能好的,阴影太大,让他总是有一种皛皛会离开他的恐慌,这刺激没个把月恐怕恢复不过来。

耿不寐打开一罐咖啡喝了一口,“别喊了,他听不见!”

“他又怎么了?”出门前,他还是好好的。

“做恶梦了!”

卫宝明了了,端着胡萝卜粥放到床头柜上,粥还烫着,放一会儿凉了再给他喝。

他回头也拿了一罐咖啡,想说话,又怕康熙听到,随及将耿不寐拉倒窗边,离了一些距离,确保康熙听不到后才说道:“回来的时候,我遇到了景飒,她说那个姓楚的,还是死不肯说话。”

杨笛在警局认出了人,但那人到底是杨悌,还是楚冉,依然没有答案,曹震会让他认人,也是想测试他是不是尸坑案的帮凶,两兄弟太像,也莫怪杨笛会混淆。

“这种人就该直接枪毙,什么人不好抓,非要抓皇后娘娘,瞧把康熙这痴情种折腾得。”耿不寐的老母鸡性子又上了线,满脸的愁苦和不忿。

“我看这人是个硬骨头,警察估计撬不开他的嘴。”

“那要怎么办?”

“这事麻烦就麻烦在我和你都不是警察,否则叫几个流氓狠狠揍他一顿。”

耿不寐横了他一眼,“你这就是废话!”

卫宝是卫家未来的掌门人,明路上的人脉自是不用讲,暗道上的人脉也是不少的,商场如战场,没点黑道人脉,根本没法混,不过这些下三滥的招数平时平时不入他的眼,有也不过是防患未然,可眼下他真的是想请个黑道恶煞出来,好好讲楚冉教训一顿。

耿不寐看出了他眼里的不甘,提醒道,“你别乱来,这事还是交给警察,你别把自己给搅和进去,万一东窗事发,你家老头子非被你气死。”

“我就是不甘心,你看康熙被他折磨成什么样了,疯人院里的人看起来都比他好些。”

“行了,我知道你是心疼兄弟,可这事急不来!”

急也没用,他们又不是超人,会特异功能,也不是机器猫,有任意门,想到皇后娘娘身边去开个门就行了。

真要胡来,只能是添乱,弄不好还会惹一身骚。

说着,两人又瞥向康熙。

他正对着皛皛的人偶傻笑。

耿不寐心里一紧,说道:“小宝,我看还是找个心理医生过来看看比较好。”

卫宝也意识到了康熙的不对劲,“我马上联系S市第一人民医院,让他们找个专家,就算用捆的,也让他明天一早就飞过来。”

警局里,曹震是想尽了办法想让审讯室里的楚冉又或是杨悌开口,可他就像个千年老蚌壳,怎么撬都徒劳无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