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如同刀刃,真一甚至有一种错觉,似乎对方不用枪,甚至不用触碰到自己,凭借那眼神就能要掉自己命。

“你想要捏碎我的脊椎是吗?”阿瑞斯的手指掠过脸上的血痕,嘴角上扬的角度莫名地阴狠,“人的第六和第七节脊椎是仅次于颈椎容易脱离的关节,但是你的动作还不够快,手指的力度也不够。”

真一不说话,只是用枪指着他。莫妮卡走的时候,留了三发子弹给他,让真一凭自己的持枪证购买子弹。刚才他以为自己能够射中阿瑞斯,但是他没想到在这么近的距离里,对方的规避动作竟然快得连眼睛都跟不上。

阿瑞斯缓缓在房间里走动着,真一不动声色地瞄准他。

“这种近身格斗的技巧,是克雷沙和路易斯年轻的时候创造出来的,”阿瑞斯的脑袋扬了扬,有一点玩味,更多的是危险感,仿佛一直隐逸在黑暗中的野兽,随时有可能一跃而出,“他们研究人的关节是如何运动的,包括在攻击和闪避过程中会有怎样的轨迹,而长骨、胫骨、指骨等等的骨骼,要怎样施力才容易折断。”

真一依旧沉静着,他知道阿瑞斯的话语和那种缓慢的移动步伐是为了让自己分心。

“我猜……教你的人不是克雷沙,而是路易斯吧,怎么?射击冠军以后要改行当赏金猎人了?”阿瑞斯笑了笑。

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影有些模糊。

“不会还没有效果吧?”阿瑞斯缓缓走向真一。

效果?什么效果?

捏紧手中的枪,晕眩的感觉更加强烈,真一的身体开始不自然的摇晃。

“曼陀罗啊。你睡的太沉了吧,我扎了你一下你没感觉到吗?”阿瑞斯直接走到了真一面前,将他手中的枪摘了下来,真一的手挥了挥,想要将枪取回来,可惜大脑的距离感已经丧失了,他一头向前哉倒,阿瑞斯就似早就计算好了一般,一抬手便将真一抱紧。

窗外隐隐传来警笛的声响,估计是被惊动的邻居不敢来一探究竟,所以直接报警了。

阿瑞斯将真一扛起来,放回床上,手指在他的唇上点了点,那抹血渍轻轻印在真一的唇上。

“Good night, baby.”

阿瑞斯将门关上,走了出去。

警察大力刚拍上真一公寓的门,便吱呀一声开了,当他们严正以待端着枪走进房里的时候,阿瑞斯不紧不慢地推开安全通道的门,小声哼着歌曲离开了。

真一醒来的时候,脑子还有点发懵。

“真一,真一你怎么样了?”修介的声音在耳边荡啊荡啊,真一侧过脸来,看见父亲的脸,还有他身后的伊娃。

“我怎么了……”这里好像不是公寓。

“你怎么了?医生在你的血液里检验到了曼陀罗,还有你在你的房间里开了两枪,怎么回事?”伊娃的脸都皱到了一起,“外面还有FBI!他们一听你出事了,那个叫莫妮卡的女人就迫不及待地来了!”

听见伊娃的声音,真一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更疼了。

“你急什么啊……又不是国际刑警……莫妮卡是负责特殊犯罪的,又不是负责非 法军 火走 私……”真一喃喃道。

“真一!”伊娃的声音向上扬起,他这才反应过来,父亲修介也坐在身边。

“什么?这和国际刑警还有什么军 火走 私有什么关系?”

“爸爸……”真一抿了抿嘴,“我是在讽刺伊娃一直说个不停……”

修介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好吧,我去叫医生来,伊娃你陪陪真一。”

等到真一清醒了,莫妮卡做了一份笔录,并且派了专员在真一卧室的床下提取到了阿瑞斯的指纹。不过正如真一说的,除非他们能抓到阿瑞斯,否则这个指纹压根没有比对的对象。而经过这一次,莫妮卡终于成功说服真一搬家。

当然,她不知道真一决定搬家并不是因为害怕阿瑞斯,而是一想到那个变 态在自己的房间里呆了那么久,他就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当所有人都离开,真一终于可以清净清净了。

不知道是不是睡了太久的关系,他忽然觉得自己精神抖擞了起来。长夜漫漫,实在无聊,他走到大厅里,端了一顿杂志回到病房里。

八卦杂志依旧是好莱坞明星的天下。健康杂志里专家不断强调着健康的生活方式有多重要。不经意翻到了肺癌预防那一页,真一有些好笑,他知道修介的生活除了训练运动员时不按时吃饭之外,他不抽烟不喝酒,真要有癌症,也应该是胃癌啊……

健康杂志被他扔到了床头桌上。

剩下的是财经杂志,真一兴致缺缺翻了翻,不经意瞥见某专栏里那张熟悉的脸,手指不自然停了下来。

看什么看?又不是没看过?

一咬牙,真一想起那个貌似冷漠的男子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一阵怒火冲上来,啪地一下,财经杂志的下场比健康杂志要惨的很多,可怜兮兮地躺在瓷砖地板上。

将被子猛地拉上来,罩住脑袋,真一轻轻喘着气,没过多久又觉得热的慌,只好将被子掀开。

如果有人这样爱你,不要让他难过。

伊娃的在飞机上对他说的那句话不自然飘进他的耳朵里。

真一叹了一口气,爬起来,将那本杂志捡起来,放到床头桌上。

那一刻,就像被某种莫名的心绪驱使一般,真一竟然再次翻动起那本杂志来,但是奇怪的是,一页一页翻过去,却怎么也找不到原来那一页。

“奇怪……哪儿去了?”不想看的时候偏偏要我看,现在我大发慈悲看你两眼,你还有脾气了?

啧了一口,真一从头到尾一页一页把那本破书又翻了一遍,原本有些烦躁的心情,竟然沉静了下来。

当那一页翻到的时候,真一不由得嗤笑了起来,自己竟然有一种过尽千帆的感觉。

没错,这个家伙就是好看的让人嫉妒,性格烂得让人发怒,执着得让人不知所措。

手指的指尖划过书页上昭信的眉眼,真一垂下头。

“你知不知道,我永远不可能向你爱我那样爱你?”

蓦地,杂志边的手机震动了起来,真一拾起一看,屏幕上的那串号码让他手一抖,杂志哗啦一下再次与瓷砖地板亲密接触。

作者有话要说:活着就是折腾……上帝保佑我所有论文都通过,所有作业都不要被打回来……

第 43 章

咽了咽口水,真一才接通了电话。

“喂……”那端的人还没开口,他已经觉得心脏被提到了嗓子眼,真想扁自己一顿,怎么会这么不中用?

“还没睡吗。”微凉的嗓音,悠悠然传来。

真一抿了抿嘴,“西园寺先生,您也知道现在几点了?”没错,什么都是这个家伙不好,大半夜地打电话不是要把人吓死吗?不知道还以为是午夜凶铃呢!

“现在应该是纽约时间晚上一点二十。你接电话这么快,说明你还没睡。”

“恩。”你知道就行了,用得着说出来吗?

“在做什么呢。”

“和你说话。”

“我在想你。”很简练,没有什么语调的起伏,说完了之后还让人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真一愣在那里,几乎自然反应一般蹦出了一句:“反正我没在想你……”话音刚落,他忽然很想把头发都抓掉。有人深夜里打了个国际长途说在想他,他竟然傻头傻脑回了这么一句,真是有够天才……

电话的那一端是一阵沉默,真一忽然胆颤心惊了起来。

西园寺那家伙现在不会郁闷了吧?

怎么还不说话?

“你要是生气了就……”说出来啊!半天不说话是想故意让我内疚吗?

“我睡不着。”过了很久,昭信才说了这么一句。

“……我也睡不着……”

然后,又是长久的沉默。浅浅的呼吸声在话筒中此起彼伏,明明没话好说,真一却说不出再见之类的话。

护士查房的脚步声从走廊处传来,真一知道现在已经是两点了,听着对方平缓的呼吸,他猜想昭信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昭信……”真一轻轻唤了一声。

“恩?”呢喃声很缓慢,但是却莫名的撩人,刹那间,真一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干哑,将胸腔里的空气呼出去之后,一丝心疼却涌上心头。

“你真的很好看。”说出这一句话的真一,既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又觉得自己的大脑是无比清晰的。

“这个世上好看的人有很多。”

“你也很执着,想做什么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谦和说那既是优点,也是缺点——将自己逼到绝境。”

真一皱了皱眉,眼眶开始发烫,“你有财有势,想要呆在你身边的名媛淑女比比皆是。”

“……那么你不能呆在我身边吗。”

“呵呵,”真一苦笑了起来,“你就是这样,除了不够幽默不善言辞不苟言笑强人所难偶尔不顾他人意愿以外,堪称完美。”

“听起来还是缺点很多,不过很难改正。”

“我的意思是……我的意思是完美的东西,都是很容易就会碎的。”

“我不完美。”昭信的呼吸绵长了起来。

真一不再言语,只是说了一句“晚安”便将电话挂断。

只是他不知道,那一面的昭信笑了起来,如同绽放中的罂粟,将空气撕裂开来。

“如果不爱我,又为什么要在意我会不会碎呢?”

孝臣带着早报来到病房探望昭信。

他看着有条不紊地翻阅着国际大事以及金融版面的男子,总觉得捉摸不透。有的时候他觉得对方是在乎自己的,可是却总是保持着距离。

这距离,似乎不可逾越。

门外隐隐传来高跟鞋的声响,固定的频率,很有T台模特的感觉。

孝臣愣了愣,看见推门而入的高挑女子,混合了奥黛丽赫本的优雅和伊丽莎白泰勒的风情,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女子不止是个模特这么简单。

“我看到昨晚的新闻就从米兰赶来了。”女子在床边坐了下来,纤纤素手将昭信面前的报纸拿开,看来他们很熟稔。

“阿曼达。”昭信看向她,“我没事。”

阿曼达低头瞟过孝臣,微笑道:“不好意思,我来的太急忙,忘记吃早餐了,能麻烦你帮我带份沙拉来吗?”

孝臣点了点头,他知道这个名叫阿曼达的女人恐怕有什么事情要和昭信商量,于是便起身离开。

阿曼达望着孝臣将门关上,“怎么,对我厌倦了,所以有了新宠?”

“他是一个必须接受的礼物。”

阿曼达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再问下去了,“什么时候能回纽约?”

“下周。”

“回去参加那个什么纽约运输联盟的讨论会?”

“恩。那天有走秀吗。”

阿曼达笑了笑,“我还在想你是不是要带着那个男孩去呢。”

“不要做没有根据的推测。”昭信淡淡道。

在医院休息了两天之后,真一终于出院了。

当他回到自己的公寓,却赫然发觉房间里的家具已经被搬空了,真一茫然地看着四面墙壁,连忙冲到一楼的物业处。

管理员一副“恭喜”的表情对真一说:“小早川先生,沃尔夫小姐没告诉您吗?她把您的家具都搬到她那里去了,她还说你没有那张床就睡不着呢!”

“什么——她要搬你就让她搬?”

“不会吧?谁不知道沃尔夫小姐是您的女朋友啊?我也看射击比赛的……”

真一大叹了一口气,拨通了伊娃的电话,对方却像没事人一样。

“你不和我住那你要去住哪里?有谁比我和你更熟吗?我身边还有保镖,你搬到我这里来还有人能保护你呢!”

“喂,不是你说我们俩老在一起害你一直没机会认识别的男人吗?”

“那倒是事实。另一个事实是你老爸知道你是搬来和我住的时候,看起来好开心啊。”

“天啊——”真一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这个误会大了——”

“我都不在乎被误会了,你还矫情什么?”伊娃在电话那端顿了顿,“真一……阿瑞斯杀死了我的父亲,那是我唯一的亲人。我没办法容忍同样的事情发生在你的身上。你是我的朋友,我的兄长……我仅剩的最信任的人……”

他只得轻轻嗯了一声,再说不出别的话来。

下午,他就像一个被妈妈要求早点回家的孩子,垂着脑袋住进了伊娃的豪宅。当他将这件事情告诉修介的时候,他很明显能感觉到父亲完全误会了。

“唉,伊娃是个好女孩,这个世上再找不到这么关心你心地又好的女孩子了。”

“恩,她是个好女孩。”除了有时凶起来可怕……

“你要把握住机会。我知道你觉得自己二十一岁还很年轻,还可以遇见很多女孩子……”

“爸爸,我和伊娃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朋友……”

“你是不是害羞啊?你们在一起都五年了,要是朋友怎么没见你有其他这么好的朋友?”

真一只想仰天长啸,伊娃那只母老虎实在不是他的那杯茶啊……

那一刻,他慌神了,眼前浮现出昭信低垂的眉眼,漠然中的温柔。

那是一杯陈年的酒,抿一口就会醉。

所以,自己不敢品尝。

几天之后,真一坐在伊娃家的客厅里喝着奶茶吃着刚烘烤出的面包,顺便翻了翻早报。果然,误会自己和伊娃关系的不只是父亲,还有媒体啊。伊娃不只是个射击运动员,还是一个女富豪,真一搬进伊娃豪宅的新闻竟然上了娱乐版,这让他颇为不解,难道自己还是个明星不成。

再一翻,真一一口奶茶直接喷了出来。

一则新闻写了西园寺财团主席返回纽约成功稳定股价。

真难得,自己能和西园寺出现在同一份报纸上,只是想起那家伙的眼神,真一忽然觉得芒刺在背,不自然打了个冷战。

第 44 章

所以当安德烈问真一愿不愿意去北京参加一场射击友谊赛的时候,他几乎想都不想就点头答应了。

一边收拾行李,他还一边在想,西园寺那家伙回了纽约事情一定很多,他忙都忙不过来,哪有时间去看娱乐版的新闻啊,就算他看了,等自己两个星期之后从北京回来,那家伙也应该把这则八卦消息给忘记了。

当行李收拾好的瞬间,真一又忽然觉得自己悲哀了起来。那家伙和自己压根什么关系都没有……

好吧,充其量有一次不怎么愉快的性关系,那也是对方强迫的,又不是自己乐意的,干什么那么怕他?弄得跟自己真的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似的。

走之前,真一给修介打了个电话,父亲说了几句就咳嗽了起来,这让真一不由得有些担心。

“爸爸,医院的检查你有定期去吗?药有吃吗?”

修介在那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我只是和那帮孩子吼了两句,嗓子有点哑罢了,你瞎担心什么啊?我的病一直控制的很好啊!”

“好吧,不管怎样,你下一次的检查我要陪你去。”真一皱了皱眉。自从自己拿下奥运会的冠军之后,修介就没有再指导他了,而是转而做了纽约一家少年射击俱乐部的教练。修介总是说,他已经没有什么能教导真一了。特别是真一转向多项飞碟之后,这已经不是修介的领域了。

同一时刻,昭信走在去往会议厅的走廊上,耳边是秘书有条不紊地汇报着一些重要资料,麻生百无聊赖地跟在昭信的身后,心想什么股价啊、市场之类的白道生意他哪里做的来,还不如把他直接送去和那些大佬们谈判呢。

如同麻生预料的一般,这场西园寺财团的内部会议冗长而无聊,大把大把对他而言没有丝毫意义的数据,让他的脑袋差一点要砸在会议桌上。最终他忍受不了,从自己乱糟糟的公文包里掏出报纸看了起来。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投影仪的画面上,只有他低着脑袋翻着报纸,其他的股东和行政人员知道麻生的脾气,清一色地装没看见。

哎呀哎呀,斯卡?卢森还真是个混蛋,先是斥资5亿美金入股史文森财团,再趁着这次金融震荡撤资,导致史文森财团在中东的石油项目无足够资金周转,只好降低股价吸纳资金,不知怎的,卢森又突然购买了百分之三十六的股权,估计是用了空壳公司的名义让史文森发现不了,要不然就是靠商业间谍取得了什么内部资料。现在还反控诉史文森非法融资,天啊天啊……什么?史文森跳楼了?这些金融家怎么一失败就想跳楼,难道是为了模仿股市行情?不至于吧?

麻生本来有些玩味的心情变得内疚了起来,人都死了,自己还在那他当玩笑,赶紧换过了一个版面,娱乐版啊娱乐版,应该没什么能让我感觉心情不好的消息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