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一赶紧捞起自己的裤子,义正言辞道:“绝对!绝对!不能再来一次!”

“我送你回家。”昭信不紧不慢地开始整理起自己的衣服。

“你真的是要送我回家?”真一摇晃着走到门口,腰部以下还是有些乏力。

“要不然你还想去哪里?”昭信倚着门看着他,额角的汗水在残阳下美得让人不敢眨眼。

真一狠狠踢了一脚他的保时捷,不经意牵扯到痛处,这让他更加恼怒,吼道:“那就快开车!”

对方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将车门拉开,“坐到前座去。”

“我疯了我才和你坐一块儿。”真一将后车门拉开侧着身子,下身的疼痛让他咧了咧嘴。

“如果你今天不要那么性 感,也许我会放你一马。”昭信回答得天经地义。

“这是我活到二十二岁被人称为性 感最频繁的一天!”真一的小腿肚到现在还有些发抖,但是却止不住想要冷笑。

车子最终停在了伊娃的豪宅前,出车门时,昭信还不忘将车窗摇下来,朝着真一的背影不紧不慢道:“记住你答应过我的事。”

真一没理睬他,径自开门进屋了。

走了没两步,便看见伊娃抱着一大盘意大利面走向卧室,看着真一上楼缓慢的样子,不由的问道:“嘿,你怎么了?”

“没什么……”真一挥了挥手,“太久没骑马了。”

“恩,没事就好,今天修介的主治医生说如果修介要离开纽约的话,不能超过一周,还要按时吃药,从华盛顿回到纽约必须尽早去见他。”

真一笑了起来,太好了,这样自己比赛的时候被父亲注视着,那将会有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三天之后,真一和修介飞往华盛顿参加射击公开赛。

华盛顿国家射击馆要比纽约和波士顿的比赛场所大很多,观众席和悉尼奥运会那一次有的一拼,但是观众越多,就意味着射击运动员要更加费力地击中精神。

初赛的成绩很好,真一和老对手霍克·梅尔所差的积分并不多,这就意味着决赛是他们两个人的较量,

多项飞碟的比赛场所是户外,决赛当天的日光不错,这让他的心情更好了。

“小早川先生!小早川先生!”真一听见一阵呼喊,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没想到竟然看到了孝臣……还有昭信。

“你们……怎么来了?”真一有些诧异。

倒是孝臣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呵呵,我前两天收到斯坦福大学的通知,说我的面试通过了,被正式录取。西园寺先生问我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作为入学礼物,我就说我想来看看小早川先生的比赛。”

“真一,怎么了?已经开始检录了。”修介拎着矿泉水走了过来,看见昭信之后便笑了起来,“哎呀,我记得你上次在医院门口见过,你是真一的朋友吧!”

修介知道他们是特地来看儿子比赛之后,非常热络地拉着他们朝最前排走去,“你们和我一起看吧,反正真一还有好几张第一排的票呢,这个孩子明明有朋友很想看比赛为什么不把好位置给人家。”

真一不由的望向昭信,对方朝他微微点了点头,他便朝检录处走去。

调试,举枪,瞄准,跟随目标,扣下扳机——飞碟在空中碎裂。

真一这一次的状态出奇的好。每一发子弹都和霍克拉开了细微的差距,到最有一击,飞碟的碎片在空中四散开来的时候,不需要计算总分,所有人都知道,小早川真一是这一次比赛的冠军。

他放下枪,还没有了解到怎么回事,不远处的霍克已经走过来和他握手了。

“我……赢了……”直到广播里报出积分排名,真一疯狂地跑到场边,而修介的眼睛里也闪着泪光,将自己的儿子一把抱住。

“我的真一!我的儿子!你是在太棒了!”修介将儿子勒的很紧,真一几乎难以呼吸,但是如果是在这一刻,不能呼吸又如何呢?

真一一抬眼,便看见了一旁的昭信。

对方一如既往地少言,反倒是孝臣很开心地和他握手,恭喜他拿到冠军。

渐渐地,修介勒住真一的力度慢慢减弱,手臂缓缓滑落了下来,身体也向后仰去,真一撑住父亲,这才发觉他闭上了眼睛。

“爸爸!爸爸!你怎么了!”

一旁的昭信也赶紧来到了身边。

“我头疼……真一……”修介费力地睁开眼睛,但是焦距却并不清楚。

昭信拿出手机叫来了救护车,而真一连颁奖典礼都没有来得及参加便去了医院。

医生告诉真一,修介颅内有一个血管瘤破裂了,造成颅内大量出血,意识不清,需要做紧急手术,但是就算这个手术做了,也可能成撑不了几天,因为大脑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真一坐在手术室外,垂着头,他没有流泪,表情看起来也没有不安,但是坐在他身旁的昭信却知道,真一此刻是多么心痛。

他的手指扼在昭信的手腕上,尽管力度大到让昭信疼得冒冷汗,但是他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他的身边。

“是不是如果我没带他来,他就会没事了?”真一轻声问。

“也许他会没事。”昭信侧过脸来看着真一,“但是他永远感受不到那样的荣光。你给了他毕生都在追寻的东西。那比生命的意义要重要的多。”

那一刻,泪水终于承受不住重量,落了下来。

走廊里传来脚步声,孝臣领着伊娃赶来了。

她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立马坐飞机从纽约飞来了华盛顿。

“真一,修介怎么样了?”她坐到真一身边。

“我不知道……我连修介什么时候有颅内血管瘤都不知道……”真一摇了摇头,“已经进去三个多小时了,为什么还没有出来?”

“那个……开颅手术没有那么快……”孝臣试着安慰他们。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修介终于被推了出来。

医生告诉真一他们,手术虽然成功,但是修介撑不了多久了,虽然医生早就告诉过他这个消息,但是真一还是差一点站不住脚。

一整个夜晚,真一就这样陪在父亲的床边,等待他醒来。而伊娃的身体因为不适合熬夜,所以被昭信还有孝臣送回酒店。

坐在车里,伊娃一直很安静,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忽然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给真一。

“喂,真一吗?我想了很久……我觉得我们还是结婚吧,趁着修介还能看见的时候。”

那一刻,昭信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开始泛白,不自然的颤抖着,坐在一旁的孝臣不经意瞥过眼来,将这一切看在了眼里。

病房里的真一拿着手机走到窗前,他知道伊娃这个建议的用意是为了帮自己,“可是我们是在欺骗他……”

“真一,一切都只有一次而已,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也许明天修介醒过来,后天、大后天你再想为他做任何事情都不可能了!”

第 64 章

真一抿住嘴巴,眼睛酸的发疼,不远处的城市灯火变成了一片汪洋,他终于点了点头,说了一声:“好吧……”

车子里的伊娃深深吸了一口气,“那好,就这样。正好西园寺先生也在,让他做我们的证婚人,我会找一个人来假扮牧师,我知道你不想我欺骗上帝。”

“西园寺……也在你的身边?”真一听到那个名字,心脏里仿佛忽然之间盛满了揉碎的冰块。

伊娃看了看前面司机的座位,回答道:“恩,西园寺先生正在开车,我一会儿和他商量一下,如果他实在有事要回纽约,我可以找一下在华盛顿的高中同学。”

“好吧,就这样。”真一将电话挂断,回头看向床上的父亲。

握紧父亲的手,昭信的容颜却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的喉咙在发颤,此刻,他有一些东西想要告诉修介,但是他知道,他不能说。

回到酒店的房间,伊娃将自己的请求告诉了昭信。

孝臣也看着昭信,他以为他不会答应,但是却没想到他点了头。

孝臣刚想对昭信说什么,对方却对他说:“好好休息吧,如果明天小早川先生醒过来了,我们就必须马上赶去医院了。”

孝臣张了张嘴,本想说如果你那么在乎,为什么不说出来。但是最终这句话还是咽了下去。

打开浴室的喷头,昭信连衣服也没有脱便站在了水流下面。

哗啦啦,一瞬间全身都湿透了。

别在脑后的发丝随着水流紧贴在后背上。

他很早的时候就知道了,他是他世界里唯一的潮,毫不自知就这样将他淹没。

第二天下午快到傍晚的时候,修介终于醒来了。

昭信开着车带着伊娃和孝臣赶到了医院。

“我怎么了……”

“爸爸,”真一抓着他的手,脸上的表情既欣喜又悲伤,“你终于醒了。”

“为什么……他们给我插氧气管……还有那个一闪一闪……的仪器……”修介的表情很迷离,医生说过,就算他醒过来,保持清醒的时间可能也不会太长,“我是不是快……死了?”

“爸爸,你在瞎说什么啊?”真一挤出一抹相当勉强的笑容,“我和伊娃还没结婚呢,你就要不管我们了吗?”

这个时候,伊娃穿着一身洁白的小礼服,并没有其他新娘那样的华美,但是看起来却高雅而纯粹,她伸手握住修介,“我们本来打算这次华盛顿公开赛之后,如果真一拿到冠军就结婚的,不过提前一点也无所谓。”

“啊……对……华盛顿……真一你拿了冠军……”修介笑了起来,似乎回忆起那一刻依旧如此美好。

“所以,现在我们可以结婚了,爸爸。”伊娃轻轻唤了一声,而修介就似听见什么动听的乐曲一般,缓缓转过头来。

“太好了……这样就好……真一……以后你要当一个好爸爸,不要像我一样……”

“不,你很好,爸爸,你真的很好,没有人比你更好了……是你教我射击……是你让我成为了世界冠军……”真一的头垂了下去,肩膀抖动着。

孝臣仰起头,看着一旁的昭信。他的目光如旧,淡漠着看不出情感的浮动,只有那颤动着的喉结让孝臣知道,他在隐忍着什么。

那个由戏剧学院的学生假扮的牧师走了过来,手中拿着圣经,轻声问道:“小早川先生,沃尔夫小姐,请问你们准备好了吗?”

反倒是床上的修介似乎回光返照一般兴奋了起来,“他们准备好了……他们当然准备好了……”

“我将分别问你们两个人同样的问题,这是一个很长的问题,请在听完后才回答,”牧师转向真一,缓缓道,“小早川先生,在上帝以及今天来到这里的众位证人面前,你是否愿意娶伊娃·沃尔夫小姐作为你的妻子,从今时到永远,无论是顺境或者逆境,富裕或者贫穷,健康或者疾病,快乐或者忧愁,你将永远爱着她,珍惜她,对她忠实,直到永永远远?”

真一抬起头来,所有人都以为他看着牧师,但是他知道,自己看着的是牧师身后的昭信。

对方的目光缱绻,更多的是一种隐痛。

真一知道,就算这是一个虚假的婚礼,他将要答应的也只是一段虚假的誓词,他还是伤到他了,而且他一定很疼很疼。

“我……”他低下头,看见满眼期盼的父亲,最终还是执起了伊娃的手,“我愿意。”

牧师转向伊娃,重复着刚才的那个问题,当伊娃缓缓地回答那声“我愿意”的时候,昭信终于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孝臣低下头,他看见昭信的手插在西装的口袋里,他可以想象,那只手一定握紧了拳头,手指的关节都在颤抖。

那一天,结束的很快,也很慢。

快的是,真一和伊娃的“婚礼”只花了不到十分钟,慢的是,修介承受着大脑血压升高所带来的痛苦,意识模糊,大汗淋漓。

在那天晚上的十点左右,他轻喃着妻子的名字,终于解脱了病痛,去到了另一个世界。

他最终被带回纽约,安葬在墓园里。

葬礼很简单,出席的只有真一和伊娃的朋友,还有教练。

阿曼达和谦和也来了。

致完悼词,棺木缓缓下降,所有人都离开了,只剩下伊娃陪着真一站在原处。

阿曼达和昭信朝着停车场走去。

“听说你带着那个叫孝臣的男孩去华盛顿了?”

“你不会因为这个而嫉妒吧。”昭信伸手将车门拉开,对面的谦和也已经坐进了自己的车子里,并且朝昭信挑了挑眉毛,似乎在说“女人可是这世上最难缠的动物”。

“没什么,”阿曼达优雅地坐进车子里,“只是我觉得你对帕比尔送给你的这个‘礼物’太用心了。小心他反咬你一口。”

“我自有分寸。”昭信将车子发动,开了出去。

修介的葬礼过后,教练特地给了真一一个星期的假期作为恢复时间。

当天晚上,真一和伊娃坐在阳台上,看着夜幕中几粒微弱的星光。

“现在,我也只剩下你了,伊娃。”真一喃喃道。

伊娃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然后握住真一的手,“少来,还有这个小家伙呢……外加你的那个秘密情人。”

“秘密情人”这几个字,让真一感觉自己的思维忽然被拽了起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昭信……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自从回到纽约,他再没打过一个电话给自己。

真一苦笑了笑,那个男子已经为自己付出了很多,也放弃了很多。

总有一天,他也会疲惫还有厌倦吧。

想到此,真一再一次有了落泪的冲动。

“真一,你要回房间了吗?”伊娃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问道。

“我……出去转转……你早点睡。”真一拿起车钥匙走了出去。伊娃没再说什么,她知道他需要时间来平复心中的伤痛。

车子漫无目的地开了出去,穿过纽约的夜市灯火,驶向高速公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要去向哪里。

树的阴影掠过车窗,视野渐渐宽广了起来。

夜色下的草地在风中起伏,真一来到了昭信在纽约市郊的那栋别墅前。

此刻,他觉得自己有点傻。

如果想要见那个人,如果想要问他什么,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呢?

真一耸了耸眉,来到别墅的台阶前坐了下来,靠着背后的门,闭起了眼睛。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估计是伊娃打来的,真一拿起电话,里面传出来的声音让他心中所有的酸楚刹那之间全部涌了上来。

“真一。”那个男人永远说话不多,只是念起自己名字时独有的轻柔让他突然间明白原来自己曾经拥有过那么多。

“我以为……你不会再想和我说话了呢。”

第 65 章

“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外面随便晃一晃,一会儿就回家了。”真一站了起来,市郊的夜风有些凉。

“你在哪里。”这句话已经不是问句了,从声音中能够感受到压迫。

“我……”真一原地绕了一圈,有些失笑,“我在郊区。”

“郊区哪里。”

“我……我没事,我这就要回家了……”

“你在我的别墅那儿?”

“不是,我现在就回家了。”

“在那里等我,我就快到了。”不容置疑地,昭信瞬间将电话挂断了。

真一有些发呆,直到十几分钟之后,远处有车灯晃过,昭信的保时捷停到了别墅前。

“来啦!”真一挥了挥手。

“你在搞什么。郊外很冷为什么不呆在车里。”昭信一把将真一拉起来,用钥匙打开别墅的门,然后将真一拉了进去。

灯亮了,将整个厅堂变得温和了起来,地上的羊毛毯还是有些凌乱,维持着那天他们离开时的状态。

这让真一有些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