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子摇头,一诺向来大方。自天鑫帮建起那天起。他都是与兄弟们同甘共苦。到年底公司分红,他多少。手下的弟兄也多少。买的一辆悍马。也不是私家车,哪个兄弟想开就开。现在小七也还是开着他当初买的那辆悍马。

哪个兄弟泡妞想出风头。要借穿他几万多地大衣皮鞋,也只要一句话。

南京的黑老大送给他一件两万多的锷鱼皮的衬衫,他还没穿,一个不知情的兄弟拿了来做抹布,他知道后,也只是大笑了事。

很好很大方的老大。想到这里,把一诺推过的信封又推回去,还是不肯收。

收下!

一诺眉毛一竖,下了命令。

六子讷讷的,低声说道,大哥,你为我花了太多的钱了,六子是明白人,如果不是你,六子不是死在道上,就要进局子里。将近两千万。你好不容易赚来地钱,都是我----

他的声音低了下去。大哥是有本事,能够五年在白道混得风生水起,身价几千万。如果不是他,照这势头下去,身家上亿也是迟早的事。

可是为了他,卖公司卖车,如今把身上仅有地钱也给他了。你叫他如何好意思收下。

他不是不知道生活的艰辛。

刚工作地时候,亲生父亲把他介绍到一家事业单位上班。一个月流水线地工作,辛苦下来,也一千不到。

被大哥送到山东村子里去戒毒,给人做一天的力气活,一直干到天黑,主人家有钱地给几块,没钱的请吃一餐午饭。

在那里,一块钱买一蛇皮袋苹果,两千块钱可以办一个最豪华的婚礼。

从村子里逃出来,到北京去谋事。

他不是没想过重新来过,在白道上好好找份活干。赚了钱把叶子带出来过几年好生活。

可是事实上呢,他四处找工,跟着北京的一群民工,在各个工地上找活干。

大多数时候,没有人理他。

好不容易有一个人叫他做事,为了几块钱,在大雨天,一群民工骑着带着黄土的车子像一群蝗虫一样跟在开着马六的老板后面,到最后为了几块钱,又和老板差不多打起来,老板不把他们当人看,最后大声咒骂着,叫他们不想做就滚。

像一条雨中的狗,做完活,一群民工每人分到两块钱,刚够买三个馒头。

他也会技术,到一个车子修理厂去做售后服务的维修工,从早上八点干到晚上十点,累死累活,干足一个月,老板给他六百块钱。

这就是生活,残酷真实。

很多像他这样的人,想过好生活,却没有本事出头。

大哥是本事,能挣那么多钱,他也是奇迹,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像他那样会做生意。小七就是最好的例子,现在天鑫不是都支撑不下去了么,他跑到徐州去求救,小七无奈的低下头,看着他惶惶如丧家之狗,只能叫他来长沙找大哥。

他六子命贱,不值这么多钱。两千万,他活一辈子,累死累活,一年挣个两万,活一百岁,最多也能挣个两百万。

可是活着的人,有了牵挂,谁没有生之渴望。

这一次逃亡,他比任何时候都能强烈的感到,要活着。在黑的夜里,不管是躲在火车站,还是陌生城市天桥的桥洞下望着暗的夜,他都能感觉到自已明亮的眼睛。眼前浮现着的是穿着红棉袄的叶子,还有他的孩子,同样被一件小棉袄裹的笔直笔直的儿子。

一大一小,牵着手,站在村口那条羊肠大道上。他们肯定在盼着他回去。

是的,错了,错了,在无数次吸毒戒毒重犯的过程里,在逃跑的路上,他知道自已错了。

在死亡边界,也曾带着想念拨通那个从小就熟稔于心的家里的电话号码。

接电话的是他同父同母的亲大哥。

他说你是某某某吗。

叫出大哥的学名。

他的亲大哥在片刻的迟疑后,却说道,我就是,但是你是谁。

他装作不认识他,在人情的冷漠与温暖的交替里。他知道许多,也懂得许多。

大哥,这钱我不能收,我回去用不了那么多钱。你现在也需要用钱。

一诺笑笑,站了起来,拿过信封走过来,一把塞到他的大衣口袋里,把手搭在他的肩头,两个人像年轻时一样,勾肩搭背笑看人生的样子。

六子感动一笑,眼眶里又热的东西在涌动。走吧,车要到站了。

送他上车,又在附近的小店里给他买了路上吃的喝的。

在进站的地方最后嘱他,忘记过去,重新做人,不要回来了。我有机会来看你。记住了,六子,不,张大海,你记住了,不要回来,这次平安回去,一定不要再回来。记住我的话,大哥再也救不得你了。六子点头,紧紧的的握住一诺的手,带着墨镜的下巴在那里抖动得厉害。

人群拥上来,火车站向来是最挤的地方。

后面有人在叫嚣,前面的人为什么还不走,后面的人还要上车呢。

六子没了办法,一诺道,走吧。

大哥,如果有来生,我做牛做马也要----

走吧,不要说这种话。你来生报我,我再报你。这么重的恩情,我还起来也累,你知道我是不想欠别人的。

是的,你一向如此,别人欠你的你忘得一干二净,却记挂着别人的。

他笑,眼眶已是含着泪,黑镜更不敢取下来,怕他笑话。

最后看一诺一眼,要永远的记住大哥的脸。

六子放了手,一诺看了看他,一把把他推上车。

然后人群涌上来,两个人距离被拉开,中间隔了那么多陌生的人。

六子想再看一眼时,上车的人群像一个浪头一样,遮挡得个干干净净。

只得慢慢走进车厢,找到自已的卧铺,躺了下来,什么时候,火车已经轰隆隆开了,外面的树在向后移。他想念的那个人,也慢慢的,仿佛挨近他的身边来,距离越来越近,再也不走了。

他这是回家。回自已的家

章节 第六十章 无情

更新时间:2008-8-7 3:56:48 本章字数:3135

大家都走了。小恐和学锋也要回徐州。

一诺和如月送他们。

在长沙火宫殿要了个包厢,也是摆宴送别。

小恐坚持要再见见如月。一诺没办法,打车去接了如月来。

四个人相对坐在包厢里。

小恐和学锋仿佛和好。小恐依然是一脸平静的笑,为学锋添茶倒水的,爱护有加。

学锋依然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眼光多停留在俏丽的服务小姐身上。

如月坐在一诺身边,她的左边是小恐,两个男人喝着酒,两个女的也小声的说着话。

小恐送了如月一条宝石项链。

鸡心镶着钻。

一诺望了一眼,估价一下,至少也是几万。

如月也知,当时望着一诺,也不知该不该接。

她不喜带首饰,手上有一诺送的银戒,脖子上有一诺送的玉。已经足够足够。像小七小六他们送的。她一直犯愁,估计一辈子都要拿来压箱底。

如月,我来长沙这么久,你和大哥都待我这么好。这个是我选的,你一定要收下。虽然你比我小,但是你是我大嫂。

如月没有接,只是望着一诺。

一诺喝口酒。小恐当然有钱,她老哥西安老大,自是要多少有多少。

这么贵重的礼收下来,以后人情往来,不知有多麻烦。

这次救了小四,小六。他已经到了这地步了。难道一辈子还真卷进来不成。

当下沉默一会,道。小恐,在西安的玉也是你付钱的,你嫂子不喜欢带这些东西。我们心领了,太贵重实在是不能收。

可是没想到小恐脸却通红。望了一诺一眼,焦急道,大哥看不起小恐我么,我知道是我大哥不是。我知道你是担心我带坏如月,可是大哥你不知道。我大哥虽然是道上的,可我也是从小像正规女孩一样长大,可是大哥管得严,我一直没有朋友,现在总算有了如月,是我一点心意,请大哥不要这么说吧,我昨天挑了一晚上。

她说着,望一下一诺又望一下如

如月也不想要。当下笑道,小恐,我真地不喜欢带这些。你送给我,我也是放在那里。不如你自已留着。真的。我们以后一直都是好姐妹。你不是回徐州结婚吗,一诺家也是徐州的。我以后来看你,或者你以后也可以来长沙看我们。

一诺心里动了动,回徐州,他是有几年没回去了?真是不孝。

说到这里,学锋也说话了,吃了一筷子菜,笑道,大哥,你什么时候回徐州啊,兄弟们都想你想得厉害。

一诺笑笑,说道,你回去叫他们不要想好了。

话题不想多谈,就换了话题问道,你和小恐是回徐州结婚了。

对地。

小恐点点头。

学锋家在徐州。我们这次先去他家办酒。然后蜜月旅行。我们都商量好了。

蜜月去哪里呀?

如月笑着问。

小恐一脸惮憬,笑道,我想去云南丽江,听说那里很美。

一诺点点头,说道,恩,那里倒直得去一趟。

对了,大哥,如月,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如月笑了笑,一诺望了她一眼,说道,我们啊,还早着呢,最早也要等她大学毕业,她现在大三还没读完,还有两年呢。

那条项链如月最后还是没有收。小恐也只得放回去。送他们上车时,一诺把学锋叫开,如月和小恐坐在候车室的椅子上聊着天。

小恐,你拉直了头发,他说什么没有?

带着笑,从不怎么敏感地问题说起。

他啊?

小恐笑起来,继续说道,第二天我们起来,我在换衣服,他突然来一句,你做头发啦?

如月笑着望着她,在等着下文。可是小恐只在那里兴奋的笑着,眼里发着光,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还说别的没有。

没啦。

啊,只说这么一句。

对啊,不过我已经很高兴了。如月,你不知以前啊,以前,他总是说,你不管怎么样都是丑。可是这次,他竟然没有打击我。

如月看着她一脸的知足和幸福,突然就觉得这女孩很可怜。

只得附和道,是的。他肯定是不好意思夸你,男人总喜欢打击自已老婆地。怕别的男人抢。再说,你把头发拉直了,真的很漂亮,你自已也发现了吧。

现在的小恐,头发披着,不近看,匆匆一瞥间,男人也还是想看个仔细的。既使丑,也遮掩住了。不像从前,把头发绑起来,一张脸完全露在外面,是直面的赤裸裸的

如月,我想,他现在对我好一点了。我感到很开

小恐自已说起,那天晚上---

而这一边,在候车室外面的阳台上,一诺和学锋抽着烟,一诺在劝他。

那天晚上,如果不是小恐拦着,估计你被老孟一枪打死了。学锋吐出一口烟,笑了笑,冷冷道,打死就打死,想要我改,那是不可能的。要是娶了一个倾城倾国地美人,我还可以考虑,她长得那么难看,想要我不偷腥丢,的一声,一拳打在学锋的右脸上。

学锋偏了偏,嘴角流出血来。

一诺站在那里,继续点烟。

其它几个好事者围上来,以为有打架看,学锋却只是摸了摸嘴角笑笑,两个人继续站在那里聊天。

打他地是大哥。从混黑道开始,他打他,他从来没想过要还手。

围观的人等了一会,看没戏看了,只得无聊散开,一边嘀咕着一边回到自已原先坐地地方去。

一诺望了他一眼,说道,你今年也快三十了吧,怎么长不大一样。诸葛亮娶地老婆也不漂亮,娶妻娶贤。小恐真是个好姑娘,你既然承诺了,就要好好待她。我叫你出来,就是劝这一句。

学锋没有做声。

一诺继续道,老孟是火爆脾气,小恐是他唯一的亲人,长兄如父,你很难理解那种相依为命地感觉。小恐再难看,在他眼里也是天下最美的公主。如果不是小恐坚持要嫁你,估计老孟早就一枪毙了你。以老孟在西安的身份地位,小恐想找个又帅又本事的,也是容易的事。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小恐还大学毕业,你除了长得比她好点,真是一无是处。

可是我,被逼着结婚,学锋望着阳台外面,眯着眼道,对她,总是恨恨的。她越对我好,我越是看不入眼。

一拳打得少了猖狂,抹了抹嘴角的血丝,倒是有点自怨自艾了。

慢慢改啊,不要不珍惜。好了,到时间了,我们进去吧。跟你说最后一句话,小恐可以原谅你一次,并不代表她下次也会原谅你,哪一天,她生气离开你,也是你死的那一天。老孟的为人我知道。你也别指望着我再救你。我与老孟交情再好,也比不上他的宝贝妹子。

学锋望一诺一眼,没有说话。

小恐看到一诺和学锋走了进来,匆匆说完话,对如月道,所以,我相信他有一天会真正爱上我的。我愿意等。如月,祝我幸福吧。

如月冲她笑笑,两个女孩也站起来,相互抱了一抱。

章节 第六十一章新生

更新时间:2008-8-7 3:56:52 本章字数:4783

(六十一)

等车的人像潮水,在等待的过程中,像上涨的洪水,在堤坝那里越积越多。

等火车一到站,列车员一拉开门,就如堤坝决了口,洪水汇成一股大流,从站台涌去。

十多分钟,就走得干干净净。

热闹喧嚣的候车室寥落起来,只有几个工作人员在慢慢打扫着卫生。

如月和一诺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