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长亲自来了,目的是看一个生病的女孩儿,那女孩儿年纪还不大,也就二十四五,不知道是他女儿还是儿媳妇。

**接待过的大人物不胜枚举,可秦鹤安这些年一向低调,非重要场合很少能看到他露面,医院上下议论纷纷。

来看儿媳妇,不大可能,就算来也是和他儿子一起来,可只有他一个人进了病房,说明那不是儿媳妇;看女儿,似乎也不大可能,那女孩儿不过是感冒发烧,当爸爸的再关心也没必要非得兴师动众跑到医院来探望,还搞得神神秘秘。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众人心照不宣。那女孩儿在首长心里肯定是很重要很重要,所以亲自来看她,而且是单独会见。这种事嘛,大家见多了也不觉得奇怪,再大的干部,到底也是男人,也有七情六欲。

心里这么想着,可谁敢说出来,病房外一排的保镖和随行人员,皆是面容严肃,偶尔有大胆的医生护士想远远地看一眼,见到这些人,也都先自胆怯。

病房里,林燕羽原本正躺着休息,看到秦鹤安进来,惊讶的无以复加,随即坐了起来。“秦叔叔……”林燕羽的声音都颤抖了,她实在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见到秦鹤安。

秦鹤安的表情很奇怪,既温和,又带着一丝疑惑,总之让人琢磨不透就是了,当领导时间长了,喜怒不形于色,哪会让人轻易知道他心里的的想法。

秦鹤安在病床前坐下,打量着林燕羽,自从他看到美国传来的照片,认出林砺生就是冯骞,早就想见见林燕羽,好不容易有机会了,却是在病房里。

半晌,他才用一种很轻很温和的声音问:“你妈妈是不是叫叶馨然?”林燕羽听到这话,震惊的脸色都变了,喉咙哽咽,怎么也说不出话来。秦鹤安见她脸色煞白,知道她已经无需回答,她就是叶馨然的女儿。

“你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你爸爸是谁?”秦鹤安凝视着林燕羽。林燕羽垂着脑袋,摇头,表情很是痛苦。

秦鹤安站起来拍拍她的肩,斟酌着字句,却只道:“我认识你妈妈。”林燕羽忽然抬起头看他,眼神定定的,目不转睛,似乎要将他脸上的表情看透一般,她的眼神令人生畏。

“你跟你妈妈长得很像,性格也像……那些信都是你寄给我的吧?你早就知道了。”秦鹤安极力压抑着心中复杂的情绪,然而父女天性,如今女儿就在眼前,他再怎么控制,也还是难免流露出真实情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燕羽矢口否认。秦鹤安眉头微微的一紧,随即又松开,决心把话跟她挑明:“我就是你爸爸。”林燕羽听到这话,心突突直跳,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他亲口承认。

“你不是我爸爸。”林燕羽推开他的手,不让他碰到自己一点。“燕羽,不要这样……我是你爸爸!”秦鹤安见女儿情绪激动,想安抚她。

“你走开,你根本就不是我爸爸,我爸爸早就死了!你不配当我爸爸!”林燕羽看到秦鹤安,所有的情绪都爆发出来。她早就想这么发泄一次,从第一次见到他,就想这么骂他,为她惨死在异乡的母亲,为她们母女这些年受的委屈。

门外的随行人员们听到病房里传出来的声音,心头皆是一震。这女孩儿到底是什么人,居然敢这么对秦鹤安大呼小叫,秦鹤安为官多年,如今更是位高权重,从来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可仔细一听,似乎听到了爸爸两个字,众人更加疑惑了。

李学周挥手示意众人离病房远一点,免得一些人听到只字片语就传出些断章取义的谣言。秘书长既然有指示,众人也只得纷纷后退。

小湘提着保温壶从电梯口出来,在走廊上走了几步,就有人过来拦住她,不让她靠近,并且告诉她,探视时间延后了。

“林姐每天这个时候都要喝汤的。”小湘抱着保温壶,对这群看起来有点凶的人心有疑惑。她在萧家几年,颇有些见识,看这些的架势,她也猜到是来了大人物。

“你等一会儿再进去。”首长的警卫员很警惕,目光在她怀里的保温壶上扫了几眼。小湘见到这等情形,只得靠边,坐在长椅上等候。

病房里,父女俩仍然在争执。“燕羽,你听我说,这些年爸爸也是不得已……我听说你们母女在英国出事,我……”秦鹤安说到这里,情绪忽然波动,几乎难过的说不下去。

林燕羽此时已经恢复了镇定,漠然道:“我不想听你任何解释,你也不是我爸爸,即便我妈妈活着,也不会想见到你。”她重新躺回床上,拉上被子背对着秦鹤安,秦鹤安没办法,只得离开。

李学周看到秦鹤安从病房出来,脸色阴沉,赶紧迎上去。“怎么样?”李学周关切的问。秦鹤安叹了口气:“找人安排安排,让她出院。”

“出院?现在?”李学周惊讶。秦鹤安道:“她必须出院!我想想,这样吧,安排她住到怀山别墅,没有我的话,别让她离开。”

首长发话了,李学周也就不再多问,忙道:“行,我这就去安排。”秦鹤安语气缓了缓:“那孩子对我有很大的成见,我得好好跟她解释解释,不然她始终有心结。”

说完,秦鹤安带着随行人员下楼去了。李学周按他的吩咐,找院方联系林燕羽出院的事。李学周稍一琢磨就明白了,首长心里还有一层顾虑。

那林燕羽既然早就知道秦鹤安是她生父,必然也会知道秦隽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她故意接近秦隽,目的很明显,她要搞得秦家上下鸡犬不宁。那女孩儿心思深沉,一切都在她计划之内,只是她没想到,秦鹤安早就开始怀疑她的身份。

然而,对这个小女儿,秦鹤安心里到底还是内疚和疼爱的深,且不说她从小就不在身边,他一天也没尽到父亲的责任,就说她妈妈已经去世,她孤苦伶仃一个人,当父亲的就不可能不舐犊情深。

当初接到那母女俩的死讯,秦鹤安心里有多痛苦,李学周作为近侍心腹,可都是看在眼里的,也知道秦鹤安夫妇这多年感情不和,是与这件事有莫大的干系。

小湘等秦鹤安一行人走了,才进到病房里。看到地上扔的到处都是东西,不禁抬起头看林燕羽,见她侧着身体躺在床上,看不到脸,只看到背部不停抽动,猜测她是不是在哭。

“林姐,我来了,我给你熬了木瓜炖燕窝。”小湘试探的把手放在林燕羽身上轻拍。过了一会儿,林燕羽转过身来,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哭过了,向小湘勉强一笑:“谢谢你,拿过来吧。”

“林姐,刚才那些是什么人,看起来很凶的样子。”小湘心里琢磨着,这事儿要不要跟萧磊汇报。

林燕羽提了口气,告诉她:“是我爸的朋友,听说我生病了,过来看看我。小湘……这事儿先别跟你磊哥说。”小湘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不说。”林燕羽笑笑:“等他出差回来,我自己跟他说。”小湘也向她笑笑。

李学周办好林燕羽的出院手续后,打电话到怀山别墅,让别墅工作人员准备准备,首长亲戚家的一个女孩儿要住进去。此事毕竟不宜宣扬,林燕羽的身份还是秘中之秘。

小湘走了以后,林燕羽正睡着,忽然有一群护士进来替她收拾东西,把她吓了一跳,想打电话给萧磊,却发现手机不见了。

林燕羽不肯走,那群护士就要上前把她架出去。林燕羽正待呼救,看到李学周站在边上,忙道:“李叔叔?”李学周道:“医院里人太多了,你秦叔叔想替你换个环境,不用怕,我们安排你住怀山别墅。”

听到怀山别墅四个字,林燕羽不挣扎了,脑海里飞速思考。那是个解开叶馨然和秦鹤安关系至关重要的地方,她一直想找机会再去,没想到此时得来全不费工夫。也罢,就算是龙潭虎穴,她也势必要去闯一闯。

临走前,林燕羽给小湘打了个电话,告诉她,谢谢她这两天的照顾,她已经出院了,让她不用再送汤过来。小湘虽然纳闷,却也不敢多问。

怀山别墅里,工作人员早就替林燕羽布置了一个非常漂亮的房间,像公主的睡房一样,一切家具和装饰全是新的。他们一早得了吩咐,首长非常喜欢他亲戚家的这个女孩儿,女孩儿身体不大好,到北京来养病,安排他住在自己的别墅里,就是方便探望。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林燕羽独自坐在房间里思考。她前前后后病了快二十天,身体是好得差不多了,可精神却始终是不大好,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萧磊出差以后,大概是工作太忙,也没有经常打电话给她,让她脑子里总是胡思乱想。

是不是快要死了,否则怎么会浑身都乏力?林燕羽躺在床上,一沾枕头又想睡了。可是她知道,这时候不能睡,既来之则安之,她必须把一些事情考虑清楚。

她住在怀山别墅的事,暂时不能让萧磊知道,萧磊并不知道她和秦家人的恩怨,这时候告诉他只会添乱,而且他此时正在外地出差,不分他的心最好。若是他问起来,就告诉他,是她自己办的出院手续。

怀山别墅守卫森严,不是她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秦鹤安安排她住这里,显然是有他的用意。他和叶馨然之间发生过什么,自然是他俩最清楚,从他那里应该能知道不少事情。

林燕羽仔细思考,觉得自己当务之急是弄清楚秦鹤安到底知不知道制造爆炸事故的凶手是谁。从他的种种言行和叶馨然留下的那些信件的描述判断,他不可能是凶手,但是他有可能为了一定的目的去包庇凶手。

林燕羽想了一会儿,实在熬不住,闭上眼睛睡了。这一睡,就是好几个钟头,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赫然发现秦鹤安坐在窗前,林燕羽本能的拥着被子坐起来,防备的看着他。秦鹤安见她眼神中有一丝惊慌,安慰她:“不要怕,我来看看你。”

爱女心切,秦鹤安推掉了晚上的一切应酬,让司机直接开车到怀山别墅来。听勤务员说林燕羽在睡觉,他走到她房里,看着她。从她出生起,二十多年没见,一见到,她已经这么大了,可是她妈妈却……

秦鹤安心里感慨万千,怎么看都觉得看不够。无需检验DNA,他知道这肯定就是他和叶馨然的女儿,他朝思暮想盼着有朝一日能认回来的亲骨肉。

和她妈妈一样,她有着清秀明艳的五官,细细软软的头发,连发脾气时瞪着眼睛的表情都一模一样。二十多年来,他和叶馨然虽然早就断绝了来往,但是他暗地里没少关注他们母女的情况,他书房抽屉里那张照片,就是在幼儿园里偷偷拍的。

“这是你妈妈的日记,你出生不久,她寄给我的,你看过之后,就会知道当年的事。”秦鹤安把一本淡蓝色封面的日记本交给林燕羽。林燕羽接过去一看,就知道这正是她妈妈那几本日记中遗落的那一本。她没有猜错,果然有这本日记。

“先跟我下去吃饭吧,都八点多了。”秦鹤安看了看表。林燕羽没有反对,跟着下楼。这些天她的确不对劲,一沾床就想睡,一睡醒就想吃东西,胸口也时时发闷,像是压着什么东西,令她呼吸困难。

吃饭的时候,林燕羽吃了很多。四年前的经历让她早就学会了适应环境,不管遇到什么样的情况,不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不吃饭不能解决问题,有足够的体力才有精力面对复杂的环境。

然而,就在她吃第三个蟹黄包子时,一股恶心之气从胃里直窜上来,她不得不放下包子,干呕了一声。

秦鹤安坐在她对面吃饭,看到她的样子,吓一跳,赶紧吩咐勤务员:“扶着她,快扶她回房间躺着,叫保健医生来。”勤务员们赶紧上前,把林燕羽送回了房间。

林燕羽自己也吓坏了,心想着是不是旧病复发,骨髓移植的排异现象开始出现?她有好些天没吃药了,不排除各种意外发生。

躺在床上,医生来替林燕羽检查,替她量了体温和血压,又抽了她一管血,她觉得有点眩晕,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燕羽醒过来,看到秦鹤安。“躺着吧,医生说你情况不大好,这些天都要卧床休息。”秦鹤安站起来,替她拉了拉被子,脸上的神情却是说不出的难看。

“我是不是快死了?”林燕羽见他脸色阴沉,以为他是听医生说了什么,忽然害怕起来。秦鹤安叹口气:“不是的,别乱猜。”

林燕羽见他欲言又止,急道:“那我怎么了?我这些天一直觉得身上不舒服,不可能没毛病。”秦鹤安又叹了口气,告诉她:“你怀孕了,医生说稍后还要替你详细检查。你们这两个孩子……你们这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沉痛架势。

秦鹤安简直要承受不住,他儿子和女儿居然**,还有了孩子,这叫当长辈的怎么接受!医生告诉他林燕羽怀孕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的脑袋嗡的一下,差点就要炸了。

“我已经跟医生联系好了,尽快替你做手术,这孩子不能留。”秦鹤安斩钉截铁的说。**的产物,谁知道生下来会是什么样的怪胎。这对所有人都会是个刺激。

林燕羽却笑了,看到秦鹤安气急败坏的样子,她觉得很解气,故意道:“为什么不留,这是我的骨肉,我有权把他生下来。”“你!你敢!”秦鹤安不冷静了,这不是纵容孩子胡闹的时候,他简直要气疯了。

42前尘往事

林燕羽慢条斯理的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抚摸自己的肚子:“我就要把他生下来,让他见到自己的爸爸,不会成为没有爸爸的孩子。宝宝,你说好不好?”

秦鹤安气得胸口不停起伏:“这孩子不能留!”“为什么不能留,这又不是你们秦家的孩子,是我跟萧磊的孩子。”林燕羽知道轻重,捉弄够了,也就把真相说出来。万一秦鹤安真把这孩子当成**的孽种,逼着她打掉孩子,到时候追悔莫及。

秦鹤安听到这话,脸色顿和,奇道:“萧磊是谁?”林燕羽没理他,只管轻抚自己的肚子,憧憬着宝宝的样子。

萧磊是谁?这名字耳熟,像是儿子那帮朋友中的一个,对了,是萧梓桦的儿子,秦鹤安想起来了,某一年他五十岁生日,萧磊到秦家来拜过寿。

不知道这些孩子搞些什么,怎么燕羽肚子里会怀着萧磊的孩子,秦鹤安彻底糊涂了。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真是急糊涂了。李学周说过,燕羽是和萧磊一起去的东北,回北京后也是萧磊把她安顿在解放军总医院,难怪!

“你怎么又跟他……到底谁是你男朋友?”秦鹤安像所有爸爸一样,头都变大了。“不要你管。”林燕羽白了秦鹤安一眼,不理他。

秦鹤安没办法,只得离开她房间,吩咐工作人员好好照顾她。不是秦隽的孩子就行,没**就行,秦鹤安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妇产科医生正好这时候也来了,见首长嘴角挂着点笑,好生诧异,可是不敢问,问候一声之后,进房去替林燕羽检查身体。

书房里,妇科医生告诉秦鹤安,林燕羽确实是怀孕了,而且根据检查,她有先兆流产的症状,这些天不能多活动,要好好养胎。

“先兆流产?怎么会?”秦鹤安听到医生的话,心顿时揪起来。医生道:“林小姐血虚寒凉,本来就是不容易受孕的体质,受孕没多久又感冒发烧,所以出现了先兆流产的症状。我们准备跟**方面联系一下,确定林小姐在怀孕期间用过什么药,如果有影响的话,建议这一胎不要保留。”

“好好,你们赶快去落实清楚,然后多安排些人手看护她。”秦鹤安一听说林燕羽的孩子可能保不住,也顾不得冷静了,叮嘱医生一样要检查清楚。宝贝般的女儿,可不能让她有任何闪失,否则怎么对得起她妈妈在天之灵。

医生和医院方面联系过以后,确定林燕羽之前所用的药物对腹中胎儿没有影响,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等人都走了,林燕羽抚摸着肚子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怀孕呢?萧磊不是说她不容易受孕吗,而且她一直偷偷吃避孕药,在伊春那几天也都没忘记吃,怎么还是怀上了?

虽然有些意外,可林燕羽还是很高兴,毕竟是她和萧磊的亲骨肉,怎么可能不高兴。林燕羽想象着,等萧磊回来告诉他这个消息,他得乐成什么样子。

连着两天,林燕羽在别墅里平安无事,反复研究叶馨然的日记,揣摩整件事情的经过。萧磊打电话给她,询问她身体情况。

“我已经出院了,过两天我就飞纽约,看林叔叔。”林燕羽反复思索,觉得还是得找个合理的理由,以免他跟着担心。她怀孕的事,也得瞒着他。

“这么快就回美国?”萧磊疑惑。之前她的确是提过要回去看养父,可没想到竟会这么快,甚至等不及他回京。

“反正你还要好多天才能回来。磊子,你开了一天的会,好好休息吧,别担心我。”林燕羽看到秦鹤安的车开进别墅大院,想尽快结束和萧磊的对话。

“你陪我说会儿话。”萧磊哪里愿意这么快就挂了电话,可是他话没说完,就听到手机里传来嘟嘟声,林燕羽把电话给挂断了。

这让萧磊心里疑窦顿生,除了刚回国那时候,她偶尔会挂他的电话,之后一直没有过,有时候他们一聊就是一两个小时,说不完的话。疑惑之下,萧磊打电话问小湘,小湘不敢多说,只把林燕羽先前交代她的话说给萧磊,这样一来,萧磊倒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秦鹤安进别墅后,先是找保健护士询问了林燕羽的身体情况,又直接上楼去她房间,见她在灯下埋首书本,猜到她是在看叶馨然的日记,他就没进去。

灯下,林燕羽一页一页的翻看。叶馨然在日记里写道,母亲养病的那段时间,她一直陪伴着住在怀山别墅,也正是在那个时候认识了当时在国务院办公厅下面一个部门工作的秦鹤安。

那个部门负责的是老干部事务,按照规定,叶馨然母亲这样参加过万里长征的红军老战士享受的是国家最高的离休待遇,更何况她还是叶一民将军的夫人,曾担任过妇联好几届书记处书记。

秦鹤安遵照组织上的交代,负责叶夫人在别墅养病期间一切事务,也正是在这个机会下,和叶馨然开始了一段错误的恋情。

叶馨然的日记曾这样记载:“他和霜洁是大学同学,我早先在婚礼上见过他一次,但是没有很深的印象。他们的婚礼办得很仓促,几乎等不及毕业,不知道是为什么,亦萍跟我说起过一次,我们也猜测了原因,可事实上我们都猜错了,他们并没有很快生个孩子出来。”

从这段可以看出来,宁霜洁和叶馨然早就认识,不仅认识,关系还相当不错,叶馨然甚至参加过她的婚礼。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后来叶馨然会和秦鹤安熟识,原来一开始只当他是好朋友的丈夫,却没想到后来……

林燕羽继续往下看,叶馨然日记里写到,她要照顾生病的母亲,没有时间进城,经常托秦鹤安去书店替她买些书籍来看,他有时也会买两盘磁带送给她,不是交响乐就是钢琴曲,她觉得他的品味跟自己很像,对他渐渐有了好感。

“他跟霜洁的感情很不好,两人经常吵架,我听到过好几回,他们在电话里吵,后来我问过鹤安,他说他们已经分居,正在办协议离婚手续,但是因为儿子才两岁多,他又舍不得儿子。”

从这段描述可以看出来,叶馨然跟秦鹤安的交往,正是他婚姻出现危机的时候。婚姻失意的男人心情郁闷,叶馨然不仅年轻漂亮而且善解人意,一来二去,发生了感情。

之后的很多段落,都是叶馨然描述自己的心情,怎么失落、怎么矛盾,一会儿觉得对不起朋友;一会儿又觉得秦鹤安困在无爱的婚姻里可怜,对他产生了同情;一会儿又担心自己是不是在破坏别人家庭。

林燕羽边看边想,从她有记忆开始,她妈妈就是严厉多于慈爱,没想到竟会有这么丰富的感情,字里行间句句透露着对秦鹤安的感情,仿佛那男人苦闷的灵魂,就等着她去救赎。

看到某一段,林燕羽赫然发现,原来叶馨然和林砺生竟然订过婚。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叶馨然和秦鹤安的关系终于被秦的妻子宁霜洁知道,宁霜洁为此到怀山别墅大闹了一场,把叶馨然妈妈叶夫人给惊动了,叶夫人知道事情经过之后,劝说女儿跟秦鹤安断绝关系,叶馨然答应了,并且按照家里的意思,和当时还叫冯骞的林砺生订了婚。

宁霜洁大闹之后,秦鹤安和叶馨然确实断绝了一段时间的来往,但是秦鹤安之后还是提出了离婚,宁霜洁不答应,一直闹,最后是单位领导出面调解,才把事情压了下去。但是在这期间,外界并不知道事情跟叶馨然有关。

叶夫人的身体康复后,搬离了怀山别墅。叶馨然参加团里的演出,去了维也纳,谁知道竟然在那里又遇见了秦鹤安。此时,他已经调离了原来的部门,是跟随政府的一个经贸考察团到欧洲考察,路过维也纳。

异地重逢,爱火重燃,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叶馨然怀孕了。跟秦鹤安商量之后,两人决定尽快结婚,只等秦鹤安办好离婚手续。

谁知道,宁霜洁宁死不愿意离婚,秦鹤安回家和她谈离婚的事,两人又是一番争吵,宁霜洁激动之下从二楼走廊的栏杆上往下跳,把腿摔骨折了,从此以后腿就有些残疾,秦鹤安怕闹出人命,宁霜洁的父母又不断给他施压,离婚的事只得作罢。

叶馨然向父母坦陈了怀孕的事,也提出要跟林砺生解除婚约,和秦鹤安结婚,遭到了父母的强烈反对。为此,叶一民一气之下将女儿赶出家门,叶馨然既失去了亲人的眷顾,又看不到和心上人结婚的希望,索性和所有人断绝了关系,从此闭门谢客,独自抚养女儿,性格也变得孤僻。

和叶馨然分手后,秦鹤安主动要求去青海的一个州当地委书记,后来又担任了青海的省委副书记,在青海整整七年。

日记到了这里,关于秦鹤安的片段戛然而止,后面都是记录林砺生怎么关心和安慰她。叶馨然是个倔强的女人,她始终没有接受林砺生的爱,哪怕他对她再包容,她还是坚守内心,不爱就是不爱。

看到这里,林燕羽深深的同情起自己的养父,他怎么那么执着呢,怎么就那么傻,世界上好女人多得是,为什么非要爱叶馨然不可?从日记里,林燕羽可以看出来,她妈妈是个感性的、矛盾的、感情丰富又极其单纯的女人,她似乎还不知道,正是自己当初的固执,为日后遭遇祸事埋下了种子。

宁霜洁为了留住秦鹤安,无所不用其极,甚至很多年里,一直在精神上骚扰叶馨然。多年间,她不断地写信给芭蕾舞团的领导,言辞恶劣的对叶馨然进行人身攻击,这在后面的日记里都有记述。幸好叶家在北京也颇有势力,团领导并没有把这些匿名信当回事,换做别人,早就被逼得身败名裂。

看了这些,林燕羽心里的疑惑渐消,很明显,她们母女在伦敦遭遇的爆炸事件和宁霜洁脱不了干系。哪怕叶馨然和秦鹤安已经很多年断绝来往,宁霜洁的恨意仍然没有消除,仍然要将对方置于死地。

林燕羽伫立窗前,脑海中久久不能平静,觉得自己妈妈当真是世界上最傻的女人,为了两个外人,白白的丢了性命。泪意自眼底涌起,她用手背抹了抹。

忽然间,她感觉到身后有人靠近,那人在一瞬间抱住她的腰,整个身体贴在她身上。是秦隽,她能感觉到,这种拥抱的方式除了他,不会有别人。

果然,秦隽低沉的声音自耳后响起:“宝贝儿,想什么呢?”林燕羽心惊肉跳,强自镇定:“是你……你回来了?”

“嗯,昨天回来的,一听说爸爸把你接到这里来住,我立刻就来了。怎么样,这些天你想不想我?”秦隽的声音听来很是温柔,像是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手在她身上轻抚。

林燕羽转过身,推开他一点:“我,我病了……你不要靠我太近,会传染给你。”秦隽笑了一声,在她脸上亲吻,一路吻到她脖子,吸一下:“我还不知道,怀孕也会传染,是不是我抱了抱你,你肚子里的小杂种就会跑到我肚子里来?”

他这番慢条斯理的话让林燕羽几乎惊骇的要昏过去,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可是他居然是这种表情,太可怕了!他会对她做出什么来?

43生死相许

眼看着林燕羽因为惊惧而呼吸急促,秦隽伸出手轻轻拉着她的手,按在她腹部:“这个宝宝要是我跟你的,该有多好?想象一下,咱俩的孩子,会长成什么样子,像你还是像我?他一定很漂亮,是世界上最漂亮的孩子,比这小杂种漂亮一百倍。”

“你他妈疯了!”林燕羽甩开他,满脸愠怒。秦隽一巴掌甩在她脸上,怒喝:“疯了的不是我,是你!你这个贱货,你居然敢骗我,把我当猴耍,是吧!你很得意啊,你他妈贱货!”

林燕羽被他这一巴掌打得头昏眼花,几乎要站立不稳,可还是撑住了。秦隽见她一副倔强的表情,又狠狠的给了她几巴掌。

看着她痛苦的扑倒在床边,鼻子上有鲜血留下来,却顾不上擦拭,只管护着肚子,仿佛那里面有她最珍贵的宝贝,这让他气愤到无以复加。

“你起来,你起来,给我说清楚,你为什么要骗我?”秦隽试图掐着林燕羽的胳膊把她拉起来,她却伏在那里,不肯起来。他抓着她头发,强迫她仰着脸,一脸的鼻血让她看起来狰狞恐怖。

秦隽痛苦不堪,厉声质问:“不许装死,告诉我,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对我?”

“你想知道为什么,就去问宁霜洁,是她造的孽!”林燕羽毫不畏惧的瞪着他,红肿的脸颊火辣辣的疼。

秦隽歇斯底里怒吼:“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告诉我,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要骗我?”

“谁叫你是她儿子!”林燕羽站起来,眼神凶狠无比。秦隽遏制住把她撕碎的狂怒,等情绪平静一点才道:“我不会让你得逞的,你等着瞧,我会让你和萧磊亲眼看着对方死。”

“我跟萧磊生死相许。”林燕羽并不理会他的威胁。秦隽难以置信的看着她,拳头捏的紧紧的,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离开怀山别墅的路上,秦隽的脸色阴沉的可怕,乔杨和司机都不敢多问。到了岔路口,乔杨才问:“隽少,现在去哪里?”“回香山。”秦隽吩咐一句。车往香山别墅的方向开。

自从他听说林燕羽被他爸爸派人接到怀山别墅,简直急坏了。日防夜防,却不料他最害怕的事居然真的发生了。

林燕羽是他的女朋友,他爸爸怎么可以一点伦常也不顾,直接就把人接到自己的别墅里去。父子俩争一个女人,这传出去是个大大的丑闻不说,对他也是个刺激。

顾不得许多,办好手续之后,秦隽匆匆带着母亲宁霜洁一起坐飞机回国,先到公司处理了一些事情,旋即返回香山秦家。然而,在父亲的书房里,他听到父母激烈的争吵声。

从小到大,这样的争吵不知发生过多少次,他早就习以为常,也没有兴趣听他们吵些什么。要不是母亲一味固执不肯离婚,他觉得这样的婚姻早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然而这一晚,父亲和母亲争吵的十分厉害,而且内容引起了他的好奇心。

秦鹤安的声音:“要不是你父亲当年利用职务之便扣押了我的毕业证,还动用关系让我没法找工作,以此逼迫我跟你结婚,你以为我会娶你?”

秦隽听到这话,心里一惊,猜测自己父亲的话是不是真的。秦鹤安祖籍湖南,是军人的后代,家里在当时已经没有什么势力,完全是靠自己的奋斗,才考到北京上了国内一流的大学,宁霜洁那时也在同一所大学,对相貌英俊且才华横溢的秦鹤安产生好感,这种可能性非常大。

细想想,以外公当年在大学的职务,扣押学生的毕业证不是没有可能,如果这个说法成立,那也就不难理解,父亲这些年为什么一直对母亲冷淡,根本就不是他意愿中的婚姻,他怎么可能会高兴。

接下来宁霜洁的话,更让秦隽吃惊到无以复加。宁霜洁是这么说的:“我以为人心都是肉长的,你拍拍良心问问,这么多年我是怎么对你的,我对你一心一意,照顾你们父子俩衣食住行。

你在青海那些年,我一个人带孩子毫无怨言,可是你心里始终想着叶馨然那个狐狸精,如今那个狐狸精人都死了,你找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还把她养在别墅里,弄得怀孕了。秦鹤安,你一把年纪了,到底要脸不要脸。”

秦隽听到这里,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没想到他妈妈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并且质问丈夫。转念一想,宁霜洁这么些年腿脚虽然不便,可他们父子俩的行踪,哪一点逃得出她的眼睛?秦隽太知道他妈妈的厉害了。

“你嘴巴干净一点,什么小□,那是我女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做过什么好事?馨然母女俩在伦敦遭遇的爆炸事故全是你一手策划的,宁霜洁,我不揭发你,是给儿子留余地,不想让他知道,他有个歹毒心肠的妈。”秦鹤安正在气头上,把心里保守了几年的秘密吐露出来。

父母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又是身居高位,这样撕破脸的争吵,还是第一次,以前宁霜洁发火的时候,秦鹤安顶多回一两句,这次看来也是真的是积怨已久一朝倾泼。

秦隽在外面听到这段话,几乎喘不上气来。原来他之前的怀疑是错的,他爸爸并不是看上了林燕羽,而是因为林燕羽是他失散多年的私生女。难怪他爸爸第一次见到她,表情就怪怪的。

秦隽冲下楼去,在黑暗中跑了很久。这个残酷的事实让他震惊之余,心底深深的产生怒意。他只要稍一思考,就能想明白,林燕羽很显然是知道这层关系,才主动接近他,她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报复秦家人。

这就不难解释,为什么那时候在纽约才刚认识,林燕羽就表现得对他十分热络,她是有心接近他,借着他,走进秦家。

秦隽一夜无眠,仔仔细细把他和林燕羽交往的一切细节在脑子里思考,再联系到萧磊,一下子就想明白整件事。

毫无疑问,她和萧磊早就认识,以前很可能还是恋人,她在秦鹤安说的那起爆炸事故里幸存,也知道了事件的幕后操纵者,处心积虑回国复仇,却又和萧磊重新相遇。萧磊对她自然是旧情难忘,所以一直纠缠她,两人最后还有了孩子。

可是林燕羽明知道他俩是同父异母的兄妹,依然挺而走险,可见这丫头的心思不仅深沉,甚至还有点变态。她要通过这种**的关系,来折磨秦家的每一个人,不得不说,这样做确实够狠。

妈的,怂事儿!从小到大没遇到过这么闹心的事儿。秦隽坐在车上,反复思索着这一切。愤怒之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悲哀。林燕羽从来没有爱过他,自始至终,她爱的都是萧磊。这句话像魔咒一样在他脑海里翻来复去,令他不得安生,也不能思考别的。

从来没有爱过他,从来没有爱过他!林燕羽之前那种决绝的神情一次次深深的刺激着秦隽。

“停车,回怀山别墅。”秦隽忽然下令。司机和乔杨皆是一愣,却只能照着他的吩咐去做。秦隽决定了,不能这么认栽,不仅要和他爸爸正面交锋,还要亲自盯紧林燕羽,不许她在背后捣鬼,骚扰他父母。

很显然,以林燕羽那种缜密的心思和偏激的性格,她很难从心里真正原谅秦鹤安,她之所以跟他相认,是因为她心里还有别的想法。她要让秦家每个人都不得安宁,包括她的亲生父亲。

回到别墅里,恰好看到秦鹤安的车开进来。秦隽从车上下来,等秦鹤安下车之后,叫了一声爸。

“来看燕羽?”秦鹤安审视的看了儿子一眼。秦隽点点头:“听说她病了,来看看。”“你先跟我到书房来,我有话跟你说。”秦鹤安觉得有必要跟儿子好好谈谈,既然林燕羽身份已经揭晓,这双儿女再不能像从前那样了。

书房里,秦鹤安没有隐瞒,直接告诉秦隽,林燕羽是他女儿,是秦隽同父异母的妹妹。“这不可能!”秦隽激动地站起来,告诉自己,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我已经调查过了,也做了DNA鉴定,她是我女儿,你坐下,听我慢慢说。”秦鹤安语气和缓,把当年那些恩怨向儿子叙述一遍。秦隽听到整个经过,并没有太意外,这和他之前料想的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