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就像个法国佬,”厨师长偷偷的跟米夏吐槽,“我怀疑他根本就不是米兰的使者。”

米夏就随口应道:“你想多了吧。”

“但愿是……”厨师长就说,“本来法国佬就和梵蒂冈是一伙的,他们来拜占庭做什么呢?”

米夏便感到不解,她记忆中,君士坦丁大主教和梵蒂冈的教皇素来不和睦。教皇自称保管着通往天国的钥匙,是离上帝最近的信徒;可君士坦丁大主教说他们才是东方的正教,基督的真传。他们互不听从,分裂已有五百余年。一方面各在一方,都不能以武力消灭对方;另一方面教旨上又没有根本性的矛盾,无需你死我活的相斗。便不曾正面冲突。但也仅限于不曾正面冲突,提起对方来他们也绝对没有好话可说。按说米兰就在教皇国的北毗,该是教皇的臣属。可听厨师长的意思,却对梵蒂冈很不以为然。

厨师长便告诉她,“神是尊贵的,但马塞三世是小人。当年他的父亲与米兰大公争夺城主的位子失败了,当上教皇后他便开始报复米兰大公。为了跟他和解,米兰大公在雪地里跪了三天。这小人表面上宽恕了大公,实际上还是怀恨在心。米兰的公主嫁给加洛林的皇帝为皇后,生下皇子。加洛林皇帝死后,他的侄子们为了夺位,便伪造遗嘱说皇子是私生子。马塞三世收了贿赂,竟宣布假遗嘱有效。而且马塞三世还偷偷的养情妇,生下私生子。当年所有人都知道这件事,他差点就没当上教皇,还是翡冷翠的美第奇娶了他的情妇替他遮掩。他便将教廷所有的钱都存到美第奇的银行里……你瞧神立下十诫,他几乎全触犯了!”

这一整天米夏都心神恍惚。她记得帕西瓦对她说,“我们会把朱利安诺送到梵蒂冈接受审判,听从教宗的裁决。”彼时她竟以为这是公正审判朱利安诺的前提,可事实上朱利安诺根本就是教皇自己的私生子吗?

那么雷呢,他会不会遭到报复?他的处境该有多么艰难,原本法兰西的皇帝便是他的敌人,如今他连教皇也得罪了。

不知不觉她便又在庭院里望那天使的雕像,她感到心烦意乱。

后来她听到有人压低了声音喊她的名字,她忙收整心神起身要离开。可她转头便望见那银发的男人从月桂树后走出来,冰蓝色的眸子淡漠的望着她,一如既往。那个名字就这么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雷……”

那男人微微的皱眉。而米夏也立刻看清了他的面容——他已很老了,也许得有五十岁还多。银发整齐光洁,如银丝般坚硬的向后抹去。皱纹便如铁钩银划般镌刻在他眼角。他脸上有不少细碎的疤痕,显然是久经战火了。可身形依旧高大健壮,就像风雪中坚不可摧的堡垒。

他长得跟雷其实也没有那么像,就只是那银发与冰蓝色的瞳孔过于罕见了,米夏才不由认错。

这男人气质如此鲜明,甚至无需询问米夏便猜到了他的身份。她揽裙向他行礼,便匆忙要离开。可佩特罗拉将军攥住了她的手腕,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米夏便说:“对不起,我将您误认做我的朋友。”

“他叫什么名字?”

“雷罗曼诺。”米夏说。

“你从翡冷翠来?”

“是的。”

“这样啊……”佩特罗拉将军平静的感叹,可他并没有松开米夏的手腕,很久之后他才又问,“他还好吗?”

米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她说,“我得回去工作了。”

使者在拜占庭逗留了大概一个月。他离开前厨师长终于确认了他的国籍。

“就是个法国佬,”他十分确定的对米夏说。“我听到他说亚琛的事了。”而亚琛是加洛林帝国的首都。

米夏说:“可是法国人来拜占庭做什么?”

“我想因为马赛三世在宗教大会上的发言,马赛三世鼓动国王们去夺回以撒。”厨师长说,“你瞧以撒在迦南之地,想要攻打以撒就得经过拜占庭。我猜他是来借路的——拜占庭人肯借给他们才是犯蠢呢。”厨师长嗤之以鼻。

米夏说,“他们可以经过迦太基,从北非经埃及过去。”

“开什么玩笑啊,那里都是沙漠!”

米夏没有再说话——她只是为自己的闭塞和落后感到痛恨。战争就要到来了,她却全无准备。

她确信拜占庭必定会参与这次战争,因为阿拉伯人的扩张给它带来了太大的压力,十二年前阿拉伯人甚至已经有能力围困它的首都。而法兰西皇帝的使者定然不是来借道的,他是来寻求同盟的。若欧洲自北非过埃及出兵,拜占庭过海峡经叙利亚出兵,阿拉伯人便要两面受敌。这不但将大大减轻拜占庭面临的压力,还可能使局面颠倒,令拜占庭一举进攻到阿拉伯腹地。

不论是阿加瑞斯还是佩特罗拉,都必定有足够的远见做出正确的选择。

而这个时候,她竟然将梅伊送进了奥古斯都炼金学院。那学院隶属于君士坦丁大学,是拜占庭最高的公立学府。一旦战争开始,必定会有大批贵族子弟从那里走出来踏上战场。纵然是不上战场的学者,也必定会被军方征召,投入经历研发杀人的武器。那学院里无人能置身事外。

而这些恰恰是米夏无论如何都不愿意梅伊沾染的。他的体内已然住着一个魔鬼,她怎么能将吮血食肉的现实送到他的面前?

56chapter 56

他们便一道回家。

梅伊走在米夏的身旁,唇角不由自主的翘起。他的心情很好——事实上前一晚从舍监处得到米夏的留言,他心情便很好。你看就算他已经给了她很多机会逃跑,米夏也还是想要留住他。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等着米夏来,从日落再到日出,他越来越激动不安,他想再见到米夏他一定要更加温柔的对待她,就算她提出再过分的请求他也可以满足她。

只要米夏答应和他在一起,有什么是不可以给她的。

可黎明之后便是清晨,之后是上午,眼看着日近中天,连中午都要到来了,米夏还没有出现。那个时候梅伊有多烦躁,他想也许她反悔了,人类不就是很爱在最后一刻反悔吗?何况米夏这么胆小。梅伊感到自己被愚弄了,他就知道他不该相信米夏……他不该给她这么多机会,上周她来接他的时候他就该跟着她回去。

他本来就该紧紧的握住米夏啊,梅伊想,他早就知道米夏没那么坚定,为什么还要学阿加瑞斯玩弄人心那一套。

他甚至差一点就要自己去找她。可幸而他还是忍耐住了。

米夏的身影出现在广场那一端的时候梅伊就已经看到了他。那个时候他只感到生气——你看明明是米夏自己说要来接他,却又拖延、拖延、拖延了这么久。梅伊简直都不想理她。他就故意说她是他的资助人。反正是米夏自己说不爱他,是她自己非要让他离开。梅伊想,他便满足她,跟同学友好的相处,交很多的朋友,承认与她没关系。这样她总该满意了吧?

不过他的恼怒也没有持续多久。看到米夏那么难过,梅伊便再也发不出脾气。

无论如何,他们已经这么久没有再见面,他非常的想念她。

米夏的脚步很快,不过梅伊比她高很多,并肩而行对他来说依旧是悠闲的。他甚至有闲暇去打量米夏的侧影——她看上去很憔悴,肤色黯淡,眸光低低的含着。梅伊就觉得,也许他做得有些过分了,这一个月里米夏思念他必定也是很辛苦的。

他竟为此感到心疼和懊悔,他想他确实不该跟米夏玩弄心计。人类总归要比魔鬼更容易受到伤害,他应该多忍让她一些。

梅伊便去拉她的手。

可米夏显然还在气头上,她根本就不接受梅伊的讨好,抬手便挥开了,“暂时不要跟我说话。”她压抑着脾气,低声说。

梅伊愣了片刻,更强硬的去握她的手。米夏用力的想要挣脱出来,可梅伊不肯放开。

后来米夏便放弃了。

阳光明媚耀眼,一蓬一蓬的自油橄榄的树荫间落下来。鲜果的芳香飘散在空气中。梅伊感到心情愉悦,他已经有很久不曾享受这份温馨和满足。他低头去看米夏,想要逗米夏笑起来,却发现她在哭。无声无息的,就只有眼泪扑哒扑哒滴落下来。

梅伊感到心脏一瞬间被冻结了,他猛的松开了米夏的手。

米夏便将手塞进口袋里,别开头去望路边的排水渠。一直到家,她都没有抬头望梅伊一眼。

回到家米夏便钻进厨房里去,安静的洗菜、摘菜、煮饭。梅伊一个人坐在外间的餐厅里。他感到死寂并且混乱。

他不想再一个人待着,便进厨房去看米夏做饭,眼睛瞬也不瞬的望着她。可自始至终米夏都没有跟他说一句话。

后来梅伊便忍不下去。她既然将他接回来,便该兑现她的承诺。为什么还要这样漠视他?

他强硬的上前将米夏抱在怀里,俯身想要亲吻她。

米夏脾气瞬间就爆发了,她想也没想抬手便给了梅伊一巴掌。她的力道尚不足以打疼他,可梅伊感到胸口有什么东西炸开了。他眸光铄金般炽热,按住米夏的手臂便将她推倒墙上。他俯身在她耳边阴冷的问:“你手上不是有刀吗?”他便扶着米夏的手将那刀口顶在自己的脖颈上,嘲讽的对她笑,“我受够了你那些小把戏了,现在我想玩真的。你要是真打算反抗就给我刺下去,要么你就将价码一次说清楚,然后乖乖的顺从我。”

米夏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攥起拳头尽全力打在梅伊脸上。他只稍稍偏了下头。米夏将被他攥住的手用力挣出来,把那刀甩回到菜板上。刀刃刺入木板,砰的一声响。

她眼眸赤红的说:“你给我听着梅伊。你如果真打算追求我,就做些不那么混蛋的事!我不是受虐狂,你侮辱我、威胁我、强迫我,只会让我反感,消磨掉我对你的感情。我没对你玩过把戏——但你得知道,人的感情没这么容易得到。就算是做菜,你也得洗好、切好、煮好,然后才有得吃。”

梅伊偏着头,脸上红印渐渐浮现。熔金般的眸光含在眼里。

很久之后他才说,“你让我离开,我便离开了。你让我回来,我也回来了。你说这对我们都好,可你分明就更厌恶我了……究竟我该怎么做,你才会满意?”

米夏说:“我没有厌恶你,我只是感到生气,我把你当成最重要的人,我们在最难过的时候相遇,大半个欧洲都走过来了,可你竟跟旁人说我是你的资助人。梅伊,你真就这么看我的吗?”

“你生气了?”梅伊就自嘲的笑,“我只这么说你就生气了。可你就能对我说,你压根就不爱我,甚至找不出理由接受我。”

“是啊,我为什么要这么说?”米夏抬手盖住眼睛,努力克制着眼泪,“因为我说我爱你,在我心里你比任何人都重要时,你却对我说,你不是他!你否定了那个跟我朝夕相处的人,非要变成我从来都没见过的魔王。魔王是谁啊?”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始落泪,“他就只知道说他想、他要、他愿意,把我当物品般摆弄,从来都不会先问一句我愿不愿意。”

梅伊静默着,他的怒火早已经平息了,就只剩下委屈藏在心底。这也是属于人类的感情,他不想承认它却依旧要受它折磨。

他就轻声问道:“我想吻你,你愿不愿意?”

米夏说:“我不愿意。”

梅伊就早料到一般,暴躁而又沮丧的说,“你看你从来都不愿意。你让我尊重你的意愿,可你根本就不考虑我的意愿。你就一定要违背我吗?”

她这么难过,梅伊却非要一本正经的说这么可笑的话。她甚至懒得反驳他,可谁让她养了一只被惯坏了,就只懂得为所欲为的魔鬼呢?她只能将道理说给梅伊听,“梅伊,想做什么和不想做什么是不一样的。**和意愿不是一回事。我要求你尊重我,不是说我想做什么你都得容忍,而是说我不想做什么时你不该强迫我。我对你也是一样的。”

“可是我为什么一定要遵守?我明明有力量取得我想要的。”

“你当然可以,”米夏说,“可你也得知道有得就有失。你既然打算强迫我,非要做让我厌恶的事,就别再问我怎么才能喜欢你。”

她又说:“也别再说什么真想反抗就拿刀子刺你的话……也许那天我真的会恨你恨到失去理智,可在此之前,就算我再怎么不情愿,也不可能真下手伤害你。”

很久之后,梅伊终于松开了他。他轻声说:“对不起,我不是真的想要伤害你……请原谅我。”

这还是米夏头一回从他口中听到道歉的话。在这么艰难的磨合后,他才终于有些明白人和人相处是怎么回事。

怒气散尽,难过和思念再度漫溢上来。米夏揉着他的头发,伸手将他抱在怀里,“嗯……已经不要紧了。”

她的怀抱馨香柔软,与他期待中的一模一样。梅伊感到眷恋,却还是小声嘀咕着,“你就没有问我愿不愿意。”

米夏说:“……我道歉。”

他便飞快的回抱住米夏,说:“骗你的,我很乐意……求之不得。”可这么辛苦才得到一个拥抱,梅伊不明白这究竟算什么,就问,“这是奖励吗?”

米夏摇头道,“不是……”她便向他坦白,“我也很想念你,梅伊。”

梅伊便帮着米夏煮饭。这个时候米夏才觉出身旁带一个小魔鬼有多好用,不管什么蔬菜只要交给他,他瞬间就能帮你料理好。连工具都不需要,虚空一翻就接到盘子里,切块刨丝无所不能。中间米夏给他木勺子让他去烧一锅水,他接过来盛满,那水就已经自动沸腾了。

米夏感到很无语,就笑问:“有什么你做不到的吗?”

梅伊小声说:“……让你立刻就喜欢上我。”

米夏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沉默不语。梅伊等不到她的安慰,便将摆弄手里的西芹,截段、碎丝……后来他就说,“我迟早会做到的。”

午饭很快就准备好了,米夏调味时就让梅伊先去整理饭桌。

她准备得有些久,梅伊一个人在客厅里,心情低落。抬头的时候他望见柜子上有一枚玻璃瓶,那瓶中药剂是炼金术士的作品。这药剂能帮人驱寒,在拜占庭常用来治疗感冒。梅伊便想到了什么,回头望向米夏劳作的身影,她白皙的面孔在雾气中朦胧着,依旧美丽得让他移不开眼睛。

吃完了午餐米夏便询问梅伊在学校的见闻。梅伊说得心不在焉——归根结底他就不是自愿的,离开米夏的每一刻都让他烦躁。

可他确实遵循米夏的话去做了,他试着跟人类结交,这并没有多难。别忘了他是个魔鬼,魔鬼最擅长把握人心。就算他一贯高高在上,不屑与人类接触,这天赋的技能也不曾生疏。除了米夏他可以轻易的引诱任何人,诱导他们按他所想所愿去行动。

他枯燥的忍耐了一个月,原以为他已通过了米夏的考验——可结果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她相爱,可米夏如坚冰般丝毫不肯融化。与他接吻都会让她感到厌恶。

其实梅伊已经感到绝望,因为他已明白米夏根本就没打算爱他。她只是用一点若即若离的希望引诱着他,好循序渐进的将他改造成她记忆中的模样。随着人类之心的回归,他们的关系也终会回复成当初的模样。也许米夏自己都没意识到这点,可梅伊是魔鬼,魔鬼最擅长的就是这种伎俩。

他只是不想让米夏看出来。因为米夏的眼泪甚至比她不爱他还要令他难受,梅伊不想再让她哭泣了。

只是顺从她而已——他们之间总要有一个妥协不是吗?米夏不肯,而他又无法像对待旁人那般强迫他,那便只有他屈服了。

梅伊就简单说着学院里的趣事,好让她放心。米夏听了确实很欣慰,还说:“你看有那么多人喜欢你。”

梅伊想,他们会喜欢他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这世上就没有一个魔鬼不讨人喜欢。可他还是笑着说:“是啊。”

米夏还是有些精力不济,才过了晌午,便有些昏昏沉沉的。梅伊便轻声问:“你不舒服?”

米夏就说:“有些感冒……”她稍微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不想在你面前哭的,人生病了就特别容易委屈。”

梅伊就担心起来,“很难受吗?”他没有生过病,虽也见过许多病榻上等死的人类,可旁观是很难产生同感的。

米夏就笑着安抚他,“已经不要紧了。”她起身去取药,梅伊便帮她递过来。

米夏就有些尴尬的向梅伊抱怨,“这药很苦,非常难喝。”

可喝下去时那药却不是记忆中的味道,反而丝滑甘甜。米夏正疑惑,就听梅伊说,“我改了下成分,我想这样会比较容易入口些。”

米夏便笑道:“简直好太多了。”

她将那一整瓶药都喝了下去。

礼拜日,街上没什么人。盛夏的暖风里只沁着月桂树的芬芳和树荫窸窣的摇晃声。夕阳的余晖落进屋里,温暖又静谧。

梅伊坐在床边,静静的望着米夏的睡脸。金色的眼眸里什么情绪都没有。

他依旧想要得到米夏的爱,只是那前景太过渺茫和遥远了。而魔鬼都是追求欢愉的,痛苦只会让他的**加倍深刻起来。尽管这并不是他真正想从米夏哪里得到的,可他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

他用手指描摹着米夏的面颊,她皮肤细腻,娇艳如晨露中的蔷薇。那细软柔滑的触感令梅伊迷恋。他轻轻揉搓着她的嘴唇,然后俯身亲吻。她的滋味甘甜柔软,比他想想中还要好。梅伊吮吸着,将舌头探进去,加深了这个吻。这亲吻过于激烈了,米夏喘息不畅,便在睡梦中不安的挣扎起来。梅伊知道她不会醒来,只将她抱住,更深的压制着她。

米夏很快便面红如潮,她攀住梅伊的肩膀,想要从他口中夺回气息。简直就像是在迎合。梅伊克制不住更深的掠夺。将她揉搓在自己身下,厮磨,贴合。

衣衫凌乱的褪去了,等梅伊终于放开她之后,米夏只能揪住领口蜷缩在床上喘息着。她的胸口起伏着,双唇如涂蜜般湿润,银丝滴落在床铺上。睫毛颤动,她想要睁开眼睛查看,可更深的睡意捆绑着她。春梦如潮水般上涌。

梅伊将她笼罩在身下,用舌尖拨开被汗水粘连在她脖颈上的头发,顺着吻下去,舔舐她的锁骨。米夏麻痒的要缩起来,喘息灼热激烈如盛夏的暴雨。可梅伊强硬的攥住她的手腕,强迫她打开身体。j□j被含住的时候米夏口中终于泄出j□j声。她还不曾经历人事,这感觉羞恼又陌生,令她害怕。她本能的闭紧双腿,可梅伊已将膝盖顶了进去。米夏瑟缩着,连呻_吟里也带了哀求般的哭腔。

可这声音越发取悦了梅伊,他用牙尖轻轻碾磨着。双手圈住米夏的后背,打着圈下滑。他指腹上粗糙的纹路擦过去,米夏便跟着颤抖。全身都失控般,所有的感觉都随着他的手指下涌。米夏的手指抓紧了床铺,指甲陷进去。再克制不住呻_吟。

梅伊的手探到米夏裙子下面时,她已经彻底湿透了。所有的抵抗都瓦解了,她屈服在梅伊身下胡乱扭动哀求着,想要索取却又不知道该索取些什么。她在睡梦中迷梦的抬眼,自长长的睫毛下茫然看着梅伊,甚至找不到焦距。衣衫早被卷起褪下,汗水湿身,他们贴合在一起,紧密无间。

这感觉对梅伊来说也是陌生的。他见过许多却不曾心动,纵然什么都懂得可作为魔王他几乎是没有感情的,连**也十分淡薄。如今他已尝到那滋味。他忽然后悔令米夏睡过去,他想要被她注视和迎合。想要将她揉进身体里,与她合二为一。想要她在清醒的状况下被他占有。这愉悦已胜过他所得到过的一切,他只愿和她共享。

可让他在这种情况下停下来也是不可能的。梅伊蜷起米夏的膝盖,将她的双腿分开。米夏还挣扎着想醒过来,被他揉搓得泛起红潮的**陈列在梅伊面前,黑发缭绕的床铺上。她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梅伊俯身按住她的手腕,用力的顶了进去。水声淫_靡.

那疼瞬间贯穿脑海,米夏有片刻的沉默。无声的茫然的喘息着。他太大了,她根本就接纳不了,可他还是强硬的入了进来。

梅伊亲吻着她的眼睛,米夏便顺从的阖上了——睡梦总是短暂,梦里的痛苦总会过去。她只想逃避。

梅伊轻声安抚着她,低沉的嗓音像夜晚的海浪涌上沙滩。他又亲吻米夏的耳垂,湿漉漉的舔进她耳朵里。她渐渐就忘了那痛楚。

他开始缓缓的动,米夏跟着闷哼了一声。可痛仿佛也麻木了,不再那么难以接受。她慢慢又沉进那令人羞耻的春梦里。

外间天色已黑,梅伊亲吻着米夏。这感觉难以言说的美好,他一时竟希望夜晚永远不要结束。他抱住米夏,由缓而急。魔鬼原本就最懂得如何取悦自己,纵然不曾做过,他也完全不觉得生疏。

这一夜确实漫长,他摆弄着米夏,想要找出令她舒服的姿势。直到她将嗓子喊哑,再也发不出声音。后来梅伊便坐起来,将米夏抱在他腿上,胸口贴着胸口与她拥抱和接吻。就仿佛他们两情相悦,他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

可自始至终梅伊都明白,这也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他用力的将米夏按在怀里,在极致的愉悦之后,只感到心脏被捏住般难受起来。

57chapter 57

黎明的时候天开始下雨,不大,沥沥淅淅的。从海滨的山丘望去,乌云低矮的覆压着大海和6地,接天蔽日望不到尽头。简直就像摧城拔寨而来的重兵。

雷罗曼诺在仪仗兵的列阵欢迎下来到这座城市,作为法兰克皇帝的特使,拜占庭给予了他足够尊崇的礼节。这主要归功于在他之前来到拜占庭的使节,他和拜占庭谈妥了主要的结盟条件,雷只是来签订合约的。因为法兰克皇帝已经决定,这次法兰克派出的远征军便由他来统帅。

雷对此不热衷,甚或是感到厌恶的。他的出身令他成为整个法兰克的笑柄,可他身后站着米兰的女公爵和整个西法兰克,纵然法兰克皇帝献土夺位,也依旧不能真正将他怎么样。给他一个远征的机会,令他在东方掠夺财富,甚或建立自己的王国,也不失为一个既慷慨又合算的方案。何况如今的法兰克到处都是失去土地和工作的流民,信徒们对教会和国王的不信任也已经到达临界点。正需要一次祸水东引的远征来给他们一件事做,以发泄他们日益积攒的暴力情绪。

雷熟知政客们的手段,他在所有人都为此狂热的时候,保持着令人侧目的清醒。他沉默不语,只是因为这是他必然要做的——他得去到以撒,无论要踏过多少人的尸体。因为那里是神赐的圣城,记载着一切的答案。

欧洲已经步入黑暗的边缘。恶魔的遗迹像有生命一样从土地里生长出来,河流变得污秽,庄稼不再成熟,瘟疫以遗迹为中心蔓延开来。牲畜和人感染疾病,身上的皮肉大片大片的变黑腐烂。人们花费昂贵的金币从拜占庭进口治疗这疾病的药水,可昔日繁华的城镇还是一个接一个的变作空荡荡的鬼城。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一切都是那诡异的扎根在土地上生长着的遗迹造成的。可人间的力量灭不了它们。而且它们太多了。

天色阴晦。雷骑马行过拜占庭的街道,望见沿途的富庶和太平。这城市如此繁忙,在铺天盖地的雨声中也一如既往的运转不休。

拜占庭也是有恶魔遗迹的。但这里的遗迹显然不曾向这片土地释放那么强烈的恶意。这一路上雷都在想,是不是能从拜占庭人身上学到什么方法,缓解欧洲的灾难。

他安静的在簇拥中来到了大圣宫前的广场上,然后他便看见了代替拜占庭皇帝前来迎接他的帝国宰相,阿加瑞斯。

那是一个魔鬼。在看到他的第一眼雷就认出了,可当那个男人微笑着向他致意时,雷竟有片刻的疑惑——也不那么像魔鬼,他身上分明也有人类的生命气息。这感觉和米夏身旁那个小魔鬼很像,但小魔鬼体内的黑暗嚣张澎湃,像随时会冲破堤坝的洪水。而这魔鬼身上的黑暗气息却被很好的掩藏着,像夜晚一样温顺和柔和。

“欢迎来到拜占庭,我的朋友。”阿加瑞斯说道,“皇帝陛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雷什么也没有问。他平静的向他行礼问候,便跟随他进入了大圣宫。

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直到雷抬头时望见了皇帝陛□旁随侍的男人。

那个男人银发冰瞳,皱纹刻上他的面颊。他已经很老了,可事实上跟十三年前相比他也并没有改变太多,雷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是佩特罗拉将军,拜占庭的英雄,也是这次东征拜占庭军的元帅。”皇帝陛下注意到他们对视的眼神,便微笑着帮他介绍,“你们……你们认识?”

佩特罗拉将军依旧如城墙般沉默的矗立,他连眼神都没有变一下。

雷便说:“是的,他曾经是法兰克的第一骑士。”

皇帝陛下便笑道:“如今他已经是拜占庭的了——告诉我,在他离开之后,法兰克的第一骑士是谁?”

雷说:“很抱歉,我也不清楚。”

而佩特罗拉将军却在此刻开口,“他就站在您的面前,陛下。”

这赞誉令皇帝陛下和圣宫里所有的臣僚对雷刮目相看,可雷只淡漠的推辞,“如果二十年前能得到您的承认,我必定会感到的荣幸。”

佩特罗拉将军石雕般的面孔微微的震动,他什么都没有说。皇帝陛下便替他解围,“佩特罗拉将军依旧是拜占庭的第一勇士。纵然你比他年轻,可也未必就是他的对手——”他笑着打量雷,“在任何方面。不过我们何必非要在今天争出胜负呢?以后你们有的是时间较量。”

“你对佩特罗拉将军太严苛了。”

签订完盟约便是宴会,雷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便将他的副官留下来应对前来攀谈的贵族,自己一个人到阳台上透气。

潮湿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他静静的舒了一口气。然后便听到有人这么对他说。

他抬头寻找,便看到拜占庭的宰相正懒散的坐在阳台洁白的大理石护栏上,琥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望着远方。这种时候他更加不像一个魔鬼,反而像一个孤独寂寥而又心不在焉的少年——像当年那个骤然就失去一切的自己。

他知道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也或者是这魔鬼的天赋技能。他并不回答阿加瑞斯,只点头向他致意,然后走到他的身边直截了当的问道:“你是一个魔鬼?”

阿加瑞斯便笑道:“嗯,正如你是一个圣徒。”他微笑着回头打量雷,眼睛散漫里暗藏着危险,“你要剿灭我吗?”

雷说:“我不知道,不过目前不会。”他说,“来到拜占庭后所见所闻,令我对你保持着尊敬。”

阿加瑞斯便笑道:“谢谢。”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风轻云淡的消散了。

这恶魔似乎是可以交谈的,雷便说:“在进城的路上,我曾看到恶魔遗迹。拜占庭人似乎很习惯它们的存在。”

阿加瑞斯说:“一开始的时候确实也惊慌过。不过后来发现它们基本没什么危害后,人们就不去在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