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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坚定的回答。赫尔墨斯投降的长叹一声,快步跟上抓住我的手,我们一起跳进了那个巨大的黑洞。

“不要放开我的手!”

进去之后完全的两眼一抹黑,连上下左右都分不清了,只能看到赫尔墨斯的手杖发出微弱的白光,驱散了挡在前面的重重黑雾。我深一脚浅一脚被他拖着往前走,好几次都差点摔倒。等到好不容易才从那团黑雾中走出来的时候,我喃喃的说:“难怪珀耳塞福涅老是吵着要离开,这种交通方式谁都受不了啊。”

“很抱歉,尊敬的赫拉,我们走的是后门非官方通道,冥后走到当然是正式的大门。你还指望着有无数鬼魂列队欢迎送上鲜花吗?”

赫尔墨斯讥讽的说,抖了抖手杖,看来他是真不喜欢冥府,整个人都和炸了毛似的猫一样。我觉得以前他还做着引导亡灵工作的时候,绝对在冥府吃了不少亏。

眼前能看到的依旧是一片黑暗,最深最浓的那种,你可以想象一下在没有任何光线还拉着窗帘屋子里的感受。伸出手来晃了晃,真的不见五指。但我听见了不远处有哗哗的水流声,以及一种奇怪的让人心里发寒的呜呜哭泣声,以及那种风吹过无尽荒原特有的呜咽声。

“冥府原来是这样啊。”

“这只是入口,生死阴阳的交界处而已,距离真正的亡者之国还早着呢。”

赫尔墨斯倒是熟门熟路的在前面走着,我跟在后面,觉得脚下似乎经常踩到什么凹凸不平的东西。不过我肯定不会低头去看那是什么玩意儿的。死人的国度能有什么赏心悦目的存在。

很快我们就离那哗哗的水声越来越近,赫尔墨斯抖了一下,手杖上那团白光变得更加耀眼,于是我借着这个光芒看见了脚下水波的反光,以及,那些在水底下缓缓游动的苍白面孔。他们全部都没有眼珠子,只剩下两个深深的黑洞。我只看了一眼就立刻移开了视线。以前听黑夜女神说过,凡是泡在这条河里的灵魂最后都会被侵蚀掉。放眼望去,这条河十分宽广,不知道具体流向何方。在那黑漆漆的水面之下,到底浸泡了多少无法瞑目的灵魂?

“来了。”

赫尔墨斯抱着手臂,不耐烦的用脚尖打着拍子。远处深幽的黑暗中,慢慢传来了水花飞溅的声音,越来越近,很快就离我们不到二十米。借着微光,我看见了那条仿佛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船,还有站在船头拿着桨一身黑袍笼罩完全看不见脸的摆渡人。

“给你,两个人的船费。”

还不等船到岸,赫尔墨斯就丢过去了几枚银币,我和他站得那么近,都没看出他是从哪里摸出来的。那个黑袍人也没怎么动,只看见宽大的衣袖抖了一抖,银币不见了。赫尔墨斯早就已经轻巧的跳上了船,我也只能整理一下衣袍故作端庄的踏上去。

然而上去了之后才发现,本来还算是比较大的船上,不知什么时候密密麻麻挤满了面无人色两眼发直的“人”。他们的眼睛和脸上荡漾着一股死气,叫人看了之后心里发冷。我强忍着内心的恐惧,努力不让自己后退一步被赫尔墨斯看了笑话去。

无论如何,在心底深处,我还是骄傲又自负的,二十六年人类的生涯并不能抹去赫拉的天性。不管是不是神后,她都是一个高傲到极点的女人,啊,不,女神。

划船的卡戎就像是一个机械人,悄无声息的在岸边一点,船悠然荡开。按照常理来说在水里船总得摇晃几下吧,但这船安静平稳得诡异,简直不像是在水里。赫尔墨斯一副忍耐的架势,就差没有飞起来悬挂在半空,生怕那些“人”触碰到自己的一片衣角。其实我也蛮怕的,悄悄往后退了几步,结果不小心踩到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无数腐烂的头颅以及只剩下白骨的手紧紧扣在船舷,是那些浸泡在河里的尸体,它们企图爬到船上来。有一只白骨森森的手已经快要抓到我的衣角了。

怎么办?呼救?尖叫?晕倒?

呸,赫拉才不会做这种事情呢,她可是战神的妈!

于是我勇悍无比的一把抢过卡戎的船桨,哗啦啦横扫一大片,把那些脑袋打地鼠一样的全部拍飞。虽然现在我已经死了,而且还是个凡人的身体,可是想要骑到我头上撒野,活该继续泡在河里一万年。连区区两块钱的过河费都舍不得给企图偷渡,做鬼失败到这种地步,不值得同情!

尽管还是无法看见卡戎的脸,可我猜想他一定是目瞪口呆,死死的盯着我看了半天,直到我把船桨都递给他了,他还站着不动。这样一来,惹得那些原本呆立不动的死人们也全部围观起来,窃窃私语着对我指指点点。

滚你们的,以为我是随便给人看的吗!

“哦哦,我正觉得奇怪呢,您不就是……咳咳,那谁吗!”

在我的杀人眼光下,卡戎很聪明的隐去了关键字,不过还是显得很兴奋。我相信他一定会去大肆宣扬说“伟大的哈迪斯哟,今天我拉客拉到高层领导了!”

“原来您也会死掉啊!这真是太叫人惊奇了。其实从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那么优雅的气质,那么高贵的仪态,那么威武霸气的殴打,不愧是——”

这一次我劈手夺来赫尔墨斯的双蛇杖,敲在卡戎的脑袋上,我想他大概太过于激动导致忘记赫拉是个很暴力而且脾气异常不好的女神了。

“少废话,划你的船!我赶时间!”

第十二章

卡戎被痛揍一顿之后终于摸着罩头袍子下的大肿包乖乖闭上了嘴,而那些跃跃欲试颇有冲上来找我签名纪念冲动的鬼们也很识相的站得远了一些。不过他们似乎没有那种敬畏,尽管站是站得远了点,嘴巴里叽叽咕咕的就没停下来过。

“哎呀妈呀,看这闺女,啧啧啧,那气派,难道是王母娘娘?”

“嘿,没文化了吧,根据我的推理分析,这里应该是希腊神话里的冥河,那个划船的摄魂怪一定就是天间星冥斗士卡戎了。哦哦,没想到原来圣斗士都是真的啊,之前就在想,为什么身为天朝人民死了之后没看见黑白无常呢。现在我懂了,我一定是穿越了,穿越到冥王神话里来了!大叔,搞不好一会儿我们还可以看见青铜五小强哟!”

“口胡!宅男就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了!看了几部11区瞎编出来的漫画就当成正史。看见那边那个鞋子上有小翅膀的美少年了吗!我的专业知识在告诉我,那一定就是传说中的赫尔墨斯!圣斗士里有赫尔墨斯出现吗白痴!”

“切,你才白痴,不知道圣斗士还有剧场版啊,里面别说是赫尔墨斯了,连宙斯都有。”

“那好啊,你解释一下那个看起来很凶的美女是谁?圣斗士里有这个出场人物吗!雅典娜才不是那副御姐样子,雅典娜是13岁就D罩杯的童颜巨/乳美萝莉!”

“呸,还骂我宅男,你丫才宅男,你全家都宅男。”

“都给我闭嘴!”

怒吼一声,劈手丢过去一个小小的雷电,把两个快要吵起来的鬼魂炸成了黑人爆炸头,我觉得快要疯了。本来就担心东子的灵魂心里烦躁得不得了,这个破船又一直开得晃晃悠悠不紧不慢,让人很想质问哈迪斯科技都进步了,为什么不改进一下,弄个五层豪华游艇之类的开开。偏偏这些死掉的家伙还不安分,一个劲儿的说宙斯,说雅典娜,搞得我很火大。

因为现在我已经死掉呈现出鬼魂状态,原本人类的伪装顿时就消失了,所以恢复成了赫拉的样子。换做几千年前,那些人类一看见我的装束和打扮立刻就能知道我是谁。可是眼下这些没文化的家伙,只会唧唧歪歪的说什么圣斗士——他们还真以为宇宙是由思密达和11区共同创造的啊?

“妈妈啊她好凶!”

两个鬼立刻抱头痛哭,噤如寒蝉。没好气的瞪了他们几眼,生是宅男,死是宅鬼,果然是死了都要宅。想我堂堂神后,当年在奥林匹斯那是拉着马车横着走,雅典娜又怎么样,宙斯一样被我打得啪啪的不敢还手。哦,你们以为为什么那家伙老是变牛变羊变天鹅的跑下去鬼混。除了少数几个的确很牛掰的私生子,其余的那些人神混血儿他敢领回来,我就敢给他打出去。居然把我和什么圣斗士比较,哼!

——不过也不是说我不爱看圣斗士啦……真可惜,黄道十二宫们和动画里的黄金一点都不像。而且,他们不是雅典娜的后宫。尽管我不喜欢雅典娜,还是要为她辩白一下,她可是少有的处/女神了,为人还算严谨,她从来都对谈恋爱没兴趣,开哪门子的后宫啊。

不知不觉就开始回忆起了过去和诸多女神女人斗智斗勇的辉煌历史,咦?不会以为我是那种只会坐着默默流泪的小白花了吧!尽管我经常因为宙斯的花心和浪荡伤心愤怒,暗自垂泪。可那都是一个人悄悄躲起来哭哭而已,众神之前我从来都是雷厉风行排除异己毫不手软的。如果不是不想太让宙斯没面子下不了台,我早就拿着剑一路杀出去了。当初和泰坦巨神们作战的时候,我也是战斗在冲锋第一线啊。否则为什么最后宙斯给了我那么大的权力与地位,其他的女神们什么都没说。

唉,可恨长年的怨妇生活彻底消磨了我的意志和活力,最后我的唯一兴趣就是死盯着宙斯,每天围着他转,检查他的衣服还有一切,把任何敢于出现在他四周的一切生物全部打击到地狱里去。

一个女人就是这么扭曲掉的,即便是神也一样,真悲哀。大概就是这样我才会对赫拉克勒斯下黑手吧。那么多的私生子都忍了,可我实在无法忍受一个混杂了人类血统的孩子正二百八的坐在奥林匹斯山上,更可恶的是他还蛊惑了我的女儿,让她死活非他不嫁。

越想越愤怒,我硬生生的把拿在手里的船桨掰成了两截。于是那些脸色本来就发青的鬼魂们更是绿油油的好比菠菜。赫尔墨斯苦笑着说:“尊敬的女神,请您至少也等我们下船再大肆毁坏冥界的公共财产好吗。”

“对、对不起,请问,您是女神吗?”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小心的问,我转头,看见一个年纪很小的女孩挤在鬼魂堆里,看上去不超过十五岁。她见我面无表情,于是又战战兢兢的问:“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我是个基督教徒,为什么死了之后没有看见上帝,反而是见到了女神,呃,还有鞋子有翅膀的神?”

“所谓的上帝,佛祖,还有真主,只不过都是这个世界神明的不同形态而已。你要是够虔诚,自我催眠的话,看见的就会是天堂和天使了,这一切都只是源于你自己的想象而已。说穿了,死后的世界是很唯心的,小姑娘。”

赫尔墨斯很高兴有人可以转移我的注意力,抢着回答。

“那,您是哪一位女神呢?您是正义女神吗?还是冥后?”

那个女孩子又低声的问。

我鬼火直冒(真是鬼火):“我看上去哪一点像是珀耳塞福涅了!”

“对不起!”

小姑娘吓得快哭了,抖抖索索的缩成一团。我想有必要解释一下,能够做宙斯的妻子,赫拉肯定是个美人,就算是生气的样子也不会把人吓哭。关键在于当年宙斯很慷慨的赐予了我和他同样的神力,众所周知,宙斯是雷电之神。于是只要我一发火,身边就要小规模的电闪雷鸣。在鬼哭狼嚎又黑漆漆的冥河上显得格外吓人。

没有了人的身体作为躯壳,也暂时没有神的身体安放灵魂,现在的我真是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地位啊。深呼吸了一口,我觉得自己太失态了,不知道为何心中会如此的焦虑。再怎么说,欺负一个死掉的小女孩是很不光彩的事情。于是我朝她微微的点了一下头,硬邦邦的说:“很抱歉,我不是冥后。”

“那您是……”

“我是赫拉,赫拉!”

现在的人类都这么的具有好奇心和求知欲吗?死都死了,不去关心自己未来怎么办的问题,反而对着一个女神问东问西。赫尔墨斯又在偷笑,这混蛋一路上看笑话看得很欢乐吧。

大概是没有想清楚为什么在冥府里会看见宙斯的老婆——虽然不想承认可大家一说到赫拉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头衔真郁闷——在后面的路程里,不管是神还是鬼,世界总算安静了。我不知道有多少鬼魂正在心里痛哭,觉得得罪了神话里出了名小心眼的女神会不会被报复。哼,我才懒得和你们计较呢。

可是最后下船的时候我依然听到身后那群鬼魂在窃窃私语,卡戎倒是显得很满足,他的八卦之心得到了极大的充实,毕竟冥府没有娱乐周刊也没有苹果日报,记得以前和黑夜女神聊天,她说大家谈论得最多的无非就是“哎呀,昨天冥后又和冥王大人吵架了”,或者“赌一赌这次的二百五能不能偷渡回人间成功”。

“哇哦,这就是赫拉啊,看上去好凶哟。”

“我觉得她和还X格格里的皇后好像,瞪人的样子巨可怕。”

“现在我能理解为什么宙斯喜欢往外跑了,作为一个男人,我理解他!”

…………………………

咬着牙往前走,我告诫自己不可以冲动,东子的灵魂还在前面等我去营救呢。可这一切也不能阻挡我见到哈迪斯之后,建议他可以参照一下东方文化,来个拔舌地狱之类的项目。

死都死了,还那么八卦!

“没事,他们一喝了忘川的水,就会连自己叫什么都忘记。”

赫尔墨斯幸灾乐祸的说,我想从后面给他来一脚。这家伙是不是真以为我变成废柴人类什么脾气都没啦?

“闭嘴。”

摸着黑走了一段路,前面隐隐约约的倒是出现了一点光,可惜那不是让人喜悦快乐的日光,而是一种充满了不祥和恐惧,血一样的红光。我看见在那团红光里,有无数的黑影在飘来荡去,伴随着那种鬼片里常见的呜咽和叹息声,听得人背后发麻。

“这里就是叹息河了吗?恶,冥界的品味真奇怪,干嘛一定要弄得这么像五流的恐怖鬼屋。”

一边走,一边顺手弹开好几个试图上来抓扯我头发的鬼魂,我不耐烦的说。

“不不,这倒和冥王没有关系,是看守这里的看守无聊之中弄出来的吧。”赫尔墨斯左顾右盼,“记得最后一次来的时候这里还不是这个样子,那个时候的看守,叫什么名字来着,还抱怨说每天都看见一样的东西,神经都要崩溃了。我想这大概就是他努力了数千年的成果。”

“我只能说他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

那些想要扑上来的鬼魂越来越多,和在叹息河上看见的新死之人不一样,这里游荡着的大多都是无法安息的幽魂,心中充满了怨恨,日子一久,它们连自己叫什么长什么样子都忘记了。所以我看见的都是一张张白板脸,什么都没有。

“烦死了,不要挡路!”

被它们纠缠着寸步难行,好几次都差点被拖走,我怒了,东子还在等着我呢,谁有空和你们这群白板玩啊。直接丢了几把闪电过去,一阵轰鸣之后,前面齐刷刷的烧出一大块空地来。

“走。”

赫尔墨斯摇头叹息:“尊敬的赫拉,就算您和哈迪斯是亲戚,可也别人没到,一堆账单就先到他的手上了啊。。”

“他是财富之神,富着呢。没看见最近那么流行盗墓小说吗,他可是管着天底下所有的墓,比奥林匹斯有钱多了。我是在拉动冥界的内需。”

我微笑着回答。

第十三章

飞快的走过了这鬼哭狼嚎一般的叹息河畔,忽然想起还是单纯人类的时候的事情来。曾经有一段时间沉迷于各种漫画小说,里面一提到冥界啊阴间啊反正就是死人呆的地方吧,基本都会写到“铺天盖地的血红花朵”。如今亲眼得见,除了满地黄沙阴风阵阵,还有到处飘荡没脸的鬼魂,连根枯草都看不见。

唉,果然传言不可信啊不可信,哈迪斯呆在这种阴气重的地方几百万年,不想变得死气沉沉都好难,而且在小时候他就是一个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总喜欢一个人呆着的奇怪神。

没想到那么多年之后我主动来找他,居然是为了一个人类的灵魂,想起来心中真是唏嘘不已。

不过唏嘘归唏嘘,我走得却很快——现在我也是鬼啊,万一不小心被风刮走了最后掉到审判厅去,传出去一定会被所有的神活活笑死,这个脸可丢不起。再说了,东子的灵魂现在在哪里啊?有没有过忘川,要是已经喝下河水忘记一切我可就要吐血了。人类总爱说转世之后灵魂还是一样的嘛,真爱他的话就不会在乎这些,回忆是还可以再创造的啊。我仅代表自己说一句:啊呸!

人的感情是建立在什么上面的?要是失去了一切关于两个人曾经共同经历的一切回忆,感情还存在吗?他不会知道你的名字,忘记了所有,在他的眼里你就是一个陌生人。洗掉所有回忆的灵魂已经成为了一个全新的生命,和过去的种种任何关系都没有了。那时候,他就不再是那个爱过我,笑着说要让我成为最幸福女人的东子了。我不知道假如他用茫然的眼神看着我,问你是哪位的时候,还会不会像以前一样上去拉着他的手。

就拿我自己来说吧,没有赫拉记忆的单纯作为韩小乐的时候,整天没心没肺过得多快乐。那个时候做梦都没想过有一天会想到某个人的名字就顿时呼吸困难。可是当赫拉的一切记忆回来之后,我开始了失眠,发呆,心浮气躁,自言自语。哪怕是现在,虽然我为了追回东子的灵魂不惜放弃了人类的身体,冒着真的变成亡魂的危险下了冥府。但还是会时不时的想着,如果我死了,永远不能回到奥林匹斯山,宙斯会伤心吗,会难过吗?

悲催的捂脸,赫拉啊,你好歹也是个威严庄重的女人吧,至少对外的形象是这样,人类都把你当成一个端庄的中年妇女之类的角色。结果在内心里居然是那么大一朵苦菜花,以前那么狠手的对待情敌又是怎么回事?干掉那些女人男人们的时候怎么不悲情了?

……说来说去,以一种置身事外态度吐槽自己的我,才是最有问题的那个吧……果然,人类有限的脑容量想要整合过去数百万年的记忆很有难度,我都有点搞不清楚自己目前到底是谁了。

在这种极度的纠结之中,我狂奔过了燃烧着熊熊火焰的冥河,顺着憎恨之河转了一圈又一圈,甚至一度把赫尔墨斯远远的甩在了后面,最后终于一口气跑到了地狱之门前。

高大得看不见尽头的漆黑大门紧锁着,上面挂满了无数活灵活现的怪兽和骷髅,时不时就有一丝肉眼可见的黑气从里面飘出来,一切看上去就和那种五流恐怖片的布景差不多。但是,那只蹲在门前呼呼从鼻子里喷出硫磺和火焰的三头犬完全弥补了所有的缺陷。

“地狱之犬刻尔柏罗斯……”

我费力的昂起头,发现自己还没有它的一个脚趾甲大,当然啦,凡是和神沾边的东西都很大,毕竟我们都有泰坦的血统。可是这只狗未免也大得离谱了一点吧!忽然很同情每天负责遛狗的人,估计他得有十个奥特曼的神力才能拉住它不到处乱跑。

刻尔柏罗斯上前一步,地皮也跟着抖动了一下,它低下头,从嘴里喷出的硫磺味道差点把我熏晕,而且它走过的地方,地面都变成焦炭——哦,我很喜欢狗狗的,家里就养了一只,不过这一只未免稍显凶残,和它一比眼下的我简直就是战斗力不足五的废渣啊!

山洞一样的六个鼻孔一齐对准了我,咻咻的吸着气,强忍着后退的欲/望我坚持没有后退。倒不是因为害怕才想这样做,好歹做了那么多年的神后,什么样的妖魔鬼怪没见过,以前我还养过百眼巨人啊,大象一样的蝎子啊之类的重口宠物呢。

问题在于,它实在是太臭了!保守估计,恐怕有几万年都没洗过澡,再加上那股硫磺和烧焦的气味,换了谁都会受不了的。

“赫拉!”

赫尔墨斯终于追了上来,看见我正和那三头巨犬深情对视,顿时大为紧张。

“请不要乱动,这只狗攻击性很强的!”

像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刻尔柏罗斯低沉的咆哮了一声,巨大的爪子啪的一下打在地上,顿时碎石乱飞火花四溅,差点烧焦了我的裙子。

“你这只坏狗!”

我恼怒的对着它的鼻子大叫,它像是生气了,嗷的一声竖起了背上的毛,我正想嘲笑它怎么和猫一样,才发现那根本不是毛,是无数纠缠在一起的毒蛇。啊,对了,差点忘记了,这家伙身上没毛,都是蛇。

“太重口了,就不能养点正常可爱的动物吗?难怪你泡不到妞。”

我喃喃的说。

大概是理解到我正在说它主人的坏话,刻尔柏罗斯怒了,狂啸一声,一条巨大无比的尾巴“啪”的一下抽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定睛一看,居然还是条龙尾,我对哈迪斯宠物的品味彻底无言了。

这根本就不是狗而是妖怪啊,除了长着三个狗头它就没有任何地方像狗好吧!

“啊呜呜呜——”

估计它的叫声可以吵醒整个冥府的死人了,赫尔墨斯这家伙见势不妙,马上飞得远远的,还大叫着说:“就这样吧,我们进不去的,现在掉头还来得及!”

看都懒得看他,事实告诉我们,这年头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得靠自己。不管是韩小乐还是赫拉,岂有被一只狗吓跑的道理。我无所畏惧的看着狂扑而来的刻尔柏罗斯,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啊朗赫赫呢哪——啊朗赫赫呢哪——啊朗赫赫呢哪——赫雷赫赫呢哪——啊朗赫赫呢哪赫雷——给根——”

不出我所料,还没等唱正式的歌词呢,刻尔柏罗斯三个头上的眼皮就一个劲儿的往下掉,最后跪下前腿,沉重的摔倒在了地上,打起了地震一样的呼噜。切,还以为至少也得唱到”人民的江山万万年“才能把它搞定呢,太弱了。

赫尔墨斯的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目瞪口呆的看着我,我哼了一声。

“干嘛,我的歌声很难听吗,刻尔柏罗斯对于音乐的鉴赏水平很高的,至今为止只有俄耳甫斯让它成功睡着过哟。”

赫尔墨斯的下巴总算收了回去:“不,那个,我只是,只是……”

“我知道,以前没有任何人听过我唱歌而已。拜托,整天听缪斯们唱歌听了几百万年,再没有艺术细胞的人也可以哼上几句吧。”

赫尔墨斯擦了擦不知为何从额角渗出的汗水,结结巴巴的说:“并不是那个意思,而是,您以前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再说了,为什么要唱这种奇怪的歌……”

“哪里奇怪了!大学时代我还用它得过红五月歌咏比赛一等奖!你看不起红歌吗!”

“……没有。”

给了他一个鄙视的眼神,我昂首阔步的踩着倒下那只大狗的尾巴往前走,能够让赫尔墨斯愕然一下还是蛮不错的。只是此刻我的心情却不像表现出来那么趾高气昂。没有人知道赫拉有一副好嗓子,不会有人知道赫拉曾经悄悄辛苦练习了好久,就是因为她的丈夫夸赞某个女神的歌声赛过夜莺。她还以为只要自己不管在任何地方不输给任何人,丈夫的心就会永远在她的身上。

唉,我也曾经很傻很天真过呢。

解决掉了看门犬,剩下的问题就是怎么进去了。站在那巨大得和喜马拉雅山差不多的地狱之门前,我看着赫尔墨斯:“你以前是怎么进去的?”

他愁眉苦脸,估计是刚才被我冷嘲热讽了一顿还没恢复:“以前都是有正经事才下来,当然有人开门。”

“哦,意思就是说,现在我做的事情不正经啦?”

他撇过头,小声的说了几句,我猜多半在说“身为神后却为了人类男人的灵魂搞这么多事,本来就不正经”之类的话。懒得和他玩这种口舌之战,刻尔柏罗斯最多只能被催眠十分钟。我在门上摸来摸去,找不到任何可以开门的机关。一想到也许就在这里磨磨蹭蹭的时候,搞不好东子已经投胎去了,我终于爆发了,拉起裙子在上面踢了一脚。

“开门!再不开门小心我打破它!”

连着踢了好几脚,正准备再接再厉来一脚的时候,门发出不负重压的吱嘎声,慢慢打开了一条缝,一个脸色苍白的家伙揉着眼睛不耐烦的说:“叫什么叫,没看见那边有门铃吗!按门铃行不行啊,踢坏了大门你出钱修——咦!”

我冷笑着看他,看得他的脸色更苍白,一丝血色也没了。

“赫、赫、赫拉!”

足足比我高出一个半头的男人像小姑娘一样尖叫起来,撒腿就跑。

“哥哥,快跑,赫拉居然找到冥府来了!你先撤,我掩护!”

额头上冒出一根青筋,我抓住了他的衣领,阴测测的说:“米诺斯,你就是这样对待自己父亲的妻子的吗。记得我从来也没对欧罗巴做过什么,都多少年过去了,还是一见我就跑,我是会吃人还是怎么样。”

这时另一个男人匆匆忙忙的从门里走出来,看见我抓着米诺斯的衣领,脸也白了,但还是上来行了个礼,忧心忡忡的说:“对不起,尊敬的赫拉,如果我的弟弟有什么地方冒犯了您,请您以宽容的心原谅他。”

………………

我想吐血。

不就是在他们小时候曾经晚上跑去看过几眼,觉得“哦雪特宙斯又搞出一对私生儿子”很愤怒,但是看在两个小孩子蛮可怜命中注定会在冥府呆一辈子的份上,只是瞪了他们几眼就走了。结果他们对我的恐惧就一直延续至今了吗!

“请放过我们吧,我们真的不会企图去奥林匹斯的,都躲到冥府里来了。”

米诺斯楚楚可怜的说,眼睛里居然还泛出了泪花。好吧,其实他和他哥跟世人幻想的那种威武雄壮的样子完全不一样,兄弟两人都很年轻,虽然不想承认,宙斯的孩子里真没有几个难看的。可你好歹也是个纯爷们儿啊,做出这副小白花样子给谁看呐!

无力丢开抓着他衣领的手,我觉得人类真是太会扭曲事实了。

第十四章

我觉得很忧郁。

急着继续往前走,东子的灵魂还在受苦。以前开玩笑的时候说过,要是我们其中一个先死,一定得在奈何桥上等着另一个,不准先去投胎。然而,神定下的法则一个人类如何可以违背,也许他已经被迫喝下忘川的水不再记得我。

米诺斯吓得缩成一团,活像他是白雪公主而我就是强迫他吃毒苹果的后妈。拉达曼迪斯生怕我把他的弟弟给撕了,一脸想冲上来拼了却又强自忍耐的表情。我懒得理他们兄弟俩,换做以前肯定要好好收拾他们一顿,现在心急如焚,哪有时间和他们唧唧歪歪废话,拔腿就往地狱之门里面跑。但是他们俩的反应更奇怪了,拦在我的面前就是不准进去。

这下我真怒了:“干什么,以为现在我没有身体,就企图用冥府判官的身份来耍威风了吗!想要和我对着干,先去照个镜子再说!就算是你们的顶头上司见到我都要低头问好呢!”

拉达曼迪斯满脸都是冷汗,毕竟赫拉余威犹存,但他就是不肯后退一步:“不行,不能让您进去。”

“让开,我可不想以大欺小。”

无名火起,是不是看我现在是个人类还已经死了,以为可以无视我的存在了吗。天下地下,敢不把我放在眼里的家伙还没出生。这辈子除了宙斯,我服从过谁,而且服从宙斯还不是因为畏惧他的权威,仅仅因为他是我的丈夫,而我很不幸的爱着他。

赫尔墨斯凑了上来,试图打个圆场:“拉达曼迪斯,何必那么认真呢,只是放我们进去而已,赫拉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又不必担负任何责任,没有谁会责怪半句。”

“不行。”

不管是来硬的,还是来软的,拉达曼迪斯就是硬邦邦的两个字,绝不退让。我就奇怪了,他看上去很害怕啊,为什么咬着牙也不肯让步。古往今来,随便跑进冥府的人啊神啊多了去了,他和米诺斯只是判官,又不是保安,什么时候开始负责安检工作了?

嘴上说得厉害,我还真不可能在这里和冥府的人动手,打起来的话见到哈迪斯不好交代。拉达曼迪斯这家伙油盐不进,我眯着眼睛看向米诺斯,他和自己的兄弟不一样,是一个不小心踩死只蚂蚁都要哀叹半天的家伙。天知道这样的人怎么在冥府做判官。

“米诺斯,你人长大了,胆子也跟着长肥了啊。还记得那些和我作对神和人的下场吗,别以为冥府就是世界上最可怕的地方,塔耳塔洛斯还没见识过吧。”

米诺斯脱口而出:“我才不会让你去伤害妈妈——”

说了一半他捂住了嘴,一脸“哎呀糟糕”的表情,拉达曼迪斯无语的看着他。

“妈妈?”皱了皱眉头,我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一把推开他们两个大步走了进去。地狱之门里面是就是忘川之河,到处都是浓密的雾气,地上是细细的小草,偶尔还有一两朵花。没走几步我就看见了那栋在树林边的小房子,一个白衣的少女就坐在河边,轻声唱着歌。

“欧罗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