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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你是最好的姐姐。”

“……别这么说,我一点也不好。”

忽然不敢看向她的眼睛,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在那个时候德墨忒尔的心底是这么想的,我以为她一定很讨厌我嫉妒我,恨不得我马上消失,因为我一直都是那么想的。不管之后会发生什么,但此刻她说的是真话。

既然如此,为什么后来会变成那样?单纯只是因为宙斯的缘故吗?我觉得不是,可还有什么原因能让我们姐妹反目成仇呢?

“啊,嘿嘿,看是谁来了。”

德墨忒尔忽然朝我挤挤眼睛,调皮的笑了一下,拉着裙子飞快的跑了,一边跑一边还说:“记得我说的话哟。”

我看着从天而降的那个金光闪闪的马车还有拉风的四匹黑色飞马,长长的吐了口气。

“赫拉,你还好吗?”

金发的少年不等车子落地就已经跳了下来,看着德墨忒尔离开的方向,奇怪的问:“她干嘛一见我就跑,难道我很可怕?”

没有什么心情去搭理他,我敷衍的笑了笑。

“你看,这是专门从大海深处找到的珍珠,多美,做成项链的话肯定很适合你。”

他献宝一样的掏出一个小匣子递给我,满脸的期待。我顺手接了,点了下头表示感谢。我知道现在的他不是以后的他,他还什么都没有做,但这并不妨碍我心里那种复杂的情绪。天知道我多么想抓着他的衣领问问他在想什么,既然一开始对我那么的好,可为什么等到结婚之后就对我百般冷落到处寻花问柳呢?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才会被他这么恶意的作弄?

他坐在我的身边,强迫我抬起头来对着他的眼睛,表情很严肃。

“你怎么了,为什么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是有什么地方觉得不满意吗?”

“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我只是……只是有点心情不好。”

移开视线,我不想看着他蔚蓝的眼睛,他越是那么的温柔,我就越觉得愤怒。

如果是成年版本的宙斯,他有一万种方法让我最后不得不顺从,甜言蜜语威逼利诱各种恐吓,他十分擅长这些诱骗女人的套路。但这个时候的宙斯好像还不清楚这些手段,所以他有点不知所措,抓了抓头,低声下气的继续追问:“你不喜欢珍珠吗?那宝石怎么样?水晶呢?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我斜眼看他,摇了摇头:“这种话可不能随便乱说。”

“谁随便乱说了。我是未来的神王,世界都是属于我的,有什么是我没办法得到的,嗯?说吧,你想要什么,亲爱的姐姐。我非常乐意满足你的任何要求,再无礼都可以。”

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摇头,任凭他怎么询问都只是笑而不答。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要他所有的爱,我要他的忠诚,我要他永不背叛,除了我之外不可以有任何其他情人。

这一点,恐怕他没办法给我吧,就算他真的可以把世界放在我的脚下,但那并不是我想要的,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二十章

再激昂再愤怒的感情,最后总会慢慢平静,哪怕是有再大的不甘和嫉妒,在领悟到它们对目前的我没有任何帮助之后,不得不强迫自己淡定。好歹我也是活了那么久的神,而且如何掩饰自己的情绪,不让任何人看出埋藏在趾高气昂下的沮丧,这种演技被我磨练得完美无瑕。

赫拉当然得是高傲而且阴沉易怒的,任何一丝软绵绵的情感流露都是无可饶恕的罪过。我的敌人太多了,尽管他们(或者她们)大多都是以为我毫无意义的严厉才结下仇怨。如果我不再挺直脊背,假装宙斯所做的一切完全没有造成任何伤害,被他们看出那份软弱和在意,之后的结果会怎样,哪怕是现在光想想我都忍不住要打哆嗦。

所有神都知道我暴躁好妒,不过恐怕他们只会理解为那种行为纯粹出于尊严被伤害。爱情这种东西对于活得太久的神们来说,简直就是一个笑话。连主宰爱情本身的女神都喜欢不停的更换情人,还能指望那些早就对一切都看透失去兴趣的神能有多忠贞?

所以,哪怕现在的一切看上去很美好,很和谐,哪怕我放任自己一段时间,无伤大雅的沉溺在少女时代自以为是的幸福初恋中不怕被人发现,理性非常难得的拉住了我。

眼下我需要做的事情不是聆听宙斯那些有点愚蠢的求爱和喋喋不休的傻话,作为一个清醒理智的女神,我应该尽快找出这个无聊游戏的通关密码,早点从看似美梦的噩梦里脱身而出,狠狠的朝哈迪斯那张自以为是的脸上来一拳。他当然是好心,不过我不想被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加以怜悯。

拜托,他自家的那碗热粥还没吹凉快,还是省点功夫,留着对付那个冷冰冰从来不笑的老婆吧。

默默的对哈迪斯吐槽,我知道自己显得很不知好歹,但是眼前的一幕实在是让人觉得无法忍耐,要不再寻找一点转移注意力的东西我就要疯了。

谁能想象一下数万年都不再见面甚至连话都不想说唯一交流就是打打杀杀的一家人坐在一起,“和乐融融”吃饭的场面?看着那副兄友弟恭团结友爱的图画,我觉得身上的鸡皮疙瘩争先恐后的冒出来,脖子上凉飕飕。苦中作乐想想一想,我们算不算是神界的第一家庭?

直接无视了坐在最上面的大地之母,我的视线依次从自己的兄弟姐妹们身上一一扫过,哈迪斯面无表情,波塞冬闷闷不乐,宙斯正在和德墨忒尔交头接耳不知说些什么,而赫斯提亚,带着一副女祭司的表情,严谨认真的吃着自己面前那份食物。我咬着勺子不禁发起了呆,那些乱糟糟不知从哪些女人肚子里钻出来热衷于和我作对的小鬼们都还没出生,奥林匹斯山也没有出现,经历了一次大战,泰坦一族死伤惨重,很多神的系谱干脆就此消亡。尽管我们呆着的地方已经修复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无可避免的呈现出一种冷清衰败的味道。

不过嘛,我看了正哈哈大笑的宙斯一眼,酸溜溜的想,在他的带头不懈“努力”之下,很快到处都会塞满乱七八糟半人半神血统的小崽子。在他的少年时代有多么纯情,那么他的青年和壮年时代就有多混乱。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只要是活着会走能生育的生物,他好像都很有兴趣拖上床胡天胡地的瞎搞一通。

餐桌很大,很长,除了宙斯和德墨忒尔的细语轻声,只能听见咀嚼食物的声音。当时不觉得,我想大概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向德墨忒尔发射死光上。不过对于已经经历过一次的事件我还是很有抵抗力的,所以基本保持着心平气和的态度默默的看着四周。

“我很累,需要去休息一会儿,你们慢慢吃。”

我们的母亲站起来,推开面前的盘子,随便的点了点头就优雅的离开。对于隐藏在桌子下的那股激流暗涌,她假装没有看见,她痛恨的男人已经不会再和她争吵,所以我们这些孩子的作用也就仅限于此。接下来要发生什么,她明白的表现出了不愿意插手。

她一离开,波塞冬就跟着站了起来,阴沉的看了宙斯一眼,扬长而去。我饶有兴趣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说实话,对于这个兄弟我向来都没有给予太大的关注。在我的记忆里,他阴鸷幽暗,野心勃勃,而且非常残忍,从小就是这样。他喜欢看着别人痛苦尖叫哭泣,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一点在他到了大海之后完全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然,他试图反抗宙斯,可是失败了,然后他把这种怨恨加诸于我们几个身上,觉得我们居然都站在宙斯那一边,简直是无耻的背叛。那时候我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个坏脾气的兄弟,连后来他战败跑到大海也是听人说起。心中除了有点惊讶和惆怅,想着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波塞冬之外,什么也没有。

我们还真不愧是流着同样血脉的一家人,都那么自私冷血,自高自大。

宙斯显然发现了波塞冬的那种异样情绪,但他笑得一样灿烂,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泰然自若的和德墨忒尔继续说笑,期间还不时的朝赫斯提亚报以亲切的眼光。我看着觉得很奇怪,因为记忆里宙斯十分讨厌哈迪斯,一听到他的名字就要勃然大怒。但此刻他虽然谈不上蓄意讨好,但也在行动和言谈间保持了对这个最年长兄长的敬意。

讥讽的暗自笑笑,敬意?这个词语和宙斯联系起来真显得很惊悚,我都不记得他对谁有礼貌的情景了。好像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他就是一个洋洋得意自命不凡的混蛋。

所以,他这是在做什么?刻意的笼络我们,想要把波塞冬排斥在所谓“神界第一家庭”之外?要是换做成年版的宙斯,他才不会忍耐任何人,只会咆哮着用雷电把反对者烧成一堆灰烬,我看着他,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戳动着面前的那个盘子,嘴角带着笑容。如果不是和他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那个时候的我绝对看不出他此刻并不像脸上表现出来的那么愉悦。那是他感到无聊时特有的小动作。

忽然打了个寒颤,当然,当然,宙斯肯定不像大多数人想象的那样没有头脑,他狡猾如蛇,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很卑鄙,但我真的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在他疯狂追逐我,口口声声宣称非我不娶的时候,他的心中真的抱有对我一丝一毫的任何感情吗?所有的神都知道,我和哈迪斯的关系很好,而不管他娶了谁做妻子,赫斯提亚以及德墨忒尔肯定会对此表示不满,也许会因为这个原因倒向波塞冬那一边。想要稳定内部,最好的手段当然就是婚姻。赫斯提亚早就发誓终身不嫁,而德墨忒尔性格软弱温和恐怕压不住其他女神,我专横跋扈不择手段,还一心一意的迷恋他,真的是最好的人选。而且,最重要的是,好歹我们是一家人,身上都流着前代神王那该诅咒的血。宙斯嘴上不说,我知道他还是很以自己的血统而自豪,他始终觉得只有同样血脉生下的孩子才有资格继承他的王座。

很可惜,我们生下的孩子,没有一个让他满意。他对于阿波罗和狄俄尼索斯的偏爱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我想他大概唯一的不满,就是他们的血统不纯粹。

“赫拉,试试这个,你一定会喜欢的。”

像是注意到了我的走神,宙斯笑容可掬的朝我推过一个黄金酒杯,里面是鲜红的酒液,在金色的杯中轻轻荡漾。

阳光很温暖,他的头发和笑容一起闪闪发光,简直快要晃花人的双眼。换做以前,他这么对我笑一笑,我恐怕早就欢喜得满脸通红。但是,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不是那个傻乎乎只会尖叫发脾气的赫拉,而是那个见了太多太多,阴沉冷漠的神后,所以我只感到一阵寒冷。

杯中的酒液看上去就像是鲜血,我忽然一阵恶心,忍不住站起来,一把打翻了酒杯,看着那血一样的液体在桌子上划出长长的一道。

“很抱歉,我不舒服。”

说着,我真的干呕了几声,顾不上他们看过来的眼神,捂着嘴就往外面跑。宙斯叫了我几声,明知他只是一个幻影,一段记忆,可我还是好害怕,我怕他追上来,所以我提着裙摆飞一般的跑出了那间精美的大厅。

肩膀和膝盖都在微微颤抖,我咬紧牙齿,发现它们咯咯作响。这些东西,为什么现在我才想到?难道不是因为早就开始隐隐的怀疑,却又没有证据。而重新审视过去的一切,那些被我斥为无聊幻想的东西竟然渐渐从噩梦变成了真实。

如果连最开始的一切都是假的,到底还有什么才是真的?

“赫拉。”

不是宙斯的声音,我还是吓得抖了一下,回头看见哈迪斯皱着眉头站在身后。

“你到底怎么了?活像后面有一百个尖叫的复仇女神在追赶一样。”

我扑了上去,死死抓住他的衣领,他的眼睛瞪得很大,诧异的看着我。

“这就是你想要的吗?告诉我一切都不过是场幻梦,告诉我其实什么都是假的,所以不需要为此痛苦,不需要为此留恋,最好和你一样,抛弃一切躲起来,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对吗!告诉我啊,哈迪斯,这就是你的目的,对不对!”

“你一定是疯了!”

他又惊又怒,抓住我的手腕,斥责的说。我看着他黝黑的双眼还有苍白的脸,从来没有那么的恨过他。我应该不顾一切打破这个幻境,不管付出任何代价也要结束这场闹剧。可是我的头很痛,双眼发黑,天旋地转,最后只是无法控制的朝他倒去。

周围的一切都飞快旋转起来,我在恍惚间又听到了那个声音,那不是正抱着我的哈迪斯,而是那个把自己掩埋在黑暗和死亡里的冥界之主。

“不要挣扎,不要焦急,不要愤怒,睡吧,你会找到想要的真实。”

如果还有一点力气的话,我绝对会对他比出一根中指。

去你的真实,这个变态的梦境世界,我不想玩了。

第二十一章

这个游戏开始变得越来越不好玩了,哪怕再三对自己说只不过是一个梦,里面发生的一切也许都不是真的,可是想做到完全不把它放在心上似乎不太可能。越是不愿意去想,越是犯了强迫症一样的想个不停。

“赫拉,赫拉,醒醒。”

鼻尖一阵发痒,似乎有谁拿着什么东西在轻轻扫动,我很想说服自己一切都结束了,梦醒了,可是手指触摸到了柔软如水的丝缎,不禁绝望的在心中暗暗呻吟一声。

冥府里可不会有这些东西,哈迪斯讨厌奢侈,所以,我还在那个见鬼的梦里?

“喂,别装睡,我知道你醒啦,要是再继续不动,我可就要吻你。”

猛地睁开眼从软榻上弹起来,差一点撞到了正斜倚在边上那人的下巴。他吃了一惊,迅速朝后面错开身体,摇晃着手里拿着的那朵花,没好气的瞪着我。

“这就是对战场归来兄弟的迎接态度?波塞冬没能打掉我一根头发,你倒是几乎将我掀翻在地。如果换做其他人,一定会有可怕的惩罚在等着,不过你嘛……”

肌肉坚实的手臂缠上了我的腰间,强迫我趴在他的胸口,我僵硬的抬头,看到一张与记忆中相差无几的脸正在灿烂微笑,牙齿雪白,眼睛就像是怒放的蓝色矢车菊,被那头金发衬托得几近鲜艳。我恍惚了一下,环顾四周,洁白的大理石神殿,金色的日光,永不停息无所不在的飘渺歌声,还有那些随着微风轻轻舞动的拖地长纱……

这是看得不能再熟的景象,我居住了数百万年之久的地方,也许,按照人类的说法,奥林匹斯,我的家。和善于伪装轻浮浪荡的神们相比,它倒是始终如一,永不改变。

“嘿,走神了,怎么,难道分离那么久,你就一点都不想念我吗?”

脸被轻轻拍了一下,我发现抱着我的那家伙身上甚至还穿着坚硬的盔甲,头发乱糟糟的,耳朵下面还有没擦干净的血迹。哦,对了,那是脱离了少年形态的宙斯,从他拥有了青年外形的那一刻开始,时光似乎就在他的身上定格,停滞不前。他喜欢这个外表,觉得最能发挥出他的魅力。我盯着他的脸,不知为何思绪忽然跑到了很奇怪的地方。在我们结婚的时候看上去差不多的年纪,但等到我被一脚踢下奥林匹斯的时候,我看上去真的就是他的姐姐。当然,我也能够借助神的力量永远保持娇艳美丽的容貌,一度我真的那么做了。可是在镜子里倒映出的自己依然是二十出头的面容,而容貌和当初相比改变不大,甚至可以骄傲的说更加美丽。他却似乎早就不在乎我是美是丑了。不管我怎么精心打扮,他看着我的眼神就和看着他的武器,他的战车,他的任何一件器物一样。

所以我放弃了那些华美的服饰,不再苦心研究如何梳头穿衣,仅仅只是为了维持神后该有的端庄仪表而强迫自己别太随便。我看看自己,穿着一件很普通的蓝色长裙,没有把头发扎起来,长长的黑发乱七八糟铺满了差不多半张软榻,不禁微微叹了口气。

不知道眼下大概是什么时候,但就凭这身打扮,我绝对还没和他结婚。

“好端端的叹什么气,是不是听到那些多嘴多舌的家伙的闲言碎语了?”

不知道他把我的叹气擅自理解为了什么,语气忽然严厉起来,还一把将我推开,表情怪异的上下一通打量,让我觉得很莫名其妙。

也许有人会说,你在搞什么,这不是你的记忆吗?哦,拜托,谁能完整记得自己生命里的任何片段,哪怕是神也不能。不说其他的,随便找个人问问一个月前的同样时刻他究竟在干嘛。一百个人里有五个能马上答出来就叫奇迹了。

另一方面,不得不佩服睡神真厉害,怪不得大家一说起迷失在自己的梦境中都那么惊悚。看吧,即使我知道一切都是假的,我只是和冥王就一个人类的灵魂打了个赌。可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也开始有点恍惚于真实和虚幻的区别了。

“什么?”

我问他,挣扎着想坐起来,被他那么居高临下的审视着感觉很不好,我讨厌这种看似服从和弱小的姿势,用力甩开他按在我肩膀上的手。这对于“日后”的我们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了,毕竟我们可不是光争吵,偶尔也会动手。但仅限于这种程度的肢体交流,否则奥林匹斯搞不好会被我们给毁掉的。

然而这个宙斯却不是那个习惯被我甩白眼摆脸色气势汹汹追问他行踪的宙斯,立刻不高兴的挑高一边眉毛,出乎我意料的抱怨起来。

“结果说了那么多,你还是一句都没听进去。说吧,波塞冬是怎么控诉我的,是不是千篇一律的骂我狼心狗肺残忍冷血,是一个卑鄙无耻的下流混蛋?”

说着说着他冷笑起来,嘴角不快的扭曲着,眼睛里流露出一种冷酷的残忍,和他那副光辉灿烂标准勇者英雄的金发造型十分不匹配:“也许他还暗示了,我根本就不是和你们同父的兄弟,否则怎么解释母亲对我的偏心,还有这头完全不一样的金发。那个混蛋,居然真的有脸说这些话,怎么不去照照他自己的脸!那恶心的眼睛和头发,他就该像条快死的鱼一样乖乖缩在海底,永远不要出来!”

惊讶的缩了下膝盖,宙斯当然是个脾气很不好的家伙,经常为了一点小事就大动肝火,但以这副成年人的姿态和小孩子一样胡乱发牢骚,印象里还真的没有几次。要不是看他胸膛起伏眉头紧锁好像真的很气恼,我几乎就要习惯性的嘲笑他了。

——不,等等,为什么不能嘲笑他?反正这又不是现实,只是哈迪斯搞出来介于真实和回忆之间的一个梦。现实里碍于诸多理由我没办法把他怎么样,连自己的梦都不能随心所欲,我也活得未免太憋屈了点吧。

这么一想,我真的就笑了起来,见他的脸从愤怒变成了茫然,顿时更觉得可笑,越笑越大声,最后差点不顾仪态的在软榻上翻滚起来。

“赫拉,你疯啦?等一下,这是干嘛,你在嘲笑我?”

不知为何他这副语气让我笑得更厉害,见鬼,为什么不可以嘲笑他?他本来就是个笨蛋兼混蛋,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反正是梦嘛,他又不可能把我怎么样。于是我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郑重其事的回答:“你才看出来啊,没错,我就是在嘲笑你。”

他危险的眯起了眼睛:“理由?如果不给出一个具有说服力的理由,我就得让你知道,激怒神王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这句话要是换一个场合,没准还真能让我打个寒颤,不过现在嘛,我可一点都不害怕,甚至还用脚踢了他一下,示意他坐过去一点,不要挤着我。

“真可怕。我都要被吓哭了,亲爱的弟弟。不过刚才你那副样子,就和一个乱踢石头发泄怒火的小孩子没区别,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你可就要威严扫地了。”

我皮笑肉不笑的回答,这句话放到几千年后,绝对会是让宙斯暴跳如雷的导火索,可是,这个梦里的宙斯显然还没有把自己的自高自大发挥到一个极致,所以他只是无可奈何的翻了翻眼睛,一脸忍耐的表情。

“谁能告诉我,这个恶毒的女人究竟有什么好,才会让我昏了头一样的缠着不放。”

他喃喃的抱怨着,弯下腰似乎想要吻我,可是被我按住脸推开了。他惊讶的睁大眼睛,询问的挑高一边眉毛,我摇了摇头。

好吧,哈迪斯在打什么主意我算是有点明白了,这算什么,企图用过去的美好来让我软化吗?我在心底冷笑,没错,过去的一切的确叫人感到怀念,甚至有一度我都忍不住伤感起来,整个人变得酸溜溜的。可是,如果我是一个可以轻易被那些东西打动改变初衷的女人,早就被那些一个比一个狡猾阴险的女神和女人们拉下神后的位置了。

“我得说,这一手玩得还不错,我几乎就要屈服了,可惜,似乎还是出了一点偏差,在我的记忆里,不管是哪个时候的宙斯,都不可能这样的温和,还具有一点奇怪的幽默感。他一直都是一个骄傲专制不容许任何异议的混蛋。”

我用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声音悄悄的自言自语,不知道哈迪斯是否能听见,他根本听不见也好,听见了却假装不知道也罢,这种程度的把戏我可不会上当的。我不吝以最恶毒和最卑劣的一面来猜测哈迪斯这么做的原因。他当然不希望看到我和宙斯彻底决裂,因为整个世界里,我是唯一一个敢于去抓他奸的白痴,勇敢的白痴。要是我离开了宙斯,让宙斯重获自由的话,他的那位心不甘情不愿的妻子万一私下又开始跃跃欲试该怎么办?珀耳塞福涅从来都不惜用一切语言和行动来表示对冥界的厌恶以及对哈迪斯本人的唾弃。虽然她也一样讨厌宙斯。可要是嫁给宙斯是唯一能离开冥界的方法,哪怕前方是火坑她也会毫不犹豫往下跳的。

无论如何,反正都是要和不喜欢的男人结婚,神后听上去可比冥后好太多了。

我觉得这么想的自己很恶心,很下流,但我真的已经没有办法不去以恶意来衡量任何人的所作所为。

“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你越来越古怪了。”

宙斯用鼻子在我脸上擦了一下,像个小男孩一样抱怨起来。我摸了摸他的头发,他不满意的拍开,报复性的一口咬在了我的耳朵上,我咯咯的笑了起来。

和我玩游戏是吗?可以,即便是一个游戏我也会认真严肃对待的。半真半假的过去,和事实完全不符合捏造的回忆,想让我心神荡漾迷失其中,门都没有!

“亲爱的,我是多么的爱你啊。”

我含情脉脉的对宙斯说,看他愕然的睁大了眼睛,然后不由分说的抱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美好回忆?见鬼去吧!也许我还该感谢哈迪斯给了一个正大光明发泄不满的途径。现实中我做不了的事情,在梦里随意的瞎搞一通,哪怕是宙斯也只能无可奈何吧。

他可管不了我的梦。

我想自己现在一定笑得异常邪恶。

第二十二章

作者有话要说:
将之前的情节做了适当修改,有兴趣的同志可以倒回去看看,没兴趣的同志不倒回去看也无所谓。

最重要的修改在于哈迪斯不是莫名的把赫拉带回这个回忆梦境,他们就东子灵魂的去留问题打了一个赌。哈迪斯承诺如果赫拉不会被梦境迷惑,找到了隐藏在自己回忆中的真实,他就把东子的灵魂还给她。

其他的就只是一些小修改找错字什么的,不影响情节。

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显得合理多了?一开始只是和冥王打了一个赌而已,但现在我已经开始厌烦这件事本身了。越是被强迫去面对过去愚蠢的自己,就越是感到恶心。我开始认真反省之前的一切,为什么我会对宙斯忍耐到如此地步?

和他各种冷战和撕破脸打来吵去后,再看这些“甜蜜”往事,真是讽刺得让人笑都笑不出来。

对不起,哈迪斯,你想要我寻找的真实恐怕是找不出来了,因为现在充斥于灵魂中的,满满全是想要报复心情。

现实中发生的事情完全无法更改,在自己的梦里,我总能做一把主了吧?我自嘲的想,冥王亲自营造的幻境,绝对有技术保障,一般人还享受不到这样的待遇呢。

不过这个具体步骤怎么操作却叫我有点为难,因为自己是守护婚姻的女神,对于一切背叛和亵渎婚姻的行为都存在生理厌恶,别说去实际操作一把了,光是想想都忍不住要起鸡皮疙瘩。那些根本就谈不上喜欢和欣赏的男性,哪怕是一根手指头触到我的裙摆都无法忍受,滚床单之类的行为根本就是在逼我去死。男人当然可以肆无忌惮的和一切认识或者不认识的女人做这种事情,还沾沾自喜觉得是一种胜利。好吧,也许在奥林匹斯上不少女神也能做到这一点,巾帼不让须眉。很可惜,我绝对没办法把自己的道德水准降低到这种地步。

总不能看见大家都去滚烂泥,就自暴自弃的一起去滚吧?

……况且我不认为会有哪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敢给宙斯公然带绿帽子,趁他不在的时候去安慰一下那些被神王冷落的情人是很浪漫的事,可是要去嫖他严肃冷淡的正房老婆……我琢磨着恐怕还没有那么二的神。

看起来我似乎陷入了僵局,如果我还是那个古板固执的赫拉,没有化身韩小乐到乱七八糟的人间走一遭的话。

人类和神一比,的确是很可怜的种族,他们的一辈子在我看来简直短暂得可怜,就是那么转瞬即逝的生命,他们都不能好好的过,非得搞出各种花样来瞎折腾,也不知道累不累。但是呢,在诸多奇奇怪怪的人类文明里,有一种东西无疑是很有用的,那就是肥皂剧。

如何惩罚一个花心放荡热衷于出轨的丈夫,各种电影电视小说都给我提供了丰富的理论经验。作为赫拉的时候打击那些情人我觉得自己真的已经很残忍了,但是和那些小说电影一比,真的弱爆了有没有!人类只有一样完胜神明,那就是他们无边无际丰富到可怕的想象力。

我坐在满架子晃动的花藤下,认真思考了一个下午,终于大致想出了具体的计划。

根据诸多前辈传授的经验,让坏男人人财两空最后失去一切穷困潦倒那是不可能的了,因为奥林匹斯山上不流行离婚更没有夫妻共同财产一说。整个世界都是宙斯的,奥林匹斯的房产证上(如果有这种东西的话),户主绝对是宙斯的名字。哪怕我想去法院告他,看看那些树立在法院门口的正义女神像吧,她和宙斯生了一串的孩子,你觉得她是听宙斯的呢,还是听我的?

这条不用想了,直接PASS,再说现在我和宙斯还没结婚呢!

烦躁的站起来转了几步,我想到了宙斯最让我愤怒的一点,他和女神眉来眼去勾勾搭搭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嫁给他之前我就想到了这一点,有权力的男人都这样。可他的确已经达到了无耻的最新上限,弄得全世界人民一提到他的名字第一反应就是“哦,那个种.马啊”。他侮辱了我的爱情,侮辱了我作为女神的身份,除了无边的羞辱和嫉恨,那些神后的权力地位根本不足以弥补这一点。

心中忽然豁然开朗,我扬了扬眉毛。宙斯之所以敢这么做,不就是吃定了我不会对他怎么样吗?他不是一贯对自己最有自信觉得可以征服一切吗?当年对我一直纠缠不放,除了考虑到我是合适结婚对象之外,也许把征服自己骄傲得不可一世姐姐的过程当做一个有趣的游戏了吧。我敢说如果最开始就和其他刻意讨好他的女神一样,他根本就不会多看我一样。

不管男人还是男神,看来都有这个通病,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

顺手摘掉一朵花,我狠狠的把它揉成了一团,要报复一个没心没肺的男人,无过于在他得意洋洋自以为掌控一切的时候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他狠狠一巴掌,出尽他的丑。这种事情对他来说,绝对比真的戳几刀还要痛不欲生。

他不是很有自信,觉得我已经是他的囊中之物了吗?哪怕只是在虚幻的梦里,这一次我也一定要让他笑不出来,丢尽脸面。哈迪斯为我设计的情节也许会很美好,可我已经不打算按照他的安排来了,我要把这个恶心的梦境弄得乱七八糟才会满足。这也是对于哈迪斯的小小报复,没有谁可以把我当成试验品任意搓揉,没有谁。

想到这里,我忽略了心中那种隐隐的阵痛还有愧疚,努力不去想要是没有达成哈迪斯给的条件,东子的灵魂怎么办,一个人低沉的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最后甚至喘不过气。好不容易笑声停止,快意之后只剩下无尽的空虚。

我太渴望这种“重来一次”的感觉,甚至连它不过是场梦都顾不得了。

环顾四周,就说这里怎么很眼熟,在我只是女神赫拉而不是神后赫拉的时候,就特别喜欢呆在这里。所有人都知道这是赫拉的小小私人地盘,那个时候我应该正和宙斯打得火热,到处都在传言说我会是下一任的神后,所以不会有谁不长眼睛的闯进来获得我的怒视。懒洋洋的坐在白色的石栏上,我觉得这种宁静是多么的来之不易啊,好久好久都没有享受过了。

然而有人就是不愿意放过我,非常有勇气的沿着那一排正怒放着的红色花朵走了过来。我没什么兴趣的稍微回头,看见哈迪斯站在台阶边上,他已经不再穿那种可笑的白色希腊式短上衣,而是换成了黑色的拖地长袍。阳光明媚,花香如醉,奥林匹斯正如我记忆中那么美好。可是他站在那里,怎么看怎么都和这一切格格不入。我怀疑他是不是从生下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微笑。

“赫拉,最近你变得很奇怪,到底是怎么了,有时候我简直觉得你就像是另外一个人似的。是不是在想什么危险的事情,我觉得你最好还是不要冒险比较好。”

他轻声的说,我挑高了一边的眉毛,故作诧异。

“亲爱的兄长,你指的危险,究竟是什么?”

他叹了口气,伸出一只手,在一朵花上轻轻抚摸了一下,那手就和他的脸一样,因为长期不见阳光毫无血色,花朵就像是被下过毒一样,迅速的枯萎凋谢,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他真的和这种阳光灿烂的背景完全不搭调,不知道后来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会娶一个离开阳光就要枯萎的女神做妻子,最后弄得两个人都不快乐。

“宙斯向你求过婚了吗?”

“我想这不关你的事,谢谢关心。”

明知站在面前的哈迪斯和把我丢在这种奇怪梦境世界的哈迪斯不一样,我还是无法抑制的对他起了嫌恶之心,冷淡的回答。

他动了一下嘴角,显得有些讥讽的意味:“那么,你真的决定留下,永远呆在奥林匹斯了?”

我挥了下手,没有正面回答。依稀想起很早很早之前他曾经问过我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离开这里,远远的隐居起来,就像我们的大姐那样,完全不过问这些神的事情。

“这个嘛……到时候再说好了。怎么,为什么忽然问这些?”

他沉默了一阵,露出了一点嘲讽的笑意,不知道是在笑什么,总之那笑容显得很可怕。

“波塞冬已经被完全的驱逐了,宙斯不会再允许他踏进奥林匹斯一步。我不想落得和他一样的下场,至少不要那么狼狈。所以,我打算主动要求去冥府。”

就算知道他去冥府已经成为事实,可我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想抓住他的肩膀摇晃着问问究竟是怎么想的。当然,数百万年之后,很多人类会认为冥王这个头衔很酷,掌管着黑暗与死亡更是拉风到不不行。但以神的眼光来看,这件事就和威廉王子忽然去索马里做志愿者一样不可思议。我能理解哈迪斯厌恶勾心斗角不想再次在大地上燃起烽烟的愿望,可是他这样不声不响的不战而败,实在是叫人觉得很憋闷。

明明有力量可以和宙斯抗衡的,他却选择了直接退出比赛,这叫连参赛资格都没有的我情何以堪。看着他淡漠苍白的脸,我忍不住冷笑了几声。

“我打赌你走不了,因为宙斯肯定不会让你走的。你太不了解他了,哪怕是他已经忌讳你到了恨不得下毒的地步,在公开场合他还是会表现得很和蔼很亲切,一副把你当成最亲爱兄弟的嘴脸。因为他最不希望被评价说气量狭窄。他就是那样的人,又要做不要脸的坏事,又要装出光明磊落的英雄气概。”

哈迪斯万年不变的脸上出现了一点惊讶的表情,可能是很难想象这种刻薄的话居然是从我嘴里说出来的。也对,那个时候的赫拉正疯狂的迷恋宙斯,根本不能容忍任何人说半句他的坏话。哈迪斯离开的时候曾经暗示过宙斯并不是好丈夫的人选,可是我哪里能听得进去,反而被宙斯蛊惑挑唆,认为哈迪斯私下说他坏话。看来爱情不光让人变得软弱而轻信,更会让人头脑迟缓失去理性。

“这可不像是你会说的话,赫拉,宙斯对你做什么了?为什么在你的眼睛里,除了冰冷的怨恨,就只剩下了疯狂的怒火?”

我笑笑,却不回答。亲爱的兄长啊,这一切可都是未来的你的杰作。想到也许那个冥王哈迪斯正在看着这一切的发生,我心中就百般不爽。别想再操控我的生活和一切,想必看到我的表现之后,他应该不会再期待接下来发生什么美好的爱情故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