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不了多久,就回了来,曹家果然派了人,还有十几辆平板车过来。

沈月华忙叫众人把纸扎搬上去,叮嘱千万要轻拿轻放,别下重手。

那管事也来了,仔细看了一下,很满意,笑着道:“等我回去禀告管家一声,余下的钱自会来付的。”

沈月华道:“不急,你们府上的事要紧,就是晚两天也无妨。”

管事见她很明事理,便点点头。

眼见平板车载了满满的纸扎走了,沈月华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下来。

说实话,这两天,她的压力很大,生怕出点儿意外,毁了生意,又要时刻注意外头的动静,那几家铺子对她敌意很深,谁晓得会不会动手脚,反正,她就是打盹一会儿,心里头也是没有松懈的。

此刻,事情总算办完了,她笑了笑,同王氏道:“咱们回家去罢,好好睡一觉。”

结果没走两步,沈月华的眼前一阵发黑,整个人往地上摔了下去。

王氏吓得尖叫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章要修改一下,稍后发

第28章 探望

众人见状,忙伸手去扶。

吴中叫道,“字和,你快去请大夫来,”

丁字和飞快的跑了。

姜法慧扶着另半边,跟吴中二人把沈月华弄到了铺子后面的厢房。

王氏急得直掉眼泪。

“应是累了。”姜法慧安慰她,“我看睡一会儿就会好的,大娘千万别着急。”

王氏坐在床边,握住沈月华的手,抽泣道,“都是怪我,一点不中用,她一个女儿家抛头露面的开铺子,要是我能挣钱,她哪里能这么累呢?”

姜法慧忙道:“这也是师父喜欢做的事情啊。”

“喜欢就可以这样逞能了?”王氏又有些生气,“这孩子惯来任性,实在不行就退一步么,让给别家铺子做一点,又能如何了?非得就争一下,你看看,这都晕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怎么办,我就她一个女儿啊!”

“没事的,大娘,您别往坏处想…”

王氏又哭起来。

丁字和很快就领着大夫来了。

许大夫是怀仁堂的,坐下来给沈月华把脉,神色严肃。

众人都屏气凝神。

好一会儿,他手拿开了。

王氏忙问原因。

“这算是好事。”许大夫淡淡道。

王氏一愣:“我女儿都晕的倒在地上了,还是好事,大夫,您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生病还能是好?”

“自然,她积忧久郁,气机不顺,胆气再被阻碍,更不成了,现在只是劳累过度昏厥,但若是再不多加注意,终会伤到身体。如今我讲与你们听,你们家人也要知晓,不是说吃吃药就能通顺的。”

王氏听得半懂不懂。

姜法慧倒是明白了。

沈月华自从得知自己不能生孩子,甚至和离之后,从来都不曾露出软弱的一面,别说哭了,就是诉苦都没有的,其实一个正常的人,即便是再坚强的人,又岂能真的毫不在意?

她只是都放在心里面罢了。

表面再如何乐观,终究还是有些苦的。

许大夫是说这次幸好昏倒,才发现她内里积郁,需要家人开导,让她心情舒畅起来,不要再做自伤。

姜法慧把其中的意思说给王氏听。

王氏哭得更是悲痛了。

许大夫写下方子,丁字和忙拿了去抓药。

吴中付完诊费,送许大夫出门。

此刻赵兰修正从曹家吊唁出来。

他的同伴吕步青请他去对街的景春茶楼喝茶。

两人坐在雅间里。

吕步青等到伙计上完茶,关了门,才小声道:“皇上几日没有早朝了,我看病得挺重,内务药房的百年人参拿了又拿,那可是吊命的。”

“这事儿都能让你知道?”赵兰修淡淡道,“别听人胡说。”

“我这还不是为你好?”吕步青又压低些声音,“太子身体本就不行还如此好色,能活得了多久?周王既是信任你的,你这会儿可得抓住机会。”

“什么机会?撺掇周王跟那几个王爷一样去瞎闹?”赵兰修表情严肃,警告道,“你跟我说说就算了,千万别掺和到那些人中间去,皇上的心意岂是你我能知晓的?”

吕步青嘿嘿笑了两声:“我本就不聪明,哪里有你灵通,你要不是有所期待,岂会让成大人向皇上推荐你为周王讲书?如今这时局,可不好说,周王一向就不受皇上喜爱,若是再失了先机,以后更是困难,楚王可是去过宫里好几回了。”

赵兰修板起脸:“你哪儿都好,就是嘴巴不严,我再告诫你一句,祸从口出,你最好给我收敛些!”

“我就是嘴巴合不拢,也只是向你倒而已,别人我会说?”吕步青见他不愿谈,也就罢了,笑眯眯道,“好,那咱们就来说说你的终身大事,你这是打算再不娶他人了?那韩小姐到底哪里不好,京城多少公子想求呢,你倒是好,美人在眼前,看都不看一眼,你这是傻了啊!”

“我二姐叫你来当说客的?”赵兰修端起茶喝了一口,“你不是第一个了,省省罢,喝你的茶。”

吕步青咧了下嘴,又叹口气:“你二姐还不是为你好,我也是把她当姐姐的,就是她不说,我也得来劝你啊,咱们一起长大的,真不知道你怎么就选了那,那…哎,果然是山里多出狐狸精么?你那次去游山而已,回来就变成呆子了!”

赵兰修哈的笑了起来:“莫说,她还就是狐狸精,怎么呢?”

“真是被迷了魂了。”吕步青连连摇头,“可你儿子难道也不要了,咱们这种人家,怎么可能不生孩子呢,没儿子的,妾室也得一个个纳进来,你现在既然已经和离,又有什么不好放手的?”

赵兰修沉默了一下,继而苦笑道:“是啊,又有什么不好放手的,若是我知道,也就好了。”

吕步青盯着他看了看,眼睛一转:“要不我带你去芳华楼转转?你女人见多了,便知道就是这么回事,什么女人不一样呢?对不对?”

赵兰修冷冷瞧了他一眼:“你若真看得透,怎么不把若翠赶出家门,好叫你娘子再不同你闹呢?”

吕步青顿时说不出话来。

若翠是他的通房丫头,他妻子嫁进来之前,便已经存在的,两个人可说心意相通,吕步青把她当成红粉知己。

偏偏他妻子不能忍受,为此,二人不知道争吵了多少回。

吕步青长长叹了口气,往外大喝了声道:“给大爷把茶水撤了,拿酒来!”

他也是富贵人家的子弟,得罪不起的,茶楼的伙计赶紧找了壶美酒上来。

“来来来,一醉解千愁,咱们干了!”吕步青把酒盏倒满了酒递给赵兰修。

赵兰修刚刚接过来,门外却响起敲门声。

赵霖探了个头进来。

赵兰修心知有事,便走过去。

听说沈月华晕倒了,他回头道:“我先走了,你小心别醉的家门都找不到。”

“怎么走了呢,这都还没有开喝呢!”吕步青讶然。

可门口,赵兰修已经不见了。

他疾步走到沈家纸扎铺。

“师爹?”丁字和见到他,很是惊讶,忙道,“师父晕倒了,正在后面呢。”

赵兰修径直走了进去。

吴中皱了皱眉:“还叫师爹呢,幸好师父没听见,不然得骂你。”

丁字和挠挠头:“一时忘了。”

房里,沈月华正要喝药,门从外面被推了开来。

王氏往后一看,大喜道:“赵大人!”

“正好路过,听说月华病了?”他向里一望,只见沈月华靠在床头,脸色很是苍白,当下就要进屋。

“是啊,两天没有好好睡觉,能不病么。”王氏却向他使了一个眼色。

赵兰修只得跟了她出来。

沈月华见状,药也没心思喝了。

她不知道王氏会说什么。

“怎么了大娘?”赵兰修见王氏神神秘秘的,询问道,“大夫如何说的?”

王氏开始抹眼睛:“大夫说月华不止累了,她心里还积着忧,我说呢,哪里有这样的人,不能生孩子,和离了,还整天笑眯眯的!女婿啊!”她去拉赵兰修的袖子,“你别怪我还叫你女婿,我这辈子就只认你一个女婿,咱月华真是命苦,摊上我这样一个娘,当年要不是为了给我熬汤喝,也不至于掉到河里,弄到如今这个地步。你,你还能再娶了她呢?大不了,我劝劝她,再给你纳一两个姨娘,好不好?月华还是喜欢你的啊,不然也不会那样,都伤到内腑了…”

赵兰修心里一阵绞痛。

他岂会不知道沈月华难过?

只是她从不说出来,他也不知如何安慰。

“大娘,我知道了。”他点点头,“我会同她说的。”

王氏宽了些心。

二人又进去屋里。

赵兰修还没说话,王氏就把姜法慧拉走了。

赵兰修坐到床头,把药碗拿起来,舀了一勺药汤尝了尝温度,再递到沈月华嘴边。

沈月华撇过头:“你吃过再给我?我不吃你口水。”

赵兰修被她一说,也不知该气该笑,只得把药汤倒了,又舀一勺,哄着道:“现在行了罢,我没尝过了。”

她哼了一声:“我自己来。”

他也不勉强她,交到她手里。

“我娘刚才不管跟你说什么,你都别理,她不讲道理的。”沈月华直觉王氏肯定说了不太着调的话。

他“嗯”了一声:“确实不能听,她让我纳妾呢。”

沈月华扑哧笑了:“我娘还是想让我再嫁给你啊?看来她这纳妾的念头就没断过。”

她端起药碗“咕咚咕咚”几口喝了下去。

赵兰修惊讶的看着她。

他刚才尝过,这药苦得要命,她怎么能一下子都喝进去呢?

沈月华看他的模样,淡淡道:“早习惯了。”

喝了两年的药,什么味道没有尝试过,就是苦的让她差点吐出胆汁的也不是没有,这种又算得了什么呢?

赵兰修只觉得心脏都缩了起来。

他缓缓吐出一口气:“月华,其实你生不生孩子…”

她打断他:“还说这些干什么呢?看你公务也是繁忙,快些走罢,我不过是累了,才晕倒的。”

她绝口不提任何心事,赵兰修在这瞬间真想钻到她肚子里,好能明明白白的知道,她到底最在乎的是什么,她到底真正想要的又是些什么!

第29章 药材

其实沈月华这两辈子,都是苦尽甘来,甘又转苦。

上一世,她情感之路波折,兜兜转转,在三十岁那年才遇到一个真心喜欢她的男人,结果在即将举行婚礼的前五天,出了车祸,魂飞天外。

穿到这里,起先又是过的苦日子,饭都吃不饱,她辛苦奋斗,最终有了自己的纸扎铺,后又遇到赵兰修,这样一个如意郎君,谁料到,她又生不出孩子了。

两种人生,结局都堪称悲剧。

她囤积了这么多的事情在心口,就是让她说,也不知从何说起呢。

也许这就是命运弄人。

有时候,沈月华真心觉得,她就该一个人过,好好的过,然后活到哪,算哪。

所以刚才王氏与姜法慧劝她看开点,劝她不要闷在心里,她都不知道怎么回应,这些东西能怎么说呢?就是说了,也无法改变事实。

她相信时间就是最好的良药,想当初,她因意外去世,离开了原先的未婚夫,离开了她的双亲,从头开始,也不是立刻就能忘却前尘的,那些回忆好像扯不断的麻绳一般缠着她,可是,她还是克服了。

最终她走出来,事业有成,也嫁给了赵兰修。

而这回,不过又是一次艰难的考验。

她早晚还是能熬过去。

可赵兰修并不清楚这些,只为她的倔强感到头疼,他甚至还觉得她现在就跟一只刺猬差不多,靠近一点就能被她刺伤。

“也罢,你好好休息。”他把话强忍了没说,反正沈月华也不想听。

沈月华“嗯”了一声。

他伸手给她掖了一下被角,转身走了。

王氏见他出来,小声问:“你说了没有呀?”

他摇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大娘,您也别跟她提这些事,她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只当心些身体。”

“哎哟,什么不是时候?”王氏急道,“你若是再娶了月华,她肯定会很高兴的,至于孩子什么的,也不急在一时啊!也是怪我糊涂,当初同意了此事,不然慢慢磨着,总能有法子的,不是?”

他微微叹息。

假如有法子,他早就使出来了,虽然他并不愿意承认,可事实证明,他在这件事上确实无能为力。

他无法对沈月华说,回到他身边,她将再不会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这样的自信,他没有。

他不过是个年轻人,他对未来也有很多的期许,他对他与沈月华的孩子也曾有过深深的期待。

当这一切破碎的时候,他不比沈月华平静,也不比她坚强。

他只得觉得整个世界在他面前都好像显得格外真实了。

原来,人生真的可以有很多的遗憾!

他除了被动的接受外,别无他法。

虽然他也相信,有一日,他终会跟沈月华破镜重圆。

但,却不是现在:沈月华不肯,他也没有足够的强大。

赵兰修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抑制住从喉间涌上的酸楚,快步离开了纸扎铺。

王氏呆呆的立在院子里,好一会儿才抹着眼睛进屋去了。

随后的几日,沈月华自然也不能去铺子了,王氏看着她,让她整天的睡觉,把她睡得头晕脑胀。

这一次醒来,她趁着王氏不在,迅速的爬起来穿衣服,打算溜到铺子去看看。

结果门外一声轻笑:“大娘,姐姐要逃走了!”

沈月华惊得手里的衣服都掉在了地上,回头像看鬼一样看着贺允宁,叫道:“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贺允宁笑嘻嘻道:“当然是从我家过来的。”

她把外衣拾起来,搭在身上:“那你怎么会来的?侯爷准许了?”

“是啊,不然我也不能来。”贺允宁小大人一样叹了口气,“本来爹爹也不肯的,后来我说,我会好好的跟夫子念书,再也不把夫子问跑了,爹爹才答应。”

沈月华抽了下嘴角:“你来一趟,代价不小么。”

“因为听说姐姐病了,我才这样急啊。”贺允宁朝外面喊了一声,“青林,快把东西拿进来。”

青林是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年,微黑的皮肤,方脸浓眉,很有朝气。

沈月华奇道:“他是你的随从?雷管事呢?”

“雷管事很忙,不能老是陪我来,青林是雷管事才选了出来跟着我的。”贺允宁介绍。

雷管事乃是西平侯府的得力管事,每天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确实不太可能会有空闲,所以他精心挑选了一个性子稳重,还懂拳脚功夫的小子来伺候贺允宁,这样雷管事也放心些。

青林拿来一个包裹,放在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