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初皱了下眉,突地想到一件事,眼前一亮。放下啤酒,从裤子口袋里拿出一本驾照,嘿嘿一笑,“上次你生气时给你看这个,你就开心了。”

乔小沐立马别开脸,以免口中的酒喷在眼前那证件照上。

长孙然面瘫的太可怕了。

好不容易咽下啤酒,乔小沐捂着喉咙说,“面瘫是病啊,你告诉长孙然,不能讳疾忌医,姑息养奸!”

“你怎么知道他是真面瘫?”言初收好驾照,心里默默对长孙然说了声对不起,看来他的驾照不能还给他了。

“我…随口说的。”乔小沐目光闪烁的低头喝酒。

言初见她喝酒,便故意使坏,“那再告诉你件事,长孙然是我侄子!”

“噗!”乔小沐一口酒喷回了啤酒罐。

言初笑眯眯的一边帮被呛着的乔小沐拍背,一面继续,“虽然他比我大三岁,但是他能伪装性格冷酷来掩饰自己的面瘫缺陷还是我教他的,而且你不要看长孙然外表这样,他很喜欢看言情剧和言情小说,我所有的言情小说定论,都是他整天在我面前念叨,耳濡目染而已…其实都怪我,误导他掩饰自己的先天不足,害的他一天到晚对着外人没说的话,全憋起来到我面前来发泄了。”

“他是你侄儿?”呛得面红耳赤的乔小沐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看着言初再问了一遍。

“是呀。”

“在海边的时候,我记得梦薇喊你哥哥,你辈分比我小一辈?”

“…”

“那长孙然得叫我姑奶奶!”乔小沐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叫那个冷血男人明显的看她不顺眼?

言初的脸在黑夜中黑的悄无声息。

5

长孙然看乔小沐不顺眼并不是乔小沐的胡乱猜测,而是确有其事。

认为乔小沐是红颜祸水的他,已经在言初面前明里暗里说了很多次让他离开乔小沐的话。

例如此时,拿到了邵成开出的条件的言初接连冷笑,“这样的丧权辱国,他以为我真的会签?”

大幅度降进口关税,却在出口上严格限制,但在西容向北临采购武器上,北临又要大开方便之门。开所有港口城市,割地也有了;还要负担邵成借出的军队的全部费用,这个费用中居然还包括精神损失费…损失你妹呀!

言初忍不住爆了脏口,这个样子,邵成根本是没有半点诚意。

“他以为我离了他不行么?笑话!”

长孙然很费力想拧眉毛,“可是言止越已经查到了西容…最近这附近可疑的人越来越多,只是被邵成的人提前杀了罢了…可越消灭,越说明这附近有问题。”

“大不了我向联合国求助,发表申明,说我永远放弃北临皇位,请我的这位叔叔收手。”

“那陛下怎么办?”长孙然表情肃然,心底也在不屑的冷笑,“而且这真的不是殿下您的借口么?您想和乔小沐一起,您喜欢上她了,所以宁愿为她放弃以前所做的一切。”

“胡说!”言初手渐渐收紧,喝住长孙然。

“那耳钉就是最好的证明不是么?而且邵成不满我们,指不准就是因为乔小沐!您明明知道邵成喜欢她,就该将乔小沐送去邵成身边,再离开她!”长孙然难得的火大。

言初狠狠盯住长孙然,唇角冰冷的弯起,“长孙然,需要我提醒你尊卑有别么?”

“你不是不想做太子了么?”长孙然冷漠回视。

言初突地一拳向他挥去,“那我也是你叔叔,长幼有序也请你记得!”

这一拳毫不留情的击在长孙然太阳穴边上,现在那里一突一突的剧烈跳动,他眼前一片发白,脑中嗡嗡作响,握紧了拳,无法扯动唇角的长孙然干干的发出两声笑声,“我不会帮一个只顾私情不顾大体的人。”

言初恨的重重喘气,“长孙然!你是想不明白么?这是邵成纸面上的要求,可当那些军队被我引进了国门,他还要做些什么,是我无法控制的!北临百姓要的是什么?言止越虽然手段残暴了些,却并不昏庸,他至少不会让他们在战乱中受苦,也不会在殖民地被人欺压,更不会让做着海外生意的他们因为关税的急剧变化而破产!你所说的大体,不过是这个国家是不是由我爸和我这一嫡系统治,而不是真正关心北临这个国家。”

长孙然靠着墙,擦了下额头的冷汗,闭紧了眼不说话。

突来的喇叭声震碎了小街中不知持续了多久的静默,言初扭头,见是辆越野,驾驶座坐着的是打扮时尚的秦璐。

“上车,”秦璐推起墨镜,扬起笑向他招手,“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这样的场景下,言初无意也无法再向秦璐隐瞒什么,安静的坐上副驾驶,看着她调头驶上主干道,才问:“见谁?”

秦璐侧过顾盼生辉的凤眼,从薄薄的美人唇间吐出两个字,“琦白。”

Chapter 25 决绝和决定

1

乔小沐已经开始了在声乐兴趣班的教学生涯。

她的学生从学龄前儿童到已经工作的上班族都有,按照年龄和人数分成了四个班,周一到周五隔一天有一个,而成人班则是在周六下午。因此她现在工作很轻松。

空余的很多时间,她会进皇宫,教导小梦薇,顺便和邵成约会。毕竟邵成很忙,并不是每天都有时间外出的。

这天,邵成说要来接她。

她下了课,从学校出来,等在学校对面马路边的树荫下。邵成刚刚给了她短信,说因为临时有事被拖绊住可能要晚十分钟左右。

七月份的阳光有些灼人,天却是极蓝的。乔小沐微眯着眼仰头望望,又觉得渐渐有些头晕眼花,便老实的收回了目光,落在面前因为前方路口的红灯而缓缓停下的车流上。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在一片迷蒙的视线里看到了言初。

因为隔着有五米左右的距离,她又定了定神,想看的清楚些。

从耳边朝着这个方向闪耀着的耳钉上,她确定那是他。

他坐在一辆香槟色城市越野的副驾驶座上,驾驶座上是个女人,漂亮得耀眼的女人。

秦璐?

他好像正侧脸跟她说着什么,乔小沐看不见他的表情,可秦璐唇角是含着半分笑意的。脚下不自觉往前迈了半步,唇微微张开,乔小沐想喊他,越野车却慢慢启动了,随着车流驶往前方。乔小沐出神的望着车远去,眉头紧锁。

于是就被突然停在面前的黑色轿车惊了。

邵成从车里出来,见她失神而惊慌的样子,便蹙眉问:“怎么了?沐沐。”

“啊,没事。”乔小沐找回意识,捋了捋头发,打开车门钻进了车子。

“你脸色很不好,确定没事?不会有些中暑吧?”也坐进车子的邵成伸过手来探乔小沐额头。

乔小沐本能的往后一缩避开了,一时车内气氛有些尴尬。乔小沐勉强的笑笑,“我昨天莫名其妙失眠,所以今天有些头晕,没大事的。”

邵成皱着的眉毛舒展开来,“我担心是因为我迟到害你晒中暑了,既然身体不舒服,要不我直接送你回家吧?”

乔小沐接连摆手,“不用不用,跟梦薇约好了的,走吧。”

2

“你那天果然是认出我了。”言初对正在开车秦璐说。

秦璐哈哈一笑,“我是谁?号称火眼金睛的秦璐,你想瞒我,还嫩着呢!”顿了顿,她却婉转了声音,“不过,你这么问是怀疑我向琦白透露你在西容的?”

言初不做声的皱眉,他最开始是怀疑过,不过既然秦璐这样问了,那一定就不是。

秦璐瞥过目光,见他样子,便吃吃的笑,“是她今天早上突然来找我的。”

言初还是皱眉。

秦璐便又笑了,“你又在想她一来找我,我就跑来找你,是不是等于主动暴露你在这里了?”她清了清嗓子,端端正正的看着前面的路说,“太子殿下,第一,我跟琦白毕竟还算是闺蜜,第二,你也没给我打个招呼说不要告诉她呀,我即使坦白认了也不觉得对不起你。更何况,你见到她你就明白了,她如果不确定你在这里,是不会来的。”

3

秦璐故意卖的关子,等到言初走进她位于山间的一栋别墅时便明白了。

跨越国界来找他的人,微微侧着身子坐在会客室的红色翻皮沙发上,仪态端庄,听到珠帘晃动的动静便立马扶着沙发站了起来望向这边。懒卷懒卷的乌黑长发披在身后,瘦削的瓜子脸上嵌着一双水汽朦胧的杏眼,这个时候,看向他的眼睛隐隐有些发红,嘴唇轻轻颤着,似是想哭又强自忍住,更显得神态凄楚,我见尤怜。

言初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避开她目光的视线,顺着她裹在一席白色连衣裙里的单薄身子缓缓下移,待落在那微微凸起的腹部时,唇边懒散的笑意便带上了三分讽刺。

原来如此。

她竟然已经怀孕了。

怀孕了还眼巴巴的不顾此时北临的形势,不顾世界上对北临的虎视眈眈冒着危险来到西容,如果不是确定他在这里,倒真的无法解释。

“坐吧。”他懒懒出声。秦璐将他送到别墅,只说了三个字——“会客室”,便止步了。是他一个人走上来的。

公孙琦白立马扶着沙发坐了下来,她觉得有些脚软,尤其是他直直落在自己肚子上毫不避讳的目光,就跟刀一样,狠狠的在剜她的肉,每下一刀都血淋淋的。

“为什么过来看我?”言初在她坐下后,大喇喇的在另外一个沙发坐下,笑着看向她。

“我…我…我很担心你。”琦白挤了好久,才颤颤巍巍的将话说了出来。

“担心?”言初悠悠然问,目光又含着揶揄的落到她肚子上,“我还以为你是来向我报喜的。”

琦白浑身一震,不自觉的伸出手,想抓住言初的小臂,可刚一接触,便触电般弹了开来,转过头吸了吸鼻子,声音已经有了些哽咽,“我是真的担心你。”

言初挑了眼角,不疾不徐的问,“只是为了担心来看我,还是想劝我回去?”

琦白浑身一震,立马语塞,“我…”

言初唇角抿起笑意,再微微蹙眉,“他让你来的吧,北临国门紧闭,据说连蚊子都飞不出来,倒是把老婆送出来见她的暧昧对象,他可真是大方。”

琦白浑身都在不可抑制的颤抖,闭紧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似是振作起来,可脸色毕竟是十分难看了。她勉勉强强的直视着言初的眼睛说,“小初,回去吧…我保证他不会伤害你和你爸爸的…西容毕竟是别的国家,如果…”

“如果我勾结西容,就是通敌卖国是不是?”言初说的好整以暇,却截断了琦白的话。薄唇边染着淡讽,他倾过上身靠近琦白,“这些话是他教你的?”

“不是的,”琦白连连摇头,有些害怕的将身子往后缩,“是我自己的想法…”

“那你凭什么保证我的安全?”言初好笑的伸过手,用食指尖勾起琦白的下巴,墨绿的眼甚至可以说是温情脉脉的凝视着她,“你认为你的保证还有可信度么?还是你想说他宠你宠的厉害,对你有求必应,所以你即使惹怒他也要保住我?嗯?”

言初的语速逐渐加快,琦白更觉承受不住,眼泪在眼眶边颤抖着垂垂欲坠,只是不绝的微微摇头,最后无可躲避的她只能满是凄怆的喊他的名字,“小初…”

言初放开手,重新靠回沙发,看着公孙琦白似是溺水已久的人突然找回氧气般捂着喉咙大口吸气,不自觉的微微蹙眉,声音终于稍微软了一点下来,“琦白,你不该来的。”

不该介入这些事,不该被他利用,也不该自以为这是为了他好。

琦白听了这话,憋了很久的眼泪才终于滚落下来,她慌忙从茶几上的纸盒里抽出一张纸来按住,满是委屈的抽泣着说,“我听说可以见到你,于是就来了…我是真的很担心你,可你怎么能这样凶我?”

言初也没有安慰她,只是淡淡的问,“琦白,你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么?”

“我…”琦白再次呆住,她当然知道,言止越要王位。

言初轻而长的叹了口气,“他想要的,不应该派你来找我拿。你可以带话回去,如果他见好就收,我并不稀罕那个王位,可是如果他得寸进尺,贪得无厌,甚至伤了老头子,就不要怪我狠。我不介意玉石俱焚的结局。”说着,言初就起了身,正欲转身离去,手腕却被琦白冰凉的手急切的抓住。

他定住脚步,琦白也匆忙的放开了手。他回头,见她目光散乱的落在别处,唇角一抿,再度提步往外走,手刚刚掀开珠帘,身后便传来了琦白哀戚的叹息,“你变了,小初…”

他讽刺的轻笑,反问,“谁能不变呢?”

见他脚步又往外迈了一步,她急急的站起身,喊:“对不起…小初,对不起。当初我实在被逼的厉害,我扛不住了,扛不住了…”

言初目光中闪过一点哀色,可当他闭上又睁开时,眸中又已经是一片平静,他微微侧过身,看着琦白,微笑问,“这两年你过的幸福么?”

琦白一怔,站在原地呆若木鸡,竟是说不出话来。

言初了悟的加深笑意,“其实别怪他们逼你,这也是你内心的选择不是么?毕竟跟着一个睿智成熟的人比跟着一个整天只知道胡闹的人要靠谱多了。虽然,这种胡闹也不过是被逼为之…”

顿了顿,言初微微仰视着天花板,继续缓缓道,“琦白,你很善良,但我后来想起来也痛恨你的懦弱和没有主见,不过这些都是过去了,再说也没有益处…

我不知道他派你来是想试探些什么,可我知道如果是我,我宁愿付出我的全部,身份、钱财,甚至是生命,也绝不会愿意让我喜欢的人冒半点危险,受半点侮辱。

说这话不是为了让你后悔,也不是挑拨离间。只是,不要再无止境的顺从他,这样对你并没有好处。

…再见。”

说完最后两个字,言初坚定的落下珠帘,迈步往外走去。

琦白眼见他转过回廊,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失去他了。

是言止越要试探什么么?还是她自己想证明什么?

她是自取其辱呀…

琦白捂着脸,颤抖着瘫坐在沙发上,霎时泪如雨下。

他怎么能对她这么残忍?他怎么能?

4

言初回来的时候没有让秦璐送,他一个人沿着环山公路静静往下走着。

心里翻腾的情绪很复杂,言初分不清楚是什么。

是惋惜?是心疼?是不舍?是后悔?还是对未来越来越严峻的境况的担忧?

他忘不了琦白对他的好,也忘不了她给他的伤。

可是要一样的去伤她…

“不大好受呐…”他喃喃自语。

其实要表达决绝有很多种方式,他这样是不是太伤人了?

哦,不,是言止越太过分。竟然想利用琦白来劝他主动回去,来试探他身上有没有密匙…

可是琦白早不是那个琦白,言初也不是那个言初。

时过境迁,他已经分不清自己对她的感情究竟是什么。那时执着的要和她在一起,给她幸福,究竟是真爱,还是不过是想永远霸占生命中仅存的温暖,来宣告自己对命运的叛逆?他对她的恨究竟是因为她另嫁他人,还是因为这最后的希望也背叛了他?

再见的时候,在这样的时间和地点,他只觉得荒谬。

过去的人生,像一场浑浑噩噩的梦。那未来呢?

他能清楚的把握住么?

在山底乘了公交,下车时,看到了那家他和乔小沐经常买啤酒的超市,想到两人在屋顶欢快对饮,天南海北的畅聊的场景,言初唇边不自觉的扬起,迈步走了进去。

5

饭桌上,乔小沐显得有些心不在焉,脑中老是回想下午的那一幕。

秦璐和楚楚有什么要谈的么?

他们这是第一次约着见面,还是已经瞒着她见过许多次了?

他们是什么关系?她以前猜楚楚是鸭子,难道秦璐真的是…

那他们开着车外出是为了什么?

他究竟是谁?

“沐沐,今天的牛排烤的很老么?”邵成突然出声问。

乔小沐微惊,这才发现自己的刀架在牛排上已经架了很久,却一直没有下刀。

“不好意思,我…”乔小沐突然发现自己找不到理由来解释今天的频频走神。

邵成微微一笑,将两人的餐盘对换了一下,他原本那份已经完完整整的切的很漂亮,“吃吧。”他纵容的看着她,说。

乔小沐歉意的对他弯了弯唇角,低眸叉着切好的牛排吃,可明明是最最顶级厨师烤出来的上好牛排,她却食之无味。

完了。

她想。

她或许是中毒了。

晚餐是邵成单独带她出来吃的,就是觉得她今天精神状况不好,可一顿饭依旧吃的闷声闷气的。吃完饭,他又用车载她沿着江边兜风,将车窗完全放下,乔小沐趴在窗沿,任风将头发吹得乱糟糟的,眼睛也睁不开,这才觉得舒服了些。

“我想回家,”过了会儿,她说,“送我回家吧,陛下。”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