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新辰自己看着乐呵,倒不忘同我讲解:“这是仿唐时《霓裳羽衣曲》,乐声不错,只是不知这跳舞之人是怎样。”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所有人都屏息而待,无数双眼都紧紧地盯着台上,等待着舞者的出场。

一抹翠绿色从天而降,如同一片祥云一般。待众人看清楚的时候,都不免啧啧称奇。原来这片惹眼的翠绿色是一件绿裳。只是这绿裳乃是由无数的孔雀翎编织而成。那孔雀翎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泛着五颜六色的光彩,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样地绚烂夺目。

穿着这件衣服的女子,则更是让人惊艳不已。她那高耸入云的九骑仙髻,如同长长的云梯,乌黑油亮,配上一条蓝色的丝绦由顶及地,绕过颈前的七宝璎珞,更显得几分贵气和不俗。

那女子一双赤脚,脚上戴着累累的镯子,叮叮作响。只一抬脚,就听见身上的环佩叮咚直响,和那乐声相得益彰。她的脸上蒙着一层轻纱,若有若无,伴着她那曼妙的身材,灵巧的舞步,以及婀娜的舞姿,让人不禁对她那张脸孔充满了遐想。仙子自然是仙子,仙子的面容又岂能随便让人看见?

她的身后又有几个身着白色纱衣代表小仙女的伴舞出来,越发衬托着她的华丽和高贵。她在波光流转中摇曳,宛然似群仙之首;她在霓裳绰约中翩跹,长袖若缓而若急,飘然有飞鹤之势。当真是:

飘然旋转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

小垂手后柳无力,斜曳裾时云欲生。

她舞得飘摇,底下的人也看得是如痴如醉。包括泽新辰在内,无不被她的舞姿所吸引。兴许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放眼望去,所有人都被台上的仙子夺去了魂魄,屏住了呼吸,似乎一吹气就能把人给吹走似的。

我努力观察着所有人,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挂着笑意,这是一种被艺术深深吸引的由衷的笑。我忽然发现,在场的这些男子,似乎都为这乐曲着迷,与其说他们是来看绝色的新倌,不如说是飘香院请来一批涵养和欣赏水平颇高的文人墨客。看来这邀请函的讲究不在身份,而在才华。

把握这一层,我再看向那些看客的时候,就有了目标。名为毒手药王,又是以野蛮著称的羊牱人,应该不会高雅到哪里去吧。以这种方式,我果然在一个角落里捕捉到一个独自喝酒的男人。所有人都没敢动筷,更别说喝酒说话,独独他一个人在那里自斟自饮,根本没有被乐声熏陶。

那是个约摸四十岁的男子,一撇胡须,眼珠子很黯淡,但能从那里头看出一丝凶狠。我有些激动,不知道自己凭直觉妄自猜测的对不对。不由望向了台上的高心楼。

此时她已经由静入动,渐渐从轻慢的舞步演变成了快舞,浑身抖动起来,音乐也急促起来,看着她抖动时浑身上下都剧烈地震动,我却发觉了一个巨大的破绽。

我忽然想到了刚才看到的那双鞋,看到了她的那只脚,脑袋好像一下子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心。

歌舞渐渐入了高潮,所有人都有些热火朝天,我却觉得凉得很,我把一切都联想起来,终于理清了一件事,等到高心楼在雷动般的掌声之中傲然退场,我也迅速站了起来,走到了楼梯口,拦在那里,等着高心楼从楼下款款走上来。

我说:“表演得很好。公子”后面两个字很轻,旁边人听不见,她却听得见。

高心楼把面纱摘了下来,娇笑道:“你终于认出我来了。”声音依旧是个女声,只是她的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孔却并不陌生。

和戴皇后之前所画的画中人有着七分相似,只不过比画中人更妖媚一些,媚得更令人动容。而画中人则媚外多少有些男性的飘逸。

是啊,高心楼就是慕容楚歌,慕容楚歌就是高心楼。

我怎么就愣是没有想到呢。

高心楼把我让进了她的闺房。除了面纱之后的她,的确让人一看就忍不住看第二眼,只是我和慕容楚歌的第一次见面竟是这样,他打扮成一个女子,而我是一身男装。他当我是一个变了心的女人,而我,却从来不认得他。

第72章 慕容

慕容楚歌在床沿坐下,嘴角轻微上扬,嘴角边两个浅浅的小酒窝显现出来,更衬得那张脸几分妖媚。我一呆,为他的美貌所动,只这一个瞬间,就被慕容楚歌捕捉了去,他掏出帕子,捏着丝帕的一端,把脸半遮半掩的,背后那一张绝美的面孔,隐隐绰绰。

他手若兰花,哪里有半点男子的影子?慕容楚歌笑道:“原来戴皇后喜欢我女相啊!说起来,真是难得,戴皇后是怎么把我认出来的?”

我笑了。怎么把慕容楚歌认出来?要不是看到高心楼跳舞时,那胸前的波涛抖动地有些奇怪,又猛地想起高心楼在闺房中穿鞋的那一瞬间,想到一个女子怎会有那样一双大脚?想到一个女子的胸部怎么像是假的,我也不会猜到高心楼是个男子。

这确实是件不可思议的事,但却是再合适不过的解释了。再看着舞台上那个翩翩起舞若仙若妖的舞女,我实在想不到哪个男子能有她那样曼妙的身材。

除了,除了——那个画像上见过一面的慕容楚歌。

高心楼?我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无意中想到了在酒楼里听到的评书,只言片语涌入我的脑中,慕容是鲜卑的一支,原本就是高辛氏…或许,高心,应该写作高辛才对!

假设高心楼就是慕容楚歌,那么一切都好解释了。

慕容楚歌先是和婢女绛紫去了戴家,至于他为何去戴家实在不得而知。是出于对戴悠梦的缅怀么?这个理由貌似不太成立。但不管是什么原因,他撞见了我与钱佐,并且看到我为钱佐流泪。

或许真的如同钱倧所说的,无论慕容楚歌爱与不爱,作为男人,是不容许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归了他人。戴悠梦的心原本是完完整整留给慕容楚歌的,可是慕容楚歌却看到她为另一个男子流泪。

所以慕容楚歌心里不痛快。在我向他要解药的时候,他甚至还故意拖延时间。在得知钱倧也有可能找到毒手药王的时候,他便又去警告钱倧,让他不要去插手这件事。

他明知道钱佐活不成了,却对我说要见毒手药王必须等到晚上。这世界上,没有了眼线强大的钱倧,便只能把希望寄托于他一人。

“毒手药王就在席间对吗?”我有些迫不及待地对慕容楚歌说道,慕容楚歌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断然不会在这个小问题上使着不入流的伎俩。我甚至想到,慕容楚歌可能是特意约毒手药王出来的。

今天晚上这场盛宴,想必是早有准备,越国人多思风尚,南国相比于北方的晋国自然更懂得欣赏歌舞。于是慕容楚歌千里迢迢赶来杭州,想在这些爱乐的文人面前展露一下自己的才华,那自然不会请不懂音乐之人。那么席上那个乐盲就再好解释不过了。羊牱的野蛮族人懂得什么霓裳羽衣呢?慕容楚歌知道我要来,不想在我面前食言,所以把毒手药王请来了。以他强大的背景,想动用关系把毒手药王召来,倒也不是一件难事。

只是我好像犯了一个错误,因为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开门见山地问起了解药。

慕容楚歌冷哼了一声,这一次不再是女子温婉酥醉的腔调,而是地地道道的男声。声音虽十分阴柔,但却满是愠怒。“戴皇后就那么在乎别人的死生么?戴皇后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说了两句,便又换回了笑脸,恢复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女人心,海底针啊,原来我慕容楚歌小看戴皇后了。”他说着站了起来,走到我身边,一股香风袭来,他飘逸地如同一阵风,听不见脚步声,更看不见他是怎么过来的。

手指已经勾住了我的下颌,手指细长柔嫩白皙,完全不像男人的手。“戴皇后长得比从前更迷人了,早知道戴皇后会有今天的韵味,说不定我就真的和你私奔了呢!”他说着轻笑起来,转而道:“毒手药王就在席间,我替你把他找来了。”

我正要客套着说一句谢话,他却伸手按住了我的嘴唇:“别忙说话,我还没说完呢!”

我疑惑地望着他,不知道他又要提什么条件,却见他忽然抽离开去,身子向后一仰,倒在了那张大床上,他冲两边的女子招手,绛紫和另一个婢女就笑嘻嘻地滚入他的怀里。

慕容楚歌一左一右揽着两人,各在两人的脸上亲了一口,直惹得两人格格直笑,我瞧着这情景真是不适应,三个漂亮女人在床上…

谁知慕容楚歌却朝我摆了摆手,笑道:“你若和姐妹们一起同我玩玩,我便帮你问毒手药王拿解药。”

他话音刚落,绛紫就佯怒用粉拳拍打着慕容楚歌的假胸,“小姐你好坏啊!你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慕容楚歌娇笑道:“怎么应付不来,光惦记着我的长枪了?你家公子还有一张嘴巴和一双手呢!再多也没问题啊。”屋子里一阵淫笑,春潮泛滥。

看到这样的慕容楚歌我不免有些失望,戴悠梦好歹也是有教养的人,怎么就愣是喜欢上这样的轻佻浪荡人?我朝慕容楚歌拱了拱手:“悠梦先出去了,公子若是不方便,悠梦自己想办法。”

“哦?”慕容楚歌停止了嬉闹,“从前戴皇后不是乐意成为她们当中的一个么?原来女人喜新厌旧是这样得快啊?”

我皱了皱眉头:“从前是从前,今日是今日。更何况悠梦已经失忆,和慕容公子的种种往事,也不记得。悠梦只记得钱佐是悠梦的夫君,悠梦要救他的性命!”这句话说出来竟然如此理直气壮,我完全没想到,听到这句话从我口里迸出来,连我自己都感到吃惊。

但是慕容楚歌的脸色却不见得比我好看,他冷哼了一声,把两个女子撇下,朝我走来,手指再一次勾住了我的下颌,他勾的时候很轻柔,不像钱佐那般粗鲁,可我却觉得更恶心。

他说,“失忆?我看你不是真正的戴悠梦吧?”

这话一出来,倒让我浑身一凛,“慕容公子何出此言?”到底是和戴悠梦有过密切关系的人,而慕容楚歌偏巧又有颗七窍玲珑心,比女子还要心细如尘。

慕容楚歌笑道:“感觉!真正的戴悠梦可没你这般聪明。”

我沉默不语。

慕容楚歌便朝绛紫努了努嘴,那小妮子从床上爬起,平端着一卷白纸,往地上一铺,另一个女子则一手端着砚台,另一只手执着一只毛笔,递到了慕容楚歌的手中。

慕容楚歌把毛笔送到我面前:“你我都是爱画之人,何不将今天羽衣舞的盛况用笔画出来?”

我不接,只说道:“我不会画。”说起来,慕容楚歌要不是那般好色浪荡,说起来也是个才貌双全的人儿。或许过去的戴悠梦与他志趣相投,更或许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失忆了,连画画也不会么?”慕容楚歌打量着我,“真正的戴悠梦可是个丹青妙手呢!”

“公子抬举了,只是也许现在的戴悠梦才是真正的戴悠梦啊?”我俏笑着一笔带过。慕容楚歌到底有一年多没见戴悠梦,萌生真假的想法倒也不奇怪,不像钱佐、钱倧二人,只能当我是死后性情大变罢了。

“有趣!”慕容楚歌捏着帕子笑道,“从前我辜负了你的一片情意,今日却又被你勾了魂去!好得紧,我慕容楚歌又找到新目标了!”

新目标?我斜睨了他一眼,敢情这慕容楚歌是个花心大萝卜,每段时间都有不同的目标对象。

“慕容公子,悠梦此来是为毒手药王,其他的事,可否以后再说?”我打断着他的胡扯。

“说实话,我今日把毒手药王找来,并没打算找他要解药。”慕容楚歌冲我得意的笑,见我脸上寒色,便又话锋一转,“但是,我也说了,毒手药王就在这些宾客当中,趁着人未散去,悠梦你若是能把毒手药王找出来,逼他交出解药,那是你的本事,我也绝不阻拦!”

绝不阻拦?嗬!他倒说了一句真心话。毒手药王我已经找到,最怕的就是慕容楚歌出尔反尔。

“好!一言为定!”

慕容楚歌听了,居然眼睛放光:“慕容楚歌拭目以待,看看悠梦又给我怎样的惊喜!说起来,我把毒手药王找来,就想看你能有什么办法逼他交出解药!你个鬼精灵!”他说着捏了捏我的脸。

我简直要一屁股坐到地上,他倒好像布置已久,说这么半天,其实就是等着看我表演了!

我不免有些生气,哼了一声说道:“公子搞清楚了,悠梦可不是来给你表演的!”说完,就甩手出了房间。

第73章 换衣

气归气,可是找解药这样的任务还是落在了我的肩头。我出了房间,便听见外面一阵嘈杂,隐约有“高心楼”“小楼明月”这样的字眼滚入我的耳朵,想必是那些看客在看了高心楼的舞蹈之后,都心生向往,见主角跳完舞就没了踪影,不免都有些着急。

我本来打算再次用我的精制迷幻药把毒手药王给收拾了,这迷幻药能够让人乖乖听话,他若是毒手药王,解药应该是随身带着的。可是当我走到二楼,从廊前往下瞥去的时候,却见那个被我疑似毒手药王的中年汉子依旧在喝酒。只是他喝酒的动作与别家不同。他的手端着杯子,嘴唇只轻轻地碰触杯沿,不喝的时候,手与杯子也绝对不离不弃。

用毒的人,恐怕最是知道什么方式能够下毒,所以在这上面,就更加地小心翼翼。我要想让他着我的道,想来也不容易。

一想到此,我便没有轻易地迈步子。咬了咬牙,我又退回了三楼。

我直接就闯入了慕容楚歌的闺房,硬生生地问道:“是不是我在这飘香院里,无论做什么都行!”

“是啊,你要是放把火把这宅子烧了我也没意见。”慕容楚歌笑得像一朵带刺的玫瑰。“不过,毒手药王吃不吃你那套,我可说不好?”

“他吃哪套?”

“嘿嘿!”慕容楚歌如蛇一样缠了上来,“这我可不告诉你。你既然要救你那所谓的夫君,那你便自己动脑子好了。”慕容楚歌摆出一副与己无关的姿态。

“好,我不问。”我倒也干脆利索,“既然慕容公子答应了悠梦,无论做什么都行,那么飘香院里头的东西也可以随意处置了?”

慕容楚歌勾住发丝冲我媚笑,点头。

我狡黠一笑:“那就麻烦慕容公子把你这身衣裳脱了,穿在悠梦身上如何?应该也合身的吧?”

慕容楚歌算是明白过来我的意图,那笑容绽放得更似一朵娇艳的鲜花,“有趣,有趣!戴皇后要变作高心楼,好得很!妙得很!”慕容楚歌眼睛里放着光,好像又发觉了一桩趣事,他把怀里的绛紫扶弄起来,“去把李东喊来,如今真正的高心楼在那呢!”他指着我,眼里含春道。

果然,这家飘香院的真正老板应该是慕容楚歌。仔细想想,这个家伙虽然恶心变态,但他的实力确实是不容小觑的。

单以飘香院来说,能够以一家风尘中的娱乐场所博得这许多人的青睐已属不易,而区区一个新倌的表演,随便发个请帖就能把越国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给请来,(这个时代的知识分子一般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能让这么多人赏脸,更别说外面还有许多眼巴巴的王孙公子,就足见其实力之雄厚。

而这不过是慕容楚歌的一个隐性财富,不知道这种不在他名下的据点还有多少。

我让慕容楚歌让出一间房给我,等他把衣服换下给我。

谁知走出房门的时候却看见泽新辰站在离门口不远的地方,面对着这边。他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里闪过一丝光彩,脸上堆了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吗?”

他的笑很干净纯洁,不掺杂任何别的动机。

我冲他努力笑笑,“谢谢了。有些事可能需要我一个人去做。”不可否认,每次见到泽新辰,我都会有种欣慰的喜悦,仿佛一切的不快和不公都可以忘记。但是这一次却不同,我满脑子都是冰窖里那具僵硬的躯体。我不知道就算拿到了解药,钱佐还会不会醒来。

我深吸了一口气,一边盘算着一边朝隔壁的房间走去。绛紫已经打开了那边的门,在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迈了几步,却听见后面传来泽新辰的话语。他说,“无论你要我帮你做什么,我…都愿意的!”声音不大,但却恰巧随着风送入我的耳中。

我怔了一怔,返转头去,却看见泽新辰眼眸里闪烁着一种温馨而似曾相识的光彩。那一刻,我一下子迷失了自我,好像又回到了在医院里那段足以回味终身的时光。只是短促的美好瞬间又被冰窖的阴寒所驱赶,我收住心神,回给泽新辰一个淡淡的微笑,转身进了房间。

要是前几天,泽新辰对我说这种暧昧、耐人寻味的话,我或许还会欢欣雀跃,可是现在,为什么我却高兴不起来呢…

从屏风后走出来的我,已经焕然一新。

像我这种笨手笨脚的人,自是不会编出那种高耸入云的发髻,只好用那条蓝色的丝绦绾做一团别在脑后,脸上重新裹上了面纱,我对着镜子打量着自己,好在这件孔雀翎衣够笨拙,不跳舞的时候,自然能把身形上的出入给掩饰住。但那轻纱却实在太薄,舞动的时候,人影灯烛摇晃中,自是看不真切,可如今我往大厅里一站,可就不见得。

于是我又在面纱上挂了一串珠帘,白色的珍珠在灯光下汇聚着灯光,耀眼璀璨,还能起到一定的遮蔽作用。

“高小姐,小的能为您做些什么?”身后的矮冬瓜一脸谄媚地发问。

他就是这飘香院名义上的老板李东。绛紫吩咐过他,想来慕容楚歌觉得这事有趣,便让他全程协助。我有什么“合理”的要求,也尽量满足。

我整理好行装,淡淡地说道:“那就麻烦李老板准备一个击鼓传花的游戏。”

“击鼓传花的游戏?”

“是,我在台上敲鼓,看客们在台下传花,每敲一下鼓,花就传给另一个人。鼓声停的时候,看花传到何处,就由接到花的那位看客出来回答我的一个问题,若是问题答对了,就可以一亲芳泽!”我面无表情地吩咐着。

我冷冷地笑,暗暗捏了捏手心里的丝帕,按照我的想法,自是要把这种击鼓传花的机会交给毒手药王,至于我的问题,那还不简单?就让毒手药王闻闻我手里的帕子呢。到时候再以一亲芳泽为借口,把他骗入房中。

一切不就是手到擒来么?

当然,这一切我似乎都想得太简单了,事情远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顺利。

第74章 游戏

事情的前半部分都在我的掌握之中,李东像一个酒吧DJ一样用那个时代特有的激情介绍着我的出场。

由于高心楼表演完之后,又回楼里逗留了好一会儿才出现,颇有几分待价而沽,欲拒还迎的味道。那些看客在欣赏完后,都被高心楼的表演所震撼,一心想再和高心楼来个亲密接触,此时终于再见到我这一袭羽翎出场,场面上的气氛顿时活跃起来。

是的,欢欣雀跃。没有人发现这个时候的高心楼已经不是刚才那个了。

说来也是,我穿成这样,按常理旁人都该先入为主地认为我就是高心楼,自然不会怀疑。

按照我的吩咐,李东把“击鼓传花”这个游戏给解说出来,他手中已经握住了一个红色的绣球,想必这绣球原本是院子里头的姑娘们卖头夜时给那晚的“新郎官”用的。

李东绘声绘色地告诉各位,倘若能接到红花,又回答对了我所提的问题,就可以进入我的闺房,一亲香泽。这个新游戏,顿时让场上沸腾起来了。

食色,还真是男人的通性呢!我略带鄙夷地环顾了一圈,又朝楼上看去,正好和泽新辰四目相对。

他的眼睛里满是不解、疑惑和深深的忧虑。我一愣,心跳稍稍加快,我知道他认出我来了。我迎上他的目光,想给他一个微笑,只是他看不见。

也许有他这份关注,我便已经很开心了。他算是我在这里的半个亲人吧。

我收回眼神,投向另一边,却看见一个公子轻摇着纸扇,面含笑意地望着我。

是慕容楚歌。

尽管他时不时地摇着扇,把他的脸遮去了半边,我还是一眼便认出他来了!

换回男装的他,少了几分媚俗,多了几分潇洒,妖冶且清爽,实在引人注目。和戴悠梦所画的画像几乎是八九不离十。

要不是早对他的相貌有了印象,初一眼看去,只怕我也要失去半天的魂。可惜,终究是个空有臭皮囊,却心如蛇蝎的变态。当然,相比而言,慕容楚歌还是男装看起来正常点。

我环视了一圈,没发现有什么不妥。于是用眼神示意李东,游戏可以开始了。

场上那些君子们也都一个个正襟危坐,虽然表面上都是一派的道貌岸然,其实心里早都似猫爪子挠一般。

咚——咚——鼓声响起,座位上的花也开始传,传出去的一脸不甘,接到的又满怀希望。我的目标其实很明确,鼓声越敲越快,大红花也变作一个舞动的红点点,在座位上跳来跳去。

终于,鼓声嘎然而止,红花准确无误地落在了那中年汉子的面前。我心中一颗大石终于落地,但随之而来的则是满场的叹嗟。

那些没有抢到红花的人,都不免一脸不甘,怎么也没想到飘香院这个舞技出尘脱俗的新倌会看上那样一个貌不惊人,甚至有些猥琐的男子。

众人实在忍不住,一片人把失望写在了脸上。

只是,那个男子似乎对于高心楼也没有多少兴趣。他把大红花拿在手里端详了两眼,极不耐烦地把红花扔在一旁,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压根不起身。

他的冷漠多少让其他人觉得有些难以理解,一片沉寂。

“怎么,这位相公没有胆量回答奴家的问题么?”我捏着嗓子,故意让声音柔细一些,听起来更符合这场合的氛围。

毒手药王终于抬眼看了看我,他也许对高心楼没兴趣,但却是个自负的家伙。

我趁热打铁道:“相公是不敢回答奴家的问题么?没想到奴家的问题还这么难呢?”

毒手药王被我当着这多人的面质疑,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于是出声解释道:“你那些曲曲调调的事,我可没兴趣!”他有些没有好气。

他这话更引起了那群文人的侧目。

我则笑了:“倘若不是曲调呢?奴家无甚喜好,独独对花香钟情,不知道这位相公可否从奴家手中的这张帕子里闻出是什么香味?”我把丝帕捏在手里,托了起来。不知不觉当中,已经把问题给抬了出来。

看着毒手药王眉毛一挑,涣散的眼神汇聚于我的手掌,我胸有成竹地笑了,他果然是毒手药王!

炼毒和用毒之人,多半是从自然界的植物以及矿物质中寻找毒药,对于植物自然比寻常人更敏感一些,也更多几分兴趣。现在我既然献宝似的在他面前秀出花香,想必绝不是什么常见的花儿,那毒手药王怎会不打起劲来?

毒手药王站起身来,有些大腹便便,与文弱的书生相比,实在是粗陋不堪。座上的看客不免都扼腕叹息,但又顾着身份不愿做那出头鸟。

毒手药王蔑视着:“我倒要看看是什么花香。”一边说着,一边朝台上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