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格致摆摆手,“也不都是我的同届同学,上几届、下几届都有,沈子平说他有空的话也会参加。”

这是个比较委婉、聪明的邀约方式,杜格致如果单独约她出去吃饭、郊游之类,目的性太明显,两人单独相处时一旦话题接不上就显得尴尬,但一群人就不一定了。大家插科打诨,开开玩笑,相处时更加轻松惬意,说不定还有人帮着撮合。

祝瑾年也不傻,杜格致的意思她心里明白七八分。这个学长一直对她不错,在学校时,她见过他女朋友。当时只觉得自己和他是普通校友的互相帮助,进入荒漠甘泉工作后,听说杜格致的女友因为要出国留学,已经跟他分手了,后来,连兰洁斐这种傻白甜都看得出来,杜格致想挖墙脚。如今杜格致知道了她已恢复单身,采取一些行动也是早晚的事。

想到那天在学校门口看到郝易期和他的新女友,祝瑾年看了看仪表堂堂的杜格致,扬了扬唇角,“应该有空吧。”

“那行,到时候再约。”杜格致点点头,看了看表,心情很好的样子,“我约了个客户九点半,先出去了。”

“拜拜。”

发展办公室恋情,这并不明智——心底有个声音这么对自己说。

罢了,随缘吧。祝瑾年不是矫情的人,如果她和杜格致深入相处下来觉得他确实不错,继续发展也不是件坏事,如果觉得他并不适合自己,大不了谢绝他的示好,他也不是那么小气的男人。

九点二十分,祝瑾年走出大厦,向左张望着是否有计程车驶来。繁华地段车辆很多,就是…空计程车比较少。她存了一笔钱,计划明年买辆车代步,十来万的就好。

正想着,一辆闪着转向灯的黑色奥迪从车流中缓缓靠边,稳稳停在了她跟前。

有些熟悉的车型,但这个城市里开这种车的并不只有他一个人。她有些愣愣的,瞪着这辆堵在自己跟前的车,直到开车的人降下了副驾驶的车窗,她才看清,确实是聂羽峥。

许是今日阳光有些刺眼,他戴着墨镜,原本就很英俊的眉眼被黑色镜片一遮,反而锦上添花。

她有点愕然,不单为着扑面而来的帅气,更为“不顺路”的他为何能适时出现在这里。

“你要发傻到交警过来开罚单?”他皱眉摘下墨镜,这里并不能长时间停车。

“哦。”祝瑾年回神,下意识拉开车门,坐进去才发现,自己坐到了副驾驶。

她揉了揉鼻尖,低声嘟囔:“你…不是不顺路么。”

“我怕你一个人…”他说了半句就停了下来,偏头看她一眼。

不是吧,他担心我一个人去支队的路上不安全?笑话!祝瑾年也皱了皱眉,他看上去不像是会操心自己安危的人。

“——真的跑去坐飞机。”他说出了下半句话,嘲讽地勾了下唇角。

“你还真了解我。”这句话,祝瑾年是发自内心的。

聂羽峥唇角扬了一扬,没有接话。

祝瑾年百无聊赖,四处乱打量着,掉在脚边的紫色小花、中间真皮扶手上的杯垫,底下还压着几张像是名片的东西…忽然,她眼睛一亮,摸了摸空调出风口,触感有些冰凉,想了几秒后,她说:“咖啡还没喝完,就被人叨叨得挺烦躁吧?确实,坐在车里还清净些。”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聂羽峥不禁偏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祝瑾年狡黠地笑了笑,“一开始,你坐在大厦斜对面的TUTU咖啡露天座对不对?是不是好几个人搭讪或者直接要你联系方式?”

这话再次让聂羽峥对她投去一个试图探究的眼神。

祝瑾年从座位侧边捡了一个什么起来,“这朵紫色小花让我意识到,你很有可能把车停在对面某处,还未关上车窗时,它不巧掉了进来。街边两排一模一样的绿化树,对面那排长势喜人,每到这个季节就开满这种花,很漂亮,可写字楼这侧的呢,却从不开花。接着,我看到了你随手放在中间扶手上的这个圆形杯垫,包装都还没拆。”

说着,她指了一下,“…看起来很廉价,且车里莫名其妙出现一个杯垫挺不符合常理的,这应该是你刚拿到不久、但根本不想要的东西,所以不可能是你买的,那么,就可能是免费得到的。路上捡的?朋友送的?当然都不可能,你不至于连这点便宜都要贪。只有一个可能——赠品。”

她停了下来,看了他一眼,像是求证。

感受到她的注视,他开口道,“说下去。”

她撇了一下嘴,不满他这样的回应,可还是继续说了。“总不可能买一套房子,送一个杯垫吧?你买的东西可能也不是很贵,就成本来说,送一个可能连一块钱都不到的杯垫对商家来说不是负担,但一定程度上还是能起到诱惑消费的目的。什么类型的商家在消费者购物时选择送杯垫比较顺理成章?我很自然地能想到杯子。没什么人会因为送杯垫就去买一个杯子吧?我觉得,商家搞促销的应该是杯子里的东西——”她打了个响指,自顾自说得挺高兴,“停在某处、杯子、杯垫——我想到了饮料,以我对你浅薄的理解,你绝不会去喝小女生爱喝的奶茶和果汁,所以其他几家甜品、饮料店可以排除,进而我想到了对面几家咖啡馆。”

“不,你挺了解我的。别忘了你曾把我精辟定性为‘心理扭曲的超级变态’。”他插话。

祝瑾年翻了个白眼,没理他,“所以这个赠品杯垫应该是某咖啡馆的促销活动之一。”

说罢,她拿起杯垫翻过来,果然在另一面上看到TUTU的Logo,杯垫底下果然压着几张名片,她刚才就发现了。

“你所在的那个咖啡馆可以直接看到松海大厦的出入口,所以不可能是距离比较远的那几家。离大厦比较近的一共三家而已,其中一家,也就是我刚才说的TUTU有露天座,离能停车的位置也很近,方便你看见我出门后,马上开车到前面掉个头过来。呵呵,谢谢你。”她非常没有诚意地一边假笑一边道谢。

他不为所动,“继续。”

“TUTU是一家创业咖啡馆,很多怀揣创业梦想的人都聚集在那儿,当然也有一些上班族,比如我,有时也去那儿吃个三明治套餐。你开着这么好的车,下车往那儿一坐,一部分人以为你是来找项目的投资人,也让另一部分人觉得有机可乘。让我冒昧地看看你收到的这些名片…”祝瑾年伸手拿起那一小叠卡片,一笑,“三个男的,六个女的,其中,六个女性都把自己的微信号补在了名片后头。我想得没错,想跟你约…”

她适时住嘴,咽下了未出口的那个“pao”的发音,重新说:“想跟你互加微信、没事聊几句、点个赞,幻想着发展一段恋情的女性比想找你投资的创业者多了一倍。”

把它们放回原处,祝瑾年遗憾地想,名片没怎么整理地被压在杯垫底下,估计下车后他就准备一齐扔掉。

黄灯闪烁着,聂羽峥放慢了车速,在红灯亮起时恰好停在了白线后头,转头看住她,“你怎么知道我又回到了车里?”

“空调。”祝瑾年回答,“我刚上车时,发觉车上温度比外头低很多,车子启动后,你一直没有关窗户,冷气也因此都跑光了。从马路对面掉个头过来,如果没有遇上堵车,最多一分多钟,假设你是从露天咖啡座直接上车开过来的,短短一分钟里开个空调制冷,然后关掉空调开窗户,这不是没事找事浪费钱吗?刚上车时,很多司机都会习惯性地把所有窗户打开透气,上次,你去看守所时也是如此。所以我觉得,你为了避开那些塞名片的人,应该早就上车了,因为不想继续收名片,所以没开窗户,选择开空调来保持车内的凉爽,见我出来后,你把车开到这一侧来,同时关了空调、开窗透气。”

她说完,深吸一口气,将紫色的小花托在手心里,抬手挨着车窗,一阵风吹来,小花随风而去,她拍了拍手,扭头问,“我说得对吗?”

聂羽峥没有回答,安静地和她对视着,她漂亮而明媚,眼中洋溢着自信和睿智,还有约莫一丝桀骜。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她不满地移开目光,调侃道,“我成功引起了你的注意?”

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食指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像是在等待红灯读秒,“很好,你分析一下,我为什么要亲自接你?”

“反正不是因为想追我。”她夸张地耸耸肩,表示——I don’t care!

他的食指停止了敲击,车里变得很安静。

“如果是呢?”

祝瑾年心跳漏了一拍,好像很冷似的,缩了缩肩膀,“大白天的,别讲鬼故事。”

车内又安静下来,她有些不安,兰洁斐说她总是嘴上不饶人,说话不留余地,现在氛围变得有些僵,但…她确定他那就是句玩笑话。

“卢酬志溺水事件的调查结果昨天出来了。”他转移了话题。

好吧,真的是句玩笑话——祝瑾年放心下来。

第16章 千言万语不如一幅图(6)

还是上次那个会议室,祝瑾年也和上次一样,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撑着下巴、半眯着眼睛望着聂羽峥。

的确赏心悦目,然而,高不可攀——刚才,她看到他把一叠名片毫不留情地扔进了电梯旁的垃圾桶里,廉价的杯垫被他带了上来,顺手放进茶水间的抽屉里,服务大众。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她的脸,“卢酬志的心理状态是此案的难点,同时,也是重点。我的助理祝瑾年是第一个发现嫌疑人可能存在心理障碍的咨询师,和嫌疑人接触的时间比我们在座每一位都早。”

等等,他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他的助理??祝瑾年错愕地眨眨眼。虽然,她名义上是。

“看守所里,她引导嫌疑人动笔作画…”聂羽峥用下巴指了一下幕布,“这幅画对我们来说,非常珍贵。我也相信她的一些判断和意见会使案情更加明朗。”

这番话说得真漂亮,祝瑾年都忍不住要站起来为他鼓掌。原来他来接自己,是看在她引导小志画了这幅画的份上给她当一次免费司机,她差点感动得要忘记他们之间关于鲱鱼罐头的赌约了。

希望他已忘记。

“小祝,你坐到前边来吧。”沈子平笑着对她招招手。

祝瑾年公式化地笑笑,坐到了前几排去。

沈子平恢复严肃,“卢酬志对自己的溺水事件描述得太含糊,可以说,我们调查的难度很大。但是…”他话锋一转,拿出一个物证袋,里头装着一份半新不旧的剪报,“不知道是谁,给我们寄来了这个——”

聂羽峥眉心一蹙,昨晚他只听沈子平在电话中说溺水事件有眉目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见他露出那种表情,沈子平释然,摇摇头,“查过了,检测不到指纹,也没能找到投信邮箱附近的监控。呵,这热心市民还挺神秘。”他不以为意地说,“我们试着顺着剪报查下去,还真查出点东西——这是关于卢酬志溺水事件的调查,不知道这次事件对他心理、精神上的变化有没有什么影响。你先看看。”

聂羽峥接过报告,飞快地扫了一遍。

祝瑾年挺好奇,盯着他手中那几张纸。抬眼,他发觉了自己的目光,直直和她对视,眉眼英俊,黑眸如潭,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视线所及,都是他的特写镜头。她心跳略快,不禁移开目光看向别处,他却朝她走来。

将报告放在她手边,聂羽峥未发一语,又走了回去。

祝瑾年翻开,看了几段,不禁叹息。

小志初三暑假那个时间段里,只有一条提及溺水的新闻。主角是一个平时挺能游泳的男子,三十来岁,新闻里头说,该男子是复员军人,见义勇为救上了掉入水塘里的两个人,自己精疲力竭游不上岸,留下家中一个三岁的大儿子和一个出生仅6天的小儿子。

办案民警到当地走访了一些村民,找到几个目击者和知情人。他们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听劝告到水塘游泳,不知怎么的溺水了,一个中年男子一边叫人救他儿子,一边自己跳进水塘救人,他明显不会游泳,二人一起在水里挣扎。见义勇为的男子路过,二话不说就下去救人,最后牺牲自己救上父子俩。可气的是,这父子俩醒来后竟然趁乱不声不响离开了,连句谢谢都没有。一个目击者记得很清楚,中年男子称呼自己的儿子为“X志”。

“由此可见,被救的父子俩很有可能就是卢律明和卢酬志。剪报八成就是当时哪个目击者,或者舍己救人那位的什么亲戚朋友给寄来的。”沈子平说。

林睿说:“我们在网上找到的新闻下面有很多网友评论,立场很一致,都大骂被救的两个人应该去死。”

沈子平疑道:“我不明白的是,明明别人救了自己,为什么卢酬志会以为是被爸爸救了?”

“这恐怕是小志症状开始加深时一直洗脸的原因。”祝瑾年试着猜测,“我观察过,他在外头从来不洗脸,只有回家和爸爸见面时才会一遍又一遍洗。而且,他洗脸的方式跟我们不太一样,有时,整张脸都埋进水里。现在想来,也许并不是洗脸,而是不自觉地重复模拟当年溺水时的感觉。我猜想,卢律明出于别的什么考虑,非说是自己救了他,终于成功洗脑。”

林睿不解,“出于…什么考虑?”

这一点,祝瑾年一时还没想到。这时,只听聂羽峥回答:“卢律明是一个非常要面子而且对自身权威性要求很高的人,他一直想完全、绝对控制卢酬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让儿子相信是自己救了他一命,有助于让儿子完全服从自己。所以,他选择赶紧带儿子离开水塘边。因此,当时的卢酬志不一定知道事件真相,即便后来隐约从网上或者其他渠道看见新闻、产生怀疑后,也不得不选择相信父亲的谎言,这就是他高一开学后感到沮丧后来又渐渐平复的原因。雁过留声,这种心境,从他开学的字迹中清晰地反映出来。”

“也太卑鄙了吧?”祝瑾年不可思议道。

聂羽峥望着她微笑,“你早就说过,父子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忘记了?”

“那只是我的感觉。”

“你的感觉,很准。”

聂羽峥居然肯定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祝瑾年眨眨眼,或许这是他另外一种讽刺人的方式吧。

“可是…”祝瑾年刁难道,“你说的这些都是主观臆断,证据呢?”

“你有没有想过,卢律明对卢酬志的所谓‘监控’并不是为了让他专心学习,而是怕他看到当年的那则新闻?”聂羽峥反问。

“什么意思?”

“单纯只是怕影响学习的话,可以通过规定上网、娱乐时间来实现,为什么卢律明要监听他的电话、阻挠其上网,并且严禁他看鹏市新闻和本地报纸?”聂羽峥环视一圈,眉头一皱,“我早就怀疑,鹏市新闻和本地报纸上有什么卢律明不希望让儿子看到的东西。”

沈子平倒吸一口气,“鹏市新闻和报纸一般都关注本地发生的大小事件,遇到类似事件还会跟以前的新闻做个串联。”

陈昱一拍大腿,“处心积虑啊…我看过一个电影,一个女的把毒药放在某根水管里,花了一年时间盯住老公不要喝那个水管里的水。等到决定干掉他时才放任他从那里取水,结果成功毒死了他。”

聂羽峥颔首,表情肃然,“卢律明是个偏执狂,妻子的自杀其实对他打击很大,激发了他的自卑感、孤独感和掌控欲,他把自己对蔡美淑的恨意和对碌碌生活的无力感加倍投注在卢酬志身上,他养的不是儿子,是傀儡。”

“真相是不会被掩埋的。”祝瑾年笃定地说,“小志一定隐约知道了当年的真相,可迫于对卢律明的敬畏,强迫自己认同他的说法,洗脸时把头埋进水里既是对溺水的模拟又是对心理压力的纾解。”

至此,小志频繁洗脸之谜终于有了解答。大家不约而同地叹口气,一时,会议室里的气氛变得几分压抑。

站在白色幕布前的聂羽峥按了一下手中的遥控器,小志的画出现在幕布上,沉默被打破,底下的刑警议论纷纷。

“画得也不是很好嘛。”

“房子、树和一个人,我在电视上看过,一些心理专家会针对这几个形象作出很多分析。”

“看起来有点乱。”

白纸上的留白处很少,居中位置画着一个占据白纸三分之一面积的房子,树偏右,人在左侧。

右边天空位置画着一个太阳,太阳中间有一只眼睛,左边天空画着一轮弯月和三颗星星。

树是第一个画上去的,由粗大的树干、零星的枝桠和几篇摇摇欲坠的树叶组成,是一棵没什么生机的枯树。在树干中间位置,小志画了一个树洞,洞里还有一只什么动物,分不清是猫头鹰还是松鼠,或是其他什么。

第二个画上去的房子被这棵树挡住了一些,房子由三角形屋顶和一个正方形墙体组成,没有门和窗,也没有烟囱,只在三角形屋顶中央画了一个眼睛,和太阳中间画的那个一样。从笔画上看,小志很用力地在描绘着这栋简单又诡异的房子,线条粗而黑,同一个线条画了不止一次,所以这栋房子在整张白纸上显得很突出。

树和房子下角被一个类似围墙或篱笆的东西围了起来,看不见地平面的位置。

左侧的小人画得也很简单,由头和四肢组成,不见躯干。圆形的头比例很大,一半被涂黑,底下用类似“介”的样子画了四肢,手掌和脚用了四个椭圆表示,其中,手上还画了五指,像一个土豆上插五支牙签。

“通过对这幅画的解读,我推断卢酬志目前的状态为——”聂羽峥微微停顿了一下,“心理年龄远远低于实际年龄,兼具压抑和强烈的反抗性,陷于妄想不能自拔,精神、人格双双崩溃,内心充满罪恶感。”

祝瑾年翻开笔记本,抿着唇,他的结论跟她差不多,不知他的思路和自己是否…正想着,她下意识抬眼,恰好他也看过来,就好像刚要提问的老师遇到主动对视的学生一样,他不怀好意地一笑,“对于这幅画,小祝可能认识、分析比我更加深入,所以,我想请你跟大家具体分析一下画中这些细节的含义。”

“我哪有聂组长那么慧眼如炬,就不献丑了。”祝瑾年飞快地推辞掉。

他接招,按了一下遥控器,画上忽然多了许多醒目的红色记号,“这些是我认为值得分析的地方,我一一说一下自己的想法,你随时可以叫停,补充或者说出你的看法,OK?”

“OK.”祝瑾年比了个“请”的手势。

“整张白纸被填得比较满,没有大面积的留白。卢酬志第一个下笔的是树,其次是房子,最后是人。树代表着环境,房子代表家庭,人则代表自我。在他的潜意识里,环境、家庭对自我的影响非常巨大,甚至到了不堪重负的程度,‘自我’因此被压抑得沉到了最底下。树木与房屋的距离,从心理学分析角度上看,代表了家庭成员关系的距离,太远、太近都表示不和谐。这幅图里,树木遮住了几乎一半的房屋…”聂羽峥屈指敲了敲幕布上相应的位置,“这意味着什么?”

林睿忍不住答道:“靠太近了,没有什么秘密,卢律明和他相依为命,好像成为一体似的!”

“不是。”祝瑾年看向他,解释道,“这表示他潜意识里感觉自己受到了父亲过多的支配,亲子关系实则非常紧张。”说着,她指着幕布上的房子,“你们注意看,那房子非常怪异,屋顶和墙线条又浓又黑,但却少了几样必须品,现实生活中,不会有人搭个这样的屋子住。”

沈子平点点头,“是啊,没有门窗,怎么透气?”

“而且也没烟囱。”陈昱说。

“封闭——就是这栋房子给人最大的印象。”聂羽峥接着说,“无门无窗,外来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更何况,外面还有一道围墙。这就是卢酬志的内心世界,自我防卫心很强,同时拒绝交流,更拒绝情感的互动。”

“物极必反。”林睿释然道,“几乎每天向爸爸做思想汇报,汇报得越多,不想说的东西也越多。”

“屋顶和墙体轮廓线条太过粗重,只有精神崩溃甚至是精神病初期的人才会这么画。”这条结论是祝瑾年网上看来的,但她不太能将这种粗重的线条跟糟糕的精神状态联系起来,看来,她得把这个难题交给别人——“聂组长,为什么这类人会将这里的线条画得这么浓重?”

她有点想看聂羽峥被难住、然后绞尽脑汁想移开话题的模样。

作者有话要说:小年的那一番分析,真的成功引起了聂先生的注意哦

第17章 千言万语不如一幅图(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