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们赶紧把禾诗蕊找出来。”祝瑾年抿唇, 沉默了几秒后看着他说, “太好奇了,这个跟我长得那么像的人这十年里到底有什么样的一段经历, 是埋在土里永远沉睡还是到了未知角落继续当她的万人迷。”

聂羽峥站在她身后, 双臂环抱着她, 在她耳边低声说:“我也很好奇,为什么明明长得那么像,某人却不是万人迷?”

“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她狡猾地反驳,“迷恋她的一万个人中,你是漏网之鱼。谁知道呢, 十年之后你被我给捞起来了。有首歌唱得好,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 你不属于我…”

聂羽峥静静听她把副歌部分哼完, 才开口道:“还好我能听清楚歌词, 否则根本不知道你唱的是哪首歌。”

毫无音乐细胞的祝瑾年被打击哭了,感觉到来自身后的一阵森森的恶意。

他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捏了下她的下巴,接着道:“如果我没记错,禾诗蕊得过校园十佳歌手比赛一等奖。看来,群众的目光是雪亮的。”

她无言以对,在嘴仗方面,她根本没赢过他几次,实在憋屈。

忽然,楼上传来几声异响,好像有东西掉了下来。

“嗯?”祝瑾年警觉地绷紧身子,“什么声音?”

聂羽峥眼里掠过微不可察的笑意。

“羽倩是吧?”祝瑾年不疑有他,供羽倩小住的客房就在楼上。

“…不是。”他低声答。

她一愣,懵懵地看着他。

聂羽峥微叹口气“…暴露了。你听我解释,我只是一时冲动、玩玩而已,没有真感情。”

“我不听!”祝瑾年故意捂住耳朵,装出伤心欲绝的样子。

“以后不会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聂羽峥这句话说得跟背书一样,毫无演技。

祝瑾年发笑地推了他一把,咚咚咚跑上几级台阶,边跑边喊:“我倒要看看那个小妖精是何方神圣…”

话未说完,她愣在那里,瞪大眼睛看着上方。

一只黄白色小加菲猫打了个哈欠,探着脑袋跟她对视,怯怯软软的,伸伸爪子,想下楼又怕滚下去,求助一样咪了一声,把祝瑾年的心都叫化了。

聂羽峥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她急切地问:“这是…”

他不答,反而问:“如果我跟它同时掉河里,你会先救谁?”

祝瑾年沉吟几秒,讨好道:“当然救你。”

他对这个回答很满意,几步上楼,单手把小猫托起,放进她怀里,“生日礼物之一,又提早被‘拆开’了。”

“我太喜欢了!!”祝瑾年抬头,双眼亮晶晶的,浑身上下都看得出雀跃,“谢谢你!!”

“不过——”他话锋一转,强行抱走了小猫,“你暂时不适合饲养它,寄养在我这儿才能两全其美。”

祝瑾年一想,自己每天7点多就得出门,晚上到家最早也8点了,确实不适合照顾这样的小猫,而聂羽峥家不仅宽敞,还有个家政,它不至于饿着渴着。不过,怎么就嗅到了一阵浓浓的阴谋味儿?

“如果你想每天跟它呆在一块儿…”聂羽峥在小猫的下巴处挠啊挠,它舒服地昂着头,眯起眼睛,“可以搬到我这儿来。”

这个诱饵…

祝瑾年咬咬后槽牙,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中。

聂羽峥也不强求她的回答,抓了把猫粮,“起个名字?”

她歪着头又看了一会儿,“奶黄包?”

“这么说,它姓奶,名黄包?”

“不不,还是跟我姓好了,叫——”

“祝奶黄包?”聂羽峥忽然一脸嫌弃。

她又斟酌了好一会儿,“祝奶包。”

他嫌弃神色仍在。

祝瑾年拍了下手,“就这么定了。”

“牛奶包听上去更有胃口,猪奶包——”他故意重复了一遍,“是什么黑暗料理?”

祝瑾年不理他,径自叫了小猫好几句“奶包”,让它快快记住自己的名字。某人很不满这样的冷落,将奶包拎到一旁吃猫粮,就地扑倒祝瑾年以示惩戒。

“哎呀…你别这样,有人看着呢!”

“谁?”

“奶包。”

“…它看不懂。”

然而,奶包很快就吃饱了,滚过来挤进祝瑾年怀里,让聂羽峥再次受到了冷落。

——————

鹏市夏冬长,春秋短,五月中旬,天气开始热了起来,连续几日的蓝天白云、艳阳高照,大街上的姑娘们纷纷穿上新买的夏裙短衫,释放捂了一个冬天的春色。

一小时的咨询时限已到,华小姐将杯子倒扣在茶盘上,表示自己已准备离开。祝瑾年勉强笑了笑,起身送了几步。

不出所料,华小姐还是没有抵御住有妇之夫x总有意无意的示好和回应,当了他的地下情人。

要不是杜格致一再跟她强调,心理咨询师工作的目标是引导访客用正确的心态去处理生活中的困惑,而不是把个人好恶强加给他们,祝瑾年一定用最刻薄的话语去讽刺甘当第三者还一脸无辜渴望别人来安慰自己的华小姐。

用手机连接聂羽峥家的摄像头,看了奶包好一会儿,祝瑾年才回到办公室,给几个上个月接待过的访客打了回访电话。

康坚扬的名字虽不在回访名单里,祝瑾年瞥了眼时钟,还是拨了他的号码。

“嗨,小祝!”他心情似乎不错,声音洪亮地打招呼。

祝瑾年开门见山,问他最近是否还做那个梦。

“肯定不会再做了。你知道吗?上次听你那么一说,我也就不计前嫌地联系上那个见死不救还拍照的驴友,嘿!原来他真不是在自拍,而是拿自拍杆夹着手机伸下去录视频呢,不仅录到了卡在下面的闪电,还录到了我掉下去又被救上来的画面。当时他不敢拿出来,回家后他觉得晦气,但又舍不得删,就传到网盘里。我拿到视频后,找了个法医朋友帮着看看,他告诉我闪电更像是被勒死的!”

虽早就听聂羽峥分析过,祝瑾年还是不禁倒吸一口气。

“我报了警,移交给当地的公安,现在立案了,他们查得怎么样我不太清楚,也管不着,但我觉得非—常—轻—松!”他拖着长音,“他妈的,就算我不掉下去,闪电也活不了,原来她一开始就被她老公给弄死了!而且,多亏了我,不然她还不知道冤死多久。唉!梦这个东西还真挺神奇,也不知道是闪电托梦于我呢,还是真像你说的,潜意识记住了这些‘对我来说不怎么重要’的细节。”

“那真是太好了。”祝瑾年笑着说。

“对了,我看了一下官网,发现你们也做企业eap(注1)?这样,你有空把以前做过的方案和课程发到我邮箱,近期我们公司准备引进这个员工福利项目。荒漠甘泉行业风评很好,加上还有小祝和杜总这样出色的咨询师,我绝对相信你们的实力。”

注1:企业eap(employee assistance program)即企业员工心理援助计划(项目),又称全员心理管理技术,帮助和改善企业的环境和氛围,解决员工及亲属的各种心理和行为问题,提高员工在企业中的工作绩效。

“好的,我认真整理整理发给你。”祝瑾年尽量按捺住内心的兴奋,平静地回答。杜格致说得一点没错,服务好康坚扬这个土豪,果然能为工作室创收。

挂了电话,她到商务总监诸葛千惠那儿细说了此事,gm房地产这样的大公司主动提出这个要求,千惠马上吩咐助理准备资料。

一时没有访客的祝瑾年有些百无聊赖地逛了逛,坐在休息室里看外卖单,不经意瞥见书架上一本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这本书以前看过一遍,她抽出书又翻了翻,陷入沉思。

弗洛伊德认为,梦是人愿望的满足。总是梦见下血雨的那位访客通过这样的梦,达到了谴责自己、警示自己的目的;康坚扬梦见一个白色血衣女子站在房中,反应出的内心愿望是弄清当年闪电意外坠落的真相。

等等,她忽略了一个重要的问题,为什么梦中人总是站在他的卧室?假设梦代表着康坚扬潜意识里对冰川事故的介怀,至少也得出现一次冰川的背景画面吧?

不过,弗洛伊德说,梦在选择材料的逻辑和人清醒的状态下,是完全不一样甚至相悖的,而且,梦会伪装,呈现出来的东西并不是你最直接的体验,你要拐上几道弯,才能摸到它的尾巴。

“祝姐,这是我早上自己做的寿司,你尝尝呗。”琪琪捧着个饭盒一溜烟跑进来,打断了她的思路。

“哦…谢谢。”祝瑾年回过神,琪琪塞了双一次性筷子给她。但愿康坚扬再不会做那个梦了,gm房地产和荒漠甘泉也能达成企业eap的合作。

万一不呢?

祝瑾年总有点不放心,打算有空再把《梦的解析》看一遍。

第67章 处.女神(3)

周日, 阳光甚好, 小院里几处鲜花簇拥着盛开,小圆池中的铜钱草舒展身体,生机勃勃。聂羽峥在一个花盆里种的猫草已长出十公分那么长, 祝瑾年淘的猫爬架、猫窝和玩具陆续到货,奶包已经完全适应了这里的生活。

一脸愁云的沈子平把车停在门口,抱着一个灰扑扑的大箱子下来, 见祝瑾年和聂羽倩正坐在石凳上给一只黄白色的小猫梳毛, 而聂羽峥则在一旁组装猫爬架, 其乐融融的样子, 他不禁说:“唉,我都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家四口的天伦之乐了!”

“非也非也, 你应该说,一个电灯泡和一家三口的天伦之乐。”羽倩不认识沈子平,说罢, 就转身对着她哥哥自嘲道,“以前我在这儿来去自如, 现在我要是不打声招呼就过来蹭吃蹭喝, 我哥肯定打死我。”

聂羽峥合上工具箱,斜睨着她,“在这位刑警队长面前讲话要注意言辞,打是肯定的, 但一定不会打死。”

羽倩忿忿不平地冲他做鬼脸。

聂羽峥指了一下其中一个石凳, 示意沈子平将纸箱放在上面, 挑高一道眉,问:“想通了?”

沈子平清清嗓子,有点尴尬地说:“是我一直有偏见…这不,我把当年所有的东西都找出来了,反正你有查阅案卷的权限,我也就不怕犯什么纪律了。”

“谁呀?谁失踪了?”羽倩好奇地打开纸箱,只觉得一个黑黑的东西窜了出去,她定睛一看,指着祝瑾年说:“哎呀,有个蟑螂爬你腿上去了。”

祝瑾年只觉得浑身寒毛竖起,往下一看,还真有一只大蟑螂趴在她裤脚,两支触角还动来动去的。

接下来,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尖叫。

沈子平和聂羽倩都忙着追打蟑螂,聂羽峥张开双臂站在石桌旁以备随时接住祝瑾年——她下意识就跳到桌子上去了,吓得又是跺脚又是叫,场面真叫一个混乱。

“死了死了!”羽倩气喘吁吁地把蟑螂扔进垃圾桶,一边洗手一边说。

祝瑾年脸色惨白地蹲在桌上,觉得十分丢脸,她还是第一次在众人面前这么失态。

“鸡飞狗跳,原来是这样的。”聂羽峥尽管像护宝一样把她抱下来,嘴上却没饶过任何人,通通打击个遍。

沈子平在纸箱子里翻来翻去,看看里头还有没有蟑螂。只听聂羽峥又说:“你吓着我的女人了,现在打算怎么办?”

“对不住!对不住!”沈子平双手合十,苦哈哈地说,“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听见了?地点你挑。”他揉揉祝瑾年的发顶表示安慰,柔声说。

祝瑾年仍觉得丢人,佯装要给奶包喂水,躲到了屋子里。聂羽峥给羽倩使了个眼色,她乖乖跟进去。

沈子平望着她俩的背影,摸摸下巴,“你俩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事,我听陈昱他们说了。说真的,从第一次见你们俩相处的样子,我就隐隐觉得你们能成。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你以前是不是——”

“不是,我对禾诗蕊印象不深,第一次见瑾年时,只感觉她有点眼熟。”聂羽峥洞悉力超强,他想问什么,一猜便中。

沈子平不住点着头,点了根烟,“我觉得挺亏欠我老婆…我工作是顾不上家的,她很少埋怨我。禾诗蕊是我的一个情结,加上又是我加入刑警队伍后接手的第一起案件当事人,过不去这个坎儿我一辈子心都不定。”

这个话题聂羽峥没接,俯身扶起两个方才他们追打蟑螂弄翻的花盆。

“我说,你结婚以后遇到诱惑的话,能抗得住吗?”沈子平叼着烟,从这个话题引申开,打趣他道。

他想也不想,“我没有机会‘受到诱惑’。”

“少来,你照照镜子。”

聂羽峥抬眼看住他。

沈子平单手插口袋,眯着眼睛笑,“我夸你呢!”

“你有什么特别讨厌的东西吗?”他忽然问。

“呃…”沈子平差点呛住,好半天才说:“榴莲,臭得不得了,闻了就想吐。”

“瑾年喜欢。”他说了一半,忽然停住不再继续。

沈子平揣摩了一阵,疑惑道:“你该不会想说——中午她很有可能挑一家主打榴莲的餐馆?”

这悟性让聂羽峥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心向往之,才有诱惑。”

他才反应过来,“你就这么确定,世界上没有比祝瑾年漂亮性感的女人?”

“一直有。”他说,“但我不喜欢。”

沈子平捏着烟,半晌才说:“如果你最后没能跟祝瑾年在一起,十年之后,会不会像我一样,还急切地想为她做一点事情,哪怕她根本不知道、也不会在意?或许非到那时,你才能体会今天的我,才不会觉得我是个背叛家庭的男人。”

“欢迎到荒漠甘泉进行心理疏导。”可见,聂羽峥对他的“情结”依旧不敢苟同。

沈子平不以为然。

将门留了条缝、一直在偷听的羽倩悄悄关上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祝瑾年跟前,“我听到哥哥跟那个警察的谈话了!”

“被你哥知道后,他不会‘打死’你吗?”祝瑾年扬起唇角坏笑地问。

“打死我也要说。”羽倩说着,就把他俩的对话添油加醋、手舞足蹈学了一遍,还径自总结道:“聂羽峥说他简直爱死你了,美女们就算脱光了衣服冲上来,他看都不带看一眼的。”

“他那能说出这种话?”祝瑾年一脸受惊的表情,“除了工作之外,他90%的时间都是在无所不用其极地损我,他那种内心阴暗嘴上更阴暗的人一定是打赌输了才不得不讲这些。”

“你不信就算喽~他那么不爱发信息聊天的人,微信里只有你一个‘好友’,我多少次偷偷加他,都被他踢走了。他呀,就爱跟你磨磨唧唧、卿卿我我,对我们,可一点人性和亲情都没有!”

“怎么没有?你的小名‘壮壮’还是他起的呢。”

羽倩一脸嫌弃,“快别提了,那种小名…你要你拿走。”

祝瑾年没忍住,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难道是因为我小时候经常尿他身上的缘故?我找我爸妈理论了好几次,不许他们叫我小名,可谁都不答应,也不肯告诉我为什么给我起这破名字。”

“可能是希望你健康成长,白白胖胖吧。我听说,只有家人才会不嫌弃你胖。”

羽倩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相信,“他一定是为了捉弄我…”

“你哥挺宠你的,但他一向嘴上不饶人。对我,不也是这样吗?有时真被他怼得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