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爱情殇 作者:桃桃一轮

【内容简介】
“不管你是否承认
每个人,都有一个肮脏的秘密
和我共同拥有这个秘密的
可惜 是你…”
——封瑾薇
“你们天天在说道德,在说伦理
你们如何知道别人的行为就是反道德反伦理
你们是否质疑过你们所谓的道德和伦理是不是正确的?
因为恐惧
你们对你们不允许的事物进行疯狂的驳斥
然而
我决不妥协”
——封瑾培

内容标签:虐恋情深 不伦之恋 都市情缘 怅然若失


透明干净的玻璃窗边,我心不在焉地用吸管搅动着杯中的热红茶,薄薄的柠檬片旋转着时而上升时而下降。过了一会儿,我身后响起那熟悉的沉稳脚步声。向阳微笑着在我面前坐下,东拉西扯聊了一会儿,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蓝色丝绒小盒,郑重地放在我面前,坚定地看着我:“瑾薇,请你嫁给我。”

那一刻,我有一丝犹豫和彷徨,然而下一刻,我绽开一贯平和的笑容,然后拒绝了。

“瑾薇,我知道你是放不下你弟弟,你放心,结婚以后,我会和你一起照顾他的。”向阳将手伸过来,温热的掌心覆上我微凉的手,“你是个好女孩,虽然你一再拒绝我的求婚,可是我认定你了,请你给我一个机会。”

“我是一个好女孩…”我喃喃重复着他的话,轻轻眨了眨眼,“你真的这么认为?”

向阳踌躇了许久,最终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说:“我已经知道了你家的情况,自从你弟弟出车祸之后,你父母就放弃他了,可是你没有。单凭这一点,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良重感情的女孩,你一定是个好妻子。我恳求你嫁给我…”说着,他拿出戒指,白金和钻石在灯光下闪着奢华的光彩,令任何女子都移不开目光。

然而,每个人,都有一个肮脏的秘密。

★★

我不是独生女,妈妈说我和弟弟瑾培是异卵双胞胎,我比他早20分钟出生,我个头小,他个头大。从小我就比其他孩子瘦弱,瑾培却比他们强壮,妈妈经常说,瑾培在肚子里就会抢我的营养,出生后一样不让着我。单从个头上说,瑾培都是当哥哥的料,只不过因为出来晚了点,不幸成了弟弟。

虽然父母爱惜我个头小,什么好吃的都会多给我一点,可是我就是不争气的样样不如瑾培,体育不用说了,学习也一直不太好,印象中的小学、初中时代都是在瑾培的辅导下度过。

我们从小在一个屋睡,我在下铺,他睡上铺。六年级的某一天,我半夜肚子疼得厉害,哭泣的声音吵醒了瑾培,他开灯下来看我,掀开我的被子,发现床单上鲜艳的红色,跟我一样吓得脸色苍白,第一个反应就是紧紧把我抱在怀里,问:“小薇,你是不是要死了…”

我本来就害怕,听他这么一说,直接嚎啕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骂他:“都是你不好,妈妈说你在肚里就跟我抢营养,好东西都被你抢走了,现在我快死了,也是你害的!”

那时瑾培咬着下唇,怯怯地看着我,小心翼翼伸手去摸那一滩变成暗红色的血迹。才碰到,就像触电一样收回手,慌乱又难过地说对不起。

我的哭声引来了父母,妈妈看见哭作一团的我们,笑着把我们拉开,把我一个人带走了。我再回来的时候,看见瑾培茫然地坐在我的床上,灯光淡淡地洒在他的脸上。那时他的脸还没完全长开,并不十分好看,只有那一双写满担忧的墨黑眸子,将我的尴尬深深倒映出来。

从此,我有了单独的房间。

学习不好的我没有考上重点高中,爸爸花钱将我送进了远离市区的一所寄宿学校,据说许多考不上重点高中的孩子进了那里,接受严格的教育,大多都能上一所普通大学。瑾培就不一样了,他以全校第一的成绩考进一中,直接进了重点班。

那时我们都懂事了,偶尔回想起初潮那夜,都觉得好笑。

然而高中开始没多久,我平静无波的生活开始有了转变。

由于我住在学校,人懒,周末都不回家。宿舍几个同学都是很会打扮的女生,我刚住进去就笑我穿得土,告诉我应该怎么搭配颜色,怎么买即便宜又好看的衣服。跟她们在一起,我感觉特别开心,特别新鲜。短短两个月,我就收到人生中第一份情书,是一个叫“贾路”的人写给我的。那时的感觉即羞涩又兴奋,遮遮掩掩看完了,想扔掉又舍不得,最后悄悄夹进用过的笔记本里。

圣诞节那天,妈妈打电话来,说给我买了个水果蛋糕,叫瑾培送来了,让我和宿舍几个人一起分着吃,我还撒娇,说一个人全吃完可不可以,妈妈打击我说:“就知道你喜欢吃这种甜不啦叽的东西,越长越胖。我交代小培了,你敢一个人吃掉,就…就…”

“就怎样?”我扁着嘴问。

“就再也不让你吃了!”妈妈自知天高皇帝远,管不到我这里,干脆没了后话。

正说着,楼管就拿着个扩音喇叭在下面喊:“高一三班——封瑾薇——有人找!”

“来了来了!”我欢天喜地下去,还在楼梯口就迫不及待地大叫:“小培~~我的蛋糕~~”奔到门口,才发觉认错人了,来的不是瑾培,而是给我写情书的贾路。我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慌忙低下头往回走。

“瑾薇!”贾路一步上前拦住了我,我的脸更加火热,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又不敢抬起头。只听他用男孩在变声期有点沙哑的声音问:“你…你晚上有空不,我想、我想约你吃个饭…”

“我…我…”我语不成句,手心因此冒出细细的汗,心里乱成一团,只觉得自己现在像只难看的老鼠忽然暴露在众人面前,措手不及。

“放开她。”简单而冷硬的声音忽然插入,接着眼前的黑影被另一道黑影挡开。这看上去很像是英雄救美的桥段确实曾经发生在我的生活里,多年后的今天我仍旧记忆犹新。猛抬头,我看见熟悉的脸庞上有我不熟悉的冷厉。“小培…”我当时居然第一眼看了看他的手,一个精致的盒子被他提在手里,没有损坏的迹象。近四个月不见他,他似乎更高了些,也瘦了些,脸上的轮廓也越来越男性化,那一刻,儿时胖胖的他在我心里彻底一去不回。

“你是谁?”贾路脸上有掩饰不了的失望和醋意,趁这时我勇敢地抬头瞥了他一眼,一个瘦高个、皮肤古铜色的男孩映入我的眼帘,和那时的偶像古天乐重叠在一起,竟使我的心有了一瞬间的悸动。

瑾培只是淡淡瞟了他一眼,拉起我的手,我感到一阵巨大的力道将我拖进宿舍楼。慌乱和尴尬中,我余光看见贾路紧皱的眉头。

楼管拦住我瑾培和我,严厉地说:“女生宿舍,男生不能进。”

瑾培挑眼看过去,那时身高将近一米八的他虽然白净可是压迫感还是很强,经过几年的叛逆期,他不再像刚上初中时那样单纯和善,初三时他和爸爸吵架的样子现在想起来该觉得心有余悸。一直不知道为了什么他会和爸爸吵起来,妈妈都哭了,我傻愣在一旁不知所措,爸爸凶狠地骂他,还叫他滚出去,他同样不善地顶撞回去,气得爸爸举起椅子就要往他身上砸过去,这时我才吓得跟着妈妈一起哭起来,先妈妈一步去阻止爸爸。事后我无论是问爸爸还是问瑾培,他们都不告诉我那次吵架的原因。

总体上还是我挨的骂比较多,谁叫我学习不好,每次期末考成绩出来之后,瑾培悠闲地上网看电视,我低头接受爸妈的责骂。

楼管被他一瞪,看了看我们俩有些相似的长相,讪讪拿了个本子,说:“登记一下。”

我站在一旁,看见“与受访者关系”一栏里他毫不犹豫写了“兄妹”两个字,嘴一撇就要更正,他笔一丢,拉着我就上楼。

“什么嘛什么嘛,你干吗乱写,你明明就是…”我话未说完,他忽然停住,转头扯出一个痞子一样的笑容,眉一挑,“从来都是你对我撒娇。”

我吃了哑巴亏,心想无论你怎么否认都改变不了地球饶太阳转的事实,也否认不了我比你早出来20分钟的事实。

我的舍友第一次见瑾培,5个人都愣了好久,吃惊地问:“小薇,这是…你弟弟?!”

“是啊。”我只顾着拆蛋糕的包装,直到其中一个舍友撞撞我的腰,悄声跟我说:“很帅耶,你都不告诉我们你有这么帅的弟弟…真的是弟弟?看上去像你哥哥呀。”

“当然帅,也不看看是谁的弟弟。”那是我第一次承认瑾培长的帅,他小时候一点也不好看,大家都夸我水灵灵的,他因为胖胖的,只被人说健康。上初中之后,他个子开始狂长,人也狂瘦下来,大家见到他都说他帅,我被无情的忽视了。我曾经在书上看见一句话“小时了了,大未必佳”,就拿去讽刺他,直到表姐无意中说了一句“这是在形容你自己吧”之后,我备受打击,猛然惊觉这确实是在说我自己,一边哭一边回家,妈妈笑着把我抱进怀里,瑾培听了我的委屈之后只是说了一句“我不觉得你长丑了”。

几个舍友吃蛋糕吃得津津有味,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弟弟聊天,知道他在一中重点班之后都露出羡慕的眼神。瑾培在这种眼神的包夹下,旁若无人地帮我整理着桌面,翻看我的作业本和书本。我把本属于瑾培的那一块占为己有,吃得丝毫不顾形象。

“小薇…”一个舍友冲我直使眼色,我以为她想让我把瑾培介绍给她当男朋友,于是没理她,她更加夸张的挤眉弄眼才使我懒懒朝瑾培看了一眼。他一手捧着摊开的笔记本,另一手拿着一张蓝色的信纸——那是贾路写给我的情书!


我放下蛋糕,一把将他手里的信纸抢过来,但相信凭他一目十行的眼力,早就看了个明明白白。他的脸色有点怪,居高临下地望着我,而我居然有点怕。“贾路…就是楼下那小子?”瑾培倨傲地问,出言不善。

“你…你不要告诉爸妈,我没有早恋。”我急于解释,咬咬牙,把信纸撕成碎片,扔进垃圾桶,又厚着脸皮摇晃着他的手撒娇:“小培…答应我嘛,好不好?”

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我不知道他们男孩子是不是流行装酷,但他的表情真的挺吓人的。以至于他开口说话的时候,我竟然像学生听老师训话一样站得笔挺:“你知道家人为什么把你送到这么远的寄宿学校上学吗?”

“我知道我知道,为了让我好好读书考上大学嘛。”我点头如捣蒜,一个劲儿检讨自己赞扬他:“我不像你那么聪明,能考上那么好的学校,我一定好好读书,你不要告诉爸妈好不好?”

舍友开始窃笑,大概是被我这熊样逗乐了。

“你果然不知道他们的用意。”瑾培的脸色一点也没有好转,眼神中带了几分失望,几分嘲笑,总之看得我很不舒服。他转身抽了张纸巾,把我揽到他面前,为我擦着嘴边的奶油,我的发顶似有似无得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好像有点…唉,承认吧,他已经是你哥哥了,小薇…我对自己说。

宿舍电话响起来,舍友去接了,竟是爸爸打来的,我一接他就劈头盖脸地问我:“瑾培是不是还在你那?”我说是啊,爸爸不知道怎么显得很生气,说:“叫他马上给我回来!”我回头看了一眼瑾培,他脸色一如既往地淡漠,只是放肆地拿起我吃过的一半蛋糕,咬了一大口。

“爸,小培怎么了?”说实话,自从初三那次吵架之后,爸爸和瑾培的关系一直不好,爸爸好像看他特别不顺眼。我也曾八卦地以为我们家出了像电视剧里的情节,瑾培不是爸爸亲儿子之类的,可是铁的事实摆在眼前,我和瑾培确实是爸爸妈妈的孩子,而且同时出生。中考成绩之后,对于考上重点的瑾培,爸爸没多夸奖,对于成绩只能上普通中学的我,爸爸也没有责备,还特别关切地花了很多钱,托了很多关系把我送到这个寄宿学校来。

电话里响起妈妈责备爸爸的声音,叫他不要发火,什么瑾培只是来送个蛋糕而已,什么什么的,爸爸却吼妈妈,叫她以后不要让瑾培过来送东西给我。我莫名其妙,只听爸爸又对我强调了一遍,让我催瑾培赶快回家。

“爸打来的?”瑾培在我挂电话之后就猜出来了,他哼了一声,背上自己的包,把手按在我头上,似威胁又似劝告地对我说:“好好读书,明白吗…”

“知道了啦。”我拍开他的手,送他到校门口。

★★

爸爸真是说到做到,以后有什么东西都自己亲自送来,我寒假回家一趟,本想和瑾培、妈妈一起去北方看外婆外公,顺便留在那里过年。爸爸答应着托人给我们买火车票,结果只带回两张,说春运火车票很紧张,人家好不容易才搞到两张卧铺,而且都是上铺。瑾培好像早就知道火车票很紧张一样,说了句“妈妈你和小薇一起去吧”,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我以为瑾培生气了,因为父母明显多疼我一点,他心理一定不平衡。拿到火车票当晚,我临睡前敲开瑾培的门,他打开门时挺惊讶的,往我身后看了看,我心里一毛,颤抖着说:“你别吓我,我身后…不会跟了什么东西吧?”

“快点进来。”瑾培快手把我拉进去,关了门。我看见他的电脑开着,上面是没关掉的网络游戏,书桌整整齐齐的,不见练习本、课本的踪影。像我这种拼命做练习才能混个不难看成绩的人是怎么也不能理解这种整天不务正业却成绩拔尖的人是如何学习的。

我去上学以后,半年没和瑾培好好说话了,回家几天,参加几次同学聚会,回家也没和瑾培多聊,想和瑾培一起出去吃个夜宵,爸爸说不安全硬是不让。

“小培,你是不是生气了?”我装可怜地看着他,“要不你和妈妈去吧,记得把压岁钱帮我带一份回来就行…”

“谁去都一样。”瑾培笑着回答,那笑里带了一种特别的意味,是一种释然,好像在暗示什么似的,“爸爸其实是不想让我们俩一起去。”

“为什么?”我诧异,“以前我们都是一起去的。”

瑾培顿了一顿,沉默几秒之后换上一个无懈可击的微笑,貌似很懂事地说:“爸爸希望我们其中一个留下来,和爷爷奶奶一起过春节。”

“这样啊,那你也要记得把压岁钱带回来给我哦。”我还不忘交代一句。

“你个财迷!”瑾培欺上前揉着我的头发,我就不甘示弱上去挠他的腰,我们俩在地上滚作一团,嘻嘻哈哈。

还没打闹多久,门就带着极大声响开了,爸爸一脸愤怒出现在门口,三步两步上前就把我们拉开。“小培,这么晚你胡闹什么?!”他把我拉到身后,矛头指向忽然间面无表情的瑾培,我正要开口解释什么,爸爸就忽然转过身,严峻的目光把我吓得马上闭嘴低头,只听他隐忍着怒气说:“你多大了?还这么不懂事,以后不要和弟弟嘻嘻哈哈的,没个女孩子样。”

我答应着,悻悻回了房间,疑惑着爸爸的更年期怎么来得那么早,还没50岁呢,就开始乱发脾气。小时候我和瑾培在浴室里打水仗,两个人都感冒了,他都没骂我们。然后多年之后回想起爸爸一直以来的愤怒,才明白他说不出的苦衷。

睡觉之前,我出来上厕所,路过父母的房间,听到爸爸在里面发脾气,说了句:“我怎么会有这样的儿子!”然后妈妈马上叫他小声点,不要让我听见。我心中疑云渐浓,有种很糟糕的感觉,瑾培究竟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会让爸爸这么耿耿于怀,而且爸妈还不想让我知道?据我所知,这次期末考,瑾培还是一如既往考在年段前几名,而我的成绩只是中等。难道他每次考试都作弊?!怎么可能…我马上否定自己这无聊的想法,只想找个机会跟瑾培交流交流。

上火车之前,爸爸和瑾培都来送了,瑾培帮我提着行李,很少与我说话,我说笑话逗他,他只是敷衍地笑笑。最后我缠着他,要他开学之后周末来我学校帮我补习补习数学和英语,不等他回答,妈妈就说:“小培自己也忙着学习呢,如果你需要老师,我们帮你请个家教。”

我叹口气,无奈地答应了,暗地里捏了捏瑾培的手,被爸爸瞪了一眼之后,就躲到妈妈身后。上了火车,我朝窗外看去,想跟爸爸和瑾培挥手告别的时候,看见瑾培和爸爸面对面站着,爸爸虎着脸,瑾培冷漠地说了句什么,爸爸气得抬手就要扇他耳光,我心一纠,不禁轻叫了一声,但看见瑾培飞快地转身避过,往出站口走去。

“妈妈,爸爸为什么总对小培发火?”我忍不住又一次问妈妈,妈妈欲言又止,只告诉我说小培不听话,还叫我乖乖的,要听爸爸妈妈的话,读书不好也不要紧,做个乖孩子就好。不知道为什么,从那时起,一道莫名的悲伤就开始盘踞在我的心头,好想念小时候我们一家四口手拉手去公园照相的欢乐时光。

火车开动之后,我无意识地靠在车窗上看风景,在月台的尽头,忽然掠过一道高瘦熟悉的身影,看见我时,轻挥了挥手,当我意识过来那是瑾培的时候,也想挥手告别一下,可惜火车早已带着我离他远去。

在我的印象中,高中放假的时候,爸爸妈妈总是将我和瑾培分开,要不就是我去妈妈的老家,要不就是瑾培去。暑假时爸爸单位搞了次去香港的旅游,他多报了个名额,把我带去了,玩得很开心,拍了好多照片。回去给瑾培看照片的时候,我跟他说,如果他也一起去就好了,因为香港的女孩子又漂亮又时尚,他回答:“我们会有机会一起旅游的。”

时间过得很快,如白驹过隙,高考慢慢的来了,又飞快地走了。我考得一般,只能上邻省S市的一所垫底的本二大学,而瑾培的成绩毫无悬念,是市里的第二名,省里第六名。我仿佛看见了清华复旦在向他招手。亲戚朋友同事一个接一个来我家恭喜,爸妈脸上极有光彩,这时爸爸对他的脸色才好了一些,请客吃饭的时候还亲自倒了杯啤酒跟他干杯,他淡淡接过,说:“爸,这回你放心了吧?”

爸爸的脸色一僵,随即又缓和下来,带命令似的说:“要不就去北京,要不去上海,毕业之后就争取留在大城市。”

瑾培勾起一抹笑,右边脸颊浮现一个浅浅的酒窝,假装天真地问:“我们这里也算大城市吧?”

爸爸的一个同事马上接过话头说:“那不一样,北京上海可是国际化大城市,你上了清华复旦啥的,留在那边多吃香。”

我羡慕地看了一眼瑾培,只见他神色平静,好像他们的夸奖和称赞都不关他的事一样。如果他能把成绩分一点给我,让我也上个至少是本二头的大学,我做梦都会笑出来。他将来可能会成为一个很成功的人,在大城市过上流社会的日子,真好…羡慕,自惭形秽,我低下头,默默帮周围的人添一点饮料。

忽然,瑾培递来一个碟子,里面的蟹壳里装了满满的蟹黄,那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之一,家里每次吃螃蟹的时候,我宁愿不吃蟹肉,只要求大家把蟹壳给我。抬头,看见瑾培带着笑意眼睛,完全不见平日的淡漠,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就要达到什么目的的狂喜。当时我以为他是因为成绩好,能上好的大学而高兴,却想不到没过几天,我就会知道他狂喜的真相。


等待录取志愿书的日子漫长而无聊,经过高三炼狱般洗礼而忽然空闲下来的我,远没有当初以为的那么逍遥自在。爸妈好像特别开恩似的,给了我好多零花钱,鼓励我没事多出去玩,和朋友多来往,要不然上了大学就不常见面了。瑾培下午一般会出去打球,我就在他房间里上网(我们家就这一台电脑)。

记得那天,天气很闷,我上网也上得厌了,就想在电脑里找找有没有下载好的电影看,打开E盘,倒是看见几部电影,科幻、战争什么的,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无意中我看了一眼文件夹下角,显示有好几个隐藏文件,我记得电脑课学过如何隐藏文件和显示文件,就试着摆弄几下,还真成功了,3个隐藏的文件现身,是视频文件。当时也没想什么,顺手就打开一个,画面并不怎么样,一男一女,穿着很普通,默默进入一间房。我正纳闷,镜头一转,这两人竟然开始接吻,还互相脱衣服!我当场像被雷劈了一样,大张着嘴,看着那个男人一把将女人推到床上,然后猛扑过去。我赶紧关了视频,心还砰砰直跳,摸摸脸,那么烫。

瑾培他居然看这种东西!我忽然把爸爸对他的不满和这些视频联系在一起,顿悟,爸爸一定像我一样看见了他这些东西,才一直对他严厉。刚才看的画面像波浪一样一遍又一遍撞击着我的脑海,初见时的惊悚,回想时的好奇,我神经质地看了看钟,确定家里现在确实没有人的时候,鬼使神差又把刚才那视频打开来看了。

我缩在椅子上,一手按着心脏,一手捂着嘴,瞪大眼睛看着里面已经不能用“激*情”形容的画面,又是羞涩,又是兴奋,还有一种渴望了解的欲望,使我一面心理斗争,一面胆战心惊地看着。男女动作夸张,花样迭出,好几个直接的暴露镜头让我倒吸一口气,惊奇加上一点点恶心,我犹豫了一点,关了。但又马上打开下一个视频,正惊异于男女二人居然在电车上就敢那样赤条条地进行那种事,就听见门口有响动。

我就好像犯罪被抓了一样,迅速处理着电脑,关视频,再将视频隐藏,接着假装开网页浏览一气呵成,难道每个人在危机之时都有这样的天赋?

瑾培抱着篮球进来,头发都被汗浸湿了,在衣柜里找了换洗的裤子,就去洗澡。我转头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很奇异的感觉,那是一种类似于看男人的目光,当我发觉自己用这种不正常的目光去看瑾培时,我自己都吓了一跳,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罪恶感。

一开始我觉得瑾培看这些东西是不对的,可是自己也看了一点的时候,这种对与错的界限模糊起来。虽然看的时候很羞涩,看后又觉得有点恶心,但那些镜头却像毒品一样勾引着我,明知恶心,明知丑恶,却忍不住有再一次观看的念头。要知道,电视上出现男女接吻的镜头,我都会尴尬地假装看别处或者转台,父母在场,子女看这种镜头时总会不好意思。然而旁边没有人的时候,越是平时被禁止的东西,你越容易去尝试。这正是在光明处总被你的理智压抑着的阴暗人性,也是人们性格中最灰暗的一个角落。看到这里,你自己回想回想吧,没有人在的时候,你自己干了什么?

★★

“小薇,你报的那个学校应该可以上吧?”瑾培洗好澡出来,一边用大浴巾擦头发,一边问我——这个问题他问了我不下十遍。

“肯定可以的,我高他们录取分数线15分。”我的回答也总是这句话。

“那就好。”他坐在床上,背对着我继续擦头发,发出沙沙的声音。

他,没有穿上衣。

以前我是不会注意的,今天很诡异,我的目光就这么顺着他的腰,到了他的背上。他身上的水没有擦干,有的正从脖子上往下滑,沿着肌理,一路滑到他黑色的宽松短裤上。他瘦归瘦,该有的肌肉都有,微微隆起,比视频上的男主角好看许多倍。

他擦完头发,站起来的时候,我移开目光,看着自己的脚。他把浴巾晾好,拿了瓶冰可乐,站在冰箱前大口大口喝。我看过去,看见他扬起的下巴至脖颈的曲线,以及那上下移动的喉结,心里猛地一颤。

疯了,我疯了…我究竟在用怎样不干净的目光在窥视着瑾培!我颓废地坐在椅子上,背后汗津津的。

“你喝不喝?”瑾培拿了一罐过来,我抬头就看见他裸着的上身,接下来是他手里的可乐,然后,我的目光不自觉越过他的手,看向他两*腿之间微隆起的部位,就这么一眼,我的目光定了定,怎么也移不开。

瑾培好像也发现了我的异样,把可乐放在一边,俯下身,双手张开撑在我两边的桌沿上,歪着头凑近我。我从来没有如此近距离地看他的脸,只见那张和我一起成长的脸居然会份外俊俏,和我有八分相似的眼睛比我多了许多英气,长睫浓密而微垂,薄厚正好的唇水润且闪着如粉色珍珠般柔和的光彩。我闻到沐浴液的香味,夹杂着他身上好闻的体味,阵阵飘渺的袭来。

“你怎么了…”他抬起手,长指贴上我的脸。

“没怎么…啊,天气真热,我去洗澡算了。”我猛地站起来,虚假地笑着,绕过他跑进浴室,虚脱地坐在地上。摸摸脑门,都是汗。脱衣服的时候,我瞪着自己底*裤上一片透明的湿滑,感到又是后悔又是羞愧,我责骂自己刚才那变态的行为,发誓再也不看那种片子了。

浑浑噩噩洗完了澡,才发现自己匆忙奔进来,浴巾和换洗的衣服统统没有拿!我站在门边踟躇着,最终将门打开一条小缝,喊道:“小培,我衣服和浴巾忘记拿了,你去我房间拿来给我——”

我听见瑾培的脚步声,先是去了我房间,过了一会儿才走过来,敲两下门。我又把门打开,躲在门后,伸长手臂从他手里一把抓来衣服和浴巾。穿衣服的时候发现他周到得连内*衣内*裤都帮我拿了,还是同一种颜色的。

尴尬笼罩在我的周围,我默默开了浴室的门走出去,一头撞上等在门口的瑾培。他的手肘抵着门边,见我出来就用另一只手拦住我,俯视着我,低低地问:“小薇,你看见了吧?”

我一紧张,没站稳差点滑倒,他拉住我,捉着我的手不放,目光像要看进我的灵魂一样。“我、我是看见了…那个东西看了不好,你以后、以后不要看了!”我板着脸说。

“你也知道看了不好?”瑾培的声音仍旧低沉,忽然提高了点音调,“那你为什么连着看了两个呢?”

“你怎么知道的?”我藏不住话,脱口就问他。

他呵呵一笑,“有种东西,叫作‘打开文件记录’。”

我的脸霎时间全红了,咬着下唇,仿佛小偷当场被警察抓住一样,以至于忘了自己其实是警察,始作俑者其实是瑾培,他不把视频放进去,我会看吗?但是我就是没有他聪明,仍由他把优势夺了去,而做错事的反而是我。

“很好奇吗?”瑾培忽然低下头,靠在我耳边问。他的唇不知道是无心还是故意,刷过我的耳垂,我向旁边一歪头,想推开他,发现自己的右手还在他的掌控之下。我用左手推他,手掌碰到他□的胸膛,竟有一丝发抖。

“你好奇什么东西呢?”瑾培换了一种天真的口吻,我有点生气地想捂住他的嘴以结束他的胡闹,他类似老谋深算的狐狸一般接了一句:“你方才在看我什么地方?”我彻底对他投降,近乎哀求地看着他,求他给我留一点颜面,即使我知道他不会去到处宣扬。

他站近了一点,将我堵在浴室里,赤脚站在瓷砖上的我,因为羞愧和紧张,我小腿一阵发麻。他一手从后面揽住我,我肩膀一僵,直觉地就想喊出声来,然而他的一个不大不小的动作,让我因为惊慌和恐惧而闭嘴——我一直被他握着的右手,被他带着贴上他两*腿之间!我马上感受到一个带着硬度的温热物体,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是这个吗…”

这一天将在我的生命中变成永恒的记忆,自这一天之后,我和瑾培将在这个肮脏的秘密中越陷越深。

我的手如同石化一般僵硬着,瞪大的双眼没有焦距地和他写满异样渴望的眸子对视着,那一刻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险和压迫,一种站在悬崖边,紧紧抓着一根快要断掉的绳索的感觉也不过如此。

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伴随钥匙互相撞击的清脆声响。

“妈妈回来了!”我拼了命挣扎,他好不容易放开我。下一秒,我扬手就想给他一巴掌,就要将甩在他脸上的时候,他闭上眼,没有要闪躲的样子,甚至还很坚决。我猛地停止动作,将他一把推出门外,用力关上门,在水池边将双手洗了好几遍。

从浴室出来之后,我不敢看他。吃晚饭的时候,他筷子动过的地方,我都不敢碰。爸爸问他的录取通知书寄来没有,他说快了,然后颇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我感觉到他那道目光,背脊一片发凉。

“去到大学好好读书,只要你们考得上,爸爸就一直供你们读上去,无论是硕士还是博士。”爸爸今天心情不错,夹了片牛肉给瑾培,又夹了片给我,“日子一晃而过,你们俩都要去上大学了,爸爸妈妈都老了…”

我忽然一阵惭愧和哀伤——爸爸我对不起你,我居然和瑾培在家里做出那样可怕的事情…我心头一酸,眼泪掉下来,放下碗,用握成拳头的右手狠狠擦着眼泪。

妈妈不安慰我,反而笑着责备爸爸:“你看看,忽然说这么伤感的话,女儿都哭了…”

“我的错,我的错。”爸爸爱怜地拍着我的头,拿纸巾给我。

瑾培放下碗筷,转身进房间。


那天之后,我尽量在爸妈不在家的时候避着瑾培,他却若无其事地每天照样出去打球,回家就玩游戏,我不跟他说话,他也不会主动找我说。这样令我稍感放心的现状根本没有持续多久,星期六中午,快递员送来的一张录取通知书,打破了我家难得持续的平静。

正在吃午饭的我看见爸爸拿到通知书时的脸,心里“咯噔”一下,有很不好的预感,爸爸当场就面色铁青,几步上来把大信封狠狠摔在瑾培面前,大吼:“说!这是怎么回事?!”我和妈妈都把碗筷放下,妈妈看了一眼信封上学校的名称,呆了一呆没有说话。

瑾培只是看了一眼,继续吃饭,夹菜的空档,回了一句:“我当初报的就是这个学校。”

我飞快地看了一下信封,果然不是清华或者复旦寄来的,而是Z大。Z大一点也不落后于那两所全国重点大学,说出去,也是响当当的,瑾培的分数上Z大一点也不屈就。爸爸是因为瑾培没有去北京上海而生气吗?气他不跟我们说一声,就改了志愿?我忽然想起,从分数公布那天直到今天,瑾培从来就没说要去北京和上海,只是大家因为他的分数,直觉地以为他不是报清华就是复旦。

爸爸的手在发抖,妈妈赶紧站起来稳住了他,说:“Z大不是也很好吗?这个专业刚好也是小培一直想上的,你又生什么气呢?”爸爸有口难言,对妈妈使了个眼色,我刚好看见了那眼色的对象——竟然是我。

为什么是我?我偷偷看了一眼瑾培,发现他用手撑着下巴,斜睨着我。我顿悟,Z大没有问题,问题也许是…Z大离我可能上的S大只有三小时的车程,而如果瑾培去的是北京上海,离我学校那就远了。可是,爸爸怎么会知道…一直笼罩着我的诡异气氛初见端倪,或许我一直是家里最后知道这个秘密的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爸爸一直将我和瑾培分开,一直不让我和瑾培过分亲昵,一直小心翼翼地维护着我和瑾培之间的距离又不让我发现…

他们,早就知道了吗?

在我的印象中,瑾培对我做的超乎姐弟关系的事只有上次那件,之前并没有做出什么足以让父母震怒的行径。

家人朋友得知瑾培上了Z大,一样的夸赞和羡慕,有的人还带着自己就要上高三的儿女来到我们家,向爸妈和瑾培“取经”,毕竟在我们省里,能上Z大的人几乎和能上清华北大的人一样稀少。瑾培说,无论如何,先把成绩考出来,到时候,就是你在挑学校,而不是学校在挑你。家长们受益匪浅,将他这句话奉为至理名言,但从其中我却发现他聪颖后的清高,他不喜欢别人掌控他,而喜欢掌控别人的感觉。

他在一步一步摆脱爸妈的掌控。

半个多月之后,本二批录取结束,我顺利被S大图书馆学专业录取,9月我就要离开生活了18年的家,去外省的S市读书了。我的心情很复杂,甚至有想再复读一年,重新考一次的念头,无论分数会不会比今年高,只要能考上一所离Z大远一些的学校就好。我将这个想法告诉了父母和高中时的班主任,父母说如果我愿意,多读一年也没关系。然而班主任告诉我,我的下一届用的是新教材,尤其是英语,所以既然已经考上了大学,就不要冒险复读,否则明年可能连大学都没得上。爸爸找熟人打听了一番,我班主任说的确实是事实,今年复读的人比去年少了很多,许多老师都不建议复读。爸爸回来无奈地说,还是去上S大吧,前途要紧。

前途要紧,然而,我看不见我的前途。

8月底,家里已经开始帮我和瑾培准备去上学的东西了,行李箱、被子、衣服,井井有条,可是在忙碌中,家里总沉浸在一种古怪的压抑中。一天傍晚,刚擦完地板的我,正蹲在客厅落地窗下擦玻璃,爸妈下班回来,由于被沙发挡着,没看见窗帘后的我。

“小薇和小培还没回来?”妈妈进里屋看了一圈,随口问了一句。我刚想爬出来打个招呼,就听爸爸说:“趁他们俩都不在,咱们说说小培的事。”

我马上屏住呼吸,继续蹲在窗帘后偷听。

妈妈说:“那时候小培还小,不懂事,现在长大了,不会再做那么傻的事情了。你就不要再耿耿于怀,让小薇知道了多不好。”

“你又不是没看见,小培看小薇的目光不同寻常,我问你,那是看姐姐或者妹妹的目光吗?!”爸爸性子急,说话也快。

“是你太敏感,又一直不让他们俩单独相处,小薇都问了我好几次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答。难道我要告诉她,你爸爸知道小培对你有不寻常的感情,所以硬是不让他跟你多相处?唉,我说老公啊,你不能因为自己看见的一点小事,就断定小培对小薇有那种感情…”

“一点小事?!”爸爸显得很激动,“大半夜的,他趁我们都睡着的时候去亲小薇你知道吗?!一个初三的男孩子就敢做出这种事情来,对象还是他孪生姐姐!要不是我起床去给小薇盖被子,还不知道小薇要被那个死孩子糟蹋多少次!”

“啊呀你小声一点!邻居都要听见了!”妈妈急得制止他说下去。

听见这个令人震惊的秘密,我都要吓傻了,初三…那时候我和瑾培早就有了各自的房间,只是我生活习惯比较随意,睡觉的时候从来不锁门,因为都是一家人,进进出出总不会害我。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小培什么时候进来亲过我…我按着嘴唇,觉得冰冰凉又粘乎乎的,好像沾了什么污秽的东西一样,只想拿毛巾擦过一遍又一遍,直到干净为止。

“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从来没有听过爸爸用这么绝望的口吻说话,失魂落魄的,“要是当时出生的只有一个孩子就好了,然而现在要我放弃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我都舍不得。都是我们的孩子,都是我们的心血…你说我对小培不好,老是宠着小薇,我不都是为了他们好吗,尤其是小培,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好好的…”

爸爸…我总算明白了爸爸妈妈的痛苦,严厉之下的关爱,关爱背后的绝望,像一对奋力张开却经不住侵袭的羽翼,到最后还是战胜不了来自家庭内部日益强大的叛逆者。

爸爸无奈的声音又响起:“小培为什么会考到Z大去,我想你也应该清楚吧…”

妈妈的声音夹杂着很大的担忧:“他真的打算背着我们…”

爸爸回答:“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当时我撞见小培亲小薇的时候,把他拉出房间,又舍不得打他,考虑到第二天他们还要上学,骂了他几句就让他回去了。周末我打算正式教训他一顿的时候,他跟我说——爸,你能管住我多久?我和小薇总有一天会离开你们的,到时候,你们谁也别想阻止我。”

我听见妈妈抽气的声音以及自己忽然砰砰的心跳,不敢相信瑾培那时就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难道初三那年他和爸爸的吵架竟是为了这个?

“这可怎么办?”妈妈的声音带着一点哭腔,“小薇她什么都不知道,会吓死她的…”

“我的想法是,每月只给小培最基本的生活费,让他没有多余的钱坐车去找小薇。”

我暗舒了一口气,对啊,虽说路程不长,可是来回也要近两百块,瑾培没有这么多零花钱,就不会来找我了。

★★

Z大开学比我们早好几天,瑾培得提早走。他不要爸妈送他去学校,说该独立了,什么事都会自己完成。爸妈听了深受启发,觉得以前太宠我,这次也该让我一个人去学校,于是托人去给我们买卧铺票。但是由于我们这里不是始发站,现在又是大学生返校的高峰期,卧铺票已经买光了,只能先买张硬座,上车之后再补卧铺。

火车票买回来之后,瑾培拿着看了许久,虽是同一班,但他坐的那趟车比我早四天。他把我的那张塞到我手里,叫我收好,不要到了火车站才发现没带票。见我不回答他,他就自己一个人回房间上网,直到他上火车走了,我都没跟他多说几句话。

我上火车的时候是晚上8点,次日早上10点到S市,妈妈心疼地搂着我,说上了车赶紧找车长补张卧铺票,要不然坐一个晚上又累又无聊。我点头答应着,心里其实很不安。我从来没有自己一个人坐火车,以前去妈妈老家的时候总有人陪着。

火车开动之后,我就乖乖坐在位子上,寻找着车长。然而我却认不出来列车员和乘警中谁是车长,问了一个列车员,她告诉我要补票的去餐车找车长补,餐车在7号车厢。我抬头看着自己放在行李架上的两件行李,还有塞在座位下的一床被子,觉得很不放心。车上都是我不认识的人,不知道会不会把我的东西偷走…

犹豫了好久,我咬咬牙去了餐车,补票的人不多,一会儿就轮到我了,车长却说卧铺那边没有空铺,叫我晚几个小时再来。

我叹了口气,默默回去了,好在我的行李一件也没有少。

快十点半的时候,火车在一个站停下来,随后又开动了。过了几分钟,一个人从后面拍拍我的肩,一回头一看,是一个列车员。我马上问:“可以补卧铺了是吗?”

她面无表情地说:“是叫封瑾薇是吧?去软卧,那边有个铺是你的。”

“软卧?”我诧异,我没有说要补软卧啊。不过列车员总不会耍我,于是我费力地拖着两个行李和一个装被子的大包去了软卧。

“这里。”列车员指了其中一个包厢,我说了声谢谢,就见拉门一下子开了,一个不可能出现的人正站在我的面前。

封瑾培。


“你怎么会在这里?”当时我感觉挺恐怖的,他明明几天前就坐火车走了,现在忽然出现在我乘坐的列车上。

“你终于愿意跟我说话了?”他眯着好看的眼睛,似乎在笑,接下我手中的行李一件一件放好,我却倒退几步,拉住包包的带子,和他形成了一种对峙的局面。乘警从另一头走过来,看见我们这副样子,快步走过来,虎着脸问:“怎么回事?”

他拉着我包包的带子,没有放手的打算。我说:“你快放手。”他不听,像小孩子一样任性地回答:“我就不放…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气了。”他极少叫我姐姐,忽然听到这个称呼,我还反应不过来。乘警仔细看看我们的脸,叫我们拿身份证,看过之后说:“双胞胎啊…快进去吧,不要吵到别人睡觉。”

“姐姐~”他撒娇而亲热地叫着,把我拉进去,拉上门之后就靠在门后,撒娇的表情一瞬间就不见了,定定地看着我。我当时吓得呀,面对强X犯也不过如此,把包抱在怀里,缩到角落去,眼泪刷地就流出来了,可怜兮兮地求他:“小培你别这样…你放过我…你到底怎么了…”

瑾培走到我对面坐下,“我知道你没有卧铺票,就托我同学他爸帮你弄了一张软卧;知道你第一次自己坐火车,就亲自送你去学校…仅此而已,你这么怕我做什么?”

我怯怯眨了眨眼,放松了一点,但还是把包紧紧抱在怀里,离他远远的。“你同学的爸爸为什么买得到软卧?”

“在铁路上工作了二十多年,想弄张票还不容易?”他径自泡着茶,语气很是轻松。后来我才知道,他同学的爸爸是我们省铁路局的干部。而且,我们那间软卧四张铺只卖了两张票给我们。他看了我一眼,下巴往旁边指了一指,补了一句:“我同学考上了南开,在旁边包厢的上铺,下铺是他女朋友,华东师大,到终点站转车去天津和上海。”

南开、Z大、华东师大…一中的学生个个都这么牛。

我觉得我们今天的话题还算在正常的范围内,或许他上次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我也有错,是我先用那种目光去看他的…一想到那天的他,我就有种怪异的感觉,不自觉地将他当成一个男人去看待,再也无法将他和“弟弟”或者“亲人”一词联系在一起。不得不说,那些视频的鼓动性好强的,之后我还偷偷回想过几次,恶心的感觉渐渐没有了,剩下的竟然还是那种再看一点的冲动。

见我进来这么久,他都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我放心下来,决定跟他说清楚。很多误会矛盾就是因为没有把问题放到明处讲,其实说开了,误会和矛盾都能解开的——我以为自己这个决定是对的,是理智的表现,可是结果…

“小培,我们谈谈吧…”为了表示友好,我把包放下了,勇敢地看着他。

“我看不必了吧,该谈的,爸妈跟我谈了不下百次,该妥协的话,我早就妥协了。”瑾培一句话就将我拒绝了,他和我对视着,目光坚决得让我毛骨悚然,好像任何力量都不能将他拉到正轨似的,他的前方仿佛是一条荆棘丛生的路,而他拉着我朝前方走去,不管不顾我们将会划出多少血痕。“世界上还有比我和你在一起时间更长的人吗?小薇,我们从诞生那一刻就是一体的,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没有人想把我们分开啊,无论我在哪里,你在哪里,我们都是一家人。”我极力转变他固执的思想,我想告诉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虽然我心里并不知道什么是绝对的对,但我明白他对我的感情绝对是错的,他一定混淆了亲情和爱情的概念。

“别自欺欺人了,你明知我不是怕别人否定我们的血缘关系。”他站起来,迈了一步就站到我面前,我一惊想往后挪,他半跪在我面前,握住我两边手腕,将我牢牢制在原地。他抬头看我,眼眸那么清澈,可却是一汪不见底的深潭,“我曾经不止一次想过,如果爸妈忽然告诉我,你我其实没有血缘关系,那是多么可怕的事情,我一定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我们之间的血缘关系,让我无比兴奋和自豪,我所爱的女人,从我刚诞生那刻就在我身边和我一起成长;出生后又在一起,互相目睹对方的成长和生活…”

“别说了,你变态!”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恐惧和愤怒,不顾一切朝他吼,语无伦次,“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以前你不是这样的!你难道自己不觉得你变态吗?!正常人怎么会对自己的姐姐产生这种变态的感情!你知不知道爸爸妈妈因为你的变态多么痛苦!你到底想干什么?!你是要害死我还是要害死爸爸妈妈!你自己变态,不要把我一起拉进去!你不妥协,我也不会妥协的,我不会跟你在一起,你给我死了那条心!”

瑾培安静地听着我吼,等我吼得嗓子都哑了,因为激怒而剧烈咳嗽的时候,轻轻拍着我的背,说:“我觉得我变态吗?为什么?因为别人告诉你,我爱你是错的,是□,因为有血缘关系的人是不能结合的——那什么是对的?法律和道德允许的就是对的,不允许的就是错的,这就是你所谓的价值观吗?”

我涨红了脸,瞪着他,喘得很厉害,又没有能力插话,任由他继续说下去:“道德和伦理是世界上最可笑的东西,还不是一些道貌岸然的人故做正经编出来的鬼话,冠冕堂皇地告诉人们应该如何如何做。你可有怀疑过这些道德和伦理是不是真的正确?如果你觉得它们都是正确的,那么你觉得古代女人必须遵守的礼教贞洁或者陪葬制度是正确还是错误的?”

我绝望地看着他,发觉他那怪异的、反道德、反伦理思想已经不是我的力量能够拉回的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回答我!”他提高音调,命令的口吻。

礼教贞洁和陪葬制度害死了多少无辜的女人,可悲的是她们都是自愿去死,因为她们坚信失节比失去生命更加严重…“是错的。”

“可是这就是那个时代的道德和伦理,他们坚信不已的道德和伦理在我们看来就是错误的。那么几千年之后,我们的道德和伦理会不会被后人否定呢?”他逼视我,我落魄地和他对视,看着他的唇一张一合:“你现在还坚持你的伦理观吗?”

他的言论惊世骇俗,我从来没有听任何人质疑社会的道德和伦理,今天却被他短短几句话将我一直以来坚信的伦理打乱,我陷入从未有过的茫然。

“你会明白的…”瑾培跪在地上,抱住我的腰,靠上来,把脸贴在我的胸口,再抱紧。

我抿唇忍耐了很久,还是不能接受他的拥抱,开始挣扎,他被我推开,我向后挪。他站起来,捉住我,浑身散发的霸气让我从心底发出一阵颤抖,脑中一片混沌的空白,我宁愿在硬座车厢里坐一个晚上也不想在这里遭受这样罪恶的触碰。

他扑倒我,手指张开捏着我的两颊,强吻我。我想叫却叫不出来,他一用力,使我紧咬的牙关张开就无法再咬紧,他深深吻着我,把我压在床上,我挣扎到精疲力竭也推不动他,我们的身材和力量差距太大,他把手探进我胸*罩里的时候我几乎想立刻死去。

我咬了他,口腔里马上是一股鲜血的味道,他不但不退缩,反而像受了更大鼓动一样,舔舐着我的舌尖,探进衣服里的手也更加放肆,搓揉着,食指和中指夹着我敏感的顶端,随着他的揉动拉扯出点点微渺的麻痒感。

我呜咽着,喉间发出含糊不清的哀鸣,他抬起头,捂住我的嘴,趴在我身上,我听见他裤头拉链拉下的声音,泪水更是急剧涌出。我紧紧掐着他的手臂,屈辱和绝望,我只希望他让我说句话,让我哀求他,哀求他住手,不要用这种方式毁了我,毁了我们已经不存在的亲情。

“想求我住手?”他一眼看穿了我,将手移开,“求我吧…”

我仰望着他的脸,写满了掌控我的喜悦,等待我的哀求就像等待夸奖一样迫切。我不认识他,以前的瑾培像是死了一样永远不见了,现在压着我像是要强*奸我一样的瑾培究竟从什么时候将以前的瑾培赶走…

我从来没有如此希望自己当初胎死腹中。

“你、你不要这样…”我抽泣一下,带着哭腔。

“不要怎样?”他抚开我额前被汗浸湿的流海,俯视我的眼神就像在看的宠物,爱怜而有充满占有的自满。他根本就不爱我,我在心里对自己说,爱一个人不是这样,他怎能将我爱得这么难过这么痛苦,而且还让我们的父母一起痛苦。

见他这般为难我,我不知如何回答,却还对他抱有一丝希望,于是求他说:“放开我,我以后都听你的话,让我叫你哥哥也可以…求你先放了我,不要这样欺负我…”

然而我错了,我根本没有理解他的意图,他根本不是想要我听他的话或者是叫他哥哥。他露出很残忍的笑容,摸着我的头,放开他对我钳制。我马上想翻身爬起来,他一声冷冷的“慢着”让我浑身一颤。

“你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他慢慢抬眼,坐在我身后,“转过来。”

我回头看着他,他看望窗外的一片黑暗,目光沉沉,“小薇,知道我等待这一刻等了多久吗…发现自己对你的感情时,我难以接受,好不容易接受了,又被爸爸阻挠了三年,我忍耐的痛比你现在难过百倍。其实,你不说,我不说,谁会指责你呢?就是过了不自己那道坎而已。”

我想说些什么的时候,他长臂一伸,勾住我脖子一拉,我跌进他怀里,为了保持平衡,手撑在他大腿上,然后看见他根本没把裤子的拉链拉上,里面的轮廓已经十分明显。我又再一次移不开目光,直勾勾地看着。

“你不想继续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吗?”他邪恶地瞟了我一眼,慢慢闭上眼睛,“快点。”


我看见眼前是一个没有尽头的黑暗山洞,瑾培自己走了进去,手上的绳索栓着我的手,我也被迫一起进去…

听完他那句话,我几乎想夺门而逃,或者直接从窗户跳出去。他气定而神闲,料定我逃不出去也不会有人来救我,闭着眼睛等待着我最终的妥协。我不说,他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我似乎知道他这句话的含义。

我明知道这是错的!我明知道我不能上他的当!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当时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只想着自己以前在电脑里看的那些视频,只想着他那句“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我原以为只有女人能够勾引男人,没想到男人也会勾引女人。我慢慢伸出手,将他的T恤往上掀了一点,摸索着他的皮带扣,却怎么也解不开。我惊慌地看了他一眼,他还是闭着眼睛,像睡着了一样,只是嘴角那道似有似无的笑意提醒着我他的清醒。当好不容易解开的时候,我的额间流下一滴冷汗。

他是个很帅的男孩子,虽然小时候肥嘟嘟的很普通,可是长大以后越来越多女孩子都会用情窦初开的目光偷瞄他。这些我都知道,和他一起出去的时候,那些女孩子总是先变变脸,然后又释然,接着上来跟我套近乎,第一句话总是:“你是他妹妹吧…”如此云云。但是,从没听说他喜欢过哪个女生,连个较好的女性朋友也没有。但真的是很多人喜欢他呢…

也许别人做起来很简单,也许别人巴不得对瑾培做这样的服务,可是我不行,我真的不行…我始终是矛盾的,一边被情*欲拽着走,一边想躲回伦理的安全岛。我颓废地坐着,呆呆地看着瑾培。他不回应我,他用他的沉默来逼迫我。

我重新将手伸过去,放在那个很明显的凸出物上,沿着它的形状,隔着一层布料,小心地抚摸。瑾培的眉头皱了一皱,又舒展开来,好像恢复一贯的平静,可是我却看见他没有被头发遮住的耳根红了。

忽然,它在我手下微微跳动了一下,我差点脑□,“还是…还是不要了…”我的声音很小很小,口干舌燥,湿滑的感觉又来了,我发觉的时候除了震惊还有就是想扇自己一巴掌。

“你的胆子也不如如此。”他轻笑一声。

我委屈地扁着嘴,把手收过去,他忽然睁开眼,捉住我的手,另一只手勾过我的头,按向他腰间,还没反应过来的我被眼前忽然出现的物体惊得尖叫出声,他又捏住我的脸,抬起身体,我未闭合的嘴里侵入了几乎要将我吓晕的异物。

我脑中一片空白,只知道死死地闭着眼,他一手扶着我的头,另一手不知道放在哪里。我的唾液顺着嘴角流下来,不时顶到我的上颚深处的异物引起我巨大的不适感,几次干呕,他退了出去,稍好一点他又继续刚才的动作。

最后他顶了几次,退了出去,我咳嗽着,脸上被喷上灼热的液体。我再也忍不住,哭出声来,胡乱抹去,发疯一样打着拿纸巾过来给我擦的瑾培,用最难听的脏话骂他,用最恶毒的话诅咒他。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看见他被我的指甲抓破的手臂上渗出斑斑血迹,我又是心疼又是愤恨,和我一起生活成长18年的弟弟居然与我…

我哭了好久,他坐在我对面凝着我,一动不动的。

“不会遭报应吗…”我恨恨地抬眼看他。

“…会。”他点点头,垂下眼帘,长睫在他眼底形成扇形的阴影,“我一个人遭报应就好…”

★★

我内心的不安和对瑾培的恐惧令我不能成眠,知道晨光微晓我才真正睡着,没睡多久瑾培就叫我起床,说快到了,准备准备好下车。我闷闷不乐地照做,干脆什么都交给他,像报复他似的,看着他帮我提沉重的行李,帮我问路,最后把我带到学校派来接新生的车面前时,我打着遮阳伞清清爽爽,他衣服背后早就被汗水浸透。

“封瑾薇!”远远听见有个人叫我的名字,我四下寻找着,发现贾路远远跑来,还没到我面前就眉开眼笑地说:“真的是你!我在你们学校旁边的C大,有空去找你玩哦。”他掩饰不住他的兴奋,我反而尴尬了,自从上次和瑾培见面之后,他似乎以为瑾培是我男朋友,直到高三补课偶尔碰见,他才从我同学口中知道瑾培其实是我弟弟,对我又热情起来。他不是我喜欢的类型,几年前收到情书虽然有点悸动,但绝不是因为喜欢他。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我身后的瑾培忽然发出一声冷笑,贾路还笑嘻嘻地跟他打招呼:“你好,你也考过来了吗?和你姐姐一个大学?你们父母都没来吗?”

我不知道现在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的瑾培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我不想别人受牵连,瑾培已不在我的预料中。

“我不在这里上学,以后…”瑾培的手搭上我的肩,唇角上扬像是在笑,可眼中分明没有笑意,“我姐姐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那是当然,我就是听说瑾薇上了S大,才把志愿投到C大的。C大是省重点,我很冒险的,居然被我报上了,真是幸运…难道这是我和瑾薇的缘分?呵呵…”贾路滔滔不绝地说着,比以前健谈大胆许多,他喜欢我反正也不是秘密,遮遮掩掩反而太娘气。只是他提到自己上了C大的炫耀口吻让我有点不自在,并且,他不知道是开玩笑还是别的什么,居然对瑾培说:“你以后可得帮我在你姐面前说说好话,内定我一个‘姐夫’的位置…”

“你想当我姐夫?姐姐,你怎么从来没有跟我提过这个姐夫的人选呢?”瑾培那虚假的天真无邪眼神刺得我很不舒服,这时司机说要开车,我如释重负,拉着瑾培上车,不让他再跟贾路再说话。偏偏贾路追了上来,跟我告别,还把瑾培当成他弟弟似的,说要请他吃饭,问他在哪里上学,一连说了几个附近大学甚至是职业学院的名字。

“不麻烦了。”瑾培回头笑笑,“我在Z大。”

贾路的脸上是一阵班门弄斧的尴尬,赔笑着送我们上车,还站在车外挥手再见。

瑾培干笑两声,“从小到大,‘姐夫’这个名词我还是第一次听到。姐姐…”他斜睨我,半眯着眼,“我该如何表示我学到新词汇的喜悦呢…”

我防备地看着他。

“小薇…”瑾培双手交叉抱在胸前,斜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的贾路,挂着一丝痞子一样的嘲笑,“我想吻你。”

“你别乱来!”我失色,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嘴。

“你真可爱…”他笑着摸摸我的头,又瞟了一眼贾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阴晴不定让我心中生起巨大的恐慌。

★★

我承认我的心理年龄跟不上我实际年龄,到了大学的宿舍,还以为能像高中宿舍那样,大家和和气气,一片祥和,可是才第一天我就看见了差距。我们宿舍一共四个人,只有我一个是外省的,她们有时候说话会用方言,说快了我就一知半解,只有对床的小莫愿意跟我解释,对我也挺和气的。其他两个舍友好像不太喜欢我,小莫说她们是看见瑾培送我进宿舍之后心理不平衡,觉得我刚开学就把男朋友带进宿舍里炫耀很自以为是。我想起瑾培来的时候对他是我弟弟的事实只字不提,别人误会了,他也不解释,我不想和他再起争执,在他不解释的时候也绝不多嘴,以免他忽然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那两个舍友小郑和小张都挺漂亮的,好像家庭条件也都不错,换衣服的时候经常互相攀比衣服的价格,再问我和小莫的衣服价格,头几次我们老实回答了,被她们笑,说没有超过300块的衣服怎么穿得出去。有时她们俩还问问我瑾培在哪里上学,怎么来了一次就不来了,我告诉那是我弟弟,她们一副不相信我的样子。

军训时要求天天穿制服,我两天洗一次,小郑一星期洗一次。有天早晨我起得有点晚,小莫催我快点,我要去阳台收洗好的制服时,发现我的制服不见了,而小郑已经穿了一星期的制服泡在盆里还没洗。小莫嫌恶地说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让我给辅导员请个假。

中午小郑回来的时候,我有点生气地问她为什么把我的制服穿走,她脸上的诧异虚假得无可名状,说:“哦?那是你的吗?我还以为是我昨晚晾起来的…原来我还没洗啊,对不起哦。”

“自己的衣服还认不出来吗?”我火起,指着她身上我的制服,“你有没有想过我没有制服怎么去参加军训?!”

“我都说对不起了,你还要我怎样?跪下求你原谅吗?”她不屑地回了我几句,然后说了一堆我听不懂的方言,小张在旁边一边听一边窃笑,小莫皱着眉头,叫我别跟她们计较,被她们用方言骂了还没办法还口。

当晚,我打电话回家的时候忍不住哭了,妈妈问我为什么哭,我却说不出口,只说想家,想爸爸妈妈。有苦难言,咸咸的泪水尝起来竟带了少许苦味,那时我觉得我挺没用的,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哭。

我挂了电话没一会儿,手机响起来,瑾培的号码。我接起,说了几句,他问我声音为什么那么沙哑,我说军训太累,感冒,他作罢,叫我早点休息。我回到宿舍,小郑就把我的制服往我手里一塞,然后睡觉去了。我一看,她没洗就还我了,而她自己的已经洗好了晾在阳台。我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到阳台把制服洗了。

夜风吹着我因为生气而发热的耳根,我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会有这种陷害了人还能理直气壮的人,他们心里难道不会感到不安和愧疚吗?忽而想起瑾培那段关于道德和伦理的言论,似乎有那么点道理。


自那次制服事件之后,我和小郑就结下了不大不小的梁子,表面上风平浪静,但其实互相都不太搭理。要一起住四年的舍友,一个月不到,就把关系弄僵了,真无奈。我自认不会主动去伤害别人,可是我感觉小郑有时候会说一点我不太喜欢听的话,似乎特别针对我,我有时不甘示弱回两句,有时就听而不闻。后来我才知道,我和瑾培一起来宿舍的时候,小郑刚和高中的男朋友分手,看见瑾培和我“恩爱”的样子,心理受的刺激不小。我有点可怜她,后来对她也能包容一点了,终于平静了点。

国庆的长假,她们几个够能回家,我家里太远,回去再回来不方便,又累,只能留在学校。放假前一天中午,她们几个收拾行李,下午就会各自坐汽车回家。我躺在床上,听她们议论着回家之后要去哪里哪里玩,让妈妈做什么什么好吃的,心里非常后悔自己高中时候一个星期可以回一次家,却总是不爱回去。真的到了远方,想回家却无法回家的时候,才懂得家的温暖。人,就是这样,能轻易得到的东西总是不懂珍惜,不见棺材总是不掉泪。

身在异乡方才得知,人希望到远方去,于是越走越远,猛然回头,发现到得了的是远方,回不去的是家乡。

班长来宿舍收离校单,我才想起昨晚发下来的离校单还在我桌上,我忘记告诉她们了,于是赶紧下来找给她们签。本来这只是件因为我马虎而延误的小事,可是小郑忽然嘟囔的一句“自己回不去,就故意不想让我们签离校单。”让我心中的郁闷爆发成一阵无法压抑的怒火。我咬唇忍住,解释道:“班长拿来的时候你们不在,我睡觉前忘记告诉你们了…”

“没关系,不是都签了交上去了吗。”小莫安慰我。

“谁知道是不是真的忘记。”小郑耸耸肩,“我得检查检查车票,会不会也被某些人偷去藏了起来…”

“能回家了不起?”我瞪了她一眼,“真那么了不起就考到北大去啊。”说完之后我并没有解气的感觉,其实我对别人恶语相向的时候,心里不比别人好过。

“你个外来妹说什么呢?你自己不也没考多好?!”比我高了快十厘米的小郑叉着腰一步站在我面前,伸手推了我一下,我向后退了一步,头撞在柜子上,嘭的一声,虽然不痛,但是却让我失神了好几秒,泪水渐渐浮在眼眶里打转。

“没事吧?”小莫和小张都过来看我,小张拉了一下小郑,对她说:“你有点过分了”,小郑这才撅着嘴向我说对不起。我沉默了一下,坐在椅子上,小莫揉着我的头,问我到底撞疼了没有。

有人敲门,大家以为班长又有什么事,小张跑去开门,在门口愣了一下,叫我:“小薇,你家那位来看你了。”

小郑比我还紧张,呆呆看着我,咬着下唇,好像很怕我为了报复她,把刚才的事告诉瑾培。我其实没那种打算,一心都想着他哪来的零花钱坐车过来这里。

或许也是因为军训,瑾培的肤色变成健康的小麦色。他的流海短了些,明显剪过,不花哨的运动T恤及牛仔裤,背后背着个Nike双肩包,整个人显得清爽而利落。他原本低头正在收MP4的耳机,不经意地抬眼看我一下后,脸色变了变,将我三个舍友一个一个看过去,走进来问我:“哭什么?”

我抹了抹眼泪,偷偷瞥了眼小郑,她怯怯退后,低下头去。我那时有点邪恶地想告诉瑾培她推我的事,让她至少被瑾培瞪一眼,吓吓她也好。可惜这念头一闪而过,心里有个善意的声音对我说,毕竟还要相处四年,如果真跟瑾培说了,谁知道瑾培会做什么。我幼儿园大班的时候被班上一个高大的女孩恶作剧绊倒了,同一个班的瑾培当时就冲上去,用他胖墩墩的身材那女生挤开,按在地上用肉乎乎的小拳头狠狠地揍。结果是被老师拉开,以“欺负女同学”的罪名叫家长,回家被教训。事后他把被爸爸揍肿的屁股给我看,奶声奶气跟我说:“谁敢打我姐姐,我就去打谁,才不管男的女的。”这种时候回忆起来,还真温馨…

“没事,我只是想回家…”说出这句话后,我看见小郑舒了一口气。

不知道瑾培是真相信我还是假相信我,戏谑地调侃:“你多大了,想家还哭啊,不嫌丢人…”在外人面前,一切都是那么正常,他谈笑自若,故作友善,然后暗示性很强地对我说:“爸妈这几天似乎很关心我的行踪,一天一个电话问我十一长假的计划。”

“你怎么跟他们说?”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的心提了起来。

瑾培坐在我的桌子上,狡猾地看着我。“实话实说。”

我大惊失色,“你怎么可以…”

“骗你的。”瑾培翻个白眼。

“哟,你们搞秘密恋情呢。”小张在一旁酸酸地说。

“你们别胡说,他们是姐弟,双胞胎。”小莫帮我解释,“你们什么眼神啊,他们长得多像…”

小郑和小张马上围过来看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说:“身高相差挺多,不仔细看,还真不会想到你们是双胞胎。”

“我和姐姐感情很好呢…”瑾培得了便宜就卖乖,一把将我抱住了,“是吧姐姐?”

“你…”我用力捏他的腰,才让他松手,还赠他一个警告的瞪视。

三个舍友说着什么有弟弟真好之类的话,继续收拾着行李,陆续走了。6点时,小张的爸爸开车到了楼下,接她回家。最后离开的小张刚把门关上,瑾培一直挂在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我现在最怕他这样忽然的变脸,大祸临头地坐在椅子上,像等待发落的犯人。

“刚才是哪个女的欺负你?”瑾培靠在我的柜子上,两手插在裤子口袋里。

“没人欺负我,你不要乱想。”

“这样就骗得过我吗?”瑾培哼了一声,转身面对我,“上次我就听出来了,你那声音是哭了之后才有的,感冒之后的声音不是那样的。”

他比我想象得更了解我,我没有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

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忽然绽开一个笑容,俯身凑进我的脸,“是不是太想我了?”

我伸手把他的脸一把推开,避开老远,“我想家不行吗?”

“我算算…”他伸出手,认真地数着手指,“家是什么呢?房子一套,爸妈两个,加我一个。你想家就等于有四分之一是在想我,对不对?”

我别过头,脸却不小心红了。

瑾培没有继续调侃我,他永远知道将玩笑适可而止,“话说回来,我还是那句话,谁敢欺负你,不管男女老少,我照揍不误。”

“那揍你自己好了。”

“我自己例外。”他自以为是地说,好像是在炫耀什么似的。

“你什么时候回去?”我觉得自己不欢迎他,他刚才说错了,我想家,并不想他,以后都不会想他了。

“我来看看你…”他的目光黯了黯,似乎被我一句话败了兴致,浇熄了好心情,落寞地说,“等会就走。”

我的心好像被针刺了一下,他坐了3个多小时的车来看我,又马上被我一句话赶走?我…是不是对他太…我们18年的姐弟情意,真的再也找不回了吗?可是,可是在火车上他…他对我…我们真的还能回到过去吗?我应该这样希望吗?

“小培…你的生活费够用吗?”我问。

“够用。”他飞快地回答,淡淡一笑,“你也知道爸妈为了防止我来看你,所以限制我生活费的事?你知道的事情也挺多的嘛…”

我难看地跟着他笑,然后支支吾吾地说:“你…你的钱真的够用吗…其实,其实你只要能向爸妈保证你不来看我,他们会给你更多…”

“小薇…”瑾培打断我,“你知道二战之后西欧日本如何脱离美国的控制,又为什么要脱离美国的控制吗?”

他忽然问我这个不相干的问题,是在转移话题吗?身为文科生的我当然知道问题的答案,只是我不想回答他这无聊的问题。他见我不回答,就说:“经济都被人控制了,还有什么自由可言?要获得自由,就要争取经济的独立。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这个理科生明白多了吧。”

他又给我上了一课,如果他不是我弟弟,我可能会对他肃然起敬,可是为什么我觉得毛骨悚然?他在气定神闲中,慢慢编织着一张网,越张越大,什么时候已经将我牢牢困在里面,我自己都不知道。

那时我并不知道,他其实从高中开始就在帮游戏公司做游戏程序设计和测试,早就赚足了自己上大学的学费,别说那几百块的车费,就是由他一个人负担我们两个上大学的费用,他也能保证我们既有学上,又不会饿死。玩电脑游戏可以玩到他这种成就的,恐怕不多吧。难道他是天才?因为只有这种高智商的人才会有和常人不同的思想和理论,才敢和世俗伦理进行公然地对抗。

“我走了。”他拉拉背包的带子,往门口走。我看了一眼他的背影,心里始终有点疼惜,他的脚步远去,我看了看表,已经7点多了,他回到学校应该快11点了吧?再说十一的车票并不那么好买,他…

“小培!”我追出去,叫住快要下楼的他,“你明天再回去吧!”

他转过身,对我露出一个赌徒赢了最大赌局时才会露出的笑容。这关键的一局,他确实是最大的赢家。


决定让瑾培留在我学校住一晚之后,我因为惶恐而几次想改变注意让他回去。即使我怨他,怕他,可是那积淀了18年的亲情亦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荡然无存的。他这么晚回去如果路上出了什么事,我负不起那责任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

我告诉他我们学校规定女生宿舍不能留宿男生,所以让他去学校招待所睡一晚,明天买票回去。他没表示反对,我松口气。我们吃完饭时是8点多,他说现在去招待所太早了,让我带他逛逛学校。我们学校还挺大的,散步一趟要花1个小时,消化消化也好。

边走我边向他介绍学校的建筑,当然和他们Z大不能比,可是除了这个我也不知道该向他说什么好。走着走着,他靠近了点,顺势牵着我的手,很像我们小学时一起回家的情景。不管刮风下雨,我们牵着手上学放学,遇见熟人便齐声打招呼,叔叔阿姨叫得很甜。直到四年级后我有了要好的朋友,就不再和他一起上学放学了,但往往一回头,都可以看见胖乎乎的影子默默跟在我们后面。

多年之后重新牵手,他的手变得陌生得很,肉乎乎的小手变大了,张开可以把我整个拳头包住,手指长而有力,忽然改成十指交握时我怎么也挣不开。

牵手之后我不再说话,简直是被他拖着一样往前走。校园里情侣很多,走路的时候也互相牵着手,勾肩搭背的也有,在暗处亲热的也有,我们最普通不过,没有引来什么特别的注目,这让我稍微好过一点。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是不是多亲密都不会被冠上“伤风败俗”的帽子?

身在异乡而避免不了的孤独,佳节倍思亲的情绪,身边忽然有了一个亲人,并且还有类似于情人的暧昧关系,那感觉,是一颗奇异的果子,各种滋味都有。

来到校园尽头的小桥,我们停了下来,凉风习习吹着我额前的流海,他不愿放开我的手,我偏过头不看他。河边的树荫下也有不少亲热的情人,旁若无人地调笑亲吻,偶尔路过的人看见了也当没看见,最多侧目一下就匆匆而过。他移到我身后,从后面抱着我,我本能地反抗了两下,最后放弃。我不说,他不说,这里根本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只是自己心里过不起而已。他一有如此亲近的行为,我的心里就免不了天人交战,矛盾和挣扎,对与错的论争,该和不该的徘徊,亲情和爱情的界限,以及一种罪恶感和隐藏在罪恶感之后的快*感。

他撩开我披在身后的长发,把唇贴在我颈边,痒痒的,我说你不要这样,他回答小薇我想你,声音低柔,触及我内心一处柔软的角落。他收紧手臂圈紧我的腰,另一手的拇指开始轻轻摸着我的唇,我偏头躲了一下,他抬起头,一个轻吻落在我唇边。

我的手机忽然响起,我如释重负伸手去口袋掏,来电显示上的“妈妈”两个字,让我背后一凉。我推拒他搂着我腰的手,可是没有推开,在他更加紧密的怀抱里接起来自家里的电话,心跳加速。

妈妈只是问了问我在学校的情况,十一不回家会不会孤独什么的,让我有空出去逛街买点东西。换爸爸接的时候,他很直接地问瑾培有没有说要过来看我,我毫不犹豫说了慌,回答他没有,又虚情假意问了爸爸瑾培在学校里怎么样之类的,爸爸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他的儿子正抱着他的女儿,就在后面听着我们的对话。

挂了电话之后我心里难过得要死,说实话就让爸妈担心痛苦,说假话又觉得对自己过意不去。他从我手里抽出手机,翻看着里面的内容,我想起里面有好多短信都忘记删,其中就有贾路的,问我十一能不能一起出去逛街。毫无疑问,这些短信逃不过瑾培的眼睛,他拿到我手机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去看我的收信箱,发件箱,然后看通话记录。把手机还我之后,他什么也没问,放开我靠在一边。

“小培…”我拉了一下他的衣角。

“真可怜…”他冷笑着。

我问:“谁可怜?”

“那个叫贾路的小子。”他搭着我的肩,凝视着我,“他不知道你允许他追求的唯一原因是——他不是你弟弟。”

他好像道破了什么,我对他耿耿于怀的唯一原因恐怕就是——他是我弟弟。但我如何也想不通,亲人之间也存在欲念的话,家庭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个社会不容许的事情真多,即使是两个年龄相差巨大的男女结合,也会引来许多好事之徒的议论,更不用说这对男女之间还有什么血缘或是辈分之间的特殊关系。许多人对这种事情感到鄙夷,歧视,就算他们中有一部分人能接受同性之间的爱情,对于血缘,他们却觉得肮脏。但时间倒回几千年,埃及王室为了保证血统的纯正,往往都是近亲通婚,兄妹、姐弟之间的婚姻被视为是绝对的纯洁。

“如果你和我毫无血缘关系…”我深吸一口气,想撇开姐弟的身份重新审视眼前这个男人的时候,他摆一摆手,板着脸说:“别做不合实际的幻想,我们就是姐弟,你必须认清这个事实,否则你会更加痛苦。”

我被他一席话挫败,心乱如麻,他一把将我搂住,在我耳边低声说:“无论我抱着你,吻你还是和你做更亲密的事,你都要时刻记住这是你亲弟弟,你不觉得这种感觉非常好吗?”

“住口!”我捂住耳朵。

“小薇…”他又像上次一样将我困在双臂之间,目光灼灼,像极了伊甸园里引诱夏娃犯罪的蛇,向我吐着剧毒的红信子,“想想看,他们都知道我们是姐弟,爸妈在千里之外担心着我们会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可是呢,我们俩在这里,在这个没有人知道我们身份的地方…”他的唇渐渐下压,吻住我,我像中了魔咒,在接触到他温热柔软的唇时,浑身竟是一阵罪恶的颤栗,犯罪的快*感,心里想——这个人是我弟弟,我是他的姐姐,我们在没人知道我们身份的地方接吻…快*感,从被引诱着犯罪到主动犯罪,无以名状的快*感升腾在体内,原来我们毕竟流着同样的血液,对同一种犯罪竟也有同样的兴趣和感受。

摄魂的吻持续了很久很久,我攀着他的肩膀,背靠着桥上冰冷的大理石,在唇舌的辗转中不断沉沦再沉沦。

犯罪是一帖以鸦片来治病的药方,难以戒除,越陷越深…

★★

很奇妙地,自从那一晚后,我对瑾培不再惧怕,但是对于他偶尔的亲热我能躲就躲,能推就推。我想,那时的我,在心理上还是不能那么快接受更深层次的接触。瑾培也没有再像在火车上那样胁迫我,还跟我说那次他完全是吓我,就是喜欢看我吓得缩成一团拼命求他的样子,同时也是在表明他的态度。

要说我唯一受不了的还是他阴晴不定的表情,我答应他让他留到长假过完后再回学校,他满意地摸我的头,下一秒却因为贾路发过来的一个短信马上变脸,比翻书还快。

长假过完,我的生活又回到原点。对于贾路,虽然瑾培认为他不成气候,够不成威胁,叫我别那么快拒绝,留着他帮我做点事也好,但我不好意思无缘无故利用别人,最终拒绝了他的殷勤追求。让我烦恼的是,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语气太委婉,贾路并没有放弃。

小郑对我的态度收敛了一些,可有时候还是有点小矛盾,我尽量忍住,听到些不好听的话也当耳边风,说服自己不要去吵,不要去吵。有时候我甚至怀疑人际是不是都是忍出来的,你忍我,我忍你,表面一团和气,内心冷漠无比。有一次看了日本剖析人性的电影《大逃杀》,舍友们都觉得太血腥,而我认为那是一部真正的恐怖片,它让你看见了什么是人性——当你和朋友或是陌生人困在一个岛上,必须将别人全部杀死才有可能自己一个人获救的时候,你会拿起屠刀还是坐以待毙?看完之后我觉得,任何人都是不可靠的,在那种情况下,或许只有你的亲生父母才不会将屠刀指向你,而你会将屠刀指向他们吗?和我一同出生的瑾培,他又如何选择?

瑾培一个月来看我一次,同学们都说我们姐弟感情太好了,几个朋友还半开玩笑半真心地问我能不能把弟弟介绍给她们认识认识,发展发展感情?我跟她们打太极,她们说我小气。

12月和1月,我们俩都要考试,暂不能见面,也很少联系。想到考完试回家过春节,又不知道要被爸妈如何分开,我心里是一阵无奈。我现在最希望的就是爸妈不要再为小培对我的感情而痛苦,尤其是千万别被他们发现我和小培的暧昧。尽量隐瞒,为的是他们不受伤害,我心里盘踞的罪恶感也没那么浓。

考完最后一科,明天就可以启程回家,我兴奋地打了个电话回去。爸妈都很高兴,我试探着问今年是不是一家人一起过年,他们说那是当然,我心想是不是爸妈太久没见我们了,所以破天荒地没有将我们分开。

“小培什么时候回家?”我明知故问着,如果我不问,反而显得不正常。

“比你晚两三天。”妈妈的语气很轻松,告诉我说:“听说他在学校有女朋友了,考完试多陪女朋友两天才能回来。我和你爸不反对你们在学校里谈恋爱,你…”

我的微笑瞬间消失,以前我都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像翻书一样变脸,妈妈后来说了什么,我一句也没听见。

瑾培有女朋友——所以,爸妈才让我们姐弟一起过年…


上火车之前我发了个短信告诉瑾培我即将回家,他回我说他有点事没做完,晚两天回家,仅此而已,丝毫没有跟我提他女朋友的事。我没再回他,心里总觉得不舒服,有一种被人玩弄的感觉。我回忆了瑾培这些日子的行为,忽然觉得我只不过是他在青春期发泄性*欲的对象,因为他身边没有别的女孩子,自然对我这个姐姐存在好奇和幻想,尤其是在看了那些视频之后,他会很自然地联想到我。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的心情变得很糟糕,说难听一点,就好像一个女人忽然了解别人只不过拿她当妓*女时的震惊和挫败。

我沉浸在自己灰暗的情绪里,一边自责一边抱怨,对瑾培忽然讨厌起来,讨厌他用冠冕堂皇的理由引诱我接受他,其实只不过想在我身上发泄性*欲。吃饭的点到了的时候,瑾培会发个短信过来提醒我要去买饭吃,还向叮嘱小孩子一样叮嘱我不要吃别人给的东西,也别和陌生人说话。我一条都没回他,他好像也不计较。

凌晨的时候我回到家,澡也没洗就倒在床上睡了,第二天很晚起床。妈妈做了很多我爱吃的菜,爷爷奶奶也来看我。瑾培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我去他房间上网,看着他床上新换的被单被套,有点失神。我突发奇想,去网上搜了搜有没有关于不伦之恋的小说,看“百度知道”里大家都推荐晋江原创网,我就点开看了。找到几篇不伦的小说,看了头几章我就不想再看,因为我觉得假,好像男女主人公都是为了不伦而去不伦,我丝毫看不见他们的挣扎,只看见他们打着爱情的名义而进行的夸张床戏,让我觉得恶心。如果这种事情真的发生在作者身上,作者本人会这么欣欣然吗?

在我就要失去耐心的时候,我看见一篇名字不太起眼的小说名叫《沉沦》,和郁达夫的《沉沦》同名,作者是木之音。文下的评论有褒有贬,有的将文章抬得很高,有的大骂下流无聊。我好奇点开看了看,感觉很不错,女主的狼狈和挣扎,男主的强硬甚至残忍,欲望和伦理交织,竟使我的心产生巨大的共鸣。待我将最后一章看完,居然已经十二点多了,而我根本感觉不出时间的流逝。

我躺在床上,脑中不断回想《沉沦》里的情节,始终觉得惊心动魄。这样的爱真的能被允许吗?这样的爱真的是爱吗?我始终想不出答案。

瑾培回来的时候我还在睡梦中,他和爸妈的谈笑声将我吵醒。我一向有起床气,气愤地蒙着被子继续睡,还没过一会儿就有人开门进来,拉开我蒙在头上的被子说:“懒猪姐姐,我回来了。”

我抢过被子,蒙头继续睡,可怎么也睡不着。起床之后就听爸爸在客厅里教育瑾培什么有女朋友就不要贪玩,做什么事要考虑后果什么的,瑾培满口答应。

看来瑾培是“醒悟”了,以后不会再缠着我了。以前的往事谁都别提起吧,就让秘密永远成为秘密。

瑾培去洗澡的时候,妈妈让我跟她一起帮瑾培整理带回来的东西,我翻到瑾培的钱包,随手打开来看,一眼就看见透明夹层里有个女孩子的照片,照得挺好的,但人长得并不是特别好看。妈妈凑过来,说什么原来就是她之类的。

一切荒唐的事都因此结束了吧…

★★

一连几天,瑾培都出去和他高中的同学朋友聚会,很少在家。我有时帮妈妈打扫打扫卫生,出去买点年货,过得挺忙碌。偶尔听妈妈说瑾培被背着他们打电话,可能是打给女朋友不想让我们听见。看爸妈的神情,只要瑾培不对我存在想法,跟任何女孩子交往他们都乐意。我有一天半夜起来上厕所,也看见瑾培在阳台上打电话,说了什么我听不太清楚,就是“现在我在家什么什么的,等我回去再什么什么”,看来相当缠绵。

而我有种羞愤,仍旧是那种被玩弄的感觉。

除夕前一天,我坐在客厅看电视,将近十一点,瑾培才从外面回来,一进门就把大衣脱了挂在衣架上,说:“姐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没有。”我冷着脸回答,眼睛盯着屏幕。

他去厨房溜了一圈,出来说:“我要吃炒饭。”

“想吃自己炒。”

“我要是会就好了,姐你就帮我炒嘛…”瑾培任性地上来拉我,神态语气根本就不像平时的他,一定又有什么古怪,我才不上他的当。

“我要看电视,你不炒就饿着。”我甩开他的手,坐到沙发另一角去。

“你们吵什么?多大了还吵架。”爸爸也许是听见声音,心里还有防备,走出来看我们在干什么。

瑾培委屈地看向爸爸,根本就像个没长大的小孩,指着我向爸爸告状。“爸,我饿了,姐姐都不帮我做夜宵。”

“小薇去帮弟弟做个夜宵,你妈已经睡了。”爸爸边回房间边说,“吃完赶紧睡觉。”

我瞪了他一眼,他厚脸皮地假装没有看见,拿过遥控器转到体育频道,坐下等着吃夜宵。

吃吃吃,吃完你就变得像小时候那么肥!我扎起头发走进厨房,套上围裙,拿出冰箱里的剩饭和鸡蛋,瞅见还有一小块火腿,也一起拿出来。把火腿切成小丁的时候瑾培轻手轻脚地进来了,说单吃炒饭太干,要我再烧碗紫菜汤给他,我没好气地叫他出去。

“小薇你做饭的样子真漂亮。”他直直看着我,终于露出本性来。

“奉承我也没用,口渴就喝水。”我往锅里倒油,拿了个碗打鸡蛋。他一直靠在门边看我炒饭,除了问他要不要放辣椒之外我也没再理会他,三下五除二就把热腾腾的炒饭端给他,解下围裙吩咐了句“自己把碗洗掉”就准备去睡觉。

路过他身边的时候被他拉住了,我以为他想要我为他烧紫菜汤,就说:“烧了你也喝不完…呀…”别怪我惊叫,他一把抱住我,把我吓了一跳,连忙将他推开。“你又想干什么?这是家里,爸妈都在。”

“小薇…”他用暧昧的语气叫我。

家里一个,学校一个,他是这样想的吗?他怎么可以这么卑鄙…“有女朋友就别再来招惹我,你要不是我弟弟我早打你了。”我狠狠白了他一眼,顺手拉过围裙扔到他身上,趁他去接的时候从他身边绕走,却被他横起的手臂挡住了。

“吃醋了?”他斜睨我,勾起一边嘴角,看上去讨厌得很。

“我疯了才吃你的醋。”我推了他的手臂一下,果然没推开。

他转身将厨房的门拉上,我被他这个动作吓得双腿一软,真怕爸爸又出来看我们,发现瑾培不在客厅,而是关着厨房的门和我在一起。他痞痞笑着看了我一眼,掏出钱包,抽出那张照片,向出示证件似的送到我眼前,问:“是这个吗?”

我别过头。

“如果我没记错,她应该叫志田未来。”他挑挑眉,把照片收回去。

名字有点耳熟,但为什么不像是中国人会叫的名字?!等等…该不会…“她是日本人?!”

“又不是愤青,你怎么连个日本演员都不认识。”他假装很遗憾地撇撇嘴,“好不容易吃个醋还吃得这么乌龙。”

“我没有吃醋啦!”我叫出口才发现声音大了,捂着嘴懊悔得要命,紧张兮兮得竖着耳朵听外面的动静,都快得心脏病了。

“傻瓜,我要不说有女朋友,你还想跟我一起过寒假吗…”瑾培看着我,伸手安慰我似的在我头顶揉了两下。

我不是个那么容易就被他打发的人,想都没想就追问他:“假装有女朋友至于半夜起来打电话吗?”

他露出很汗颜的表情,“我在帮一家游戏公司做游戏测试,总不能在大白天跟他们讲吧,生怕爸妈不知道我为了去看你赚路费?”

“那你要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我这不是在说吗?”瑾培换上一种受欺负的表情,“瞧你这几天那表情臭的,我都不敢多呆在家里。”

“我才没有,你胡说。”我嘴硬着,心里却好像有个什么东西放下了。

“作为补偿,你亲我一口吧。”瑾培偏过头,指了一下自己。

“不要!你让开,我要去睡觉。”

“不让,你给我烧紫菜汤,要不就亲我一口。”他跟我杠上了,堵在门口,倨傲地仰起脸。

“无赖!”我咬牙,不情愿地往锅里倒开水。

我放紫菜的时候瞟了他一眼,他含笑看着我,不怀好意。当我将汤盛好,摆在炒饭边上,想开门离开的时候。他阴森森叫住我:“你忘记什么了吧?”

“你别想叫我洗锅,那是留给你洗的!”我皱着眉头嚷道。

“你还没亲我呢。”他又指了一下自己。

“我不是已经烧了汤吗?!”居然这么赖皮!

他不屑地笑笑,眼睛往上看,“那我要喊人了。”

“喊什么?”

“我就喊:爸妈快来呀,我跟小薇在厨房还关着门…”他未说完,我踮脚捂住他的嘴,气急败坏地骂他是混蛋,可惜只是逞一时口快。最后,我拉着他的领子,咬咬牙,嘟着嘴在他勾着得意弧度的唇上碰了一下,马上把他推开。

要开门的时候,他在身后叫道:“小薇…”

“又干吗?!”我面红耳赤转头,看见他端着炒饭吃了一口,津津有味的,过了一会儿才说:“其实我刚才只想让你亲一下我的脸。”说完,还伸出舌尖在下唇上舔了一道。

阴险!无赖!流氓!我拉开门走了出去,使坏地把厨房的灯关掉当作报复——虽然对他没起到什么实际破坏作用。

有着志田未来这个“女朋友”做掩护,我与瑾培相安无事度过寒假,他总喜欢在父母都在家的时候忽然亲我一口就跑,远远地看着我惊魂未定的表情窃笑。其他类似如此的小接触总不断,最后都是我落荒而逃。最险的一次是一个爸妈都去上班的下午,我洗澡后发现忘了拿内衣,又不敢让瑾培帮我拿,就包着浴巾偷偷摸摸去自己房间拿,回浴室的时候被刚好出来拿饮料的瑾培撞个正着,他又变成了大灰狼,要不是我又哭又叫紧紧抓着浴巾,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想想就可怕。以后我再也不敢光着身子出来拿东西了,每次洗澡前都像得了强迫症一样将要带进去换洗的衣服检查好几遍。

回学校之后我们仍然是一个月见一次面,从来都是他星期六坐车过来,第二天又走。我问他这么坐车累不累,他说要不是怕我烦他,他每星期都过来一趟。我和他的关系在很长一段时期保持着相当的暧昧,他知道我在心理上一直有矛盾和挣扎,为此也闹过几次脾气,可后来都不了了之。

我挺宅的,自从大二上学期买了笔记本之后,大部分时间都花在电脑上,逛淘宝买东西,玩一些瑾培做的小游戏,还有经瑾培测试但还没有上市的大型游戏,生活倒也舒适。偶尔参加几个活动,也会认识一些男生,受到一些暗示性的表白,但总觉得他们没有瑾培好,无论是身高、相貌或者是智商什么的。不知道我这么比较对不对,但他们如果没办法比瑾培优秀,让我如何接受?

三个舍友在大二快结束之前都有了男朋友,整个宿舍就剩我一个是“光棍”,小莫很不理解,说小薇你长得也不差,也不是没人追,怎么就是没有一个男生能打动你呢?难道你想做小龙女那样的“冰山美人”?每当被问到这个问题,我都敷衍着不正面回答,一次小郑忽然插嘴说我有“恋弟情结”,让我一阵心虚——还好是说我“恋弟”,没有直接说我喜欢弟弟。

我明明在心理上还是不能接受乱*伦,可是却仍旧和瑾培保持这种关系,对于他每月来看我一次的行为从一开始的尴尬到慢慢习惯,现在演变成期待,他要来的那个星期我心情都比平时好。

承认喜欢一个人,比去喜欢一个人难很多。要不是一次匪夷所思的意外,我们的关系永远不会有进展。

★★

那天是周六,我自己一个人出去逛街,出门没一会儿觉得天阴阴的,可惜自己已在公车上,昨天的天气预报只说今天会降温,没说要下雨,就抱着侥幸心理没返回去拿伞。买了几件打折的衣服,剩的钱不多,中午在麦当劳随便吃了点,准备回学校的时候发现还是下雨了。

公车站离这里有两站的路程,本来走二十分钟就到了,可是现在…我呆坐了一个小时,雨照样下着,越来越大,却没有停下的趋势。我犹豫着要不要打电话给舍友,让她们出来送伞给我。可是一想到学校到这里要40分钟,天又冷,她们会出来吗?我又等了好久,旁边的客人来了又走,收拾桌子的服务生的目光越来越多次落在我身上,怪不自在。

我掏手机看时间,发现手机只剩一格电,诺基亚手机的最后一格电都是超耐用的,而摩托罗拉反之,最后一格电脆弱得要命。我叹口气,打了个电话给小莫,她知道我没带伞之后,支吾着说她和男朋友在一起。我马上会意,她男朋友在外校,他们俩也是一个月见面一次,这个星期是小莫过去看他。

天啊,小莫来不了,那小郑和小张机会更加渺茫。无奈之下我还是打给她们了,果然不出所料,她们都叫我在麦当劳等等,雨停了就可以回去了,要不就直接叫个的士回去,要不到街上买把雨伞。我跟她们说我身上的钱不多,不够坐回去,附近没有买伞的,她们还是叫我在麦当劳等到雨停,还质问我怎么可以因为没带伞就要她们在大冷天出来送一把伞。

是啊,这几天真是很冷呢,瑾培昨天还告诉我他打了场篮球结果感冒了。就算只有五分钟的路程,让这两个人出来送把伞,她们都不太可能愿意,更不用说从学校到这里。

我打完电话,手机连一格电都没有了,开始出现电量不足提醒。无奈,我打了电话给贾路,问他可不可以送把伞过来,他一开始以为我在不远的地方,满口答应把伞送来,当我跟他说我在这间麦当劳的时候,他很惊讶,说他等下要开会,走不开。

合上手机,我偏头看着外面一片雨幕,灰暗的天色,匆匆的行人,被冷风寒雨吹下的枯叶。在南方见不到这么肃杀的雨天,这么多枯死还挂在枝头上树叶,也体会不到如我这般透心的凉意。

麦当劳是24小时营业的,大不了我就在这里呆一晚上,也没什么。手机眼看就要没电,我发了个短信给瑾培,抱怨说:“真倒霉,下雨被困在麦当劳,没人给我送伞,可怜的我。”才刚发送没几秒,瑾培就打电话过来,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就那样,手机快没电了。他问我在哪家麦当劳,我就说了大概位置,他说叫我在这里等,他来接我。我说你别来,太远了,而且你不还感冒吗,话未讲完,手机彻底没电自动关机了。

我身上只剩十二块,花十块买了个汉堡吃完了,又坐在原位等。麦当劳里有电视,收的不知道是什么台,在播一个日剧《正义的伙伴》,女主角之一就是志田未来。想起大一寒假瑾培拿她的照片冒充女朋友,就觉得一阵好笑和亲切。这女孩比我们小好多岁呢,演得挺夸张,剧情挺新颖,其中一个男主角我认识,本乡奏多,之前演过《网球王子》的真人版,日本最新的正太掌门人,好萌。

我一直等到10点,瑾培还是没有现身。我希望他不要过来,其实我坐一个晚上也没什么,第二天等雨小一点或者雨停我就回去。可是我手机没有电,无法跟他联系,不知道他来了没有,找不找得到这里。

人生就跟一出戏一样,我们经常讲某某小说或者电视剧的情节很雷,尤其是一代言情大师琼瑶的小说,许多雷人的台词和情节都被大家拿来恶搞。我觉得大家这么做实在是辜负了琼瑶的一片好心,她极力给我们塑造了一个单纯美好的世界,爱情至上,好人有善终,坏人有恶报,带青春年少的我们远离尘世的尔虞我诈,远离人心的多面化,给我们美,给我们生死相许的爱情,却被我们曲解。难道你不希望那样的爱情发生在自己身上?难道你不希望在最无助的时候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

记得一首歌里唱道:“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把最璀璨的部分留在别人生命里,如果人间失去脂粉的艳丽,还会不会有动情的演绎;如果人人都是一出折子戏,在剧中尽情释放自己的欢乐悲喜,如果人间失去多彩的面具,是不是也会有人去留恋去惋惜。”(《折子戏》;作词:毛慧)

我在不想让瑾培来接我的同时,心里还是多了一丝温情的期待。和瑾培的相处使我经常陷入挣扎,通常左边是甜蜜而右边是深渊,他对我的体贴和照顾像一滴滴流入我心泉的水滴,每次都能荡漾起一阵小小的涟漪,一次次模糊弟弟和男人的分界线。

麦当劳的人越来越少,快十一点的时候已经只剩我一个人,进进出出的客人多是打包带走,没有一个坐下来。服务员对我有所怀疑,故作亲切地上来问我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觉得挺没面子的,就告诉她我在等人,她半信半疑地离开了。

当我再一次向落地窗外看去,漆黑而朦胧的雨幕中出现一个匆匆而来的身影,黑色的呢子大衣,深蓝色格子的伞,以及一双急切寻找我的眼睛。几乎是下一秒,泪水就盈满我的眼眶,溢出又落在我的手背上,滚烫的。

你说这是小说情节也好,是命运之神故意试探也好,它就如此真实地出现在我的面前,使我相信自己以前看过的小说和电视剧里那些所谓雷人的情节,只要出自爱,其实谁都做得到,陷入爱情中的人本来就是个雷人。

“小薇!”瑾培在窗外一眼发现了我,脸上绽开一个放心的笑容,他跑了进来,拉着我的手,我感觉到他的手冻得就像一块冰似的,半个身子都是水,裤子自大腿以下都已经湿透了。我因为哽咽而说不出话,谁知他摸了摸我身上衣服的厚度,担心地问:“你冷不冷?”

我想跟他说,这里暖气那么足,怎么会冷,倒是你,怎么真的傻傻坐车过来送一把伞给我,还把自己弄得那么狼狈,第一句话竟然还问我冷不冷…可我如何也发不出声音,咬着下唇任眼泪吧嗒吧嗒掉下。

Stein的小说《狩猎美男》虽然笑点倍出,可是其中有个小故事一直让我感动不已:一个傻子去给他妻子买鞋,用两手的间距量了一下妻子脚的大小,一路保持着到集市的鞋店,手已经酸麻了。多少人做了这样的傻子,笨笨的受了很多苦就为了对方的一点小事,却带来无尽的感动。瑾培这次也好傻好笨,我没有说清楚具体位置,手机又没电,他就在这一带的街道上来回地找,从一路到四路,一共四家麦当劳,他一边问路一边找,最后才在这里找到了我。

我被他抱进怀里的时候,一边哭一边想,以前都是我的错,是我懦弱,不敢违背所谓的伦理,即使多次触碰伦理的边缘,可终究没有胆子越过它抓紧你对我伸出的手。下辈子我不要和你做姐弟了,下下辈子也不要,但我们下辈子还会再见吗?你还会像这辈子一样爱我吗?如果有下辈子,我们都不要做人了,做人真累真虚伪,明明大多时候被欲望左右,却还要装作誓死捍卫道德伦理的样子。但是一切都是假设,这辈子我们要如何面对父母,如何面对自以为是的道德伦理捍卫者…

十一
我和瑾培喝了点热饮,就走出了麦当劳,瑾培还没开口问我要不要马上回学校,我问他有没有带身份证。他说他的身份证夹在钱包里,都随身带着,我点点头说:“那边过去有个酒店,今晚我不回去了。”

瑾培听了,嘀咕了一句,将我搂紧了些。

在大厅开房的时候,前台小姐看了我们的身份证,原本暧昧的表情不见了,而旁边一对男女开房时显然没我们这么坦然,那个男的比女的大很多岁,遮遮掩掩。我们刚进房间,瑾培就说他的感冒更加严重了,说话的时候带着鼻音。我让他赶紧把湿衣服脱下来去洗澡,他就一脸坏笑地要我帮他洗,自然遭到我一个白眼。

等我洗好澡出来已经十二点了,瑾培睡在左边的床上,闭着眼睛,被子捂得很严实,看来是太累了。我上了右边的床,随手打开电视,把音量调到最小,随便看了一个台,不知道演的是什么古装片,就这么心不在焉地看。

一场雨,带来了人情冷暖。之前我在网上做过一个测试——“你心里最重要的位置留给谁”,测出来的结果是“家人”,看总体的测试结果,“深爱的人”占的比例其实是最高的。

忽然听见瑾培咳了两声,我知道他并没有睡着,于是问他:“小培你难不难受?要不要我去给你买点药?”

“我难受。”小培背对着我,“你过来一下…”

我赶忙跳下床,跑过去摸他的额头,再摸摸自己的,还好他没有发烧,不然我一定更加心疼和自责。“你哪里难受?是不是呼吸不畅?”瑾培凑过来,在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我大惊,脸一下子红到脖子根,说话也结结巴巴:“你…你怎么会…你又耍我…”

“不信你自己摸。”瑾培忽然掀开被子,我目瞪口呆,看见他只穿一条内裤的身子,连忙转过身去。

“小薇,第一次和你在一个屋睡,一想到你就在我身边,你让我怎么受得了。”他反倒还很委屈的样子,坐起来,一副不知道怎么办的神情,看着自己的下身,也不管我窘迫的样子,自顾自说着,“洗澡出来就一直这样,又不敢再看你,赶紧睡了…为什么我要感冒…”

我做贼似的,慢慢抬起眼去看他,又好气又好笑,他这是在撒娇吗?对我?

“回去床上呆着,别让我看见你。”瑾培开始赶我,捂着自己的眼睛。

我红着脸照做了,回床上躺好,连电视也不敢看了,关了灯就用被子蒙着头。没过一会儿,听见瑾培起床的响动,连衣服都没披就跑进浴室。我跟着坐起来,疑惑地看着浴室透出的暗暗灯光,有点担心。这么想着,我把大衣披在身上,走到浴室跟前,试着转动门把,他居然没锁,一下子就被我打开了。我看见他坐在浴缸的边缘,由于我忽然的闯入甚至停不下手里的动作,他在…

“小培…”我窘迫得进退不得,咬了咬下唇,走过去。我的身子在抖,为自己将要做出的决定而颤抖。是时候面对了,是时候释放了,其实早就可以了,是我自己不要。当我发现其实我们是相爱的,已经太晚太晚,他早就俘获我的心,只等我自己发现。经过今天一劫,我忽然发现世界上几乎没有人是可以信赖的,除了家人,除了瑾培,那些近在咫尺却不对你伸出援手的人如何让我信赖?我又为什么因为他们的目光而一而再地拒绝一个爱我至深的弟弟?我终究是为了自己而活,不是为了其他人,我就不可以自私?我就不可以任性?从今以后我不管别人了,说我恋弟也好,乱*伦也好,无耻也好,你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只要瑾培。捧起他的脸,就要去吻他。如果我没记错,这绝对是我第一次主动去吻他,在没有被他威胁的条件下。他气急败坏把脸转开,吼我:“不是跟你说了我感冒吗?!要不是怕传染给你,我早就…你个死丫头怎么就是不善解人意,快给我出去!”

“可是,可是你…”我红着脸指了一下他用手捂住的地方。

“我什么?趁我还有理智,你逃命去把小白兔。”大灰狼瑾培别开脸。

“小培…”我把大衣挂在一边,手伸到后面把胸*罩的扣子解开,站到他面前,拉起他的手,覆在自己的胸口。他因为惊讶而双眼一瞪,我摸着他的脸,说:“我不怕感冒,我们一起出生,以后永远在一起。”说着,我弯下腰,吻上他的唇。他没有动,我继续吻,脸颊,脖颈,我的舌尖舔过他的锁骨,在他胸口流连。最后他受不了,抱起我,几步走到床边,把我扔下,急切而小心地将我的衣服脱掉。

你不说,我不说,没有人会知道,只是过不了自己那道坎。断断续续的语句凌乱地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那一刻我真正抛弃了道德和伦理,也抛弃了矜持,正视了自己体内流淌着的和瑾培一样叛逆的血液,像沙漠中忽见绿洲的旅人一样饥渴地探求瑾培的身体。他用有力的臂膀将我紧紧抱住的时候,我贪婪地抚摸着他手臂上紧实健硕的肌肉,亲吻着他的胸口,如他□我一般去□他,放浪形骸,我已不是平时的我,而只是一个为爱情*欲*望烧得理智全无的女人。

我俯在他双*腿之间取悦他,没有人教过我应该怎么做,我想那时是魔鬼一直引导着我。我看着旁边落地大镜子中的自己,是那么陌生同时又那么诱人,以一种我自己也想不到的妖艳舔舐着他的高昂,白皙的肌肤在暗黄的灯光下显得柔滑,淫*靡和性*感。我抬眼看着他眼中如我一般的意乱情迷,看他忽然眯着眼皱紧眉头在我口中释放白浊而粘稠的液体,然后再咽下,口中尽是属于他的味道。

他狂喜地吻我,我们激烈地纠缠,我理智全无,他尚存不多,但在将要与我融为一体的时候还有所顾及,因为没有做任何避孕的措施。“我是安全的。”我趴在他的身上,告诉他。

撕裂的痛苦让我呻吟出声,有被填满的充实感但并没有一丝的快*感,然而我却陶醉于这疼痛的感觉,痛感在我触觉上就是一种至上的快*感。这就是有些人为什么这么喜欢看悲剧的原因,因为他们在悲剧所带来的痛感中竟然可以体会到一种快*感,我也是。我们彻底的乱*伦,于我们的家庭我们的父母来说真可谓是一个彻底的悲剧,毁灭性的悲剧,于我们二人来说却是一个充满挣扎的喜剧,越痛,让我越觉得理所应当。

我痛,他也并不舒服,我能感到他的浑身都在微微地抖动,我初次的紧*窒让他倍感不适,被牢牢勒住的感觉我想他这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他不是经验老道的花花公子,我们相对于彼此都是第一次,很痛,可是内心却有种惊天动地的甜蜜。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个疯狂的夜晚,在沉睡的城市的某一角落,本不应该相爱的两个人激烈地释放着他们的爱意,呢喃着赞美着对方,倾诉彼此缠绵的爱恋。我们堕入了地狱,却犹如身在天堂。

★★

瑾培将我送到学校,也许是肌肤之亲后两人之间特殊的暧昧气氛,让我的舍友都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用奇怪的目光打量着我们俩,然后惊异地问:“什么?!你弟弟大老远过来给你送伞?!”当时我是硬拉着瑾培,他勉强忍住怒火。

“你弟对你也太好了吧。”瑾培离开时候,小郑才敢这么问我,“当初若小莫没告诉我们你们的关系,我真的以为你们是情侣。说真的,你们一点也不像普通的姐弟,一点也不。”

大家都以为姐弟就不会成为情侣,所以对我们尽管怀疑,可最终归于亲情。人们恪守的伦理恰成为我们的保护伞,我们安全地站在伞下做他们最不齿的事情,他们还都不知道。

我知道,禁忌过后就是彻底的沉沦,沉沦反而让人有了更大的勇气。

我们肆无忌惮地在学校旁边租了一间小屋,瑾培每周末都过来,而我每周末都夜不归宿,舍友都知道我和瑾培在一起,也许也往那方面想过,可是终究问不出口。我们如胶似漆,一有空就互相发短信,说的尽管都是些很无聊的事以及那很俗很俗的甜言蜜语,可是就是乐在其中。

有时候我也怕,怕他在学校里会邂逅什么浪漫的爱情,忽然对哪一个女孩一见钟情,然后钱包里的假女友照片会换成真的女友。越在乎对方,就越怕这种事情,知道他们系女生非常少,也不足以打消我的担心。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我借口生病请了两天假,坐车去Z大。这是我三年来第一次去他们学校,问了几个学生,之后找到他的宿舍。

敲门的时候我挺紧张的,挺怕看见什么听见什么。一个矮矮的男生出来开门,见了我,惊讶地多看了几眼,叫道:“你是瑾培的女朋友吧!怎么来了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我们也好打扫打扫宿舍…”

“小培他不在吗?”我往里看了一眼,其实他们宿舍很整洁,我们有些女生宿舍甚至比不上。本来瑾培就不喜欢乱七八糟的,从小他的房间就整整齐齐。

“他在操场打比赛呢,你要不要去?”那个男生很热情,换了鞋子就带我去了。我和他聊了几句,发现他并不知道瑾培有个双胞胎姐姐,瑾培对我从一开始就以“女朋友”称呼。

“你们真有夫妻相哪,兄妹似的,据说是青梅竹马?”

来到球场,远远就看见其中一块人头攒动,女生居多,好像《灌篮高手》里的流川枫的待遇。走近了,听见那些女生都在叫“封瑾培学长加油”什么的,我心里又酸又甜。我过去的时候刚好中场休息,女生们都围过去,我挤不进去,就在场边站着,远远看着高高的瑾培仰头喝水。他的舍友貌似挤进去了,跟他说了什么,他脸上一阵欣喜,马上四下寻找我。

“小培——”我招了招手,他飞快拨开人群跑了过来。

我们没说几句话,瑾培就被他们教练叫走了,他的舍友带我到场边,几个队友都挺友好的,然而仍旧没有人知道我们的亲戚关系。

傻瓜瑾培,你自己从来就没当我是你姐姐吧。

十二
大三暑假,瑾培因为要准备毕业论文而没有回家过暑假,而我干脆借口实习去了他们学校,和他同居,那里没有人认识我们,都以为我们是十分有夫妻相的男女朋友。我不知道我们这样的关系还能瞒多久,因此一直很小心,大部分认识瑾培的人都不知道我的真名,天天小薇小薇地叫,有人还打趣地叫我“封太太”。

对于爸妈,我心中一直感觉愧疚,我从来没想过要对他们坦白,因为没有父母会接受我和瑾培这样的关系,他们就算能接受瑾培是个gay也不能接受他和我在一起。

要说我没有想过将来那是不可能的,我几乎天天在想,如何结婚?如何不被人发现?我还是不够勇敢,虽然我已经决定和小培在一起,但是我对于我们的未来一直很茫然。瑾培要考研,于是我也想考,这样至少能再在外面两年,可以和他再在一起两年。然而,真短暂。

如果说要是有什么事情能让我对自己的爱情坚定不已,而终于勇敢地同世俗伦理作出不屈的反抗,那就是…小莫的背叛。

大四上学期,瑾培毫无悬念地被报送了他们Z大的研究生。我们年段有5个保研的资格,我本来有资格参加考试,可是后来被人告知我被刷下来了,排名刚好在我后面很多的小莫获得了考试的资格。当时我觉得奇怪,保研的资格没有了大不了自己考,只是为什么会是小莫?想起小莫自大四开学后好像在有意疏远我,我以为是她找工作或者是准备考试忙,就没往别处想。难道有什么猫腻?

在小莫获得保研考试资格不久,小莫的男友来我们学校和她大闹一场,居然当着我们的面骂她不要脸,之后拂袖而去。小莫冷冷的,我们不知如何安慰,我私下问了小莫,她对我露出很冷然的笑容,嘲笑的。这件事过去不久,就有风言风语传来,说小莫为了获得保研的资格,和研究生办的某个老师发生了性*交易。我听完大骇,忙跑去找小莫问清楚,如果是误会,让她一定向大家说清楚。

谁知,她哼哼笑了两句,挑眼看我:“是又怎么样?”

研究生办的那个老师已经50几岁了,又矮又丑,标准的大叔形象,我不知道小莫怎么能够忍受这种人的触碰。我记得当时自己一股火气冲上脑门,冲小莫大声说:“你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你不觉得这种行为很肮脏吗?!”

“肮脏?你说我肮脏?”小莫抱着双手,用非常鄙夷的目光瞥着我,“你也配?”

“我…我怎么了?”我懵了,呆呆看她。

“你的行为比我恶心一万倍,你还好意思说我恶心?”她肃然着,声音很是尖利,“你和你弟弟到底什么关系,别人可能不知道,但我…已经知道了。”

我感觉一堵墙重重向我砸来,颤抖着,“你…怎么知道的?”

“很不巧,我一个高中同学也读Z大,和你弟弟一个系,他在今年暑假的同学会上看见我们一起拍的大头贴,对我说‘原来你认识封瑾培的女朋友’。你知道我当时多诧异吗?我问他,封瑾培真的和你是男女朋友关系吗?他说当然是,说瑾培和他女朋友暑假还同居在一起,感情好得要命。小薇,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呢?他是你弟弟不是吗?你们长得那么像,别告诉我你们没有血缘关系…”

我咽口唾沫,脑门尽是冷汗。

“知道你们这是什么行为吗?近亲相*奸,太可怕了…我的身边居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怪不得你不找男朋友,你弟弟也不找女朋友,一个月来看你好几次。我早该猜到你们的感情不一般…你们从小就这样吗?是你们谁先起的头?小薇,我觉得你才脏,连你弟弟都不放过,为什么,就因为他帅吗?跟你比,我算什么?我只不过牺牲一下自己的□,咬咬牙一个晚上就过去了。你呢?大逆不道,和自己的亲弟弟乱*伦!”

“肮脏的是你…”我紧握着拳头,眼泪不住地留下来。不是因为我在大学里最好的朋友小莫这么骂我,而是因为我为她的行为而伤心,她根本就不理解爱情和利益,也不懂得珍惜她和她男朋友之间那不需要隐瞒的爱情!“和自己的弟弟在一起就脏了么?我们只是互相喜欢,这样在一起也错了吗?难道我和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在一起,这样才叫干净?为什么你为了保研要做出背叛你男朋友的事?你知不知道我多么羡慕那些可以在街上光明正大牵着手的情侣?我多希望我们有一天也可以那样亲密地走到街上去,而不用偷偷摸摸在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胆战心惊地牵手…你鄙视我也好,讨厌我也好,我没有错。跟你们这些拥有被祝福的爱情却不懂得珍惜的人比,我比你们干净得多!”

说完这番话,我就扭头走了,小莫什么表情我不知道。她事后还是没有理会我,跟我彻底划清了界限,看我的眼神也依旧是鄙夷,只是所幸她没有向别人提到我和瑾培的事。

我比那些不珍惜爱情的人要干净许多!!!!

一切我都释然了,我和瑾培只是相爱,我们没有害任何人,更没有出卖我们的爱情去获得利益。既然没有错,我为什么要害怕,为什么要犹豫,又为什么担心不能结婚?结婚?大不了就不结,你以为一张结婚证就是爱情的保证吗?多少女人守着结婚证度过寂寞的长夜,多少贵妇撕碎结婚证去寻找小白脸?生育?大不了就不生,孩子非是我们亲生的才叫孩子吗?生孩子那么疼,别人帮我生一个不是更好?

寒假过后,研究生考试成绩出来,我刚好踩线通过。

上天真的在眷顾我们,我和瑾培又开始了求学生涯,计划着我们的未来,研究生快毕业的时候,我们一起庆祝我们的25岁生日。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我措手不及。

★★

那天很热,妈妈忽然说要请我吃饭,让我穿好看些去某某西餐厅等她。我不疑有他,去了之后发现妈妈订的座位上坐着一对母子,妈妈随后来了,告诉我那个阿姨是她当年的老同学,坐在阿姨身边的那位文质彬彬的男人叫于峥,是公务员,比我大两岁。

相亲…

我明白过来的时候,两位长辈已经借口吃不惯西餐而离去,留下我和于峥。他很我聊了几句,我知道他毕业于一个不错的学校,又考上了国家公务员,交过一个女朋友,不吸烟但有时应酬的时候会喝酒。以及他看过我的照片,知道我的一些经历和爱好,本来不想来相亲,后来因为对我有点好感就来了,还说我看起来比照片上活泼可爱很多,打趣地问我是不是照相的时候不爱笑装酷。

我并不想和于峥深交,因为我知道这样对我对他都没有好处。恐怕妈妈没有告诉瑾培我今天是出来相亲的,因此在房里弄游戏的他还假装心里不平衡地说妈妈不请他吃饭。我想,25岁的瑾培还很年轻,还没到该找个对象定下来的时候,再过几年,妈妈也会找个某某同学的女儿陪他吃饭的。

这家西餐厅的东西很好吃,我想把自己点的东西吃完再走,之后再委婉地拒绝于峥。可是,我那一顿饭终究没有吃完。

于峥说了个笑话,我忍不住笑了,余光看见旁边的落地窗外站着一个阴影,转过头一看,居然是瑾培。他穿着很休闲,然而他的表情却阴翳地很,多年不见他那种表情,即陌生又恐怖。他只是淡淡看着我,一只手慢慢按在玻璃上。

我站了起来,他握起拳头狠狠砸了玻璃一下,转头就走。我忙拿了包,就要追出去,于峥叫住我,惊讶地问:“怎么回事?那是谁?”我那时惊慌极了,可以想象瑾培知道我来相亲之后的愤慨,这两年我们的感情很稳定,没怎么吵过架,小别扭也有,但不出一天就过去了,他从来没对我露出那样的神情。

“小培!”我穿着高跟鞋,尽管用力跑了,但他走得飞快,我追不上他。

他聪明得很,没有去别的地方,直接回家。他知道我一进家门就不敢多看他一眼,所以临进门前还转过头挑衅地看了我一眼。我气喘吁吁回去,在门口站了很久才开门。妈妈没回来,爸爸在家,看见我就问:“怎么样,那个人?”

我无话可说,满脑子都是瑾培,他关着门,安安静静,越安静我就越怕。

妈妈回来的时候,问我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我支吾着不知该如何说,瑾培开门出来,若无其事坐在沙发上看新闻,还假装才刚知道似的:“姐今天去相亲?”

妈妈特别激动,一脸笑意,“那男孩子很不错的…”之类云云,说了一大堆,说得比她亲儿子还优秀的样子,一个劲儿问我是不是满意。

瑾培低垂着眼,心不在焉转了几个频道,脸色愈加阴沉,阴沉到连爸妈都发现了他的不爽。爸爸动动妈妈的胳膊,用下巴指了一下瑾培,妈妈露出疑惑和不可思议的眼神。

“小培。”爸爸试探性地叫了瑾培一声。

瑾培慢慢转过脸,带着一种高深莫测的神情,微笑着,但微笑中带着一丝决绝的残忍,仿佛要告别什么,又要和什么决裂。

“爸,妈,事到如今,谢谢你们多年的抚养和栽培…”

我的指甲深深陷入肉里,呼吸停滞,痛苦而哀求地看向轻描淡写却快要翻天覆地的瑾培。

十三
四周都安静下来,我听见自己一下一下的心跳声,渐渐无力地加快。

瑾培慢慢从沙发上站起,忽然挑挑眉,“我找到了工作,今后会搬出去住,爸,妈,你们的儿子终于可以独立生活了。”

我提着的一颗心忽然落下,几乎站不稳,然而瑾培淡淡看了我一眼,失望而嘲讽。是的,失望,我最见不得他那样的眼神,我们一起努力过,而我始终过不去爸妈这条坎。我明白自己早就背叛了他们,可是要坦白自己的背叛,真难。

一个晚上,我都没有找到机会跟瑾培说清楚,问他要不要吃夜宵,他也拒绝,又回了房间给我个闭门羹,他关门声音一传到我耳朵里,我眼泪就出来了。都不知道自己流眼泪可以流得那么快,啪啪就掉在地上。

我回到自己的房间,不停地流泪,怎么也止不住。我的爱情经不起波折,看似牢固,其实脆弱,我比任何时候都怕瑾培这时忽然说要放弃,搬到外面去,过他自己的生活。我浑浑噩噩,干坐到凌晨,眼睛酸得都刺疼了,才看了看钟,已经三点了。

有几次我想冲到瑾培的卧室,不管他听不听,先解释了再说,可是…我好像被一条铁链绑住似的,那条铁链就是我们的父母,毕竟,他们是我最舍不得伤害的人。

四点的时候,我焦躁不安,狠狠捏了几下自己的腿,看着皮肤从红到紫,钻心地疼。爸妈现在应该睡熟了吧…我轻手轻脚开了门,做贼一样走到瑾培的房间,转开门锁,飞快把门关上,深呼吸好几下来平复自己的心跳。屋里很黑,我悄悄朝瑾培的床走去,他应该也睡了,真不想打扰他的睡眠,可是我一定要让他知道自己并非自愿。

“小培…”我压低声音,正想伸手去推床上的人,他忽然开口:“你胆子变大了…”

说实话我那时的惊喜大于惊讶,忙开口说了一大堆话:“小培你被我吵醒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但是我想跟你解释一下,你不要说话听我说完好不好?今天妈妈让我出去的时候我不知道是相亲,到了餐厅才看见那个相亲的对象。我没有要和别人结婚的意思,你…你…”想到他今天失望的眼神,我悲凉感又上来了,难过得说不下去。

“姐我们生个孩子吧…”瑾培一只手搭上我的头,“弱智也好,残疾也好,我们要一个孩子吧,我养你们…”

“小培!”我抱住他的脖子,呜呜哭泣。

瑾培本是安慰性地拍着我的背,后来手心的温度上升了许多,忽然钻进我睡衣的下摆,抚上我背后的肌肤,力道明显加大很多。我怔了怔,没有拒绝,可是他明显表示出那个意思的时候,我推拒着说:“不要…不要在这里…”

瑾培停了下来,打开床头灯,灯光亮起的时候,我看见他冰冷的眸子,很熟悉,就像几年前火车上那次,他不顾我的害怕而侵犯我。他掀开薄毯,泄愤似的,忽然将床头柜上的一个装饰工艺品扫到地上,虽然没有碎,可是声音已经大得足以吵醒熟睡饿人。我忽然明白他想做的事,没有选择逃跑,却有种窒息的压力。他凝着我:“小薇,我看见你对别的男人笑,真想先杀了你,再自杀!”

我把自己冰冷的手伸了过去,从他紧握的拳头上感觉到他的绝望和痛苦。他终于感受到了吧,来自父母的压力,就算他如何反叛都没有办法摆脱的愧疚…我们又长大许多,终于过了年少轻狂的时代,被越来越多的情感羁绊,外表坚强了,内心更加脆弱。

我却不想他跟我一样感受这样的情非得已。

瑾培拉着我坐到他腿上,我们抱在一起,我们甚至没有关灯,浅吻渐深。他像以前一样在我耳边说他多么爱我,多么想占有我,从我和他分房睡时候他就开始思念我,第一次做春梦对象就是我,醒来时下身已经是黏湿一片,之后一次次和我在梦里欢好,以至于初中时半夜进到我卧室里面懵懂而饥渴地亲吻我,不只是唇,远比我想得深入得多。一个少年所有的青春都用来等待与我的靠近,我占据着他整个年轻的心房。

外面的脚步声近了,我闭上眼睛,再用手蒙住自己的眼睛,只剩耳朵听见开门的声音和妈妈的尖叫,爸爸的咆哮。我轻轻张开手指,看见我上方的瑾培嘴角泛着温暖的笑意,他在感受最终我也背叛了父母的幸福吗?

我们这副样子让父母看见,竟一点也不感到羞耻。爸妈甩上门,客厅传来妈妈伴随着痛苦尖叫的哭声和爸爸摔东西的碰撞声。瑾培闭闭眼睛,继续吻我。

爸妈已经知道了,他好像放下什么包袱似的,将我放倒,进入我,帜热的身子贴着我移动着。这次很快,他发出一声难耐的低吟,我抱紧他,第一次在没有阻碍的情况下接受他所有的炙热种子。我能为他生个孩子吗?真的可以吗?我坐在床边穿上衣服。瑾培把手伸给我,我握紧,和他一起面对惊骇绝望的父母。

我们最终走上了这一步,就用了不到24小时的时间。

走出去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没有声音,爸妈像两具雕像一样坐在沙发上,妈妈脸上仍有泪痕,爸爸眼中含着泪水。我咬咬下唇,看向瑾培,他半垂着眼,眼中竟也是晶莹的泪。和他相处这么多年,我极少看见他哭,在我的印象中,他甚至是不会哭的。他眨眨眼,一滴泪落了下来,在他脸上留下一条湿湿的痕迹。

然而,我却没有哭。

当最害怕的事情发生的时候,物极必反,居然不那么害怕了。有时候,害怕也是一种等待,一种期待。

“造孽!造孽!”爸爸的拳头打在茶几上,发出巨大的响声,妈妈好像被惊醒似的,看了我们一眼,又号啕大哭起来,简直已经到了崩溃发狂的边缘。

瑾培握着我的手,我感觉他的手在发抖,泪水一滴一滴落下来。最后,他抬手将它们抹去,“爸妈,我爱小薇。”

“我也爱小培。”我紧接着说道。

妈妈像疯了一样哭倒在沙发上,爸爸赤红着眼,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双肩抖动着,怒瞪着瑾培,好像下一秒就要冲上来将他掐死一样。

我最想保护的家庭幸福,还是断送在自己手里。

瑾培微昂着脸,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一贯的淡漠,“爸妈,小时候你们工作忙,上班了就把我们反锁在家,家里经常只有我和姐姐两个人,我的童年没有朋友,只有瘦弱的姐姐。姐姐小时候长得真漂亮,班上没有任何女孩子能和她相比,我天天和姐姐在一起,一起洗澡一起睡觉,总有不一样的感觉。我曾经质疑过自己的感觉,也感到深深的罪恶,可是我的行为根本不受自己控制。懂事之后,一想到姐姐以后要被别的男人娶回家,再也不能和她一起生活,我就痛苦万分。我唯一能做的,只有把她留在我身边。我没有错,爱情,并不因为爱的双方是什么关系就是错误的,两个相同性别的人都可以产生爱情,更别说是我。”

爸爸根本听不进瑾培的话,只用痛恨的目光瞪着他,瞪着我,对我,他又多了一丝挫败和失望。“孽子!早知道我要养出这么个变态儿子,你一出生我就该把你掐死!你一个人造孽,为什么把小薇也拉进去…小薇,你为什么也和他一起干出这种事情,还要瞒着我们这么久!我这是造了什么孽,生出你们这两个孽种!”

瑾培安安静静听完,拉着我回房,拖出行李箱,开始收拾东西。我靠着墙,眼泪终于流下来,我们走了以后,这个家就再不属于我们,永远,永远都回不来了…

“小培——小薇——”妈妈跌跌撞撞进来,整个脸都是泪痕,一进门就噗通一声给我们跪下了,双手按在地板上,哭喊着:“求求你们好好的…妈妈给你们跪下了——求你们不要再这样下去了,姐弟之间说什么爱情,你们中邪了吧…别人会怎么看你们,怎么看爸爸妈妈,你让爸妈以后怎么见人…呜呜…”

向来只有子女跪父母,儿女怎敢接受父母的跪拜!我和瑾培原地也跪下了,看着妈妈跪在前方哀求着我们不要做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我的心疼得就像要裂开,连呼吸都是疼痛的。早知道会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可是它到来的时候可怕得已经颠覆了伦理。

妈妈看见了行李箱,更加激动,“求求你们别走,爸妈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妈给你们磕头还不成吗,妈给你们磕头…”说着,便真的连磕几个响头。

“妈你别这样…”我扑过去,跪在她面前,泣不成声。

妈妈像抓到救命稻草一样,“小薇你从小最乖了,答应妈妈不要再和弟弟乱来下去了好不好…妈妈什么都答应你,只要你不再和小培乱来…”

我回头看跪在身后的瑾培,他垂着头,双拳紧握,也许是感应到我的目光,抬头和我对视,表面沉静的双眸掩饰不住他内心的悲伤。他跪着爬过来,拉开我,站起来,拎着根本没整理多少的行李,再将我拉起来,绕过几乎要趴在地上的妈妈,走了出去。

“孽子!”经过客厅的时候,爸爸给了他两个耳光,他的脸上留下明显的红印。我拦着爸爸,阻止他再抬起的手,却也被他扇了一个耳光。“两个孽种!你妈都那样求你们了,你们还是执迷不悟!”

我的耳朵嗡嗡作响,瑾培紧搂着我的肩膀,伸手摸我肿起的半边脸。“爸…”我忍着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再分开了…”

“滚!”爸爸大吼起来,抄起电视柜上他从景德镇带回来的名贵花瓶就朝我们砸过来,瑾培把我护在怀里,我感到他背上被重重一击,花瓶落地发出绝望的破碎声。“老子就当没生过你们两个孽子!别说你们是我的孩子,老子丢不起那个人!滚出去!滚出去就别再给我回来,死也死在外面!”

瑾培最后看了爸爸一眼,牵着我走出家门。

十四
夜色朦胧,我们俩提着轻轻的行李,走在无人的街道。天气闷热,但我的手冰冰凉。一路上,瑾培没有说话,他的两颊微微肿着,依稀可见五指印。我没的照镜子,相信自己也是一样。我们走到取款机前,瑾培将卡插了进去,我看见上面的余额尾数居然是五个零。我微讶地看看瑾培,他无奈而又苦涩地笑了一下,说:“傻丫头,我早料到会有今天。”说罢,他轻轻搂住我的腰,歪着头看我,“今后,只有我们两个了哦。”

我抬脸和他对视,一张可以承担起一切的面庞映入眼帘,那张脸已不再如当年的青涩稚嫩,甚至已有了男人的沧桑,与他相比,一味享受他照顾的我显得那么幼稚。我隐约记得他在动情时的呢喃,他要永远宠着我,永远疼惜我。

“永远”在大部分人眼里是个山盟海誓,而从他口中说出却让我放心不已。我跟他在一起几年,从来没有听过关于他的风言风语。他处事很有分寸,尤其是对女性,不管比他大还是比他小,是他上司还是学妹,和蔼却有疏离感,绝不说哪怕一句让别人产生粉红误会的话,最重要的是,总是把我挂在嘴边。我们的恋情根本没有第三者,我们的世界里只有男女主角,不存在配角,激情岁月已过,我们之间更像是老夫妻之间甜美的平淡。

我们在宾馆里住了一晚,第二天便去找房子,离我们原来的家很远,一个在城东,一个在城西,既然已经决裂,那再没有见面的必要。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偶尔因梦见妈妈那天的下跪而醒来,心有余悸,久久无法再入睡。浓浓的罪恶感在我心头盘之不去,我和瑾培的相爱,本就是不孝,因此我痛苦;若要我放弃瑾培,和一个不爱的人结婚,我还是痛苦。

我在一所大专的图书馆找到工作,瑾培受聘与那家不错的网络游戏公司,我们的生活有了物质的保障。可是,我精神上的保障没有了,在夜夜梦见妈妈的下跪和爸爸的咆哮的情况下,我觉得自己得了抑郁症。

一开始只是心情胃口都不好,工作的时候会发呆,做什么事都没兴趣,有时候瑾培有需要的时候,无论他怎么取悦我,我就是兴趣缺缺,干涩得他进去一点我就疼得冒汗。我先是怀疑自己冷感,到网上下了很多A*片来看,但除了恶心之外,一点兴奋向往的感觉都没有。

当然,瑾培对我的情况有所察觉,我不想让他担心,骗他说我是因为工作累到了。

我于是更加郁郁寡欢,严重到去参加一个同事的婚礼,看见她的父母祝福他们之时,我眼前就浮现妈妈给我下跪的情景,然后疯一样从婚礼现场逃走,蹲在外面呕吐不止。

当晚,我躺在床上半梦半醒之间,瑾培加班回来,洗完澡,背对着我拿明天要穿的衣服。我醒过来,静静站在他身后,想从后面抱抱他。谁知,他没发现我,转过身的时候手肘撞到了我的肋骨,重重的一击,我抱着肚子倒在地上,身子掠过一阵奇妙的快*感。

“小薇!”瑾培吓到了,手忙脚乱蹲下来扶我,“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后面,你没事吧?疼吗…我真该死,你快说句话…”

“小培…”我跪在地上,颤抖着拉住他的手,“你再来一下…再来一下…”

“你、你说什么?”瑾培怔了一下,眉头忽然紧皱,像不认识我一样。

我捂着腹部,那里余痛未消,“你打我…你重重打我一下…求你,打我…”

瑾培放开我,后退一步坐在床上,看了我很久,最终吐出三个字:“我拒绝。”

“为什么!”我忽然大嚷,拳头砸向地板,突出的关节又是一阵剧痛,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赎罪的轻松感。我发现如果我哪里疼的话,心里就很舒服,好像解脱了一样。我如同落水的人忽然抓住一根绳子一样激动,扑过去抱着他的腿,这么多天来第一次觉得兴奋,“小培!小培!请你打我吧,狠狠揍我…”

“你想跟我玩这种重口味的游戏吗?”瑾培忽然释然了一下,像以往一样摸摸我的头,“小傻瓜,我不小心撞了你一下,心里都疼得要命,哪舍得打你。快起来…”说着,就向我伸出一只手。

“啪!”我拍开了他的手,紧紧抓着他的裤子,“你还不明白吗…我现在就是欠揍,你不揍我,我就难受…求你了小培,你打我吧,使劲扇我耳光,就像这样…”说着,我使劲给了自己一巴掌,声音响亮,真疼,疼得好舒服。

“小薇你…”瑾培此时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抱住我的腰,将我抱到床上,压着我不让我动。我挣扎了一下,抵不过他的力气,就放柔了目光哀求他打我。从不对我发脾气的他,忽然冲我吼:“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我要你打我怎么了?!”我吼回去,双手握拳,“你今天不揍我,我明天找别的男人揍!”

“啪!”我的右脸挨了一下,但不是很疼,因为他用的是左手,可是当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我被瑾培扇了一巴掌的时候,我兴奋得不能自已。我哀哀地看着他,小声求道:“再来…再来一下小培…”

“你这是犯贱吗?”瑾培咬着牙,抽动着眼角,眼中覆盖着惊人的痛楚。

“是的,我犯贱,求你打我…”我激动得嗓子都哑了,他言语的侮辱让我有种自贱的快*感,仿佛我越贱,就越对得起父母的责骂,我就应该这么贱,要不怎么不顾母亲的下跪而离家出走。

“我求你别给我这样!”瑾培以最大的音量冲我吼,放开我退到一边,颓废地抱着头,“小薇你是怎么了…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我们好好的,不行吗?就像以前那样…为什么你一跟我出来就变了呢…我知道你伤心,我也伤心,为了得到你,我这么多年的努力,错了吗?你这个样子,让我怀疑自己错了,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我们是不是一开始就错了…”

“你难过?你伤心?”我坐起来,目无焦距地嘿嘿笑着,眼前是母亲下跪,再下跪,下跪,再下跪…我不知道自己是带着什么表情走到瑾培身边的,拉着他的手,说:“你别打我了…”

瑾培抬眼,露出一丝欣喜。我冷然一笑,拉着他走到床边,抽出他睡袍系腰处的带子,将他的手绑在床柱上。他愣了很久,任我绑,我抽出自己的腰带,绑他另外一只手的时候,他好像知道了我的用意,闭了闭眼,说:“随你吧,只要别让我伤害你,我怎样无所谓…”

我抱住他,跟他接吻,用手□几下他的下身,使它高昂起来。而我,依旧冷静,毫无反应。我懊恼得用手拧自己大腿上的肉,疼得不行,却闭上眼,催眠自己,告诉自己那是瑾培在拧我,忽然,一股热流涌出。我抹了一点在手上,把瑾培的腿分成“M”字型,就像以前他经常戏弄我的那样。

他错愕地看着我,在我的手接触到他的私*处时后缩了一下,瞪大眼问:“你要做什么?”

“强*奸你。”我妖媚地笑开,按住他的肚子,食指进去了一点,他眉头聚拢,咬着下唇。我收回食指,抹了很多自己的液体上去,回到那一点,毫不留情将整根手指探入,感觉瑾培猛地收紧,四周将我的手指紧紧包裹。

我试着动了几下手指,赌气一样说:“谁叫你不打我。”说完,试图再加一根手指进去。这样变态的玩法,让我有种堕落的痛快。

“不要了,薇…”瑾培整张脸都是红的,扭动着手想挣脱绑着他的腰带,腿也不自觉想收拢,但又被我强行分开。

第二根手指刚进去一半,瑾培疼得脸色都变了,汗珠自额头上冒出,剧烈喘着气。我撤回了手指,解开他手上的束缚,毫无预警得哭起来。瑾培脸上红潮未褪,静静看着我,说:“…跟我去看医生。”

“我不去!”我又嚷。

瑾培拉着我睡下,将我紧紧抱在怀里,将温热的唇靠在我的额头上。我一直哭,哭累了终于有了点睡意,迷糊中听见瑾培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薇…也许到最后,我们都会各自放弃…只要你好好的…”

★★

“这是你妻子?”医生不可思议看了我们一眼,说:“长得可真像,真是天生一对…”

瑾培紧紧握着我的手,我默默看着医生,心情依旧是那么低落。这几天我一直在想,忽然我忽然死了该有多好,带着瑾培的爱死去,没有背叛我们的爱情,顺便还了爸妈一个人情,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再这么痛苦。

“医生,她怎么了?”瑾培担忧地问,“真的是抑郁症?”

“算不上。”医生摇摇手,“你妻子怀孕了。因人而异,一些孕妇怀孕的时候心情不稳定,情绪有些反常,这在生完孩子的产妇身上也经常发生。”

“我怀孕了?!”我再一次感受到情绪的波动,久违的笑容出现在我的脸上。

“可是很抱歉。”医生推了推眼睛,“B超的结果…她怀的是双胞胎,情况很糟糕,胎儿畸形——两个身子却只有一个脑袋。建议流产,因为照这样下去,即使能生出来,孩子也活不久。”

我这才猛然想起,我和瑾培的孩子终究是近亲的产物,怎么可能那么幸运,怀一个正常的孩子呢…瑾培比我更受打击,在流产手术单上签字的时候,手都在抖。多亏了他手抖,医生没有认出来他的名字和我的相似度。我的心情又恢复了落寞,手悄悄摸了摸小腹,似乎感觉到里面那个畸形的胎儿在无声的哭泣,痛诉父母的罪恶。

十五
我昨晚流产当天,瑾培请假,把我从楼下背到楼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还第一次下厨做饭,叮叮当当了好一会,端来一碗卖相并不好的稀饭和几个根本没有卖相的小菜,充满歉疚地看着我。

旁边有镜子,我看了一下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憔悴不堪。瑾培拿湿毛巾帮我擦脸,抿了抿唇,轻声问:“要不,我结扎吧…”

“不要!”我用尽浑身力气喊,然后喘息不已。瑾培抚着我的背帮我顺气,心疼地看着我,向我道歉:“是我自私,我们不要孩子了…我们俩生的孩子不可能正常的,对孩子本身来说也是个痛苦。我…”

“小培…给我孩子,我要一个孩子…”我的眼泪刷刷往下流,我太需要一个活着的理由了。我想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只要不那么畸形,就算是弱智也好,我都有信心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刚才躺在手术台上,做的是无痛人流,我几乎没有疼痛感,只觉得一个冰凉的东西在我下身搅动,伴随着无声的哭泣。

“叮咚。”门铃在此刻响了。我们熟识的人不多,不知道谁会来找我们,可能是收电费水费的,瑾培给我盖好被子,出去开门。

我们住的是一室一厅的小房子,我只要微微抬起身子,就能看见门口。只见瑾培开了门之后就僵在那里,我心一紧,忙掀开被子下床。腿还麻麻的,但我支撑着走到外面,看见瑾培跟前站着的人,不禁倒吸一口气:“妈妈!”

妈妈看上去很憔悴,双目无神,头发凌乱。见到我们之后,露出一个惨然的笑容,瑾培退后几步拥住我,抬眼看着妈妈,跟她做无声的抗议。妈妈看我们的目光不像三个月前的严厉,反而是一种长者的慈祥。我心虚了一下,紧紧抓着瑾培的手腕。

“小培,小薇…”妈妈笑了笑,“是爸妈不好,赶你们出去。别跟我们怄气了,是人都会犯错误的。”

“我们没有错。”瑾培冷然。

“对,对,你们没错…”听了妈妈这么说,我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爸妈想通了,他们不怪我们了?只见妈捋了一下耳边的乱发,微笑着说:“你们想在一起,那就在一起好了,只要答应爸妈,不要让别人发现就好。你们终究是爸妈心头一块肉,我们怎么舍得不要你们。爸妈上次讲的都是气话,因为当时太震惊了。”

我和瑾培不可思议地对看一眼,同时看向妈妈,她殷切地看着我们,说:“你们快跟妈妈回家吧,爸爸生病了,很希望见到你们。”

“爸爸他怎么了!”我大惊失色,就想冲过去问个明白,瑾培忽然拉住我,疑惑地看了妈妈一眼。“小培,爸爸他病了…”我焦急得双手发抖,瑾培比我想象中的冷静不少,把我拉回他身边,对妈妈说:“妈,小薇现在身体也不好,你让她休息一天,明天我们一起回去看爸。”

“小薇怎么了?”妈妈很担心地走过来,鞋都顾不得脱,握了一下我的手,摸摸我的脑门,看她这么担忧的样子,我的泪忍不住落下来,摇了摇头说:“妈,我没事…我现在就回去看爸爸。”

“恩!乖女儿!”妈妈紧紧拉着我的手,另一手将瑾培的手也拉起,三人的手握在一起,我觉得前所未有的温暖,仿佛在阴雨连绵的雨季看见期待已久的蓝天。也许是心情忽然变好的缘故,我心里的阴霾一下子减轻不少,要不是浑身没什么力气,我早就像小孩子一样一蹦三尺高。

“小培…爸妈原谅我们了,我们以后可以顺利在一起生活了!”我扑进瑾培怀里,但发现他并没有我预想得那么高兴,他见我抬头看他,忙露出一个笑容,但我觉得那笑容好假,他好像对忽如其来的幸福充满疑问。

我简单换了件衣服,瑾培扶着我下楼。妈妈见到我们如此亲密的样子,并没有表示出多大的反感,我舒一口气,脸上不自觉爬上一丝笑容。

“妈,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瑾培问走在前面的妈妈。

“在路上撞见你们,就跟了过来。敲了好几家门,才碰对人。”妈妈好像非常高兴,走路都轻快不少,只是瑾培心事重重看了好几眼妈妈脚上穿着的拖鞋,依旧不那么高兴。

“爸爸的病严重吗?”我们来到马路上,趁等车的空档,我问妈妈。

“严重。”妈妈变得很激动,“你们走了之后,他神志不清,连我都不认识了…”她说着,呜呜哭了起来,我不知所措拉了拉瑾培,他无动于衷。我有些恼了,用眼神责备他,就算爸妈当初说了那样的狠话,可是还是原谅我们了,他怎么还这么小心眼。不过转念一想,瑾培很我出来这几个月,受的苦也挺多,以及他那么多年的努力和隐忍,会怨爸妈,也可以理解。

“不过,你们回去一趟,他就会好的。”妈妈忽然停止哭泣,笑逐颜开,亲热地拉拉瑾培的手。

瑾培面无表情,看了看前方说:“公车来了。”

“不行不行!”妈妈摆摆手,搂着我说:“公车上人多,空气不好,小薇不是身体不舒服吗?我们坐的士好了,虽然贵点,可是身体重要。”

“也好。”瑾培看了一眼拥挤的公车,伸手拦了的士,把我扶进后座,本想叫妈也坐进来,可看妈很利索地坐进副驾驶,他什么都没说就和我坐到了一起。车子开动之后,瑾培让我靠在他身上睡一会儿,我听话地闭眼。

司机开得挺稳,但我哪里睡得着,担忧爸爸生病的焦虑心情和得到爸妈原谅的喜悦包夹着我的心,又是激动又是难过。不知开出多远,等红灯的时候,司机和我妈聊起来:“阿姨,和儿子媳妇一起出来逛街啊,您儿子媳妇真有夫妻相,都那么俊…”

“可不是嘛,我们啊,是亲上加亲!”妈妈自豪地说。

瑾培脸色变了变,我也感觉不是滋味,妈妈不是说不要让别人知道吗?唉,算了,反正司机又不认识我们,他哪里知道我和瑾培的事。

“现在又不是古代,哪来的亲上加亲哦。阿姨,你真会说笑。”司机大笑起来,刚好绿灯亮了,他踩了油门,车子向前驶去。

妈妈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阴阳怪气地说:“怎么不能亲上加亲,他们本来就是我儿子女儿,现在成了夫妻,你说是不是亲上加亲?”

司机愣了很久,回头看了我们一眼。

“妈!”我叫了妈妈一句,就见妈妈忽然转过脸,对着我和瑾培阴森森地一笑,那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恐怖的笑容,吓得我毛骨悚然,只觉得自己忽然堕入了地狱,而眼前这人,是假扮成我妈的魔鬼。

“我不是你妈,我没有你们这样的儿女!”妈妈狞笑着,疯一样去抢夺司机的方向盘,车子开始左右摇摆,外面忽然响起刺耳的刹车声和忍无可忍的咒骂声。我吓懵了,尖叫了一声,“妈——你干什么!快住手!住手啊!”

妈妈狂笑起来,嘴里喊着要和我们同归于尽,司机一边破口大骂我妈是神经病,一边控制着方向盘。只听司机一声惨叫,我妈咬了他的手臂,自己握着方向反一会儿左转一会儿右转。

当一辆蓝色的大卡车出现在挡风玻璃前的时候,我心想一切都完蛋了…混乱间,瑾培猛扑过来,将我紧紧抱在怀里。我知道他想做什么,于是拼命推他,可怎么也推不开。卡车撞过来的时候,我的脸上溅到从瑾培口中吐出的鲜血,他压在我身上,手死死地抱着我,仿佛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能让他放手。我不敢睁眼,胸口剧烈得疼,温热的液体就这样浸湿我的衣服,而我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好像有什么东西砸到了瑾培,他终于惨叫了一声,我吓得一睁眼,看见半边脸都是血的他痛苦地眯着眼睛,紧咬着牙关,用尽力气护住在他双臂之间的我。

“啊啊——”我受不了地尖叫,向全世界诉说我的凄凉。

当我再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救护车上,手背打着点滴,而身上的衣服和裤子已经全部被血浸湿,不知道是谁的血,如此冰凉彻骨。“瑾培!”我大喊大叫,疯狂拔着手上的针头,“你们快告诉我瑾培在哪里!!他如果死了,我也要死!你们谁也不准救我!!”

“小姐你冷静一点…”两个护士按住我的肩膀,医生对我说:“其他伤员陆续都会送医院抢救,你说的那个什么培,是跟你一辆车的那个男的吗?你放心,我们会尽力抢救。”

“屁话!你们这些医生就会说屁话!把瑾培还我!我要瑾培——”我喊得歇斯底里,嗓子早已沙哑,我们的母亲居然企图用这种方法将我和瑾培送进地府,她居然敢如此利用我们对她的信任来杀害我们!我恨她!我恨她!

“世界上只有瑾培对我好,只有瑾培一个人爱我!瑾培是我亲生弟弟,他是我亲生弟弟!我爱他!我就是要和他在一起!我要背叛世界上所有人,谁不让我和瑾培在一起,我就杀了谁!要是瑾培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杀光全家人来陪葬!杀死你们!杀死你们!”我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乱挥,两个护士根本按不住我,医生命令她们给我打镇定剂,我仍旧叫骂了好一会儿才沉沉昏睡过去。

这一刻我已没有愧疚,没有懦弱,我们不想伤害任何人,却总有人来伤害我们。我们依偎在一起互相舔着对方的伤口,相濡以沫,却被人骂作是孽种。道德是什么,伦理是什么?道德和伦理把人变成魔鬼,把魔鬼变成人。妖化了的人,疯狂迫害和道德伦理相悖的人,无论他们有多么无辜多么可怜。而我,和瑾培一样,从此不再妥协…

十六(完结篇)
我伤得不轻,肋骨断了好几根,大腿上一根大动脉破裂,轻微脑震荡,送进医院的时候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濒临死亡,急需输血。好在我是AB型血,什么血都可以输,医生说我求生意志很强烈,抢救很成功。当然,我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问瑾培的情况,医生告诉我,瑾培伤得比我严重很多,心脏一度停止跳动,后来万幸抢救过来,但仍没有度过危险期,劝我不要过去吵闹。

妈妈也受了重伤,但没有我和瑾培严重,可惜的是那个司机,无辜的他因为我们赔上了性命,他的家属在病房外面大吵大闹要我妈偿命。我心如死水,对生我养我二十多年的母亲感觉全无,心里只想着瑾培的伤势,至于人家到底想让我们赔命还是赔钱,我无所谓。如果瑾培不幸没有挺过危险期,我就把命赔给他们算了。

医生走进来问我,说我爸来了,能不能见一面。我漠然地点头,就看见爸爸拎着许多补品进来,老泪纵横。才几个月不见,他的头发全白了,皱纹多了许多,看上去就像我爷爷一样老。我什么话也不想说,用挑衅的眼神看着他,意思是,弄成这样你满意了吧?

爸爸叹了口气,告诉我真相。我和瑾培走了以后,妈妈受了巨大的打击,从来没有经历什么人生风雨的她忽然得了精神分裂症,在街上看见年轻男女就打,爸爸无奈将她送进了精神疗养院。妈妈在那里住了几个月,情况稳定很多,爸爸本想过几天就接她回家,谁知她却自己跑了出来。也许是偶然在路上看见我和瑾培,就一路跟了来,编造谎言,想跟我们同归于尽。

说到底,还是我们害的,但是,我已经不再有愧疚感了,没有人比我的瑾培更加重要,没有他的世界,我是如何都活不下去的。

爸爸没有表示出原谅我们的样子,只是告诉我,病好了就走吧,越远越好。我觉得,爸爸能心平气和地让我和瑾培离开,已经是最大的妥协了,这几乎是我和瑾培用生命换来的自由。生命诚可贵,然而我们要爱情,更要自由。

我的主治医生早已经猜到我们的关系,他是个挺好的人,居然对我们表示理解,让我在万念俱灰中感受了一点点温暖。

瑾培昏迷了三天,渡过危险期,但就是不醒。我去看他的时候,隔了玻璃发现他右腿的地方空荡荡的,我的血几乎全涌进大脑,医生这才告诉我,瑾培当天被卡在车中,右腿已经坏死,不得不截肢。我瞪大双眼,看着插了一身管子的瑾培,已经空荡荡的右腿,双眼一黑晕了过去。

第十天,瑾培总算醒了过来。瑾培醒来的消息传到我这里,我急切地要去探望,那个医生说:“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你别告诉我他失忆了,我不会相信的。”我不相信这么雷的情节真的会发生在现实生活里。

“失忆?你电视剧看多了。”医生马上否定了我的猜想,“他大脑受了损伤,智力什么的退化许多。但是你别着急,这需要一个康复的过程,不过我负责地告诉你,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以前的智力水平。”

“没关系,只要他活着就好,无论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好好照顾他。”我衷心地对医生表达了我的谢意。

我永远都记得我去探望瑾培时的情景,他呆呆坐在病床上,一只手搭在已经不存在的右腿上,见了我,怯生生叫了句“姐姐”。我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好像许久不见他似的,捧住他的脸看了又看。他的脸旁有许多划伤,留下肉白色的疤痕,最让我心疼的还是他那条腿,因为伤口没有愈合,他总感到疼痛。

好在,他还记得我。

“姐姐,我的右腿呢?”他急切地拉着我问,眼泪一滴滴落在被子上,我将他抱进怀里,摸着他的头安慰他,说姐姐以后会照顾你的,姐姐以后就是你的右腿。瑾培安静了一会儿,最终点点头,对我露出信任的目光,问我:“以后我们是不是可以在一起了?”

我欣喜地看着他,没想到他还记得我们的爱情,我原以为现在的自己对他来说只是姐姐,可是他居然还记得!

“小培,你还记得我们以前的事吗?”为了确认,我又重复一遍。

瑾培迟钝地愣了好久,又低头想了好久,才慢慢回答:“我记得的…妈从来不穿拖鞋出门,可是那天穿了…我感觉奇怪,但看你那么高兴,就没说出来…我…”他又费力想了好久,忽然握住我的手,“我想跟你说很多话,可是…我总是不能说太多…”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微微笑着,他放心地点了点头。忽然,我感觉到一阵目光,回头一看,爸爸的背影忽然消失在我的眼帘。

★★

言归正传,开头说到向阳拿着戒指向我求婚,我拒绝了。这是我第三次拒绝他的求婚,我并没有跟他交往过。事情是这样的,瑾培的存款在我们住院的过程中很快用光了,好在我们俩的身体都恢复得差不多。他的腿还是经常疼,控制横切面不出现发炎等症状的药也很贵,他在公司买了保险,一次性赔了十万。我们都不想留在这个城市,于是我带着他搬到了我们的省会城市,找了份正式的工作,另外还兼职两份工作,以赚钱养家。

向阳是我的头儿,我在他公司做档案管理已经三年了,一年前他碰见我在送外卖,进而从同事那里了解到我家的情况,相信瑾培是因为车祸后残疾被父母抛弃,我带着弟弟一起生活。他觉得我很善良,对弟弟那么好就说明我是个念家、有爱心的人。他说他喜欢我,尽管我拒绝他许多次,他一直以为我是因为要照顾弟弟才不结婚的,所以再三跟我保证会照顾瑾培。

他甚至有一次追到我家里去,看见我和瑾培就住在一间20平米的小公寓里,而且只有一张床,不但没往歪处想,还继续被我伟大的“亲情”感动着。瑾培那天很不高兴,我哄了他很久,他依旧闷闷不乐。

瑾培由于残疾,而且头脑不如以前好用,所以总是呆在家里,帮我做家务,渐渐也学会了做菜。他时常会觉得自卑,每次看他懊恼得捶轮椅,我都偷偷掉眼泪。后来我们长谈了一次,他是觉得自己身为一个男人,还要我出去拼命工作来养活他,自己心里鄙视自己,还叫我干脆和向阳结婚算了。我心里挺难过的,说实话,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瑾培会放弃。

其实我拒绝向阳、不愿跟他交往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又怀孕了,瑾培的孩子。我没有去做B超,因为挺怕B超的结果又是个不正常的胎儿,医生又会劝我做掉。我没有告诉瑾培,直到我肚子大了起来,他才发现。他沉浸在要当父亲的喜悦里,绝口不提向阳的事。

我怀孕的事被向阳知道了,他很疑惑我的孩子究竟从哪来的,但还好他没有以此为借口把我炒掉,他总体上还是个好男人。也许是因为太好了,所以他没有想到是瑾培。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我不得不休产假。在瑾培的要求下,我去医院做了B超,奇迹的是,医生说我怀的孩子表面看上去很正常,没有残疾。你们无法想象我那时的心情,我激动得都哭了。我迫切想见一见我们的孩子,我衷心祈祷他的健康。

两个月之后,我临盆了,在产房疼得死去活来,等在外面的瑾培要求进来陪我生产,得到同意。原来生孩子是那么痛,我有一种要晕过去的感觉,进而想到自己可能还在精神疗养院的妈妈,她当初如此痛苦将我和瑾培生下来,却想亲手结束我和他的生命…

我失声惨叫,自己觉得当时一定狰狞极了,丑陋极了,瑾培在一边任我紧抓着他的手腕,目不转睛看着我。我哭喊了三个小时,最后连喊的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汗津津的,用尽平生最后一丝力气,将孩子生了出来,然后隐约听见了尖锐的婴儿哭声。

“小薇…”迷糊间我听见瑾培在叫我,用我熟悉的语气。我硬撑着睁开眼看他,只见他脸色苍白,眼睛却份外明亮。他车祸以后一直叫我姐姐,今天忽然却叫我的名字,难道…

“小薇,辛苦你了,今后,这个家就交给我。”瑾培温柔地笑着,我忽然豁然开朗,他好了!他恢复了!我激动万分,拉着他的手不敢松开,真怕这只是一场梦,是我太累了之后的幻想。可是这手的感觉那么真实…

“恭喜哦。”护士抱着一个红乎乎,脸皱皱的婴儿进来,“六斤五两的健康小公主…”

瑾培扶着拐杖站起,接过我们的女儿,哄了几下,转头对我露出一个美丽的笑容。他手中的婴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渐渐停止哭泣,嘟着小嘴,安安静静睡在爸爸的怀抱里。

一束光自上而下照在我的头顶,我仰望着它,看见天堂般的富丽堂皇,金色的大门缓缓打开,那是我期待已久的幸福。回头望自己走过的路,那漫道的崎岖和嶙峋竟然开满了五颜六色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