扒了自家的堤,淹死无数老百姓,也没挡住南下。

她怔怔地出神,过了会才发现徐仲九也醒了,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挠着她的掌心。

见她皱了眉,他贴着她脸轻声道,“先离开这里。”

也是,先得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节日快乐!

*不知为何网页抽风,无法回复大家留言,我在此一起么么哒!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

论到对明芝的了解,徐仲九自认无人比得上他。宝生、李阿冬都以为明芝业已修到硬铮铮砸不扁敲不破,若不是这样,又怎么能在上海滩大大小小的老板间立足。都说老虎是母的凶,女人中的强者比男人更厉害。

只有徐仲九知道明芝的食不知味寝不能安,她把他们带回来,又想着把他们安全带出去,谈何容易。徐仲九并不十分赞成明芝,在他看来宝生阿冬之辈都是明芝养着的,既然吃了她的饭,那么替她做事也是应该。但如今他刚刚在祝铭文的手里逃出一条命,无论体力还是心力都没有复原,不适合和明芝起纠纷。尤其明芝握着最大的法宝-想要他俩的孩子,就绝不能不顺着她,哪怕知道她在任性。

这样的形势下,徐仲九并不插嘴季公馆的内外事务,偶尔才打几下边鼓。他怕明芝一个义愤,拖着所有人去江北打游击。一旦走这条路,他和她完全没前程可言,连带沈凤书都有可能被架空。

明芝听他说完,视线慢慢移到他脸上,好半天才慢慢移到别处,许久鼻子里哼了声。也说不清她赞同还是不赞同,更不知道其中的三分鄙薄是对他还是对他背后的那些人。

徐仲九只有赔笑。他觉出了他俩之间隔着的岁数,明芝二十多,正是专爱较劲的年纪,而他因了近来的遭遇,精气神弱了。想到这里徐仲九心中一惊,他见过累了懒了的前辈,到最后他们统统无声无息消失在茫茫人海,活着跟死掉没有区别。人生是座山,不是上坡就是下坡,他还不想往下走。

他的变化别人看在眼里,宝生也罢了,李阿冬却是同样惊觉。这段时间他整日和梅丽厮混,手上的功夫搁下不少。李阿冬向来悄无声息地拿徐仲九当自己的榜样,这下浪子回头,不知不觉冷落了梅丽。

谁知人一闲便要惹事,这天梅丽去看她从前的小姐妹,回来时满脸惊惶,有个日本军官看上她了。

李阿冬练出一身大汗,才洗过澡仰在窗边乘凉,半垂了眼睛似睡非睡,“怕什么,这里是法租界。”日本人再横,也不能公然冲进来抢人。

梅丽撅着张红艳艳的小嘴,“那我就不出门啦?”

“又不是天姿国色,过阵子他还能再想起你?”李阿冬不以为然,青春十八无丑妇,梅丽读过书懂得打扮,也就爱俏些、妖娆些,比着明芝还差老大一截。

梅丽扭头咬唇不理他,好半天伸出指头在他脸上一戳,“嫌我?早说啊,我不会缠着你。”

李阿冬一把抓住她的手,“懂事点,等咱们到了香港,什么不能玩?”梅丽来了劲,“真的要去香港?日本人能放咱们走?怎么走?恐怕难,那天我去百货公司,后头盯着两根尾巴,甩也甩不掉,讨厌。”李阿冬缓缓摸着她的手,侧过脸凝视着她,一边一路上去从小臂摸到肩膀,过了会笑道,“乖。”

本来这种事情李阿冬不想告诉明芝,谁知过了几天有人找上门,那个日本军官要人。见客的是宝生,竖起眉毛骂走来客,回头他又把李阿冬和梅丽骂一通。又过几天,他们家一个厨子在渔市场被打成了筛子。对方并不罢休,放言除非季公馆的人缩在租界,否则出来一个打死一个,敢踏进季公馆的人也是如此。

李阿冬去找商社的增田先生,增田嘻嘻哈哈,反而劝他把梅丽交出来,“你们中国人有句老话,天涯何处无芳草,大丈夫何患无妻。”李阿冬心想东洋鬼子中文学得再好也不懂得其中意思,哪里是为女人,是为一口气啊。

梅丽没想到自己成了红颜祸水,见李阿冬替她出头,哭哭啼啼说不要为她连累别人,又怕他把此话当真,讲出一桩要紧的事:她两三个月没来,恐怕怀上了。

李阿冬心想日本人总不会要大肚子,谁知道那边回话说无所谓,玩着更有趣。这下完全明白了,平时送给增田的钱物算打了水漂。他脸色发青,表面的礼貌也维持不下去,怒气冲冲拂袖而去。

此事终于还是传到明芝耳中。

李阿冬憋着一股邪火,头顶的天变了,但他想走最直接的路,不想随便被打发就得爬到更高,干吗不虚于委蛇先收拾了眼前几个小人?日本人要靠中国人才能立住脚,他们对张先生也得客客气气,现在他想得到那样的地位。等上了位,才有能力帮同胞。

宝生听他浩浩荡荡发了场高论,二话不说上前就是一拳。楼道狭窄,他俩施展不开拳脚,返璞归真互相大打狗屎拳,后果是双双滚落。明芝听到动静,用宝生的手杖一人给了一下。

她也不废话,“除非我死了,否则想都别想。”见李阿冬张口要说话,她抬手制止,“天下没有两全。”

等回房徐仲九帮明芝按摩肩膀,心里十分好笑,现在的孩子真敢想,这可是连他都不敢奢望的事,以为好人那么容易做?

明芝侧首,他收了笑,一脸平静无波,免得被她看到生闲气。私底下,明芝跟吃了火药似的。

那厢梅丽见到李阿冬的伤自怨自艾,“都是我不好。”一头哭,一边找药粉和绷带出来替他包扎。李阿冬祼了上身趴在床边吸烟,只觉烦恼无比。他原想联合宝生,没料到这蠢货为在明芝面前卖好,竟然连听完的耐心都没有。

季公馆这场小小的风波并没成形,凡一应必须外出的事宜宝生一手包办,他身手了得警惕又高。等张先生出面,梅丽的事情也就轻飘飘地过了。

这便是权势的好处。李阿冬想。

明芝并未向张先生求助,张先生做了这件好事也没居功,只说看在老友顾先生的份上出手照拂。他如此客气,明芝倒不好拿大,约在饭馆由她带着李阿冬当面给张先生道声谢。传话人说张先生不想把明芝拖下浑水,她要站哪边,都由她想好自己决定。果然这顿饭吃得极其隐秘,连餐馆服务生也没见到来的究竟何方人士。

散席后宝生开车,李阿冬坐在副驾驶位。行至霞飞路车速慢下来,明芝许久不曾出门,见外头仍然繁华依旧,不由贪看了一会窗外风景。电影刚散场,男男女女谈笑着从国泰出来。被他们挡道的行人们只好加快步伐,从旁边疾步而行。

因为此处离巡捕房只有几十米,宝生皱眉盯着这帮讨厌鬼,却也没有大按喇叭。

突然后排的明芝喝道,“快开车!”

他下意识猛踩油门,排气管的轰鸣惊得路人往两边分开。

后方传来沉重的一震,有人扑在后车窗上,宝生不敢回头,车子如离弦之箭向前冲去。李阿冬抽出座位下的枪,架在左臂上摆出迎战的姿态。匆忙中他看了眼明芝,后者斜伏在座位上,一时间也不知道有无受伤。

眼看追杀者踉踉跄跄再也追不上,宝生刚要松口气,前方右边路口蹿出一辆车。

宝生猛打方向,却避让不及。随着巨响,他身不由己向前撞去,眼前一阵晕眩,和李阿冬齐齐失去知觉。

数秒后宝生昏头昏脑睁开眼,在辨清目前情况前,他的手比他的脑要快。

车子飞快向后倒去。

又是一记巨响,撞倒两个追兵,宝生一打方向,车子轰鸣中夹着玻璃破碎声,淅沥哗啦好一阵热闹。

对方开了枪。

宝生低头,光凭感觉把着方向,片刻后他听出动静安了心:自己这边在反击,明芝没事。

他的心迅速回到原处,油门踩到底,横冲直撞杀出条生路。

过了路口,自家人马围上来,把宝生的车子护在当中回到季公馆。等大门关上,宝生和李阿冬跳下车拉开后车门。明芝下了车脚步不停,头上身上的玻璃碎片掉了一路。宝生呆呆地看着她,突然回神追上去。

等进了客厅,明芝朝宝生一看,宝生喝退下人,亲自动手关好门窗,心里却仍是迷糊的-明芝今天穿了条黑色宽身旗袍,此时背后从上到下全变了另一种深色。

空气中湿漉漉的腥气越来越重。

李阿冬见明芝对他笑了笑,刚想问她有没有事,眼前一花、脖颈一痛,被她击倒在地。

楼梯上徐仲九居高临下看着他们。

宝生小心翼翼开了口,“姐姐,你受伤了。”明芝顾不上那些,“把他和梅丽分开关。通知医生,悄悄的来,不要让人知道。”她腹中如受刀绞,但紧绷的神经仍在起作用,支撑着继续发号施令,“管束下人,准备热水。”

宝生莫名其妙目光离不开她脚边的那滩血,脱口问道,“你要生了?”

他和明芝、徐仲九商量过无数次脱身方案,却没想到会提前实施。

明芝的五指紧紧抠住楼梯,扛过一阵痛楚,“先审她。”

徐仲九面无表情,把浑身乱颤的梅丽拖了进来。

他按住她的手,拿起水果刀掂了掂。

手起刀落,梅丽的手被钉在茶几上。

她的惨叫,被一只苹果堵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如云的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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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

明芝向来不拿肚子里的肉当回事,她是刀头舐血的人,深知越怕死、死越是来得快的道理。加上一本《文明育儿学》翻得滚瓜烂熟,因此明芝虽然知道这是早产了,但狠狠把天性里对生育的一点恐惧压了下去:纱厂里的女工做着活,跑到角落生个娃的事也有。她又不是娇小玲珑的身段,怎么可能不好生!

然而这次的痛和以往的不同,肚中如同有一把旋转的利刃,四面八方要把她从中截断切成无数片。明芝强忍住不叫不喊,努力拉长呼吸。书上说的,叫喊除了弄伤嗓子之外,对产妇毫无帮助。在几十下之后,她突然失去耐性,腾地坐起来,扯着调骂了半句。

热流奔腾而出。

她瞪着眼对自己升起怒火,哪有个个生得那么快的,得沉住气把劲留到关键时刻。但那个关键时刻什么时候到呢?

因为未知,而更惶然。

相比之下,肩上子弹擦过的伤口反成了泄痛的点,徐仲九帮她简单地清洁包扎过。此刻明芝把肩膀抵在床铺上,闭上眼缓缓吐气,到吐无可吐时猛烈地吸上一大口气,然后再次缓缓吐出来。她不让自己去想腰腹处的动静,开始思索楼下的审讯-今天的路线只有他们几个知道,宝生绝对可靠,公馆里称得上外人的也就梅丽。

有意试探,如今有了结果。

战前梅丽就是李阿冬养着的,一个小舞女兵荒马乱躲了起来没跑掉也是有可能的。进公馆后,从宝生第一次拿到她偷窥明芝见客,他们就防着她。梅丽闹那么一出,是明芝坚决将计就计,既然别人想把她引出去,那看看谁笑到后面。

“万一……早产了怎么办?”徐仲九反对。

“早生早好。”沈凤书派来接应的人躲在梅城已经很久,送信说盘查越来越严,他们搬来迁去的越来越难藏。若不是季家还有几个可靠的老佃农暗中相帮,只怕早被搜到了。明芝垂眼,唇角紧抿,“儿女天赐,命里有时就有。”

按陆芹说法,儿女是上辈子的债主,这一世来讨债的,还清了就没有了。上辈子欠得越多,这一世的缘分越深。她和明芝牵扯来得深,所以注定她要替明芝操心劳神。

起伏不定的痛苦中,明芝断断续续想起陆芹的话。陆芹生明芝时年纪还小,哭喊了一天一夜,生下来用老秤一称,好家伙!足有七斤八两。陆芹自个才八十多斤,小娘迸出个大娃,生完足有两个月不能下床走动,抬腿就痛得慌。

难怪都说孩子的生日便是母亲的受难日。

卧室的门被推开,徐仲九带着湿淋淋的水气进了房,他怕身上沾的血腥气冲撞明芝,从头到脚冲了个飞快的澡。

而明芝的变化,让他大吃一惊。

因为不放心,所以徐仲九对梅丽下了重手,前后才用半个小时就结束审讯。他下楼的时候明芝还是镇定自若的姿态,这会紧闭着眼,脸色涂了蜡似的泛黄,满额头的虚汗。要不是还在吐气吸气,他一定以为她晕过去了。

徐仲九嗖地蹿上床,连人带床单把明芝抱住了。

赶紧送医院!

他不管了。

明芝睁开眼,一把握住他的手腕,侧过了头-徐仲九的大黑眼珠子快瞪到她脸上,里面亮晶晶的两大泡眼泪。她头往后一仰,咬牙切齿地喝道,“乱什么!”过了一会,她吐出一口长气,“放下。”

经过调养,徐仲九比刚出来时好得多,但身上仍是一把骨头。被他这么抱着,一根根戳痛了她。

徐仲九赶紧放下她,脱下衬衫裹住她肩上伤口,那里流出来的血把绷带全打湿了。他凑到她耳边,“吃点什么?”听人说女人生孩子得吃饱,吃够了才有力气生。

明芝摇摇头,不饿。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她双目炯炯看着他。他也会意,嘀嘀咕咕把刚才审到的东西告诉她。玩鹰的被鹰啄了眼,徐仲九管着几百个训练班出来的学员,没想到梅丽是内政部在中学发展的人员,任务是监视内部人员,所以被派来盯着他。会战后徐仲九这边几乎全员覆没,她所在的那条线也没好到哪,她被祝铭文控制住了。

果然是祝铭文。明芝了然地想,灭门之仇,姓祝的要把所有人统统除掉才解心头之恨。他们都猜到梅丽是祝铭文的眼线,却没想到她早就伏下了。回想徐仲九说“总得有人留下”,他难得的一腔热血,算是个笑话-上头一样防着他,哪怕他立了那么多功。

明芝讲不动话,捏捏他的手腕算安慰。

劲大概使得大了些,徐仲九皱出一张苦瓜脸,心里倒是高兴的,她痛,他陪她痛。

梅丽花了许多力气拉拢李阿冬,算成了一半,他有攀高枝的意思,却没决心和举动。日本人那里,不肯给他一个足够好的位置-早先观望的骑墙派,见日本人势如破竹打到武汉,贴过去的不少,李阿冬不够起眼。

徐仲九贴在明芝耳边低语,“这小子见风转舵,……”明芝闭着眼听,依旧坚持着她的呼吸大法。她手劲变大的时候他停下不说,用额头靠着她的额头,像要传过去力气。等她从一阵剧痛中过去,他才细声慢气又讲下去。

医生是早约好的。梅城的,祖上中医,医生自己在日本学的西医,带着大儿子逃难进了租界,家里老人、妻子、还有一儿一女死在日本人进梅城的时候。明芝找人把他儿子先送去后方,医生没了后顾之忧,很愿意帮明芝这个忙,他恨毒了鬼子。

得到传来的消息,医生悄无声息进了季公馆。经过检查,给明芝打了一针镇痛,胎儿还未入盆,幸运的是头已经朝下,眼下宫口才开三指,等开到十指就可以开始使力。药物的效力发作得很快,明芝昏昏沉沉似睡非睡。

房门开了关,关了开,徐仲九和宝生的低声商量传过来,让人安心。她养好精神就能使力,生下孩子才有力气了结这段时间的恩恩怨怨。

*

明芝睡了个把小时,睁开眼天光仍旧炫到发亮。她定了定神,把拟好的计划在心头过一遍,虽则冒险了些,但是条出路。窝在这里已经漫长一段时间,她也好,别人也好,都已经厌倦这样的生活。他们一个个肆无忌惮而精力旺盛,不发泄就会生事。明芝知道自己和手下们的疯劲,因此冷冷地对空气撇出个微笑。她是什么都不怕的。

宝生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鸡汤,用肩膀顶开门,侧身进了房。他收回脚,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防着万不得已要抢刀,医生不让他们给明芝吃喝,宝生强忍,终究不让产妇饿肚子的念头占了上风。

走到床边,他和明芝四眼相对。

面面相觑片刻,宝生赶紧放下碗,扶明芝半靠在床上,又给她身后加了个枕头,然后才觉出手上火辣辣烫出来的疼。鸡汤一直炖在灶上,还加了好些老参,从厨房端上楼有段距离,热气已经穿透毛巾传到手。

他搓搓手,看着自己的鞋嗡声嗡气地说,“你醒了?”被明芝黑幽幽的大眼睛一看,他觉出了自己的笨拙,“不喝汤就把参含着,补元气的。”

明芝也觉得这场景似曾相识,仔细一想记起来,那会宝生娘替她做小月子,拿了两块大洋心下过意不去,炖了一只鸡做汤。宝生虽然馋,但咽着口水一口也没偷吃。那时候要是能把孩子生下来,这会应该学会端汤递水了。

“疼不疼?”听不到动静,宝生抬头看她。

到明天早上还生不出来就开刀,这是明芝设的最后限期,但她实在不愿意肚子上拉一刀。带着刀口跑不快,她不想成为自己人的负累。

“怎么样了?”明芝闭着眼睛问。这么大的动静,又离巡捕房那么近,法国人哪怕做样子也要过问一番。宝生凑过去,叽叽嚓嚓把外头的情形告诉她。

闹成这样,法国佬也没拿出章程,宝生对他们颇为不满,心知他们不敢得罪日本人。但平时孝敬没少,用得着的时候却一味推托没个担当,自认有肩膀的小吴老板看不上这种人。

明芝哼了声,却没发表意见,抬抬手示意宝生说别的。

徐仲九跟纸片人似的无声无息进了房,瞧见宝生半跪在床边,室内飘着带了苦涩的香气。他在床边坐下,握住明芝的手。

徐仲九的手腕上有圈明显的红肿,是明芝先前捏出来的。

明芝睁眼看了看他,抬手对汤碗一指。徐仲九摇摇头,但在她一瞪之下服了软,端起来小口、小口吹凉气,过会尝了口,觉得冷热适度送到明芝嘴边。明芝就着他的手把整碗汤喝了,闭上眼接着养她的精神。

好戏都在夜半黎明。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如云,啦啦,听寒,本宝宝要考75分苏苏苏,随逸的地雷!

谢谢大家的留言和喜爱,开心~~

谢谢Euphe和阿木的地雷,么么哒!

这两天不适,填少许土请大家塞塞牙缝。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

夜深人静,药效过去疼痛回来盘踞了明芝的身体。

一波又一波,让人不得安宁。但最初的惊惶已经过去,她沉默寡言忍受着,像要从天花板上看出花。冰凉的汗慢腾腾的往外沁,在额头,在脖颈,然后缓缓汇到一起,顺着头发淌下来。

在苦痛中明芝找到一点排遣的内容,她在猜测肚子里的是男孩还是女孩。照胎儿折腾的劲头像男孩,但明芝希望是女孩。她如今这样了,但心底对是非黑白还有个数,知道怎样才是好的。如果是男孩,她怕他受徐仲九的影响,长成一个彻底的坏人,而女孩跟妈妈相处的时间多。她有钱,也年轻,有足够的精力把孩子养成真正的大家闺秀。像友芝那样,就很不错。

但是,也许再也见不到友芝了。

明芝模模糊糊地想,随即把这个念头狠狠踢出脑海。友芝在大洋彼岸好好的,至于她,也不会有事,她完全可以带着男人孩子和钱远渡重洋。

想到她的钱,明芝眼睛透出了亮色,足够挺着腰杆给孩子一份好日子。

宝生凑上来,“喝点水?”

明芝摇头。她长长吐出一口气,轻快而坚定地说,“出去!”女人生孩子,除了医生别人都帮不上忙。

宝生并不顶嘴,悄悄退了下去。经过徐仲九的时候,他颇为有意提腿一脚踹醒闷头大睡的男人。但一念之间,宝生又收了回来,这种时候闹岂不是伤姐姐的心。他在另一张沙发坐下,一边磨了几下牙,一边闭目养神,因此没发现徐仲九微微睁开眼朝他看。

凌晨三四点,医生又替明芝做了回检查,发现差不多了,开始准备动手。剪刀,镊子,跟不锈钢手术盘相碰发出冰冷的声音。然后他掏出盒金针,给明芝一一扎上。

明芝见他似要开门出去,提声问道,“你去哪?”

她嗓音嘶哑,医生没听清,回身过来又听她问了遍才答,“叫他们给你准备点吃的,吃完可以使劲了。”明芝肚子沉沉地下坠,闻言直截了当地说,“不饿,赶紧生。”

医生对明芝的所作所为有点数,知道她不是平常女子,也是一笑,“好。”

真能使劲倒好得多了,明芝也不□□,听着医生的指挥用力。无奈这孩子在关键时刻留恋起了母体,每每到已经看见头发了又缩回去。如是者反复多次,明芝满头大汗,很想抢过刀来一把剖开肚子把孩子拎出来打屁股。

医生见势头不对,连忙喂明芝喝下半杯温开水,“一会我帮你按着肚子推。”想想他又说,“就是痛了点。”

明芝闭了闭眼睛算回答。

医生忙得满头大汗,终于在把明芝的肋骨弄断之前,合力把小东西推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