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凌点点头说:“那还好,七天时间足够安排你不动声色离开‘满洲’。”

陈佳影说:“你接手我的工作,也要接手王大顶,你要跟他交朋友,他很烦人,但也挺好。”

王大顶不耐烦地调转轮椅,滑到里间门外,抬手要敲门,这时门开了,唐凌出现在面前。王大顶尴尬地说:“我就提醒一下,该吃晚饭了。”

陈佳影走过来说:“我们不去餐厅了,麻烦你带点儿回来。”

7

王大顶操纵着轮椅进入西餐厅,径直走到肖苰那桌坐下,愤愤地说:“人生不过是个行走的影子!一个在舞台上指手画脚的拙劣的伶人……莎士比亚。”

肖苰说:“陈佳影又折磨你了?”

瑞恩看了一眼王大顶说:“乔治,如果王伯仁跟土匪王大顶是一个人,会不会太疯狂?”

乔治白说:“其实疯狂的事儿,我们也遇见过不少。”

瑞恩说:“证明给我看,他后脖颈有没胎记。”

乔治白晃晃悠悠走近王大顶,忽地探手钩向他衬衫后领,不料王大顶瞬间将轮椅调转,猛地弹起左腿踢中乔治白裆部。瑞恩见状,忙从桌边蹿出。王大顶对捂裆倒地的乔治白补了一脚说:“他妈想偷袭我?”

瑞恩慌忙上前抱住王大顶说:“您误会了,王先生,是我让他过来替我向您和您太太表达歉意。”瑞恩拍拍王大顶的后背,并有意拉了一下他的衣服,王大顶后脖颈下露出了胎记的局部。瑞恩不由得一愣。

8

满铁野间办公室,女秘书走进来说:“野间课长,电报中继站转来国内回函,他们会找到新佑先生,并要求他亲笔回复您提出的问题。”

野间说:“合香,别让陈佳影发现我在调查她。”

女秘书说:“我明白,这是课长您对陈佳影的一种情感。”

野间说:“她暂时留在饭店里也好,能避免不少尴尬。”

这时,一个职员走进来说:“野间课长,警务局警监那人先求见。”

话音刚落,那警监从职员身后走出来,笑容可掬地从公文包里取出一封信,将信双手呈上说:“这是日下大佐的亲笔信,让我呈交给您。”

野间接过信,打开一看,只见信写着:野间课长,之前礼数不周之处还请原谅,我需要您的帮助……

野间说:“看来日下大佐遇到麻烦了。”

此时的日下步正在临时指挥部里对窦警长与石原等人训话。

日下步说:“这个策略必然是有效的,由满铁主导调查,宪兵队进行安全方面的配合,这种合作方式给足了野间面子,他没理由拒绝,除非他对和平饭店这个间谍窝毫无兴趣。”

窦警长说:“大佐这个以退为进的策略,应能解开我们目前的困境。”

“满铁以陈佳影遇袭为由介入饭店,以评估事件属性,这样几国外事单位就没理由再做干涉了。”日下步对窦警长说,“从现在开始,非日籍警务人员就需要离开了,你们跟之后的事务性质不对等。”

窦警长冷冷地说:“我可以说脏话吗?”

他狠狠瞪了日下步一眼,然后拂袖而去。

9

该隐与沃纳走进电梯里,他们每人脚边都有一个大行李箱。

该隐说:“路德维希会长承诺第一时间就向关东局施压,所以只管放心。”正说着电梯缓速停下,只见窦警长正阴沉着脸站在电梯外面。

该隐对窦警长说:“告诉日下大佐,我们就在大堂等他,我们需要一个明确的态度。”

“傻?菖!”窦警长骂了一句,没好气地按了下行按钮。

电梯继续下行,沃纳与该隐面面相觑。

此时,瑞恩与乔治白正在房间里讨论着。

乔治白说:“如果传闻不虚,王伯仁就是土匪王大顶,瑞恩,如果日下步非要挖出什么才肯罢休,那这个悬疑够不够满足他?”

瑞恩说:“的确是个重磅炸弹!但我不希望苏联人看出我们放弃政治献金一事儿只是借坡下驴。”

乔治白说:“我知道你在矛盾什么,苏联人的概念里,我们的‘财富’任务指的就是调查政治献金,出局意味结束,既然结束,我们对延长封锁还焦虑什么?饭店封锁,‘财富’就进不来,而我们这任务却有期限。”

瑞恩说:“是呀,苏联人肯定会用外交力量施压,德国佬显然也在使劲,但能否见效,你我的判断都不乐观。”

乔治白说:“相信我的预感,这个炸弹足够让日本人再顾不上和平饭店,王伯仁或者王大顶,人憎鬼嫌的谁不想报复?”

瑞恩点点头说:“走,我们出去探探风。”

这时,日下步与石原快步走到沃纳与该隐身边。

日下步说:“久等了,二位。”

瑞恩与乔治白也来到了堂吧,看到日下步等人后,停住了脚步。

日下步说:“关东局已向我转述了路德维希会长的电话,我想我有必要向二位解释一下……”

该隐冷冷打断说:“不必了,大佐,我们将参加经济研究会的重要议事,必须离开饭店,我想大佐应该清楚,研究会的作用不只限于经济,它还在德国是否承认‘满洲’的问题上提供具有效力的意见。”

沃纳补充说:“事实上,连日来的禁锢以及不友善的质询,已让我们开始质疑贵国与大德意志帝国建立良好关系的意愿。”

这时,野间突然出现在堂吧。野间说:“对不起了,沃纳先生!我方东亚经济调查局高级职员陈佳影,昨日在饭店内遭遇袭击,虽然袭击者已经确定,但因该职员工作性质复杂,我们需要评估袭击事件的属性是否涉及国际安全,所以,事发场所的所有人员,暂时还不能离开饭店。”

一直在不远处观察着的瑞恩与乔治白面面相觑。

第十五章

1

窦警长喝着酒想起一桩不堪的往事。

一年前,他的妻子与儿子被黑瞎子岭的土匪绑架了。窦警长拎着一个大包,走到约定的枯井边,转圈喊着说:“我没带枪,来拿钱啊——”

没人回应,窦警长看到门边贴着一张纸条,写着“钱放地上,人在驻马店砖窑”。窦警长把钱放下,赶往驻马店砖窑。他猛地踢开砖窑木门,借着微弱的烛光,可见妻子和儿子一起被捆坐在立柱边。窦警长迅速扑上,帮他们解开绳索,安慰着儿子说:“没事了,小武,爸爸来了……没事了……”

窦妻说:“你哪来的钱赎我们?仕骁,你是不是借高利贷了?”

窦仕骁说:“这些你都别管,有我呢,办几个大案就还清了。”

想到这里,窦警长狠狠地说:“日下步,你休想抢了我的功劳!”

2

在316房间,唐凌对王大顶说:“我和佳影对撤出计划做了修改,在新方案里,你要起到决定性的作用。”王大顶疑惑地看看唐凌。

唐凌说:“晚上九点,佳影服药,十五分钟后药效发作,届时你把随队医士叫来,他会要求把佳影送院治疗,你会跟她同去,车到半途,制伏司机和随队医士。然后,带佳影去福明街土地庙,神龛下有我配的解药,不比日本医院的差。陪到清晨,你就可以走了,她知道该去哪儿。”

王大顶说:“你告诉我,你这破方案要出了错,她耽误救治会不会死?”

陈佳影说:“人生很多地方需要冒险,就当是赌呗。我运气向来很好。”王大顶刚要开口,陈佳影抢话说,“我已经跟唐凌说了,我们分开后,你们要成为朋友。”王大顶瞠着眼,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陈佳影拍拍王大顶说:“让我把你留在我的视线里……”

3

野间走进临时指挥部,日下步起身相迎。野间说:“两个德国人回房间了,至于德方经济研究会的关系,关东局会配合外交部进行协调。”

日下步说:“我没想到您的态度会这么积极。”

野间说:“强制封锁,当然会导致外交意义上的矛盾,但若能通过这些住客捏到各方把柄,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我就是用这个理由,说服关东局的。至于合作,在码平需要的关系之后,我会增派两名调查员进来,但名义上的负责人,依旧是陈佳影。”

日下步眉头一跳说:“为什么?”

野间说:“实质上,主导合作的依旧是你们,您还担心什么?”让那些警察离开吧,现在的事务性质,跟他们不对等。”

日下步说:“窦仕骁应是在跟便衣队交接了,这个目无尊卑的混蛋!”

在418房间,苏联夫妇与陈氏兄弟议论着。

巴布洛夫焦虑地说:“野间正式介入,就等于给日下步填充了权力缺陷,只要名义上由咨情机构牵头,他们什么都能玩儿转,而且以评估遇袭事件性质为理由,会让各方的外交介入变得小题大做。”

诺尔曼说:“日本人要玩儿狠的了。我们圆了谎,不代表他们真就相信政治献金这事儿纯属谣言,继续纠缠下去,美国佬会不会出卖我们?”

巴布洛夫说:“是他们被踢出局,也等于不再被欲望捆绑。”

陈敏正说:“我说过,别对你们的政权过分自信,日本人要是什么收获都没有,不会甘心离开的。”

巴布洛夫烦躁地说:“我再说一遍,熊老板不认识王伯仁,不见得王伯仁没有途径听说过他。你们这点儿小疑惑搅不上局!”

陈敏章说:“但至少能分散些注意力吧?”

这时,门铃声响起。诺尔曼去开门,外面站着瑞恩与乔治白。

乔治白说:“宪警方跟满铁联手了,饭店的封锁不太容易会解除。”

巴布洛夫说:“这跟你们还有关系吗?”

乔治白说:“我能让日本人顾不上大家,条件是政治献金交易不管结果如何,都要给我们一份真实不虚的记录材料。”

巴布洛夫说:“哈,还不甘心结束你们的‘财富’任务。”

瑞恩说:“我们不参与、不影响,但需要情报交差,这个要求过分吗?”

巴布洛夫说:“如果能让日本人滚蛋的话,可以满足。”

乔治白说:“王伯仁很可能是假的。”

巴布洛夫惊愕说:“什么?”

乔治白说:“我收集的信息要是没错,他很可能是个土匪头目。”

陈敏章接话说:“黑瞎子岭的二头目,王大顶。”

乔治白一惊说:“你怎么知道?”

陈敏正讥讽地看向巴布洛夫说:“一个离政治太远的小疑惑。”

巴布洛夫皱着眉对瑞恩说:“确凿吗?”

瑞恩说:“七成把握值得试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