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道风景,远远看去,竟然是这般难以形容,他只觉得心中有些堵,想出手,却终究止步了。

这个深渊,无底,至少他住了那么多年,从未到底过底部,只知道,两侧有着上百个山洞,内里皆是相通的,从他这边亦可通往对面,从山洞走,亦是达到崖底,只是却不通往崖底。

这两个孩子,竟能撑那么多日,却又是这般马虎,现在才发现了山洞!

这几日都再做什么呀?!

隐隐一身叹息,沉下双眸,转过身,白发飞扬,身影缓缓消失在洞内的黑暗中。

很快,她便追上她的凌叔叔了,就凌空悬在他头顶。

他就死死抓在一颗从峭壁石缝里顽强冒出来的小松树,凌空悬挂,朝她翻白眼。

“你不会真是掉下来的吧?”她一脸好奇,双臂抱膝,仍旧是凌空,挨近问到。

他却是大惊,这小丫头的武功远远超过他的猜测!

轩皇不会是把毕生所学都传授给她了吧!那么小的丫头!

“拜你所赐。”他瞪她,一脸的不悦,终是彻底明白过来,就真真就完全拜她所赐,一身内力好恢复想必需要些时日了!

“这样吧,我现在拉你上去,这笔帐就算扯平了?如何?”她一副谈判语气。

“不扯平,难不成你觉得本王会如何同你算吗?”他反问,这丫头怎么算的比他还精?防备心依旧那么强!

“那么多年了,你不还千里迢迢来找我父王算账?”她有些不屑。

“那能一样吗?性质不一样!”他又忍不住翻白眼。

她有些好奇,盯着他的眼睛看,这么狭长的桃花眼也能这样翻白眼,却又是认真问到:“那你还骂我父王无情无义呢!”

“那是…难道不是吗?”他不想解释了,转而厉声,“现在就拉我上去,否者休息我跟你进山洞找什么!”

这丫头下深渊来的目前再明确不过了,拉他下来亦不过是想多个助手,多个伴。

她无奈摇了摇头,却是一脚跨上那已经快支撑不住的小松树。慢腾腾道:“那就麻烦凌王叔叔替侄女儿到下面去把包袱给找回来,东西都在里面呢!”

说罢,微微运力。

听不到什么断裂声,两人却皆感受得到。

然,树还未断,他却先松了手,就那么瞬间,双眸冷得骇人,却是无可奈何,再次掉落。

她大喜,十分放心,这家伙真没有一点内力喽!

正文 番外十七

无名本以为很容易的,没想到把她那凌王叔叔拉到洞口竟是那么困难,好不容易肚子才没那么饿,现在就觉得筋疲力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气喘吁吁地贴着石壁,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小凌王。

他却是一路被拖上来的,自己一丝力气都不出,整个人就软软的,所有的力气全部都赖在她身上,也顾不上她不过是小娃娃,更顾不上她是晚辈,不能同她那么计较。

方才吊在松树上勉强喝了些枝叶上低落而下的冰水,此时肚子亦是饿的咕咕叫,根本就是起都不想起,也不同她说话,也不看她,闭着眼睛,埋头面地,气息依旧有些不稳。

她瞥了瞥嘴,也不先开口,就在他一旁坐了下来,朝洞外看了去,对面,甚远,也是峭壁,除了嶙峋怪石,除了几颗孤零零不知名的耐寒植物,什么都没有。

仰头望上去,太高了,有些黑点,难不成也是山洞?她不太确定,起身来,正想飞过去好好巧巧,却有突然止步,还是留着力气吧,再过一会儿,天就黑了。

洞口到处是积雪,而洞内却是没有,似乎越往洞内走,就越是温暖,她想了想,没飞过去,反倒是又往洞里缩了缩。

还是再过一夜吧,明日在入山洞探探。

双腿跌坐,微微运气让身子暖和起来,什么东西都没带,连火折子也没有,她也不知道能撑几日,回去,其实很容易,只是,她不想,既然下来了,定要寻到父王的,即便真的是她估计错了,父王不在这里,那她也不回雪山,不当什么女王了。

她也要失踪,她要让父王反过来找她!

母后都交待清楚的,他怎么可以不管她就躲了起来呢?

纤细的小手臂环抱着双膝,埋首而下,径自想着。

总是难免,有时候会想,有时候会心疼,有时候会又会怨。

缓缓抬起头来,看向仍旧是面地的小凌王,淡淡问到:“喂,你说父王会给我取什么名字啊?”

没有回答。

她等了一会儿,然而,依旧没有回答。

“喂,你该休息够了吧?”

她又问到,眉头微微蹙着。

依旧,没有回答,他连动都没有动。

她一怔,利索地爬了过去,费尽地将他翻了过来,顿时大惊,这家伙竟然给不醒人事了,身子凉得可怕。

心下顿时有些慌乱了起来,她本就想暂时让他使坏不了,先听她的,可没想过要谋害他的性命啊!

仍是先探了他的鼻息,心才安了下来,什么都没多想,运气便让他的身子暖和起来,然而,真气一直输入他体内,他的体温却始终不见恢复,她更是慌了,还是一味的替他输真气,这么冷的天,额上都隐隐冒出了汗来了。

好一会儿,筋疲力尽,他的脸色终于是恢复了一些,她跌坐在一旁,仍旧是锁着眉头,不知思索着什么,俨然就是个小老太太模样。

而他,静静地躺着,一脸安静,双唇微抿,狭长的双眸闭着,脸色很好,微微泛红,一身温暖。

其实,他很想笑的,却还是给忍住了。

这小丫头真真就了不得,方才可足足输给他三层的真气,足够他恢复的了。

想算计他,再过几年或许还有可能吧,姜毕竟还是老的辣!

没打算醒了,这一整夜都没打算醒了,就等着她照顾了,心里径自得意,然而,待他们走出这片深渊之时,他才恍然大悟,什么是真真正正的姜还是老的辣!

他不想醒,然而,她却总觉得他得醒来,立刻、马上就醒来,她才会彻底安心。

就坐在他身旁,伸手推他,喊他:“喂,凌王殿下,叔叔…”

“你醒醒,天都亮了!”

“凌王叔叔…凌叔…”

“凌枫!”

他就这么被推着,纯粹是当她挠痒痒呢,更是不想醒了。

她不推他,而是动手掐他,就掐在手臂上,不重,力道还是掂量着的,“醒醒啦,又没有死了,你快点醒来啦!”

他听得出她声音里隐着的那一抹慌张,心下更喜,一动不动。

她蹙眉,手上的力道一点一点加重,一脸纳闷地盯着他的睡脸看,怎么可能还不醒?

他痛,却不喊,而是重重咳了起来,一脸痛苦,依旧双眸紧闭。

她连忙放手,双眸瞪着老大,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本以为要醒了,结果,还是没醒,又咳了几声,很快就又安静了。

她至始至终都盯着他看,视线从被她掐得通红的手臂缓缓上移,落在他高挺的鼻子上。

小心翼翼地爬了过去,迟疑了好一会儿,终究是伸手,扭他的鼻子,这么一扭,他果然张嘴了,然而,依旧是重咳嗽,这一回咳得更严重了,仿佛整个胸腔都要震开一般。

她自是立马就放手,近距离盯着他看,不由得攫取嘴来,却是伸手扒他的眼皮。

好不容易才掰开,他又重重给合下了,接着,又是重咳。

她一脸好奇了起来,眸中一抹不悦随即闪过,似乎发现了什么,再次动手,这一回,小手就这么撑着他的眼皮,不放了。

他吊了白眼。

“好丑。”她嘀咕一声,没打算放手了。

他再能忍,再能装,眼睛都是控制不住的,黑眸终于是转了,转左转右,最后,回到中间来,看她。

她渐渐沉下了双眸,手仍旧是不放,盯着他看,目光越发的有能杀人的可能性了。

他只觉得单薄的眼皮有些些疼痛感,缓缓身上,小心翼翼地推开他的手,再小心翼翼地起身来,轻咳了几声,眯眼微微笑着,道:“你救了我啊?”

她慢悠悠地抬头看向他,眯眼,微微一笑,点头,道:“嗯。”

“多谢。”他又道。

“不谢。”她答得很快,贴着墙壁坐着,缓缓取出怀中的那还剩下三分之二的烧饼了,盯着他,却是一口一口狠狠地咬了起来,仿佛这手中仅存的食物就是他一样。

显然,她被骗了,显然,她极少被这么骗过的。

她有个怪癖,压抑着的时候会想啃东西,越硬的越好。

他被盯着毛骨悚然,肚子却不争气地抗议了一声。

正文 番外十八

翌日清晨。

毫无一丝温度的阳光从洞口照射而入的时候,她睡得正熟,小小的身子就蜷缩在他怀里,终有一夜是可以睡得舒适一点的了。

昨夜最终还是分给了他一半的烧饼,条件便是这一路上,他都得听她的。

他很没出息地没都没想便答应了。

他却是醒着,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下感慨着,幸好,这个位置,阳光还照射地到,这丫头看样子是不寻到人,不打算回去的了。

这般天亮天黑,他早也忘记要急着日期了,上头的人,不管是哪一方定都四处找人了吧,他留的那一纸信函,本是想开个小小的玩笑的,谁知,这深渊竟是无底的。

回头朝洞内看去,越往里越是黑暗,看不清里头到底有什么,到底有多深,昨日见过对面几个山洞的,这些山洞是上古的遗址呢?还是何人特意开凿的,亦或者,是什么动物的洞穴?

大哥哥和公主姐姐真会住在这里头吗?

清俊的眉头始终都蹙着,虽总会忍不住同这丫头贫嘴斗气,但是,她的安危,他终于是要顾的。

低头看她,修长好看的手指小心翼翼替她理着凌乱的发丝,她不过六岁,并不梳发,垂髫而下,头发很软软的,发质很好。

越发越得像大哥哥多一点,有些这隐隐的一股邪恶之气,这丫头,并不好招惹啊!

也不知道长大后,哪家公子能制得住她。

手,忍不住轻轻掐了掐她的粉嫩的小脸蛋,大哥哥定是等着她母后醒来,亲自给她取名吧,也不知道会唤什么名字。

独孤…

独孤…

思来想去,一时间还真寻不倒什么适合她的字来。

她还很想继续睡下去的,可是有人扰了她,伸手打了下去,啪地一声,很清脆。

不知道他疼不,发展她是疼了,就这么个醒了。

睁开,看到的是他的胸膛。

抬头,看到的是他那含笑的桃花眼。

张臂,伸了个懒腰,这才起身来,径自伸展着筋骨,又窝了一整夜,她真怕再这么下去,她就一身骨头都会舒展不开,就再也长不高了。

他蹙眉看她,做什么呢,这是?

她瞥了他一眼,继续抖抖脚,甩甩手。

“筋骨哪里不不舒服吗?”他问到,昨夜还怕她冷出病来,特意细细把了脉,就没检查这一身筋骨。

“舒展舒展,早上都练功贯了。”她答得随意,停了下来,又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我瞧你这身子骨,以后定能同你父王一样高。”他上下打量着她,六岁就能有这骨架,似乎是遗传自他父王,又似乎是练功所致。

她脑海里立马浮现出父王的样子来,身姿很是颀长。

“废话,那是必然!”心里乐着,嘴上却是不怎么在意。

他无奈一笑,道:“该回去了,我可是饿得走不动了!”

“回去?”她一愣,不解。

“嗯,咱先上去带足了干粮再下来。”他劝说到。

“你上去,我在这儿等着,万一让他们发现了,你可别出卖我!”她这可不是商量语气。

“这山洞不一定安全。”他认真了起来。

“父王在这里就是安全的。”她脱口而出。

“他不一定在这里!”他索性说了出来。

其实,但凭他那日的出现,并不能完全断定他在这深渊里的。

如果,真的在,定是时刻关注着崖上的动静的,这么多年定是一直守着这女儿的,此时悬崖上定是寻这公主快寻疯了,他如何不会下来寻?

“他在!”她骤然厉声,双眸沉着可怕,仿佛被触碰到了禁忌一般。

“他不在!我们该回去了!”他亦是厉声,容不得她在任性,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她随即狠狠甩开,力道之大,超过他的防备。

“昨夜就说好的,你得听我的!”她沉声提醒,一脸不悦。

“说是一路都听你的,现在不从里走了,回去!”他反驳,狡辩得很有道理。

“上到崖顶之前,你都得听我的!”她亦是反驳,很是强硬,小脸上满是倔强,不敢是推测也好,父母天性也好,她就可定,父王就在附近,一定就在。

他眉头紧拢,眯起犀眸来,准备动手。

她戒备,退了好几步,离着崖边不远了,小手却是勾成了爪,眉宇间一股寒彻冷意竟是那么熟悉。

“无名,听话,我陪你另想办法。”他还是软下心来,亦是不知道真正动起手来,自己的胜算有多少。

“前面开路。”她冷冷说到,根本就不是一个六岁孩子该有的语气。

“无名!”他不知道如何是好。

然而,她却突然愣住,不在冷冷看着他,而是看向了他背后,不远处,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姿颀长的男子,玄色面具,三千白发。

“父王…”这两个字就这么出她口中脱口而出,她仍是愣着,不知所措,似乎连动都动不了。

“父王?”他纳闷,缓缓转过身去,却早已不见什么,依旧是昏暗着的甬道,不知深浅。

“父王!”她却大声一声,身影如疾风一般从他身旁掠过。

“无名!”他顾不上什么便追了去,怎么回事呢?

往里,却发现这一路并不完全黑暗,越往里,似乎越是明亮了。

已经完全不见无名公主的身影,只有一条道,只能往前。

他不断地加速,暗暗后悔当年怎么就没把影阁的轻功给学到手呢?

一路追来,两侧洞壁渐渐出现了火把,显然是有人居住的!

然而,道却十分的长,根本就看不到尽头,他急急地追着,根本就没发觉,自己正一路往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是看到前面的人儿了,心下这才敢松下一口气。

前面,通道止于一扇石门,她就背向着他站在门前,一动不动,远远看去,小小的个儿,形单而影只。

“无名。”他唤了一声,一步一步走进。

她回过头来看他,仿佛才从缓过神来一般,双眸依旧有些迷茫。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到,自是听到她刚才的喊声。

“父王,父王在里面!”她完完全全就是孩子,六岁的孩子,声音没有刻意的老成,透着稚嫩。

母后是不是也在里面?

正文 番外十九

石洞里,两侧的火把将四处照得明亮,整个通道安安静静的,只有洞外隐隐可听的风声。

石门前,两个孩子愣愣地站着,一高一矮,皆是一动不动。

一个是一袭合身白衣,腰系玉带,墨发高束,一双狭长桃花眼静敛,薄唇轻抿,安静之时,真真是少年如玉,而另一个,亦是一身白衣,只是外加一件大红的棉袄,衬得那白皙的小脸更显气质,魅眼粉唇,双眸灵动,恰恰是这安静之时,才显天真烂漫,可爱至极。

“进去?”他先开了口,仍是盯着石门看,从背面看还真是想做错事面壁思过了。

她没有回答,比他离那石门还要近,小脸都要贴上去了。

“怕什么呢!进去!”他仿佛是替她壮胆一般,一脸无谓,再次催促。

“门…开不了。”她开了口,退了一小步。

“你又没试过,怎么知道开不了。”他瞥了她一眼,伸手一推,那石门竟就这么轻易地被他给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