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个,褚恬只想说:坑妻啊!

结束独守空闺的日子遥遥无期,褚恬工作的后劲也不足了,这天迟到了不说,还接连犯了两个不大不小的错误,被老刘叫进办公室好生训了一顿。出来之后,褚恬整个人都失落极了。正寻思着晚上回家随便下包速冻水饺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进来了一条短信。

褚恬手脚麻利地点开来看,结果却发现军区总院发过来的,提前她夏天要注意补充水分,不要贪食冷饮,有任何肠胃不适就即可就医。

褚恬看完忍不住感叹,现在连医院的服务都这么人性化了吗?生病住院,她可不要再来一次了。回想起上一次住院的经历,褚恬发现有一件事她在医院做了决定,但是出了院几天就忘在脑后了。

想起来之后,她狠狠拍了下脑门。

周六。

难得不用加班的一个周末,褚恬睡了个懒腰,起床时已经快到中午了。昨晚入睡前忘记拉窗帘,可整间卧室光线却很暗沉,褚恬起身到窗边一看,外面正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

夹杂着青草味道的空气扑鼻而来,褚恬做了个深深的吐纳,精神大振。简单的梳洗,随便吃了点东西,换了件宽松的衣服,她出门了。

军区总院外面停满了车,褚恬一下出租,就庆幸自己没开车来。她撑开伞,步入医院大门,穿过小花园,来到住院部大楼。托之前住那一周院的福,她对这里还算熟悉。

住院部楼梯口,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女军医正等在那里,褚恬看见了,快步走上了前,向她打了个招呼:“表姐!”

女军医正是涂晓,她已经结束休假回来上班了。看见褚恬,她温柔一笑:“过来了?”

褚恬握住她的手,凑近问:“怎么样?”

涂晓心领神会,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两 人并肩往里面走,涂晓不紧不慢地跟褚恬说:“那天你给我打过电话之后,我就找人了解了下孟凡的情况。也算是巧了,精神科负责孟凡的医生方哲是我在军医大时 的学弟。”她笑了笑,“他说,孟凡是应激性精神障碍,有三年多的病史了,去年年中又患上了糖尿病,前段时间还引发了血液感染。总之,身体状况很不好。”

饶是来之前褚恬做足了心理准备,听到孟凡的真实情况时,她还是惊得心脏猛跳,平地里崴了一下脚。

一旁的涂晓伸手扶住了她,微叹了口气:“很年轻的一个姑娘,摊上这么多病,当真是受了大罪。恬恬,还没来得及问你,你是怎么知道她的?”

褚恬平复了心绪:“孟凡,她是徐沂大哥的女朋友。而他大哥,三年前因为事故,去世了。”

涂晓也微微有些讶异,她只听方哲说她是受到刺激才会精神失常,却不知其中缘由竟是这样。静默了片刻,她扶稳褚恬,轻声道:“走吧。”

两人坐电梯上了十楼,涂晓带着她去了方哲的办公室。

年轻的男医生看见褚恬,顿觉眼前一亮:“师姐,这位是?”

“褚恬,就是我之前给你提起过的表妹。”徐晓介绍道,“恬恬,这是孟凡的医生,方哲。”

“你好你好!”方哲殷勤地伸出右手。

褚恬回握住方哲的手:“你好,方医生,打扰您了。”

“哪里的话!”方哲挠挠后脑勺,面对美女,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个,你是想来看孟凡的?你是她的——”

褚恬想了想,答:“我是徐沂的妻子。”

方哲双目圆睁,好半晌才说:“徐沂结婚啦?”

褚恬笑而不语,表情已说明一切。

方医生顿时有点失落,一来是少了位单身同盟,二来是这么漂亮的姑娘有主了。刚师姐涂晓领她进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来给她介绍对象的呢。

好在方医生抗打击能力较强,很快就恢复了情绪。他给两人一人倒了杯水,随口问道:“是徐沂让你来医院看望孟凡的?”

褚恬喝水的动作顿了下,抿抿唇,答道:“不是,但我是从他那里知道孟凡的情况,所以想来看看她。”

方 医生点了点头:“也是,这半年以来,他自己从来都不会在孟凡面前露面,哪怕只是不见面,来我这儿探问下她的情况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可能,你也知道原因 了?”看了眼褚恬,他继续说,“我看过他大哥的照片,两人着实太像,要是穿一身空军军装,简直看着就跟一个人。这要是在孟凡神志不清的时候让她瞧见,那可 就闹翻天了。”

褚恬微微皱了下眉头:“我知道,徐沂说过,如果以这种方式,孟凡大概永远也不会清醒过来。”

方医生扯了下嘴角:“要是所有人都这么以为就好了。”

话中指向意味不明,褚恬心有疑虑,却也没有多问。她放下手中的杯子:“方医生,我可以去看看她吗?”见方哲抬眼看她,连忙又说道,“我不会让她见到我,只远远看一眼。”

方哲笑了:“没关系,就算孟凡见到你也没事,因为她并不认识你。”说着他站起身,看了下腕表,“我陪你去吧,这个时间点她应该在楼下散步,孟父陪着,还好交流一些。”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放眼望去,军区总院小花园里种的植物各个鲜翠欲滴,赏心悦目,又让人神清气爽。褚恬跟方哲步行在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上,视线打量着四周。

因是雨后,这里的人并不多,所以褚恬很容易就找到孟凡。她背对着他们,坐在花园中心的小亭子里,偶尔抬头望着天,旁边有一个中年男人,手里拿着一个毛巾和瓶水,静静地陪着他。

这一刻,褚恬的直觉告诉她这个人就是孟凡,而下一秒方哲的话,也印证了她的想法,他指了指小亭子,告诉她:“孟凡就在那儿。”

褚恬远远望去:“她坐在那里干什么?”

“以前有一次,她坐在那里的时候,看见一辆军机从她头顶飞过。所以——”

褚恬感觉心猛抽了一下,半天,说不出话来。

两人在原地静立了片刻,方哲转头问她:“要上前看看吗?”

褚恬想了想,缓缓地摇了摇头。然而正待两人要离去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方医生!”

方哲回头,看清楚了喊他的人,是孟玉和。

他原本正在小亭子里坐着,不经意一转身,看见了方哲,便要过来打个招呼。

方哲看了眼褚恬,对孟玉和道:“我没什么事儿,就来这儿转转,你不陪着孟凡吗?”

“没事。”孟玉和回头看了眼女儿,“我是来跟您道个歉的,昨天我家那口子心情不好,说话也就难听了点,但绝对没有针对您的意思。我姑娘这个情况,您也明白,治了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好转,我们两口心里都着急——”

“不用说了。”方哲打断他,表情温和,“我清楚伯母是个什么人,她说的话,我也不会往心里去的。”

孟玉和憨厚一笑:“那就好那就好。”说着,看到一旁的褚恬,顺嘴问,“方医生,这一位是?”

方哲瞥了眼褚恬,见她纹丝不动,没有搭话的意思,便随口道:“是我一位朋友。”

随着他的话,褚恬轻轻颔首。

孟玉和哦了一声,看褚恬的眼神微微有了些许不同。

褚恬知道他可能误会了什么,然而此刻,她并不太想让他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便也没有解释。

她侧头,对方哲说:“走吧。”

第34章

看过孟凡之后,褚恬有好几晚都没有睡好。

若说她之前听徐沂的一席解释还有些介怀,那么照她所想,见过孟凡之后,她应该放下了才对。如今呢,她确实不太在意了,可睡梦中总是出现孟凡背对着她望向天空的背景又是怎么一回事?即便是在梦中,那画面也太过清晰了,怎么赶都赶不走。

连续一周,都是这样。褚恬照镜子时,发现自己的眼底明显多了一层淡青色。美人顿时有些无语,她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

终于熬到了周六。

原本约好和何筱一起去看家具的,但是她那边临时有事取消了,她无所事事,便打算在家补眠。然而,正睡得香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将她震醒。褚恬啪地一下拿过手机,接通,喂了一声。

大概是她的情绪太明显了,电话那头的人被她镇得沉默了几秒,才低声问:“恬恬,这是你的电话吗?”

这声音,很明显是她婆婆,徐沂他妈妈,宋可如的。褚恬反应了几秒,蹭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是我,妈妈。”

宋可如笑了两下:“那就好,我还以为打错了电话呢。”

褚恬懊恼地不行:“不好意思啊妈,我刚才在睡觉,一时被吵醒,就——”

“没关系,是我打的不是时候。”宋可如温和地说,“是这样,我出差回来了,正好路过你们小区门口,想问问你在不在家,有没有时间,我好跟你见一面。”

“当然有时间。”褚恬连忙下了床,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天,“您什么时候到?”

“大概还有二十分钟吧。”

“好,那我在家等您。”

挂了电话,褚恬连忙冲到卫生间洗漱,收拾妥当之后急急忙忙烧开水泡茶,趁着这点功夫,又将昨晚入睡前就收拾好的房间检查了一遍,看有没有摆放不合适的地方。一切准备就绪后,她换了身衣服,刚扣上衬衣最后一颗纽扣,敲门声响起了。

时间掐的刚刚好,褚恬心里暗喜地去给宋可如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宋可如头发盘的一丝不乱,一身黑色正装,典型的职业女性,带一副香槟色框镜,教授范十足。只是,需要忽略她脚边堆放的大包小包的东西。

褚恬原本想跟她打个招呼,可看见这些,也愣住了:“妈,您这是——”

“先把东西提进去!”

说着宋可如挽起西服袖子,率先提起了两袋。褚恬眨眨眼,回过神来,也忙跟着往里面搬。

“妈,这么多东西你一人从门岗搬上楼的啊?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去接你。”褚恬吃力地从一个大包里提出两小包来,打开一看,竟然是脆皮核桃!

“我自己搬得动,叫你干吗?”宋可如拍拍手上的灰,检点着她带过来的东西,露出满意的笑容,“我给你说恬恬,这些东西都是补身体的,放这里你每天都要吃。我看你这身体,个子是挺高,可人太瘦了,身板也跟着弱。”

褚恬忙推拒:“我吃不了这么多。”

“不行。”宋可如一挥手,“我说让你吃你就吃,把身体养结实了,不然到时候生孩子你是要受大罪的”说着她拍了拍褚恬的背,“行了,我先去个卫生间,这一路过来都没顾得上洗个手。”

褚恬留在原地,将宋可如带来的东西随便打开几包看了看。都是些谷物粗粮、核桃大枣,甚至还有两只老母鸡和三只鸽子!这让她一个人怎么吃啊?

褚恬微囧。

有了这么一出,倒是让褚恬因见到宋可如而有些忐忑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

厨房的水早已开好,趁宋可如洗手的功夫,她泡了一壶茶出来,给她沏好了一杯,放在茶几上。

宋可如出来,看着她带过来的那些东西,说:“这些都是在农村里现买来的,市里面虽然也有,但很多都是些经过加工过的东西,吃到嘴里不健康。”

褚恬这次学乖了,应了一声,递上了一杯茶。

宋可如着实有点渴了,一口气喝光,又自己倒了一杯:“恬恬,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因为阑尾炎做了个手术?”

褚恬一惊:“您知道啦?”

“跟你小姑打电话,她一时嘴漏,说了。”宋可如笑了笑。

褚恬抿抿唇,“是做了个小手术,因为没什么大问题,就没通知你们。”

宋 可如闻言,透过眼镜看了她一眼,看的褚恬有些紧张。她不禁微微一笑:“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觉得自己这个婆婆做的不及格,在儿媳妇需要照顾的时候忙的顾不 上。恬恬,以后遇到事情,一定要通知我和你爸,即使我们不在,也会安排人过去照顾你,绝对不让你一个人犯难。你小姑那边,工作也忙,也不能总去麻烦她,是 不是?”

褚恬十分配合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腹诽,果然是母子两,说话都是一个调的。

“这一次,徐沂是不是回来了?”宋可如喝口茶,随口问道。

“回…是回了,不过就待了三四天…”褚恬十分谨慎地答。

然而宋可如又笑了一下,淡淡说了三个字:“这小子…”

意味不明,不过褚恬不敢多问。

又坐了一会儿,宋可如起身告辞。她在外面连续调研了将近一个月,刚回到B市就来家里看她,褚恬有点动容,但也没有说让她留下吃饭的客套话。因为宋可如现在急需休息。

带上钥匙,褚恬送她下楼,到小区门口去打车回家。她说要亲自开车送她,被宋可如拒绝了。

等车的时候,宋可如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包里取出来一个信封,交给她褚恬:“这是我跟你爸商量好的,你收好,密码是徐沂的身份证后六位。”

褚恬有些好奇地打开一看,结果从里面摸出来一张银行卡,她惊得赶紧塞了进去,递还给宋可如:“妈,我不能要。”

宋可如皱眉:“怎么不能要,难道有人把刀架你脖子上逼你不要我们的钱?收好!”

“不是的,您误会了。”褚恬急忙说,“我跟徐沂都能赚钱,钱也够我们花,不用从家里拿。”

“他那点工资够买些什么?”宋可如冷笑了下,“这钱你收着,不管是自己还是家里,有什么需要的你可以直接买,我和你爸都不希望你跟了我们徐沂受委屈。”

“这个…当然不会!”褚恬头疼,她怎么说得过一个大学教授呢!可她也不能真拿宋可如的钱啊,无关什么骨气,单论她老公跟家里的关系,她也不敢收啊。

正纠结的时候,一辆出租车开过来,正停在他们小区门口。宋可如向前走了两步,褚恬以为她要走,慌忙拦了她一下:“妈,这钱——”

话还没说完,就见宋可如眼睛忽的一亮:“徐沂!”

啊?!

褚恬脑袋一懵,转过身一看,看见一个穿着军装的人从出租车上下来,正向他们走来。而这人,就是徐沂。

盼了好久的人突然出现在面前,褚恬第一个感觉不是惊喜、兴奋或者激动,而是没来由地心慌。她眨了眨眼睛,看着徐沂,似是有话要说。

徐沂没跟她说话,只是站在一旁,看着宋可如:“妈,您过来了。”

宋可如注视他良久,才松口:“正要走。”

这话说完,刚徐沂坐过的出租车开了过来。司机师傅摇下车窗,看着宋可如问:“大姐,刚是您招手坐车吗?现在还走不走?”

宋可如眉头一挑,有些不悦地看着这个司机,心里恼透了他的多事。倒是徐沂,上前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然后跟师傅交代:“新城区琛江花园。”说着递了一百块钱过去。

目睹眼前这一幕的宋可如脸色更难看了,她冷冷地看了儿子一眼,径自打开了后排的车门,坐了进去。徐沂也不恼,回过身,从褚恬手里拿过信封,从车窗里递了过去:“您跟爸赚钱也不容易,别老乱往外撒钱。”

宋可如不接,反问:“我是往外撒钱吗?我这钱是给我儿媳妇的。”

“那这就更不劳您二老操心了。”徐沂笑了笑,“恬恬是我媳妇,当然我来养。”

宋可如被他堵得说出来话,心里面都快气炸了,可面上仍维持着淡定,只是呼吸有些急促。母子两就隔着车窗这样僵持着,忽而,宋可如伸出手,接过信封,将它狠狠地扔向远处。

褚恬惊讶地啊了一声,徐沂也没料到她会这样,眼睛微动,一直怔在了那里。

宋可如好像所有的气都解了一样,拍拍手,无比轻松优雅地对司机说:“开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