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霜止道:“我一向知道令贵妃是个精明人,怎么这回忽然之间没了宠爱?”

在宫里的时日虽然不多,可是冯霜止没少在令贵妃的手里吃苦头,更何况自打熙珠说了令贵妃跟毓舒之间的话之后,冯霜止就已经深深忌惮着这两个人了。

令贵妃曾示意十五阿哥永琰去接近福康安,她自己却是跟傅恒府的小姐毓舒打好了关系——只是冯霜止一直纳闷,毓舒怎么说也是十一福晋,当年她跟令贵妃之间还能要好,那是因为她还没嫁给十一阿哥,而且当时她恐怕是想着要打压自己的,顺手朝令贵妃买了个人情。

现在令贵妃为了自己的儿子十五阿哥打算,毓舒嫁人了之后却要为着十一阿哥打算,和珅又说过宫门外射箭的时候十一阿哥借着扇子设计了十五阿哥的事,这令贵妃跟十一福晋之间,怕是不能有好了。

“令贵妃失宠,可跟十一福晋有关?”

冯霜止忽然问了一句。

这一回轮到和珅讶异了,他道“不是”,然而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却与十一阿哥有那么一点关系。”

“哦?”冯霜止已经隐约看得见这底下涌动着的风云了。

和珅道:“在承德游湖的时候,塘里头全是荷花,又是晚上,众人兴致都很高,皇上也喝了不少,令贵妃正跟皇上说着知心话儿呢,这个时候十一阿哥忽然看到远处不知道是谁躲躲藏藏,于是大喝了一声,却是个蒙古来朝觐的格格,押上来看的时候就把皇上给看呆了……”

冯霜止听着,不由得笑了,这只怕还是设计好了的,只是不知道是那蒙古格格的设计,还是十一阿哥的好算计了。不管怎么说,令妃拈酸吃醋是应该的了。

和珅看她想到了,也不介意,继续说:“那蒙古人也豁达,直接将这格格献给了皇上,皇上哪里有不高兴的道理?蒙古水草不丰,今年仰仗着大清过冬,什么事情都求着呢。令贵妃不是没经历过这种事情,只当是皇上一时新鲜,哪里知道便因为这女子,皇上舍不得走,也不还朝,就想待在承德了,这才一拖好几日,后面还拖着,不过是因为她失踪了。”

“失踪了?”这完全是冯霜止没有想到的发展,“怎么可能?”

和珅唇边挂起一抹笑来,有些神神秘秘的味道,“是啊,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失踪了?有人说看到令贵妃去过那格格的住处,令贵妃出来的时候格格就没了,反正就这么没了。皇上在避暑山庄几乎要将整个庄子都翻过来了,还是没找见人。”

所以他们后面的时间,应该是浪费在找人上面了吧?

只是这事情未免也太蹊跷了,说是令贵妃干的,这对她根本没有好处,说是旁人干的……

冯霜止一时分析得头大,只觉得事情不好解释。

和珅看她累得慌,拥着她躺下来,举起她的手来,看着她圆润的手指甲,轻声道:“那格格出现在皇上的面前,应该是十一阿哥跟蒙古部族联系好了的,一个巴掌拍不响,哪里有那么巧的事情?只是格格消失,我却是不清楚了,整个蒙古部那个时候人已经走了,到底格格去了哪里,是生是死没人知道。此事看着是令贵妃现在因为这件事被冷落了,可是却还有重重的疑点。”

“令贵妃要插手此事,怎么会露了行迹?”冯霜止还是觉得不对劲,她扭过身子来看着和珅,眼底有些怀疑,“现在正是要立储的关键时候了,前些天十五阿哥已经因为扇子的事情被训斥,令贵妃宁愿忍了这口气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触怒皇帝,后面也不该找不到人啊。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哪里有找不到的说法?”

这一切都是没办法解释的,除非说有人在栽赃陷害,这个唯一可能的人选便是十一阿哥了。

最关键的是,要解开这一切的谜团,必须找到一个人,那便是这蒙古的格格,可是偏偏,这个人失踪了。

和珅唇边带着微笑,按住了她的手,道:“我也乏了,咱俩好好地睡一觉吧。”

冯霜止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回头想想却觉得这事情怎么想都不对劲……最不对劲的地方,不是令贵妃,也不是十一阿哥,而是……

“和珅!你起来!”

和珅大孩子一样地抱住了她的腰,不要她起身,只将她压住了,轻声笑道:“夫人,这天气虽然冷下来了,可是依旧不能大动肝火,养胎要紧,回头要给我生个暴脾气的小子出来可怎么办?”

冯霜止若不是没力气,真想这么一掀被子让这男人滚下床去,她躲不过他,便使劲地掐了他的腰,“你刚刚是在骗我——”

“我哪里在骗你,别掐别掐……快笑出来了……”

和珅去被子里捉她一双玉手,同时口中告饶,那脸上早就是一片笑意了。

冯霜止只道他死鸭子嘴硬,又拧了他一把,估摸着手下青了一块儿,才笑道:“那格格是不是在你手里?”

“……”和珅忽然不笑了,看着冯霜止,眼底精光闪烁。

冯霜止也不避讳,便这样坦然地由着他看,哪儿管他是不是能看出个是非善恶黑白出来?

她哼了一声,“看够了?”

和珅摇了摇头:“怎么看得够呢?看一辈子,都看不够呢……”

他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微微一笑。

“你这么聪明,一下就猜到是我搞鬼,可叫我以后怎么干坏事儿呢?霜止,你要知道,你夫君可不是什么好人……”

阴谋诡计的手段他使了不少,这一桩不过只是拿到了冯霜止面前一说,就已经被戳穿了,以后更多的事情,他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和珅隐隐有些担心起来。

冯霜止将脸埋进他衣襟里,哼了哼声,最后却道:“你若不坏,我才不爱。”

和珅听了这话一怔,看她静静地依偎着自己,只觉得整个天地都是宁静的。

他悄悄地收紧了自己的手臂,竟然有些想要落泪了,你若不坏,我才不爱——傻霜止……

他本不是什么阴险小人,只是见惯了旁人使的手段,年少时受尽了苦楚,他想要出人头地,想要功名盖世,可是最后世界去告诉他——你的那条路走不通。

所以和珅换了路,也给自己换了一张脸。

其实也不一定是换了脸,是抛弃了原来的他……

他坏事做尽倒是无所谓,怕的是有一天报应在自己心爱的人身上。

可是如今,便只想将她拥紧了,即便是日后荣华富贵,也保持着此刻的温暖姿态。

小心的将她,还有他们的孩子,圈入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忽然被衰神附体,实在写不出东西来,睡了差不多一整天之后好多了,谢谢姑娘们的关心=3=

【背后捅刀的樱桃逗比就滚一边儿去!

日更一万咱们继续走,衰神退散OJL

想了想,这个文的时间线直接接到了乾隆四十一年前后,后面的基本跟着走了,毕竟和珅官位坐高之后事情都是后面发生的,嗯~ o(* ̄▽ ̄*)o 小包子也是那个时候呢

第四十九章 长子

乾隆四十年的腊月初一,和珅领了一张皇帝亲手写的“福”字回来裱了,挂在了中堂里,眼看着接近春节,宫里面也热闹起来了。毕竟这是个整年头,皇帝心里还是高兴的,在位时间不短,还算是风调雨顺,物阜民丰。

冯霜止虽然肚子已经大了,却还是操持着家里第一个像样的年节来,让丫鬟们准备了春联、门神,过了腊八,又祭过了灶神,这边眼看着年关到了。

元旦是从除夕那一晚的子夜算着走的,除夕这一天院子里就已经热闹起来了,有家里人的做完了自己的事情都被冯霜止放回去了,没有了孤苦伶仃的便留下来陪着冯霜止一起过年。

和琳今日难得没有练武,而是帮着冯霜止在这里写春联,看着她那圆滚滚的大肚子,没忍住开了自家嫂子一个玩笑:“今日和琳在这里献丑写封春联,怕是跟嫂嫂对比起来,回头大侄子要笑话我的。”

冯霜止没忍住笑出了声来,只提笔写了个“福”字又倒过来,说道:“你不过是专精于武,文武都双全的,怎么跟我一介妇人比划起来?这等的小心眼,回头他才笑话你。”

和琳倒是跟他兄长的性格完全不一样,大约是因为一个文一个武,所以一个内敛,一个外放吧?

冯霜止只微微一笑,看着和琳与和珅有七八分相似的面貌,又想起提亲的事情来。等她把孩子生下来了,和琳的事情就该真正地考虑了。

那个时候和珅什么事情都办妥了,也没人敢看不起他们这一家子。

想到这年关,冯霜止遣了人好歹给老宅那边送了些东西,做做面子功夫,和琳倒是没说什么,他们这边也不是没负责老宅那边的生活,每个月都有银子支过去给那边使,那些个姨娘们自打常保死了,便没了争斗的心思。上一回马佳氏以和珅的科举大事卖了个几千两银子,冯霜止还不曾与她追究,想必她也不敢恬不知耻地上来。

只是她名义上是和珅的继母,总不能太过寒酸。

一上午的时间便花在了写春联上面,和珅是中午时候回来的,将那帽子一取下来,便是满满的雪花。

院子里被密密匝匝的雪给覆盖了,只有青石板的路扫了开,他瞧了一眼那春联,问道:“写完了?”

冯霜止一笑:“留了大门的给你写。”

和琳也笑:“哥哥不回来,我跟嫂子哪里敢写?”

这是留给一家之主做的事情,和珅才从宫里出来,又领了一堆的赏赐,过了这年,便是新年的新气象了。

将身上大氅挂到一边,和珅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走上来,提笔想了一会儿,还是道:“来年不宜张扬。”

做人还是得低调。

和珅说这话的时候,唇边带着笑。

冯霜止跟和琳便在一旁看着,他们自然是明白这一句的意思——来年不宜张扬。

和珅的运气是今年下半年忽然起来了的,明年更是会步步高升,便是连写个春联都得小心一些了。

最终和珅写下来的果然是要一副相当普通的对联,“和顺一门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横批却是“万象更新”。

冯霜止不禁会心一笑,这种已经被寻常人家挂烂了的春联,也亏得这人有脸写出来,偏生这每个字都圆润饱满,充满了遒劲,又比普通人家悬挂的多了几分霸气。这一年,兴许是最高兴的一年吧?以后热闹了,春节都是过不好的。

这些天来走动的人也不少,只不过冯霜止有孕,并且接近了产期,所以大多都推掉了,等这个年一过,便什么事儿都跟着来了。

和顺一门有百福,平安二字值千金。

这样的对联便贴到了和府的大门两边,冯霜止跟和珅站在外面指点着双福将横批往中间挂,双禄从外面赶着车回来,是为今夜除夕准备的东西。

下午忙活的都是一些厨房里的活儿了,丫鬟婆子们在院子里笑闹,和珅便拥着她在书房里面烤着火看梅花,等着除夕夜的到来。

腌鸡腊肉,鹅油汤,江米糕,蜜饯金枣,八宝兔丁,清炸鹌鹑,芸豆卷……

整个桌上排得满满的,可是吃进去的少,一过夜便有爆竹之声响彻京城,冯霜止说守岁,可是又困得厉害,和珅看她有些撑不住,说让她先睡一会儿,到了时候再喊她。

冯霜止知道自己如果睡过去,这人肯定不舍得再次喊醒自己,所以强打了精神,拖着和珅出了屋,看丫鬟们放爆竹去。

正所谓是“爆竹声中一岁除”,和琳也站在那里看着。冯霜止注意到那放鞭炮的人里面有一人是他的通房丫鬟,平日子似乎很得和琳的喜欢。

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冯霜止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便听和珅问道:“你若是困,还是我扶你进去睡可好?”

冯霜止只转身道:“像是今年一样的年节,怕是日后都不会有了,我不想睡。”

她要清清楚楚地将这一切记下来,冯霜止看着他,握紧了他拢在袖子里的手。

和琳似乎玩儿得很开心,他乃是武将,玩个爆竹也能花样百出,将那爆竹扔到天上去才响,“哥哥嫂嫂,你们怎么也出来了?”

和珅将那黑貂皮的裘衣给冯霜止裹紧了,直要将她裹成个球,两个人一个拉着另外一个走到院子中间,冯霜止因为有孕在身,动作显得很是笨拙,她手脚都有些浮肿,最近两个月都要靠丫鬟们的按摩,和珅陪着她也总是整夜整夜地睡不好,眼看着冯霜止一日一日地圆润起来,和珅倒是瘦了。

“她说要守岁,却是要睡着了,所以领着她出来看看,你们玩儿得高兴,兴许能驱走她的瞌睡虫。”

和珅笑了笑,开了两句玩笑。

冯霜止嗔怪地斜了他一眼,却没说话,只是道:“我身子重,看着你们玩便好。”

爆竹点燃,很快就有声响,让整个院子都热热闹闹的,这和府里二十来个下人,回去的竟然不多,等看到紫禁城里一道焰火上来了,周围的人家也都热闹起来了,这才知道是已经过了子时,于是阖府上下的人都给冯霜止跟和珅磕头下来行礼拜年,顺便讨了个赏。

和珅一人给他们封了个红包,里面塞着二两碎银子,只这一个红包,便能当他们的几个月的月钱了。

众人将那赏钱拿到手,都是喜笑颜开的,连声恭贺着,却不想和琳竟然也上来,长揖到底:“左右丫鬟奴才们的给了,不知道弟弟可否讨哥哥嫂嫂一个红包呢?”

和珅笑骂:“你也是个上来凑热闹的,只有这一个了,可没多的。”

他将冯霜止前些天亲手缝好的一个红包塞了出去,和琳拿在手中便知道这跟旁人的不一样,也知道是自家嫂子的手艺,当即说了几句吉祥话。

冯霜止忽然到:“怎的没看到刘全儿?”

老觉得今日少了些什么,回头一想,竟然没在这种人之间看到刘全儿,这可稀奇了。这种凑热闹的时候,可少不得刘全儿。

和珅一笑,还没等他开口,便听得大门那边刘全儿的动静了,只听见刘全儿那边高喊了一声“新年到嘞”,便将一串长长的爆竹抛了出去,用竹竿子挑着,和珅他们一连地涌出去看,便见这一条街上大家都出来了,院里院外都是声响,整个世界火树银花,到处都是亮的,有朦胧的烟气。

雪花还在纷纷扬扬的落,在冯霜止的眼底却已经带着几分暖意了。

她终究还是困了,倚在和珅的怀里,等这爆竹声响完了也就睡着了。

和珅暗笑了一声,她这岁……只能说是等过了一半吧?

他抱着有些沉的她,回了屋里,却没怎么阖眼,看她睡得安稳了,自己又到书房去写了点东西,这才回来继续躺着,只是没一会儿又要去上朝给乾隆拜年,天不亮地就走了。

今日上朝一般都是说什么吉祥话,过年期间谁也不会上去触霉头,有什么事情都要压到年后说。

朝堂上是难得的一派和气,牛鼻子一样的刘墉出京为老父服丧,今年三月才回;阿桂征伐大小金川,乾隆封其为一等诚谋英勇公,并进为协办大学士、吏部尚书和军机大臣,乃是当朝炙手可热的人物,说是要调去云贵,现在还未动身;武英殿大学士、军机大臣李侍尧还在春风得意之中,与乾隆君臣相和……

乾隆已经是个头发灰白的老人了,最喜欢的便是这种热闹的场景,趁着这热闹劲儿便对众人道:“年前朕记得许了和珅一个职,今儿是正月里,你便正式上任户部右侍郎,不过左侍郎的位置还空着,福康安归来无事,也补个空。”

本来是一桩喜事,可是在听到福康安的名字的时候,和珅便有些奇怪的不舒服。

那边福康安与他出列,两个人磕头谢恩,连道了几声万岁,这才退下。

朝中有六部,六部最高都是尚书,副手则都是侍郎,如有两个侍郎,则加之以左右区分。六部者,吏部、礼部、刑部、工部、户部兵部,而户部主管全国土地、户籍、货币、各种赋税、财政收支、官员俸禄等事务。户部侍郎乃是从二品,和珅到了这个位置上,便可以说是一名大员了。

可是此刻,偏偏冒出来一个福康安。

自古左右区分尊卑,以左为尊,和珅乃是右侍郎,福康安是左侍郎,在乾隆的心目之中到底福康安跟和珅是怎样的分量,便是轻而易举就可以知道了。

和珅自是退到了一边没说话,一会儿又说福康安有功,现在平定大小金川还没班师回朝,就要给福康安图形紫光阁的待遇了。和珅暗暗地瞧了一眼周围的武将们的脸色,心说福康安树敌怕是不少的。

阿桂乃是大功臣,回来之后虽然也是加官进爵,可是紫光阁之中全是功臣画像,福康安这样的年纪便能够图形紫光阁,可以说是太早了。

不仅是老臣们,便是大学士傅恒也皱了皱眉,皇帝对福康安太过宠爱,有些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过着这年节,众人也什么都不说话。

只是下了朝,众人回头走了,才各自露出自己的想法来。

想必阿桂这年节是过不舒服了。

和珅心里有些乐呵,回了屋,见冯霜止已经起来了,便跟她说了这一桩趣事儿,哪里知道冯霜止只皱眉看他,问道:“你心里不高兴?”

“夫人,你这一双眼啊,真利。”和珅笑了笑。

冯霜止抱着汤婆子,塞给他暖手,只道:“一个左一个右,你是个右侍郎,虽说跟左侍郎一样都是从二品,可到底还是矮了福康安一头的,以你的心气,即便是嘴上不说,心里也想着总有一日要将这情况转过来。”

“知我者,霜止也。”

和珅不是目光短浅的人,也不会因为这一点小小的差别就郁结于心,他只是会记住这么小小的一点差别,以期将来翻盘。

乾隆四十一年,便这样在一片大雪之中到来了,冯霜止远远地看着,只觉得京城这一片皑皑的白雪,让整个世界都清净起来。

“明日要到我玛法那边去看看,他虽然是个老当益壮的,但年纪毕竟开始大了。”冯霜止坐在榻上,缓缓地说着,“到时候少不得与我那几个姐妹坐在一起,你若是瞧见什么人,千万得忍住。”

说的便是钱沣和伊阿江,过年总是要回去的。

和珅道:“往年回去,都是我们受尽白眼,如今你夫君我便是这朝廷里炙手可热的新贵,只有你给别人脸子看的。”

“在玛法面前,哪里有谁给谁脸子看的说法?”冯霜止摇摇头,“我那大姐,嫁给了伊阿江,伊阿江是什么人你也知道,整日里她跟那些个小妾死掐着,怕是没功夫理会我呢。外甥女年纪也开始大了,她像是也看开了吧?兴许再能生个儿子,她这辈子就安生了。至于三妹……”

这才是个最糟心的。

最要紧的是,她现在还没摸准冯云静那边是什么情况,只听说是她跟钱沣之间冷了很长的一段时间,一直是“相敬如冰”的状态,也不知道冯云静现在是怎么想的。

冯霜止忧心的是冯云静,和珅忧心的却是钱沣,只要想到冯霜止跟钱沣要同桌而食,他便觉得心里不畅快,可是又不能说出来,只好将那唇抿紧,道:“左右现在是我们光鲜地回去,你不必挂心。”

冯霜止笑他:“我回去的时候,你何曾见我受过什么委屈?我是府里的嫡女,还能亏待了我不成?”

“……”和珅拨了拨她垂下来的一缕发,叹了口气,“明日探亲时候再说吧。”

回娘家探亲,原本就是一件有些复杂的事情,英廉府这边还是好的,换了别的大家,比如傅恒府,怕是就要忙活很久了。

冯霜止这边左右不过是几门子的亲戚,外家没落,远在福建,只有个娘家,这娘家里还没有什么没出嫁的姐妹,只有一个还没长多大的庶子,一个祖父,除外便是冯霜止的庶姐妹了。

因为住的地方离家算是比较远,绕大半个北京城,冯霜止出发得最早,反倒是三个姐妹之中最晚来的一个。

外面守门的奴才远远看到和府的马车来了,便赶进去通报,堂屋里面英廉老早地就坐着了,听了人来报,脸上的笑意也加重了,只喊了一声,“还不把人迎进来!”

丫鬟婆子们于是蜂拥出去,一进门喜桃跟梅香手里那金银锞子便没停过,一一地给发过了,这才一路从外面到了院子里,打正门进来,便顺着那丈宽的道进了屋。

和珅扶着冯霜止,勉强地行了一个礼,“孙女、孙婿给老太爷请安,老太爷新年吉祥。”

“好好好,快起来。”英廉老怀大慰,让人扶了冯霜止过去坐。

只是冯霜止跟自己的两个姐妹也少不了寒暄,见冯霜止跟和珅来了,伊阿江与钱沣也起身来相互问候,这才坐下来了。

男人们一律坐到了左边,女人们则都在右边。

冯霜止跟和珅都在第二的位置上,按照着长幼排的。

今日的冯霜止穿了一身流行着的玫瑰紫的锦缎旗袍,头上戴着红珊瑚的簪子,抹额上一颗红宝石,看着简单,只是这袍子倒也罢了,那红珊瑚跟红宝石,分明是二品命妇才有的标配,冯霜止穿得简单,却并没有弱了气势。

和珅今日也挑了一身比较喜庆的绛袍来,只是看上去反倒更比冯霜止还朴素,这二人的打扮其实一如既往,只是因为如今的身份高了,看着便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往这样穿,人家要说是寒酸,如今这样穿,都得说是人家宠辱不惊了。

英廉心想着冯霜止到底没看错人,如今这和珅是越发深藏不露了。

冯霜止左手边坐的是大姐冯雪莹,右手边是三妹冯云静,冯雪莹如今已经是当额娘的人,那小妞妞被她抱在怀里,倒是雨雪可爱,冯霜止多看了两眼,却没有出声。那边的冯云静,今日异常沉静,打冯霜止进来之后就喊过一声,别的一句话没有。

和珅则是右手边是伊阿江,左手边是钱沣。如今英廉的三个女婿里面,就和珅最是春风得意。往昔钱沣高中时候,众人都以为钱沣才是真正的乘龙快婿,不想他终究没自己的孙女看得准。和珅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伊阿江是这三人之中出身最高的,可也是目前最不学无术的。

钱沣好歹已经成为了左都御史,虽然是个言官,可这个位置安全——自古皇帝不能杀言官,这个职位便是要他这样骨头硬的清官来,伊阿江现在心里不舒坦。

钱沣也不舒坦,如今跟和珅这名声不大好的和伊阿江这名声更不好的坐在一起,可让钱沣觉得微妙。

以往倒也罢了,他昔年与冯云静琴瑟和鸣,和珅也还未发迹,左右没有什么感觉,现在和珅一朝平步青云,他与冯云静之间至今也没有再多说些什么,谁也不肯妥协一步,倒是渐渐貌合神离起来。所以现在看和珅,却觉得和珅与冯霜止之间这感情这么多年了也不曾淡过,好也罢,坏也罢,什么时候看到都是一样。

众人心里都有自己的小心思,那边男人们跟英廉说着朝中的一些事儿,她们顺耳朵也就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