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奇掏出手帕，擦了擦额头。他说：“宋彦的做法，我很支持。”
宋正平喘着气：“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打算。但是你想清楚，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宋正平挥挥手，示意宋奇出去：“你好好，想想我的话。”
宋奇从宋正平书房离开。路过墙壁的玻璃橱柜，他看了看自己在里面的影子——额头上明显渗出血丝，那一块在脸上非常突兀。
他走出老宅，上了自己的车。今天跟车的保镖正好是程修。
程修为他打开车门，一抬头正好看见宋奇额头上的伤，他忍不住低呼：“宋先生，你的头！”
宋奇按了按那里，说：“不用内疚，这不是你的失职。”
第八十三章
宋奇暂时没管他的伤口。他只是让司机开车回去。
宋奇没有想到老头会动手。动手说明老头是真的气急败坏了。宋奇觉得在这时候居然想冷笑。
他回到家, 下车的时候只是看了一眼程修。不需要再多一句话, 程修跟着他上了楼。
宋奇脱了西装外套, 站在镜子前又仔细看着那伤口。
程修走过来，问：“要叫医生来吗？”
宋奇无所谓：“只是被拐杖敲了一下。等一下擦点化瘀的药膏就行了。”
程修嗯了一声，他这下有点手足无措了。虽然宋奇的伤完全不影响他们接下来要干的事情。
这大概是他们做得最温和的一次，程修比以往更沉默。结束了之后，他为宋奇简单处理了伤口，在宋奇额头上仔细涂抹了药膏。
宋奇此刻恢复了神清气爽的神态，他舒展地躺在椅子上, 正在和朋友通电话。因为夏威夷那边的消息，许多与宋家关系密切的人都非常震惊。
宋奇有条不紊地应对着所有关心和怀疑。
程修站在他身边, 将药膏涂抹好。
宋奇能通过玻璃窗上的倒影看到程修的样子——他的表情很平静也很专注。
药膏很快涂好了, 程修收拾好, 准备离开。
宋奇一边和手机那头的人说话，一边抓住了程修的手。他很自然地玩着程修的手指。
程修垂下头，看着宋奇。他并不明白宋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他能判断出来，宋奇此刻的心情还不错。
他等着宋奇挂断了电话。
“你的外甥最近怎么样了？”宋奇问得很突然。
程修说：“他动过了手术, 最近恢复得不错，定期去医院做复健。我姐姐一直在照顾他, 因为住院和医药费免了，她只需要做一份零工，其他时间都可以陪着孩子了。”
因为遇到宋奇，他们的情况确实得到了极大改善。这一点程修无法否认。
宋奇点点头：“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程修问：“你不会再和杨小姐见面了吗？”
宋奇还以为他会问他的伤是怎么来的, 没想到程修问起的却是之前和“木瓜”的事情。他们订婚显然已经泡汤了。程修应该猜到了，外面有许多推测，事情的真相并不难联想。
“是的，我不会再见她了，”宋奇坦率承认了，“你很在乎这一点吗？”
程修说：“是的。”
“为什么？”宋奇看着他。
程修回答：“我想在良心上过得去。至少不去伤害无辜的人。”
宋奇露出一个奇异的笑容，他好像有点赞许又像是觉得程修幼稚。程修似乎有一套自己很看重的道德体系，这挺有趣的。不过宋奇没有把这评价说出口，他只是微笑着说：“是的，你不用担心会伤害她了。因为我已经把她伤害够了。她可能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他们没有继续说下去，宋奇又接了一个电话。这次他点点头，示意程修可以离开了。
程修转身离开，轻轻为他关好了门。他和宋奇没有必要去讨论他们的关系，和将来的问题。程修觉得，这是一段很难定义的关系。他和宋奇之间有的只是Alpha之间的一种游戏，他们需要不断的刺激和新鲜。这种关系，无关承诺，也无关将来，不必展望太多。
第二天下午，宋彦从夏威夷回来了。
虞泽一整天都悬着一颗心。直到确认宋彦下了飞机，他才恢复正常呼吸和心跳。如果宋彦多来这么几次，他肯定得哮喘频发。
宋彦一坐进接自己的车，才发现虞泽正在后座上坐着。
他们紧紧拥抱住彼此。
结束了这个激动的拥抱。虞泽才仔细看宋彦，因为时差缘故，他眼睛看起来很疲倦，精神紧张让宋彦的Alpha信息素带上了攻击感。
宋彦和虞泽抱过了亲过了，问起了豆豆。虞泽说：“豆豆和保姆在家，我今天让虞欣来陪一天。你回去就可以看到豆豆了。”
宋彦摇摇头：“我得先去老宅，现在盯着我的人太多了。”
虞泽虽然有些失落，但他知道宋彦说得没错。看来接下来几天宋彦都会被拖在宋家老宅脱不开身了。
虞泽猜测没错。宋彦回国了之后反而在媒体上没了消息。宋正平当然是不允许他再面对媒体，宋家竭力反对把事情的影响扩大。但是没有用，消息已经传出去了，调查也展开了，这已经涉及到跨国犯罪，不是宋家能喊停的了。
宋彦回到宋家之后，和宋正平大吵一架。
宋正平对宋彦，又和对宋奇不一样。宋正平一直以来更偏心宋奇，觉得宋彦不如宋奇出色。所以宋彦干出这事情，老头子更恨宋奇，还是觉得宋奇背叛更大。宋彦做事，都是宋奇在背后指使。
没有寄予厚望，当然也谈不上那么大的失望。宋正平没有对宋彦动手。
他只简单地宣布了对宋彦的审判结果。
宋正平直截了当告诉宋彦，宋彦已经被踢出了他的遗嘱，一切宋家的信托基金，还有他要求宋彦辞去所有职务。简单来说，他切断了宋家对宋彦的支持。
宋彦并不在乎这个结果，这完全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巴不得和宋家切割掉，这样正中他下怀。
他甚至感到好笑，宋正平还以为拿这些能要挟他，恐吓他。
宋正平说：“你太冲动了，没有脑子。你哥哥利用了你。”
宋彦本来没有火气，但被宋正平这最后一句给勾了起来。有些事情，他必须说出来。
他说：“我会处理好公司的交接。我只想你知道，我做这件事，没有被谁利用。是我真的想这么办。这个结果是我料到的。我不会像我爸，要一辈子生活在你的阴影里。”
宋正平完全听不懂宋彦的宣言，在他看来，宋彦差不多是疯了。每个家族总有这么一两个叛逆，宋家这一代的叛逆是宋彦，一点不奇怪。宋正平想，宋彦小时候他就看出来了，这个小孩是个祸害。
宋彦在公司睡了几天，处理好了交接。他终于可以结束这一切去陪真正需要他的人了。
这天傍晚，宋彦收拾好了东西，环视四周，突然有人敲了敲玻璃门。
进来的是方媛，她看起来有些难受。因为宋彦离开，方媛也跟着离开了。她继续做宋彦的私人助理，但是离开了熟悉的环境和宋家的资源，她还是不舍。
“宋先生，有人来看你。”方媛说。
宋彦说：“如果是公事…”他话音未落，来人已经出现在了门口。
是他的母亲沈夕佳。
宋彦立刻迎了上去。沈夕佳露出一个有些伤心的微笑，她说：“走吧，我们出去聊聊。”
宋奇和宋彦最近干的事情，并没有通知她。沈夕佳现在半隐退的状态，对儿子的事情也无法操纵。她只能做一个聆听者。
“你去夏威夷之前，为什么没通知我？”沈夕佳问。
宋彦说：“我和大哥都觉得，你可能不想再知道有关爸的事情了。这样你的心情会好一些。”
沈夕佳笑了笑，说：“我还以为你们也怀疑到我头上呢。”
宋彦看向她，沈夕佳解释说：“你不知道吗？你爷爷一直怀疑我。所以这件事情揭露出来他才这么生气——他希望这件事情悄无声息地过去，但是你们却拿它大做文章。”
宋彦问：“是你吗？”
他一瞬间为自己难过，因为他是真的认真在问这个问题。他甚至不知道沈夕佳如果承认的话，他会怎么反应。
沈夕佳缓缓摇头，她说：“我没有这么做。真的没有。但是可能和有也差不多…说实话，他死了之后，我居然有一种逃脱的感觉。”
宋彦不想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他说：“今天我不能陪你一起吃饭了。等过几天，我想请你还有大哥一起吃饭，顺便见个人。”
沈夕佳问：“谁？你又有新朋友了？”
宋彦没有回答，他想亲眼看看他们得知真相时候的表情。
第八十五章
清明时候, 宋彦单独去给父亲扫了墓，也是把最近发生的大事告诉父亲。
“如果你活着, 应该会气得跳起来, 骂我自毁前途。但是爸, 我现在很好，挺开心的。我有时候真希望你也能理解体会这种开心快乐…”
他虽然这么说着，还是忍不住流了一点眼泪。这处墓园静谧优美, 高大的杉树矗立, 墙边忍冬茂盛, 一片郁郁葱葱中会让人心思也跟着沉静下来, 平时不会有的想法都往外冒，朦朦胧胧延展到生死哲学上。
宋彦觉得自己终于可以放下一些纠结和惶惑了，因为他知道有人在等他回家。
过了几天是沈夕佳生日。沈夕佳没有请朋友, 只是和两个儿子聚一聚。宋彦去的时候把虞泽和豆豆都带上了。
豆豆穿了一身红色的中式套装, 像个小红包，躺在便携婴儿提篮里, 被他爸宋彦提了进去。
沈夕佳在客厅迎他们，她只看到宋彦身边的人是虞泽，笑着说：“太好了, 你们还好好在一起我就放心了…”
宋彦提在手里的篮子里发出一声响动。沈夕佳问：“这是什么？给我的礼物？”
虞泽弯腰看豆豆，把他抱了出来。
沈夕佳好像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思议的魔术，她双手紧握贴在胸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又白又小又软的, 哼哼唧唧的小小人类。
虞泽将孩子递到她手边：“您想抱抱他吗？”
沈夕佳抱过了孩子，她吃惊地感叹孩子的分量。等惊喜惊叹一阵过了，她才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孩子都生下来半年了，她一点动静都不知道。
宋彦把事情大致说了，沈夕佳这才感叹：“太不容易了，虞泽太不容易了。”
不过沈夕佳还是有些不开心的地方，她到底也是大家闺秀出身，宋彦和虞泽这隐婚生子，什么仪式都没有，只是去领了个证，然后孩子的百日宴也没办。啪一下到她眼前，婚也结了，孩子也生了，她直接升级成奶奶了，一点仪式感都没有。
幸好宋彦给虞泽的那枚求婚戒指还算拿得出手，沈夕佳只对这一点赞许。
他们正在聊着，宋奇也来了。
宋彦给沈夕佳还算有个预告，宋奇却是毫无预告。他一来，就看到母亲沈夕佳抱着个白胖婴儿不撒手，宋彦满面笑容，他身边还坐着虞泽。
见他一来，所有人都看向宋奇，大家脸上都洋溢着一种促狭的笑容。
宋奇一时差点以为这是哪个Omega给他生的私生子。虽然这件事是完全不可能发生的。
但他立刻恍然大悟，这一定是他的弟弟和虞泽的孩子。他原来一直以为宋彦是藏不住在秘密的人，看来他想错了，宋彦居然能保守这么一个大秘密。
尽管宋奇事后不承认他当时有多吃惊，他顶多只是迷惑了十几秒，但是沈夕佳和宋彦都乐坏了，他们坚持说宋奇当时明明非常震惊，脸色都变了一下。看到宋奇吃惊的样子，他们可太开心了，又多了一件事证明宋奇不是人工智能。
豆豆在奶奶和大伯面前亮相这一天表现还不错。他很喜欢黏着奶奶。豆豆似乎很享受沈夕佳轻柔的说话声音，沈夕佳哄他的时候，他会盯着奶奶看，不时发出呵呵嘿嘿的笑声。
对宋奇，豆豆就有些抗拒了。婴儿不喜欢太强势的Alpha，甚至有研究说婴儿会抗拒不是自己父亲的Alpha。不过虞泽觉得豆豆不喜欢宋奇的原因和这些无关，单纯是因为宋奇也不喜欢靠近豆豆。
宋奇似乎很害怕婴儿，把豆豆当做一条很软很容易捏坏的虫子一样，他没有抱豆豆，只是稍微摸了摸豆豆的脸。
虞泽和宋彦这一天整体还是很开心的。尤其是一说到宋奇的样子的时候，两个人都哈哈大笑。豆豆在外面玩了一天，回去的路上随着车子的移动，他已经在篮子里睡着了。
宋彦和虞泽有说有笑地回了家。
司机把车在车位上停好，虞泽先下车，然后宋彦下来准备把豆豆抱下车。就在宋彦把豆豆抱出来的一瞬间，他们身旁忽然一道白光闪过。
虞泽对这白光再熟悉不过了，这是闪光灯。有人埋伏了在这里，等着他们回来拍下这一幕。虞泽一瞬间大脑中一片空白。然后他反应了过来。
“快进去！”虞泽抓住了宋彦的胳膊。他们这时候只能快点进屋。面对狗仔越长时间只会暴露越多。
宋彦用裹巾遮住豆豆的脸，他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他本想推开狗仔，但是他现在手上抱着宝贝儿子，不是和狗仔起冲突的时候。而且他看出来虞泽的脸色，这时候什么也别说才是正确选项。
但是狗仔比他们想象得多，有好几台相机对准了他们，在他们进门的短短一段距离已经拍下了足够照片。
豆豆在熟睡中被这吵杂吵醒了，同时感觉到了父亲的紧张，他一张口放声大哭起来。
大门砰一声关上，但狗仔还没有散去。他们在外面高声发问。
“这是你们的孩子吗？”
“你们什么时候生的孩子？”
“虞老师！虞老师！你会发声明吗？”
虞泽在门内与抱着孩子的宋彦看着彼此，只觉得这一天原来他们才是收到大惊喜的人。
第八十五章
豆豆还在大哭, 虞泽抱着他哄了一会儿。他们让保姆把所有的窗帘都拉起来，立刻给安保，保镖, 物业打了电话。
等室外平静下来之后，豆豆也渐渐止住了嚎哭。宋彦不要人帮忙, 自己去给豆豆洗了澡, 然后把洗得干干净净的豆豆放进小床里。
虞泽这时候正在给他的经纪人和公司打电话。他原来的计划是在七月周导的电影上映之后再公开这些事情。
他不想让人以为自己在拿这些事情炒作, 也不想让别人的注意力重点在他的私人生活上。但是事与愿违，看今晚的架势，显然他马上就要公开了。
和经纪人讨论完公开的事情, 虞泽的心情不太好——事情不按自己的计划走, 很难让人欢欣鼓舞。好在现在距离周导电影上映还有两个多月，大众还有段时间可以消化。
宋彦走进房间的时候, 虞泽刚打完电话。
虞泽挂了电话，他握着手机，看着宋彦：“你觉得会是谁通知狗仔的？”
宋彦拿了个玩具塞给豆豆。那是豆豆最喜欢的青蛙玩具, 上面满是牙印。豆豆伸出小手迫不及待抓过磨牙工具，开始睡前享受。
“谁通知了狗仔？我现在真的没有头绪，但肯定不会是我妈和大哥。他们没有必要这么做。”宋彦首先排除了今天刚刚得知真相的两个亲人，这也是他的至亲。
虞泽说：“当然不是他们。我的意思是会不会你祖父那边已经知道了？”
宋彦握住虞泽的手, 说：“如果是他知道了，也拿我没有办法了。他已经威胁过我一遍了，把我踢出宋家了。他也不能踢第二遍啊。”
他将虞泽拉得距离自己更近。他们面对面，鼻子几乎要碰到一起。宋彦轻轻环住虞泽的腰, 低声说：“他想给我们添堵，给我们制造麻烦。我全都不在乎…只要你和我在一起。”
虞泽被他的抚摸他的呼吸弄得痒痒的，之前那种焦虑也平息了些。
宋彦接着说：“再说了，时间越长，我们的破绽越多。根本不能确定是谁把我们卖给了媒体狗仔。也许是早就注意到我们的邻居，也许是医院的哪个护士，甚至连保姆都有可能，这些谁都说不准。”
他说得很有道理。虞泽之前也想过这种一直隐瞒的状况是不可能持续太久的。其实能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是他太贪心还想到七月之后。
“好吧，”虞泽已经学会去接受生活中的不圆满了，“我要准备公开的事情了。明天一早我会去和老杜见面，看看接下来安排什么样的公关…”
宋彦搂着虞泽的腰，像跳舞一样带着两个人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