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呈上来。”康熙吃了一惊,忙接过了胤禛手上的折子,急急打开细看。洛灵的脸色顿时失去了血色,紧张地看着康熙。“传旨太医院左院判速往扬州,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保住曹寅的命。”康熙满眼的焦急看向胤禛。

“遵旨!”胤禛行了礼,临出门前,抬眼看了一下洛灵。洛灵失神的双眼也正看着他,胤禛没敢再耽搁,微微点了下头,迅速退了出去。

“万岁爷!”洛灵回身跪了下去,边哭边哀求着:“求您开恩让奴婢去看看父亲吧,奴婢着实担心啊。”康熙紧皱着双眉,有些犹豫:“此去一路快马,你如何禁得起。”“奴婢顾不得许多了,求皇上成全。”

“唉!”康熙叹了口气,让她起来:“梁九功。”梁九功闻声忙跑了进来,欠身等着旨意:“万岁爷。”“去点三十办事得力的待卫,护送灵丫头一起去扬州。”“遮!”梁九功迅速出去传旨。

洛灵一喜,忙跪地谢恩。康熙感叹地道:“你和玉穗儿真是一样的性子,去吧,路上小心。”“奴婢遵旨,谢皇上圣恩。”洛灵磕了头,便马上退了出去,回房打点行装。

宫门外,洛灵的马车旁,胤禛不放心地看着她:“我知道拦不住你,也不好拦你。你就给我记住一句,照顾好自己。”“嗯。”洛灵连连点头:“我知道了,你不用担心。”“唉!”胤禛叹了口气,扶着她上了马车。

五里坡,洛灵坐在马车里,想着曹寅的病,忧心如梵,狠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扬州去。她正胡思乱想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洛灵顿时急得掀了车帘要问,抬眼处,却看到胤禩骑着马站在路中央。侍卫们忙下马见礼。

“起来吧。”胤禩吩咐了一声,便催马到了马车旁,从袖里取出了一条手帕递给她:“带着。”洛灵接过手帕看了看,才想起是当日掉落在良妃灵堂中的,手帕一角绣着“禩”字。洛灵心头一紧,看向他的眼中有些慌张。

胤禩微皱着双眉柔声道:“我不想过多的叮嘱什么,你该清楚怎么做,才免得我挂心。”说完,向一旁带开了马。众侍卫打了千儿,便纷纷上马重新组队前进。洛灵钻回到车里,掀开车帘望着他,胤禩笑了笑:“去吧。”马车已行出了一段,洛灵还是能看到他的身影,又看了两眼,才坐回车里,想着他的话,长长出了口气。

太医先到了扬州,曹寅的病已不大好了,洛灵一行人到时迟了整整一日,等到洛灵见到曹寅时,只来得及见最后一面。

九月十二日,洛灵返京,回宫后将曹寅病情回禀康熙,并带回了一封曹寅写给康熙的密信。康熙体恤她丧父之痛,准她在西山佛寺为曹寅悼念超度,待丧期过后再回宫听差。

洛灵去了西山的第二日,胤禛一等散了朝,来不及回府换下朝服,便急急赶了过去。

客堂中,洛灵一身白衣,素颜无妆,几日不见,清瘦得可怜。胤禛心疼地看着她:“逝者已登仙界,不要太过自苦。”“道理是明白,心里却总是过不去。”胤禛叹了口气,轻拥她入怀:“对你,我真是束手无策。”洛灵无声地靠在他肩上,泪顺着面颊静静滑了下来。“我不能久呆,你需要什么,我派了人送过来。” 胤禛轻抚着她的秀发,闭着眼轻声道。

洛灵吸了吸鼻子,轻摇了下头:“去忙吧,过阵子我也要回宫了,路这么远,别再来回奔波了。”“你呀,这个时候了,还为我想。”胤禛感动地紧紧抱了她一下:“我得走了,照顾好自己,我们回宫再见。”

洛灵点了点头,含泪的眼睛有些不舍地望着他。胤禛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交给她:“等我走了再看。”说完,他无比疼爱地拍了拍她的头,才转身出门。洛灵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依恋。

洛灵一直在庵中住着,每日诵经礼佛,清晨钟声阵阵,傍晚暮鼓声声,让她心中的伤痛渐渐平伏了不少。静下来,她想着自己这几年的宫廷生活,心中感慨万行,半喜半忧。

该是回宫的日子了,洛灵竟些舍不得这里的清静日子,一早做了功课,信步到庵后的树林中走走。时至深秋,漫山的红叶溢彩流丹,远望过去,美若朝霞,洛灵脚踩着满地落叶,低头寻了片好看的枫叶,透着阳光细细地看着叶子的脉络:“觉人间,万事到秋来,都摇落。”

身后传来一阵沙沙声,洛灵忙回头看。身后红叶丛中,胤禩一身银灰色的蟒袍,束着明黄腰带,披着天蓝色的披风,缓缓向她走来。洛灵微怔地看着他,一时忘了行礼。

胤禩走到她跟前,看到她只穿了一身单薄的白衣,忙解下披风披在她肩上,略带埋怨地看了她一眼,目光过处,看到她鬓边的白花,不忍再责备她,叹了口气轻声道:“天凉了。”

洛灵低下头,微皱着眉,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拒绝他的关心,更不愿再去说伤他的话,只觉得伤到他,自己也会跟着痛。

胤禩见她低头不语,不禁轻笑了一下:“几日的禅堂静修,让你变了个人,以前那个伶牙俐齿的丫头,成了没嘴的葫芦。”“八爷取笑我。”“不是取笑,是觉得你变了。”胤禩幽幽地道。

洛灵抬头看了看漫山的秋色,才又看向他:“这里清静悠闲,让我不想再回到以前的日子,我想留下来。”胤禩似是一点都不意外:“留下来干嘛?出家?”洛灵一愣:“有何不可?”

胤禩转头望着远山长出了口气:“世间哪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你就不怕四哥把你绑回去?”

洛灵面色一红,转身便走,胤禩忙拦住她:“你若心里只有四哥,那你干嘛要逃?”“我没有。”洛灵懊恼地转过身不去看他。胤禩淡淡一笑:“你心里也不确定了,是不是?”

洛灵转过身来,神色有些不悦:“什么都不是,我只是不想回去……”胤禩摇了摇头,不让她再说下去:“那座紫禁城,进去难,想出来,更难。我不想用你劝我的话来劝你,因为你心里跟我一样明白。”

洛灵泄气地看着他,满眼的不甘,可她知道胤禩的话是对的,她心里清楚,想走出那座皇城,太不容易。“走吧。”胤禩仰头看了看天色:“皇阿玛让我来接你,你不在的这些日子里,皇阿玛很是惦记你。”

洛灵跟着胤禩回到宫里,康熙多日不见她,此时看她比离宫时清减了许多,神色间更多了几份忧郁,心里不禁感叹,自是对她比之以前更多了几分怜惜。

回宫后,洛灵闲下来,便给玉穗儿写信,可是每写完一封,她就烧一封。她知道玉穗儿心里也苦,不想自己的心事再去让她悬心,可是除了她,她别无倾诉之处,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一解心中的寂寞和苦楚。

康熙五十一年十月,太子胤礽再度被废,囚禁在咸安宫。如果说上回康熙一废太子时仓促间的一时之气,这次则是反复考虑之后的结果。康熙干净利落的严惩了胤礽及其党羽,□□土崩瓦解。

胤礽的亲信、步军统领托合齐见情况不妙主动请辞,康熙当即任命佟国维的儿子隆科多接替了他的位子。步军统领相当于九门提督,负责京师九门的巡查和守卫,地位非常重要。尽管如此,托合齐最终也没逃离被挫骨扬灰的厄运。康熙一向宽厚治国,如此严惩□□,着实令所有人心惊胆战。

半年多过去,康熙一直为此事郁郁不乐,宫里也讳莫如深。康熙五十二年三月,正逢康熙六十整寿,整个皇城都为皇帝盛大的寿宴而忙碌着。众人都想趁着这次寿宴的机会,好好的疏解一下废太子事件造成的阴霾。

胤禵去永和宫给德妃请安,顺便商量一下给康熙送寿礼的事。走到门口,听到屋里人说话,不由停下脚步。说话的是德妃,只听她问:“玉穗儿还不肯回来吗?”

胤祥道:“我给她写了好多信,她只回过一两封,只说在科尔沁过得很好,日子很平静。”德妃叹了口气,道:“想不到这孩子竟是如此倔强的性子,皇上虽不提,但心里惦记的紧。等皇上的寿辰过了,你亲自去躺科尔沁接她。”胤祥道:“这也好。”

胤禵伫立廊下,仰望着天空,有些怅然,没有进屋请安就走了。洛灵从角门拐过来,正好看见他走出永和宫。她微怔,掀开帘子进了偏殿的一间屋子。

绾绾忙迎上去,“灵儿来了。”洛灵故意福了一福,笑道:“侧福晋吉祥。”绾绾面上一红,“你这是笑我。”洛灵打量了她一眼,赞道:“我是诚心祝愿你吉祥。这些日子不见,你出挑的越发好了。”

绾绾淡淡一笑,“你是来陪我说话的,还是来打趣我的?”洛灵笑道:“那咱们到园子里走走?”

☆、第六十八章

暮春时节,柳丝低垂,桃花吐艳。洛灵和绾绾在御花园的澄瑞亭坐下,“十四福晋这些日子也不大进宫来。今儿给皇上暖寿,又没见她。”洛灵有意无意的问。绾绾道:“姐姐身子重了,走路都要人搀扶,不方便过来。”

洛灵笑着望她,“十四爷对你可好?”绾绾低头浅浅一笑,“好。”“那就好,也是你该得的福分儿。”洛灵打量她娇羞的神色,欣慰不已。

绾绾依着洛灵坐下,轻声道:“十四爷的心思深的很,我总是不大能揣摩的出他在想什么。他也不大爱跟我说。”“朝廷里的事儿本来就不是咱们该管的。”洛灵劝慰道。绾绾摇摇头,“我说的不是朝廷的事。对了,有件事儿我问你,你可不许瞒我。”洛灵点点头,“你说。”

绾绾沉吟半晌,似在犹豫,又似在思索,终于下决心的说:“这里只有咱们俩人,传不到第三人耳朵里。我便说错什么,你也只当我有口无心。”“行啦,瞧你郑重其事的,好像有什么军国大事。我保证今儿这话只咱俩知道。”洛灵见她欲言又止,心里不免有些猜度。

“我常听人说我跟十五公主长的像,是有这么回事儿吧?”绾绾凝望着洛灵的眼睛,洛灵心里一沉,面上仍如常色,“是有三四分像。”“有人说,十四爷会娶我是因为我长的像十五公主。”绾绾垂首,语气中有一丝幽怨。

“是谁说这浑话!”洛灵忽然加重语气,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语气重了,懊悔不已,见绾绾犹疑的看着她,才又道:“总是有些人爱嚼舌根子,无事生非。十四爷是什么样人你难道不清楚,向来眼高的很,他娶你就是看中你聪慧秀美、大方懂事。你倒是放眼看看满朝亲贵、宗室子弟,有几个比得上他的。”

绾绾秀眉微蹙,幽幽道:“我原是不该这么疑心,他一向待我很好,连说话也不曾高声。可前儿他为了一个荷包和我恼了半天,我心里有些放不下。”“什么荷包?”洛灵不解的问。绾绾道:

“就是他经常戴在身上的那个,用金线绣了蝴蝶的木樨香的荷包。我见他平时总舍不得摘下来,荷包都用旧了,就重新绣了一个给他,把原来那只收了起来。他就跟我恼,责怪我不该乱动他的东西。”

洛灵惊了一下,道:“你把那荷包扔了?”绾绾察觉出她神色中一丝异样,忙道:“没有没有,只是取下来收起来。爷的物件我哪敢随便扔了。”她暗暗观察洛灵的神色,洛灵当然知道她在疑心,便道:“东西用久了,总有点情义在。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别往心里去。”

绾绾叹息一声,“我整日在府里无所事事,便会寻思这些有的没的,和你说了这半会子话,心里舒服多了。八福晋倒是常去府里找姐姐说话,但我和她脾气不大投。她好像也不怎么瞧得上我。”

洛灵笑了一笑,道:“八福晋能瞧得上谁啊,你倒是数数,这宫里宫外有几个是入得她眼的。你也别太在意这些人,只要十四爷对你好,便是你最大的福气。”绾绾点点头。

六月间,胤祥奉了皇太后和康熙的命令,前往科尔沁探望和硕敦恪公主玉穗儿。

玉穗儿听到家人禀报,说京里有人来探望她。满腹狐疑的走到毡殿外,却看到一人伟岸的背影。

“十三哥——”见到亲人,她的声音哽咽了。胤祥转过身来,见她一身蒙古贵妇的打扮,心里也是感慨万千。玉穗儿向他跑过去,兄妹俩紧紧的拥抱在一起。

玉穗儿抬起头,看见胤祥发间已见花白,忍不住去轻抚他的头发,泪水溢满眼眶,“十三哥,怎么才几年不见,你的头发成了这样?”胤祥笑笑,“我这样的闲散宗室,每日里无事可干,可不尽长白头发。”

玉穗儿知道他一直赋闲,虽然没有明着被关,可一直不得随意外出,等于被软禁在府中,心里的苦闷可想而知,忍不住眼泪纷纷下坠。

“别哭了,我大老远来,也不去请我进去坐坐?”胤祥替她抹了抹眼泪。玉穗儿这才引他进毡殿。

胤祥坐下后,玉穗儿命人送上奶茶、酥油卷,和各式糕点。胤祥打量了下毡殿,陈设虽然简单,但一派大家气象。玉穗儿道:“家里都好吗,皇阿玛身体好吗?”胤祥道:“还行吧。皇阿玛身体倒还硬朗,但精力明显不如以前了。”

“小湄呢,你们孩子有三四个了吧。”玉穗儿问。胤祥笑道:“在家里没事儿干,尽生孩子了。”玉穗儿也一笑,“挺好!”

胤祥喝了口茶,“皇阿玛千秋,你也不回去。他可想念你的紧,常念叨你。我请示了太后之后,他们方让我出京来看你。”玉穗儿倒了奶茶递给他,“我在这里挺好的,不想回去。”胤祥叹了口气,“这么久了,你心里还是放不下。难道你要和皇阿玛别扭一辈子?”

玉穗儿半晌不语,“你们当我死了也就罢了。”“胡说!你才多大的人,怎么可有这种厌世的想法。”胤祥很少对她用斥责的语气,玉穗儿不禁一愣。

胤祥缓了缓语气,又道:“大家都在京里,只有你一人孤身在外,我就你这一个妹妹,照顾不好你,将来我怎么有脸面去见额娘。”玉穗儿拿手绢儿拭着眼角,“我就不该生在帝王家。”

胤祥苦笑一声,“这可由不得你选择。废太子这几年,何时曾太平过。兵不血刃的事儿你见得还少了?皇阿玛流放额附,也是不得已。只是没想到他……”他见玉穗儿垂首抽泣,也不忍心再说下去。

玉穗儿止住泪,“所以我不愿回去,就是不想再看到勾心斗角的事。皇阿玛为此心力交瘁,你们兄弟还是消停点吧。”

胤祥道:“如今这些事和我无关,我是无事一身轻。对了,还有件事儿忘了告诉你,本来这次十四弟也要来看你。皇阿玛派了差事给他,他不得空,而且他的福晋也要临盆了。”

玉穗儿点点头,“我看过他写来的书信,这是好事儿。皇阿玛对他很器重,我替他高兴。”

胤祥只笑笑没说话,玉穗儿看了他一眼,道:“你们几个哥哥,我绝不会偏帮谁,你心里别当我是向着他。将来无论谁当了皇帝,都是我哥哥。”胤祥叹了口气,低语道:“还是女孩子好,没有那么多想法。”

说起这些话题,两人间的气氛又沉重起来,玉穗儿道:“十三哥,不骑马枉来科尔沁一趟,我这就叫人备马,咱们一同出去溜溜?”“好!”胤祥立刻站起身来跃跃欲试。

两人骑了马在草原上驰骋,胤祥见玉穗儿紧紧跟着他,赞道:“几年不见,你的骑术越发精湛了。”玉穗儿得意一笑,“那当然,我天天都要出来转一圈呢。骑马跑上几里,浑身筋骨便舒畅的很。”

胤祥望着茫茫草原,叹道:“到了科尔沁,见到这天苍苍野茫茫,人的心胸也开阔了。倒真想如你一般,常住在这里,再不理京里那些纷扰事。唉……”“你有一家老小,哪能像我一般。我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玉穗儿打马向前,一会儿便跑远了,胤祥也振奋精神追了上去。

胤祥在科尔沁住了一个多月才返回京城,回到京里,已是初秋。康熙见他并没有把玉穗儿带回来,不禁大失所望。洛灵见他偶尔神色凝重地一个人呆坐良久,知道他惦记玉穗儿,便时常陪伴在他左右,替他宽心解闷,康熙知道她的心意,也渐渐把她当女儿一般看待。

中秋节,康熙移居畅春园,胤祥和小湄带着孩子去给康熙和德妃请安。蕊珠院里摆了宴席,胤祥和胤礼、胤禛等人坐了一桌。小湄和四福晋、十四福晋等女眷坐了一桌。

胤礼神秘兮兮的探过头去,问胤祥,“十三哥,玉姐姐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胤祥淡然一笑,“玉儿在科尔沁过得很好,不想回来。”

胤礼撇撇嘴,老气横秋道:“一个人在外头,孤零零的,有什么好。”胤祥敲了下他的脑袋,笑道:“玉儿让我给你带了礼物来,一只海东青,就在我府里养着,改天你过去拿。”

胤礼听说玉穗儿送了一只海东青给他,欢喜的不得了,缠着胤祥吃完饭就去拿。十二阿哥笑道:“多大了还跟个小孩似的。”胤礼冲十二阿哥扮了个鬼脸。

宴至中席,胤礼瞧见馥儿走进来,正悄悄跟十四福晋说话,忙叫她,“过来过来,给爷拿个手巾来擦手。”馥儿寻声望去,见是胤礼,当着众人的面又不敢不上前,只得硬着头皮捧着一条湿手巾过去。

胤礼装模作样拿手巾擦了手,又扔给馥儿。馥儿白了他一眼,幸好他没看到。绾绾见状,忍不住偷偷一笑。秋婵问她笑什么,她才在秋婵耳边说了几句,秋婵打量了馥儿一眼,眼里也有笑意。

馥儿退出去之后,胤礼也悄悄跟了出去。看到她站在柳树下扯着树叶子,胤礼在她身后笑道:“你再乱扯一气,树就要秃了。”

馥儿翻了个白眼,福了一福,“你大爷吉祥。”“嘿,你这鬼丫头,竟敢跟爷翻白眼,看我不收拾你。”胤礼东张西望一番,馥儿怕他又要找虫子吓她,忙快步要跑。胤礼伸腿绊了她一下,馥儿没止住步子,摔了一跤。

胤礼见馥儿趴在地上,不禁哈哈大笑。“傻丫头,走路也不长眼睛,大白天竟磕了个狗啃泥,哈哈。”他见馥儿半天也不起来,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怎么不起来,还要爷扶你啊。”他踢了馥儿一脚,馥儿却一动也不动。

胤礼这才俯下身去,扳过她身子看,见她脸上满是尘土,混着眼泪,样子狼狈的不得了,心有点软了。他刚要把她扶起来,馥儿恼怒的甩开他的手,自己坐了起来,这一跤摔的挺重,馥儿忍痛的捂着心口,勉力才站了起来。

胤礼知道她摔疼了,便跟在她后面,道:“我带你去御药房上点药。”他刚要拉馥儿的手,馥儿却打开他的手,独自往德妃所居的凝春堂走去。胤礼闷着声追上她,“跟我去御药房。”

他抓了馥儿胳膊便走,馥儿拗不过他,只得被他拖着往前走。一路上两人拉拉扯扯,引过路的宫女、太监纷纷回头看。胤礼喝道:“看什么看,做自己的事去!”宫女、太监们这才不敢多看。

御药房司药的小太监端了水来给馥儿洗脸,看见她下巴上蹭破了一块皮,忙替她上了药。馥儿对着镜子左瞧右瞧,胤礼道:“别照了,不过是擦破了皮,脸还是美的不得了。”馥儿不理他。

司药小太监道:“馥儿姐姐的手也擦伤了,涂点白药吧。”那小太监不过十一二岁,长的白白净净,馥儿看见他想起了自己的弟弟,不禁笑了一笑,说:“你忙你的,我自己来涂。”

她刚要拿起白药的瓶子,胤礼道:“你的手也不方便,我来吧。”他拾起馥儿的手,见她掌心不断的有血珠渗出,心里一紧,仔仔细细的替她涂了白药。

馥儿起先还有点生气,但见他小心翼翼的样子,气也消了一半。药力很快起了作用,她疼的一缩手,胤礼抬眼看她,“很疼吗?”馥儿撅着嘴,“你倒是摔那一跤试试。”胤礼点了下她脑袋。

从御药房出来,胤礼问馥儿要去哪儿,馥儿道:“德主子叫我请十四福晋过去说话儿,这会儿十四福晋应该过去了,我得去伺候着。”“我送你去。”胤礼道。

馥儿摇摇头,“不敢劳你大爷的驾,我自个儿过去就行。”胤礼眉头一皱,“你跟我记仇?”馥儿道:“奴婢哪儿敢。”胤礼哼了一声,“这会儿你倒不敢了,刚才翻白眼那气势怎么没了。”“摔了一跤摔没了。”馥儿笑道。

胤礼也是一笑,轻抚了一下她的秀发,道:“你不让我送你过去,也随你。改天我再去看你。你别跟我玩捉迷藏,乖乖的出来伺候,听到了没有。”“我又不是你的丫头,干吗要听你的吩咐,伺候你。你又不是我主子。”

馥儿下巴一偏,一副不屑的神情。胤礼笑笑,“你也别激我,我让额娘把你要去当丫头也不是难事儿。”

馥儿黯然的看了他一眼,眼神中有一丝哀怨。“怎么了,忽然不高兴了?”胤礼察觉到馥儿情绪的变化,关切的问。

馥儿犹豫片刻道:“前儿我爹托人捎话给我,说我娘病的厉害,我想出宫去看看,可是又怕德主子不准。”胤礼道:“你没跟她说,怎么知道她不准。”馥儿道:“宫女不得擅自离宫,这是规矩,我哪有本事坏了规矩。”

胤礼想了想,道:“这样好了,你哪天装病跟德妃娘娘告假说要休息一天,我带你出宫去。”“真的?”馥儿听了这话,眼里有了一丝神采。

胤礼微微一笑,“你换上太监的衣服不就得了。”馥儿拉着他的衣袖,求道:“十七爷,我跟你说正经的,你可别骗我。你要是能带我出宫回家一趟,我一辈子都感激你。”

胤礼见她神色间目光很是殷切,心里一热,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呀,你不信我?”馥儿忙点头,“我信我信。”胤礼见她一副听话的模样,捏了捏她的小脸,向她笑笑。

☆、第六十九章

康熙二废太子,有人欢喜有人愁,皇子间夺嫡的斗争日趋白热化,朝中的各种势力错综复杂。谁也揣摩不出康熙的意思。各方势力不同程度的受到打击,谁也不敢再露骨的支持哪一位皇子争位。

紧接着康熙五十三年,曾在康熙面前力荐胤禩为储君的大学士马齐再度被启用,令胤禩等人看到了一线曙光。胤禟和胤禵去胤禩府上探望,管家告诉他们八爷正带着小阿哥弘旺在书房习字临帖。

两人到书房一看,胤禩抱着四岁的幼子在腿上,翻着书页指给他看,父子天伦其乐融融。胤禟笑道:“好一幅父子读书图。”胤禩抬眼见他俩来了,忙放下孩子,命他叫人。弘旺听话的上前行礼,叫九叔十四叔好。胤禵摸了摸他的小脑袋,道:“弘旺也快进学了,八哥别忘了给他找个好师傅。”

胤禩淡然一笑,“我膝下单薄,就这一个孩子,总想着自己为他启蒙,可惜事忙总不得空,看来是得找个好师傅督导才是。”胤禩看着儿子聪慧的小脸,满心的慈爱。胤禟道:“好学问的师傅多得是,李光地的门人翰林修编陈万策就是不错的人选,十四弟和他最熟。”胤禩看了胤禵一眼,胤禵点了点头。

三人有事要谈,胤禩命丫鬟将弘旺的生母张氏叫来把孩子带走。张氏来了以后,胤禩吩咐道:“带他去给福晋请个安。”张氏搀着孩子的小手依言而去。

胤禟忍不住一笑,“八哥八嫂夫妻情深,真真叫我钦佩。”胤禩白了他一眼,谑道:“你损我。”胤禵笑道:“要想家宅不乱,听媳妇儿话是第一要紧。不然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了。”

胤禟听了这话更来劲了,“十四弟才新婚不久,竟有这样深刻的体会。看你也不像会服软的人啊,难道十四弟妹比……竟那么厉害?”他刚想说玉穗儿,又觉得这话说出来扫兴,忙改了口。

胤禵却只笑笑,“我不过是说个应景儿的笑话,九哥何必当真。咱爷们什么时候也不能夫纲不振呀。”胤禩摆摆手,“别说笑了,有点正经话的没有?”

胤禟这才收敛了,正色道:“马齐官复原职,想必八哥的耳报神早回报了。揆叙、阿灵阿、王鸿绪今儿早朝散了以后找我商议,是不是再上一道折子。”

胤禩微一沉吟,扫了胤禟一眼,摇头道:“此时不妥。皇阿玛心意尚难测。谁知道他会不会像上次那样大发雷霆。”

胤禵道:“不然去探一探?”胤禩负手而立,望着墙上自己书写的条幅,心念一转,“这回我自己去,免得再连累人。”胤禟张着嘴刚想说话,胤禵使了个眼色,他就闭了口。

胤禩去清溪书屋见康熙,没见到洛灵倒有些失望。魏珠讨好的告诉他,灵姑娘去了太后那里。康熙正闭目养神,胤禩有意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边,叫了声皇阿玛。

康熙眯着眼瞥着他,嗯了一声。胤禩谦恭道:“儿臣今儿来是想跟皇阿玛说件事儿,下个月皇阿玛要去热河打围,儿臣恐怕不能随同护驾了。”

康熙微微睁开眼睛,目色澄定的看着胤禩,“唔……下个月是你额娘的周年忌日,去祭奠也是应该。”胤禩郑重的向康熙请示祭奠事宜,康熙不住点头,心想老八这小子确实侍母至孝,因废立太子事件对他的厌憎之心减了几分。

谁知,胤禩话锋一转,提到了马齐复职的事。胤禩道:“儿臣听说马齐复职,心里倒着实担心。皇阿玛为我们兄弟的事日夜忧心,儿臣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实不忍他们再生出事来令皇阿玛劳神。”

康熙凝视了他一眼,似乎想看透他的心思。胤禩不慌不忙道:“儿臣怕马齐和阿灵阿他们趁此机会再次打着儿臣的旗号蛊惑人心。”

他瞥了康熙一眼,见老爷子面色如常,才又继续道:“儿臣和他们绝无干系,只是怕皇阿玛为难,不知如何处置是好,倒要请皇阿玛示下。”

康熙冷冷了看了他一眼,嘲讽道:“不知如何处置?你心中既已胸有成竹,又何必来找朕示下,你自己看着办岂不更妙,也不枉了你的贤名。”胤禩愣了一下,没想到老头子精明如此,倒是自己马失前蹄,把话说急了。

他尴尬万分,只得道:“儿臣愿离京数月,以避此祸。若皇阿玛不许,儿臣只好托病。”这话更是没头没脑,康熙气的七窍生烟。

“朕刚让马齐复职,你就以为自己的机会来了,跑来试探朕。胤禩啊胤禩,朕还没老糊涂,你不过是个贝勒,就算是太子,也不要认为几句话就可以威胁朕。你要离京要装病随便你,不要再到朕跟前装跳梁小丑。”康熙忿忿的说了这些话就闭上眼睛翻了个身不理胤禩。

胤禩站在那里,脊背上生出阵阵寒意,仿佛三九天被一桶冰水从头往下一浇,透心凉不说,还连带着惊惧。他这才明白,康熙对自己的成见已深,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挽回的,自己今天是失策到家了,竟然会头脑发热说这些不着四六的昏话,他恨不能挖个地缝钻进去,自己都觉得自己碍眼。

他走在畅春园的甬道上,越想越懊悔,越想越沮丧,差点撞上迎面走来的胤禛。胤禛瞧着他失魂落魄、精神恍惚的样子,很是纳闷。

胤禩看见他,也只是轻轻叫了声“四哥呀。”不等他回话,就郁郁前行。胤禛走到清溪书屋外,正准备让魏珠通传,脑海中念头一闪,转身离去,没有求见康熙。

十一月,康熙去带领群臣亲贵去热河打猎。胤禩留在京里祭奠亡母。在城北汤泉寓所,胤禩接到扈从圣驾的步军统领隆科多的信,信中告知他康熙已到花峪沟。

门外风雪漫天,胤禩披着貂皮氅衣,望着桌上的烛台出神,伸手去拨了拨烛心,烛花如泪。他咳嗽一声,想起亡母,心里怅然伤感。

八福晋从外面进来,抖了抖袍子上的雪,向四周看了看,见屋里连炭盆也没有,忙吩咐丫鬟去端了炭盆进来。

她看着胤禩发呆的样子,好奇的问:“想什么这么出神?连我来了也当看不见。”胤禩没理她。她只好向丫鬟道:“去给八爷热一碗燕窝粥过来,不要加白果。”

丫鬟去后,八福晋才又对胤禩道:“自额娘去后,你身子一直不好,病了快半年。这时不好好保养,万一作下病根子,叫我怎么办。”她见胤禩身上披的氅衣似要滑下去,走到胤禩身后,轻轻替他把氅衣披好。

“我的爷,你倒是说句话呀,哑巴了?”八福晋望着沉默的丈夫,心里总不是滋味。胤禩这才看了她一眼,“我真羡慕你们女人,没这么多烦心事。我连一走了之的自由都没有。”

八福晋诧异的看着他,似乎有点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你想走哪儿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能走哪儿去?难不成你也想跟十五妹一样去科尔沁躲起来?”胤禩仰望着,“就是这话,我走不了也放不下。”

八福晋撇撇嘴,“放不下谁?我告儿你,你甭再跟我出幺蛾子。你想想,额娘死的难道不蹊跷?”八福晋一着急,说话就连着音,胤禩常笑她被陪嫁的嬷嬷教坏了,一着急就蹦出京城老娘们儿的土话。

本来胤禩是笑着听了上半句,结果听了她下半句脸色顿时一变。“你听到什么了?”他急问,额角的青筋都爆了出来。八福晋自知失言,忙心虚的掩饰,“我,我什么也没说呀。爷,你别这副样子,怪吓人的。”

“说!”胤禩瞪着她,一改往日的温文尔雅。八福晋自幼被安亲王府宠惯着长大,嫁给胤禩后,胤禩也由着她使性子。

都说他惧内,可是八福晋心里明镜儿似的,那是胤禩平日里让着她,不愿和她一般见识,八爷真要怒了,她是一点辙也没有。此时,她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再掩饰只怕惹恼了胤禩,她又怕他听了真相气坏了,一时间竟有些踌躇不定。

胤禩定定的望着她,温和却掷地有声的说:“若是其他的事,你想说或不说,我都不为难你。毓雯,今儿这事,你别想咽回去。”

八福晋听他叫她的名字,心知自己如果不说,夫妻的情分也就到头了,于是硬着头皮道:“我进宫去看姑姑。遇到原来额娘宫里的霁月,她现在伺候姑姑。”胤禩嗯了一声。

八福晋继续道:“霁月说,额娘宫里的遗物皇阿玛一件也没让留,全都烧了。额娘得的又不是天花那样会传染的病,何至于一件遗物也不给留。这事儿我有点疑心,后来听霁月说额娘殡天前两天曾求见皇阿玛一面,皇阿玛没准,还派人送了一把鹅毛扇子给她。爷,你说,皇阿玛这是什么意思,他不见也就不见了,大冬天的给个病人送扇子。”

胤禩当然听得出他的言外之意,心中深深的悲哀。他心绪凄迷的看了八福晋一眼,哽咽道:“是我连累了额娘……”

八福晋见他脸色不好,也不知怎么安慰他,只得道:“你又何必把这事都归咎到自己头上,圣心难测,也不是一朝一夕了。”胤禩想起自己苦命的额娘,神伤不已,又轻轻咳嗽了一阵,八福晋忙抚着他的背,让他顺顺气。

胤禩深深的叹息一声,丫鬟端了燕窝粥来,八福晋接过来摆到胤禩面前,“你先吃了。不然,下面的话我不告诉你。”胤禩接过去,只勉强吃了半碗,就把碗一推。

八福晋没奈何,只得道:“这事儿我原也不想告诉你,都已经过去两三年了,徒增伤感。我提到额娘入殓为什么那样仓促,都不给我们看一眼遗容,霁月只是哭,被我逼的急了才说,额娘殡天那天早上,是她第一个进暖阁,药碗的碎碴撒了一地,被子上地上都是血,血都流干了。”

饶她平日里是个最没心没肺的人,说到这里也泪如雨下。“别说了!”胤禩哑着嗓子低吼一声。八福晋低声饮泣,瞧了丈夫一眼,见他木然的坐在那里,双眉紧锁,怔忡不语,心里着实担心,怕他闷出病来。

“你在汤泉小住几日也好,我不烦你,即刻我还得回府去。年关将近,田庄和封地的地租要收了,府里一大摊子事儿。额娘这事儿咱们就算知道,也只能装聋作哑。除了你,我没对任何人透露一个字。你最好也忘了。”八福晋临走时依依的看了胤禩一眼。

暮色里,胤禩望着雪中她远去的身影,终于闭目留下两行清泪。

他独对寒灯坐了一夜,脑海里一块块碎片一般的回忆拼接,良妃在他的记忆中,始终是那么隐忍。因良妃那时尚在辛者库服役,他一出生便被嬷嬷抱走,不得与生母见面。四五岁时康熙下令让惠妃抚养他,和良妃更没有机会见面。

从他有记忆开始,好多次看到良妃偷偷躲在惠妃宫门外看他玩耍,却不敢上前抱抱自己的儿子。有时也大着胆子向胤禩招手,拿糕点给他吃,往往才吃了一半就被惠妃宫里的嬷嬷看到,被嬷嬷斥责后,不得不哭着掩面而去。

尽管后来封了妃,良妃见了康熙仍然是战战兢兢,连话也不敢多说。宫里比她地位低的嫔妃多得是,可谁也没把她放在眼里。尤其是康熙那句“辛者库贱妇”,深深伤了良妃的心。

他忘不了,就在良妃去世前一个月,还对他说:“别怪你皇阿玛,他对咱们母子有恩。”谁知道,谁能想到,这个康熙所说的辛者库贱妇其实太宗皇帝皇太极的亲外孙女、固伦公主马喀塔和察哈尔部亲王阿布鼐的女儿,只因阿布鼐获罪入贱籍,原本是康熙表妹的良妃便成了地位最最卑贱的宫女。胤禩想到这里,心痛难言。

天色渐渐亮了,孤灯早已湮灭,只剩青烟一缕。他走到门口,望着喷薄而出的旭日,雪后初晴的天空格外冷清,清晨的寒风袭来,冷的他一哆嗦。站定了,向着远方深深的出了一口气。

康熙的行营里,隆科多正和九爷、十爷和十四爷一处烤火。胤禩府中的管家秦福策马而来,要见隆科多。隆科多忙起身去迎他。十阿哥奇道:“是不是八哥出了什么事?怎么这样急?”胤禵望了一眼,“我去看看。”

他走到那两人身后,见隆科多从秦福手里接过一个蓝布包裹的物件,随口问,“这是什么呀?”秦福见他打了个千,道:“是八爷命小人送来呈给皇上的两只海东青。”

胤禵低头看了一眼,听到箱子里传来扑棱声,不禁笑道:“放在箱子里难道不怕憋死了?”秦福道:“箱子上有气孔呢,天儿太冷,爷说怕把鹰给冻死了。”胤禵点了点头,转身而去。隆科多又和秦福低语几句。

当晚,行营的灯烛渐渐熄灭之后,隆科多披着灰鼠皮褂子正要睡下,听到帐外有人叫他。他忙起身去一看究竟。雍亲王府的一个亲兵拿着一封书信前来,隆科多接过信去,那人匆匆走了。

烛光下,隆科多展信来看,却见纸上只画着简单的图形,像片雪花,百思不得其解之余,下意识的看了胤禩命人送来的木箱子一眼。忽然间,他明白了,一股深深的寒意沁入心脾。他缓缓吹了灯睡下,辗转反侧到半夜,悄悄走到帐外铲了一堆雪带回帐里。

☆、第七十章

第二日,康熙一行人行至热河。康熙早起更衣之后,下令众人一早便去木兰围场打猎。隆科多提着胤禩送来的海东青,准备呈给康熙,在大帐外遇到请安出来的胤禵和胤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