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管的腰仍躬着,一动不动。

“左一个王爷,右一个王爷。你们家王爷是本宫的儿子,本宫想做个什么,是不是要得到他的恩准?”

“奴才不是这个意思…奴才是说…。”

“娘亲。”冷炎面无表情地突然从外面走了进来,“何必和奴才们计较呢!都下去吧!”

总管和佣仆如蒙大赧,一个个忙退下。

“你回来得正好,告诉娘亲,那个野丫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长公主气息稍微好转了一些,但一张脸还是铁青着。

“哦,儿子今天正准备带她去拜见你呢!梦姗是儿子…心仪的女子。”

“心仪?”长公主一挑眉,“炎儿,你眼睛没问题吧!”

冷炎抿着唇,眼神固执地迎视着长公主的斥责。“儿子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哈哈,”长公主干笑几声,“那么你是要娶她做王妃了?”

“儿子是有这个想法,希望娘亲成全。”

“告诉你,没门。你趁早把她送出西京城,不然本宫就亲自动手了。你想想,你一个王爷,想娶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为什么单单恋上山里面的一个野丫头呢?你想让你爹爹与娘亲以后与一帮俗气的商人坐在同一张桌上吃饭,与他们做亲家吗?你丢得起这个脸,本宫丢不起。王府里的佣仆都比她家尊贵,她连做你的妾室都不配。最多给她几两银子,打发走人。”

“娘亲,儿子不是一个未断奶的娃娃了。”冷炎抬起眼,语气有点严厉,“婚姻大事,还是让儿子自己作主就好。”

长公主血往上涌,尖锐地叫道:“你被那个野丫头迷住了心窍了吗?你要知道,你以后是要…”

“娘亲,儿子很清醒很醒以后的事,也很清醒很清醒眼前的事。”冷炎咄咄地盯着长公主,“这二十六年来,儿子让你失望了吗?”

长公主目瞪口呆地看着儿子,仿佛不认识一般。

“没有…所以娘亲就是想不通你怎么会做出这种背于常理之事。”

“娘亲,儿子永远都会让你引以为傲的,你记着这点就好。”冷炎伸手拨回落下的头发。

“炎儿,你…”长公主有点懵了。

冷炎扶住她的肩,“爹爹已经散朝,你该回去陪陪他了。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本宫有点转不过弯来…”长公主揉着额头,在冷炎的半推半送下,恍恍惚惚地出了王府。

王府内复归平静。

蓝梦姗从树荫后走出来,很奇怪,她一点也不觉着委屈和郁闷。十指有长短,人同样也分三六九等,不必在意别人讲什么,只要自己别看轻自己就行。

嘴巴长在人家脸上。总不能限制别人发言吧!换句恶俗的,狗咬了你,你若再咬回去,那你不也成了狗吗?

天,这什么比喻。

她才不要和长公主一般见识呢,她是包容、大度、温婉的蓝梦姗。

呃,她有这么好吗?蓝梦姗质疑地自言自语。

因为心病,她很少和人生气,心态总能保持平静如水。

其实,长这么大。也只有贺文轩才让她生气,自己不由地变得刻薄、小心眼、斤斤计较。

生他的气,是因为他太可悲了,还是因为别的?蓝梦姗坚定地摇摇头,当然是他太可恶了。他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就是圣人在他面前,也会跳脚的,并不是他对于自己是特别的。

“梦姗,你在这里呀!”冷炎绕过假山,来到她面前,俊眉拧了几拧,嘴角不太自然地抽搐了几下。

他瞟瞟府门,刚才娘亲那一通吼,梦姗一定会听得很分清了。

“嗯,”蓝梦姗微笑地点点头,“我在屋子里有点闷,便出来走走。今天忙吗?”

“娘亲刚才的话,你…不必放心上。”今天没有第三人在场,冷炎似乎很不自在,眉宇间难得露出一丝局促。

“我到觉着她说得有几份道理。我们若成亲,他们不适应,我爹娘也很有压力的。两个不在同一个挡次的人家硬凑到一起,没有共同语言,很难堪、别扭。冷大哥我们就别折磨他们好了。”

冷炎震愕地看着她,俊容紧绷着,“梦姗,不准耍孩子气。什么叫有压力、不适应,他们一年内能见几次,克服一下不就好了,关键是我们两个人。你…讨厌和我在一起吗?”

关键她也挺有压力的。蓝梦姗咽了咽口水,悻悻一笑,“我收回我刚才的话…冷大哥…”

冷炎突然一把拉过她,拥在怀里。她感到他胸膛的振动,俏脸一红。

“不要因为他人的几句话,就轻易放弃。一切都由我来,我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的。”冷炎深究地凝视着她,缓缓松开她,然后又站到了两臂距离之外。“王府不是龙江镇,规矩很多…”

“我知道,我知道,”她怕他解释这一阵子为何对她没有亲昵的举止,好象自己很恬不知耻般,“我会尽量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不让冷大哥为难。”

冷炎浅浅地笑了,“明天让项荣带你去街上逛逛。”

“我想去夫子庙,可以吗?”

“行。”

“让丫环陪我就行。”她知道项荣是冷炎最贴身最忠心也是武艺最高的侍卫,单身女子由个男侍卫陪着,好象不太好。

“没有谁比项荣更合适了。”冷炎回答得很快,然后就走了。

“你是项侍卫?”蓝梦姗瞠目结舌地看着丫环领进来的一个人,终于明白冷炎临走前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尽管她很高,很壮。神情很肃穆,就连人中上还长出了一层密密的绒毛,穿男衫,佩长剑,蓝梦姗还是一眼看出来项荣原来是一位女子。

这太让她吃惊了,冷炎的贴身侍卫竟然是女子?

“正是!”项荣的声音也是带有一点雄厚的中性,她投向蓝梦姗的眼神很冷,很不屑,毫不掩饰的。

“你…也是女扮男装吗?”

“不要对我用‘也’这个词,这世上没有人和项某是相似的。蓝小姐,你准备好了吗?”项荣是个行动派,也不亲和,“王爷说你要去夫子庙?”

蓝梦姗眨眨眼,受不了项荣那歧视的眼神,口气也冷了下来,“如果项侍卫有别的事,就先去忙吧!”

“我最讨厌女人婆婆妈妈的。女人,我一点也不闲,但今天我是奉了王爷之命,保护你的安全,你就别给我装矫情了。你走不走?”项荣口气很重,很不耐烦,仿佛陪着蓝梦姗是件很羞辱的事。

蓝梦姗微微闭了闭眼,“走。”她从齿缝里挤出了一个字。“但麻烦项侍卫讲话礼貌一点,不要女人,女人的,请唤我蓝小姐。”她扬起俏丽的下巴。

“你不是女人,难道是男人吗?”项荣冷哼一声,瞪着蓝梦姗的背影。

蓝梦姗无来由地有点讨厌项荣,但她顾不上计较,去夫子庙要紧。

今天不逢集,夫子庙一样是摊贩林立、人流如潮,各式口音的吆喝声不断。

蓝梦姗四目巡睃着,傻眼了。夫子庙好大,这茫茫人流,二姐到底在哪里呀?那个讨厌的山贼也没写个确切的地点,急死她了。

“女人,你到底要不要买?”项荣见蓝梦姗站在一家卖文房四宝的店铺前,象钉住了。

蓝梦姗斜睨了她一眼,“买!”她信步走进店铺,抓着一把笔,心不在焉地看着,一边扭头看着外面。

“你要哪支?”项荣从怀里掏出银子,指着笔催促道。

“我还没挑好呢。”蓝梦姗故意慢腾腾地举起一支支笔,从笔管到毛发,细细地看着。“夫子庙,这么热闹,项侍卫,我们逛到晚再回王府,然后明天、后天再来?”

项荣气哼哼地直喘粗气。“你不如把夫子庙给抬回王府好了,女人!”

“不错的建议,那本小姐命令项侍卫现在就把夫子庙给我搬回王府。”蓝梦姗看着项荣,不禁玩心大起。

“这世上除了冷王爷能够对项荣用命令这个词,其他任何人都不允许。记住了吗,女人?”项荣怒吼道。

“如果我做了冷王妃,那也不可以吗?”

“当然。”

蓝梦姗大眼滴溜溜转了几转,“那我到要回府问问冷大哥,要这么一个我用不动的侍卫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