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它御寒。快脱。”姑娘把银子硬塞进他的手中,随手拉散了一头的秀发,捧起墙边沾着泥的雪就往脸上,头上抹。

乞丐眨眨眼,这一大早,他是遇着个傻子还是遇着个仙子呢?

西京城的城门在雪光里慢慢打开了,天冷,出城、进城的人都比平时少了许多,稀稀落落的几个卖菜的农人挑着担从守城的士兵前经过。

士兵揉着鼻子,缩着肩,一个畏缩着身子的小乞丐慢悠悠地哦才能够城里往城外走去。

“哈哈,”士兵盯着那小乞丐,笑得前俯后仰,“这世上,真是百个傻子不同样。快过年了,天又这么冷,人家乞丐都往城里涌,他却往城外跑,喝西北风去呀!”

小乞丐没有听见他的话,站在城楼前辨认了下方向,直起了身,奔向了风雪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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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负你残春泪几行(三)(VIP)

皇宫,议政殿。

贺文轩站在回廊上,伸出手,接住一片优哉游哉飘零的雪花,雪花落在温热的掌心,不一会,就成了一滴晶亮的水珠。水珠在摇曳的灯光下闪烁着,慢慢浮出一张清丽的面容,抿嘴浅笑,眼神间不无俏皮。

他不禁也弯起了眉眼,抬手想去抚摸,水珠散了。

他怅然地吸了口冷气。

“贺爱卿,”皇帝裹在一件狐裘内,沉着个脸从内殿走了啦出来,“朕以为有你之后,朕会多些日子喝酒看戏,没想到,你连让朕睡个安稳觉都不肯。说,这么晚你进宫又有何事?”

贺文轩淡淡地一笑,“没什么大事,是臣新上任不久,觉得势单力薄,想向皇上要个帮手。”

皇帝深究地凝视着贺文轩,不露声色指指前面的椅子,“坐。”又挥手让一帮侍候的宫女和太监退下。

“那你看中了谁?”

贺文轩抬起了头,“徐慕风。”

皇帝的两眼咪了几咪,“贺爱卿,你说错话了吧。徐慕风早已叛变东朝,现在在追捕之中,你还是另选他人好了。”

“皇上,”贺文轩走近了些,笑了笑,“臣记得皇上曾说过,有时候,你的圣旨还不及冷王爷的一句话有效,这句话是皇上的一句玩笑话吗?如果不是,那么就是皇上特意说给臣听的,臣记在心间,便暗中查访与冷王爷有关的一切。这几日,收获不大,但也算知道了一些。冷王爷现已掌控住了驻京大营的元帅,因为他贪污军饷购置房产被冷王爷发现,同样九城总督与别人争夺一位娼妓,不惜动刀杀人,这事在京城中反响很大,但被冷王爷压下了。这一类的事,臣就不再列举了,改日写成折子递给皇上。冷王爷几年前就打着为了朝廷的需要,招纳侍卫,遍布在全南朝的大小城市,这些皇上知道具体的名目吗?”

“朕以为你是炎儿的铁杆好友?”皇帝抚着颔下的胡须,阴冷的眸光围着贺文轩打了个旋,玩味地倾倾嘴角。

“臣是冷王爷的好友,臣并没有说冷王爷犯了什么大错,臣只是奉君命办事而已。皇上明察秋毫,又有什么能逃得过你的法眼。徐慕风是皇上的第几步棋?”贺文轩巧妙地又把话题绕到了原点。

皇帝浅然一笑,“文轩,朕只能庆幸你是位胸无权益的书生,不然朕怕是要担忧道霜染两鬓了。你啥事都不问,只当了几天官,就识破了朕布了几年的局,朕服了你。对,徐慕风是朕插在冷炎身边的一着根棋,从他与冷炎的认识,到博得冷炎的信任,都是朕一手安排的,还有这次去龙江镇…”

贺文轩正了正脸色,心咯了一下,“皇上,你察觉到冷王爷什么了吗?五十年前真那么一桩事?”

“文轩知道的可真多。”皇帝凌厉的眸光一聚,化成千条万条冰冷的视线,“炎儿是朕的外孙,与瑾儿同样的年岁。他的出众仿佛是为了更加衬托瑾儿的无能。朕知道臣子们怎么议论他俩,私下很同情朕只有这么一位皇子,渐渐地,重心就移向炎儿,恰巧朕也给了炎儿太大的权力。那权力只是朕试探炎儿的一个诱饵,重权之下,可以识出人心的颜色。炎儿不是个坏孩子,但是他的娘亲,朕的长公主可不是个等闲之辈。她因时朕的第一个孩子,皇后所出,从小得到的宠爱胜过任何一位公主,她非常的能干、聪慧,朕常笑说只可惜她是个女子,不然定然立她为储君。无心的笑语,她听得有意。她可能便把希望移到了炎儿身上,文轩应该记得炎儿从小便和瑾儿一同接受了皇子的教育。长公主对炎儿非常的严厉,朕一开始没有发觉,还很得意朕有这么一位杰出的外孙。这几年,朕在朝堂上听到朝臣们张口闭口冷王爷说、奉冷王爷之命,朕惊出了一身的冷汗。”

“但炎儿的表现无暇可挑,朕不能随便动手,他的影响力现在已很大了。朕想起了徐慕风,那是一个对朕忠心的铁胆、细腻的将军。冷炎一开始很设防徐慕风,慢慢的菜卸下了防线。几个月前,他从龙江镇回来,他说冷炎给他写了封信,让他去龙江镇监视一户瓷商,朕便叮嘱他,如果一旦得手瓷器,便直接回京,看冷炎会如何表现。果真冷炎急了,放出风声说徐慕风叛变,派出杀手追杀徐慕风。徐慕风受困,无法与朕取得联系,但就在朕寻到他是,冷炎已经动手了,幸好朕还来得及救他一命,可惜瓷器没了。”

“徐慕风没死?”贺文轩惊喜地插了一句。

“是没死,但成了一个废人,一条胳膊没用,以后再也不能上战场了。”

贺文轩定定神,飞快地把皇帝的话分析了下,“皇上,那瓷商也是你的诱饵吗?其实并没有五十年前的那个传说?”他谨慎地问道。

“这些话,朕是让关在死牢里一个老太监在一年前,故意悄悄透露给冷炎的。那么一大笔财宝,放在他的面前,他是悄悄留给自己,还是要送给朕呢?他真没让朕失望。”皇帝说得口干,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眉眼间,深不可测。

“皇上,空谷是不会出声的,所谓巧合那是有心人付出许许多多后才创造的,为什么偏偏是龙江镇的蓝家呢?”

“文轩,有些事知道的太多不是好事。”皇帝站起身,“徐慕风就在东宫的偏殿养伤,你要去看看嘛?”

“皇上,”贺文轩深吸一口,“这件事是否已经结束了?”

“冷炎的宏伟壮志还没舒展,朕拭目以待好了。”

“那蓝家?”

皇帝突然转过身,“贺大人,你为什么对蓝家那么关心?”

贺文轩笑了笑,“臣只是觉得这是皇上与冷王爷之间的事,不该伤及无辜。”

“谁说蓝家是无辜?”皇帝突然动怒,音量提得很高,“他们本来就不该活在这世上。”

说完,他板着脸,头也不会地走向内殿,殿门“砰”地 一声关上,震得贺文轩眨了眨眼。

贺文轩挑挑眉头,转身,殿外仍是风吼雪飞,一个小太监提着灯走过来。

“去东宫。”他说道。

宋瑾早搂着个宠妃睡了,宫女进来禀报,他怨声载道地爬起身,边系着丝绦边嘀咕。

“文轩,你这个官已做得够大的了,再努力也无处可升了,还是不要这样拼命地好。”

“我要见下徐慕风。”贺文轩不理他的调侃,口气严肃。

宋瑾一怔,“父皇让你来的吗?唉,那天,小王真是憋屈,扮成个丫头,让那小子坐了小王的车辇,不过,看着真惨,徐慕风浑身是血,他娘子的孩子也没了。”

他边说边领着贺文轩往侧殿走去,殿门外立着两位威武的侍卫,宋瑾挥下手,侍卫拉开了门。

“具体的,小王不太清楚,一切都是父皇安排的,小王只是效份力。文轩,真的是炎儿所为吗?”宋瑾压着嗓子问。

贺文轩拧着眉,闻到屋里飘着股浓浓的药味,房内摆着两张卧榻,一位御医正在替塌上的人诊脉,一位面色苍白的女子斜倚在塌前,握着塌上的人的手臂,无声地流着泪。

“徐将军,你看看谁来了?”宋瑾让御医先退下,趴在床边轻声唤道。

床边的蓝双荷先抬起了眼,她搞不清楚这是在哪里,谁救了他们,相公一直昏迷不醒,肚子里的孩子没了,她问什么都没人回答她。

徐慕风失血过多,仍在昏迷之中,听到呼喊,眉头蹙了下,没有睁开眼睛,但是他仅有的一只手一直紧紧地握着蓝双荷,握着她的温暖,他的神态恢复了安然。

“已经没什么大碍了,再过几天,便可以苏醒,大夫说了。”蓝双荷说道。

“你是蓝二小姐吗?”贺文轩礼貌地抬了下手。

“正是!”蓝双荷点点头,“公子是?”

“我是慕风的好友,也是你三妹的朋友。”

“她是蓝梦姗的二姐?”宋瑾如今方才知道,惊得眼都瞪出了眼眶。

贺文轩向他摇摇手,示意他听着就好。

蓝双荷欣慰地吐了口气,“总算有了个熟人了,我三妹她还好吗?”

“好,她非常好!蓝二小姐,你不要担心,现在你们安全了,以后再也没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们。”

“那我们可以回龙江镇吗?”

贺文轩沉吟了下,含蓄道:“至少要得慕风把伤养好。”

“是,我相公…很快就会好起来了。”蓝双荷把视线移向昏迷不醒的徐慕风,他的胡须已被剃净,俊伟的面容又见天日,只是有点蜡黄。

“知道你们平安,蓝三小姐应该会非常开心的。”

“三妹又去过我们的小院?”蓝双荷惊呼一声,“那她知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她的婚事?”

“蓝二小姐,你别激动。这些我都会解决的,现在请你给我一件贴身的常用的东西,让我带去给蓝三小姐,不然她不会相信我的话的。”

蓝双荷慌乱地摸摸身子,她不爱戴首饰,哪有什么贴身的东西,她一眼看到挂在床边的宝剑,拿了过来。“这把剑,是慕风当初送给我的,三妹也见过。”

“好吧。”贺文轩接过,紧紧地握在手中。“那在下先告辞,二小姐有什么需要的,直接对他说好了。”他指指身后的宋瑾。

“还没请教公子大名呢?”蓝双荷手被徐慕风抓着,不便起身,脸羞得有点红。

“在下贺文轩,按礼应称呼你一声大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