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关系,我找大夫看过了,药马上就煎好。”贺文轩放下茶杯,把椅子往床沿挪了挪,很严肃地看着她,“姗姗,有件事我要告诉你,希望这只是我的猜测,有肯能冷炎已经发现你在这里了。”

蓝梦姗象受惊的小鹿,惊慌不安地往床里缩着,“怎么肯能,他怎么可能会知道的?”

贺文轩安慰地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掌冰凉,他的手心滚烫。“冷炎能有今天的成就,必然有他超常的能力。在各个州县,都有许多他的便衣侍卫,以一个普通的身份,藏在某处,让你防不胜防。”

“他是要来抓我吗?不,我不要回去…。”她现在的能力还太弱,斗不过冷炎,她并不是惧怕他。“逃,逃…快逃。”

她手忙脚乱地挽头发,找外衣,就要下床。

“姗姗,”贺文轩扳住她的两肩,让她看着他,“你能逃到哪里去?到处都是他的眼线。听我的话,跟我回西京。”

“可是,可是…”蓝梦姗眼眶一红,“爹娘还有大姐她们…”她真的想好好地把他们安葬。

“那些我会想办法的,相信我好吗?”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我…我…”她哽咽着,嘴巴半张,看上去有点傻,全无往日的俏皮,可这样的她,更是让他疼到骨子里面去了。

能信任他吗?能依附他吗?会不会又是一场阴谋的开始呢?

这时,木质的楼梯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了,掌柜的慌张地跑了进来。

“公子,楼下有位客人说要见你,他说他姓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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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烟月不知人事改(四)

客栈里闹哄哄的,鱼贯而入的一群人让店内所有人都屏息凝神,收敛了躁动。这一群人,每一个都身材魁梧,且神情冷峻,不发一语,长袍下摆沾满了雪泥,像是行了很远的路。而最当中的那名男子,形容俊美,骨骼清奇,一身的银衣华服将他的面容衬托得贵气四溢,只是他眼底唇边的冷傲、鬓角的银丝却让人不寒而栗。

客栈掌柜极力保持着镇定,但不停打颤的上下牙还是泄露了他的恐惧,他认得这位冷面公子,最晚刚从店里经过,只是一天一夜不见,他的头发怎么白成这样,还是雪落在上面没有掸尽?

“公子,贺公子住在楼上第一间上房。”他低下眼帘,不敢对视冷面公子慑人的寒眸,那双眼像是会伤人似的。

冷炎蹙了蹙眉,扫视了一眼随从,“你们在此等着。”

“是!”随从们就应了声,找了几张桌子坐下。

冷炎冷漠地闭了闭眼,拾级上楼。

这一天一夜,他走了多少路,已经记不清楚了。冲过观云亭沿着运河岸往下,一路追寻到龙江镇,蓝梦姗的一根头发丝都没有见着。当他走进蓝萌园想与搜寻的瓷器的侍卫汇合时,发现蓝萌园躺着的一具具尸体,不是蓝家老老少少,全是他的侍卫们,一个不少,整整齐齐地躺在后院里,等着他来收尸。蓝萌园一片狼藉,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蓝萌园的主仆和瓷器,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般,一点恒基都讯不着。

那一刻,从来不懂恐惧是什么滋味的冷炎,突地打了个冷战。

所有的事情,在徐慕风失踪之后,一切都脱轨了。

他感到背后像有一个巨大的黑影立着,狞笑着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洞悉他心里的每一丝悸动。在他有所行动时,黑影就会伸出巨掌,挡住了他的去路。

黑影在暗处,他在明处。黑影看他很分明,他却不知道黑影是谁。他如同是黑影手里的一个风筝,线紧紧握在黑影的手中,能飞到哪里去。

冷炎在蓝萌园中转了很久,项荣说侍卫们死得并不痛快,都是一刀割破了咽喉,刀法利落、快捷,重重要害,应是高手所为。

冷炎真的有点想不通,是谁也不知道瓷器的所在,皇上?不,不可能,皇上即使知道瓷器所在,也不可能知道很快把不表锁定在蓝家。为了查到蓝家,他用了将近两年的时间,直到看到了蓝梦姗,他才敢确定。徐慕风也不可能,他亲眼看到他中了数剑,血流不止。那么只有… 贺文轩。

确实,贺文轩有极大的嫌疑。他一直是眼高于顶的才子,对于做官不屑一顾,为什么早不做、晚不做,就在这时突然跳出来了接了钦差大臣呢!关于瓷器,冷炎对他也说了不少,以贺文轩的聪敏,说不定能把所有的事情衔接起来。

贺文轩说他来临河县不就是为瓷器吗?

是他抢先动手了?

他把所有的人再逐一筛过,越想越觉得是贺文轩。可贺文轩只有一主二仆,临河县离龙江镇也有不短的距离,时间上来不及,人力上不可为。

莫非幕后还有其他人?

冷炎没有迟疑,让随从草草埋葬了死去的侍卫,当即就往临河县赶来,他不敢相信别人,让项荣悄悄留在龙江镇,秘密监视蓝萌园,看蓝家老少会不会出现。

纵马驰骋时,贴身的两位侍卫不时看着他,眼露同情。他没有多在意,天明前,路遇一条小溪,一行人停下来洗漱,映着清澈的溪水,他这才看到自己两鬓的发丝,一夜之间白了大半。

他凄楚地拧了下眉,用冰冷的水抹了下脸,上马,继续向前。

临河县的便衣侍卫说,贺文轩还在,除了去了趟药房,就没有出过客栈。但是在去药店的路上,遇到一个戴面罩的男人行刺,幸好他的仆人在场,没有受伤。

客栈有些年头了,木质的楼梯踩在上马咯吱咯吱的作响,就像是敲门声,远远地就惊动了楼上的人。

“冷王爷,你来啦!”贺东恭敬地立在楼梯口,对着冷炎招呼道。

“你家公子呢?”冷炎负手,状似不经意地看看四周。这上面的几间客房可能都被贺文轩包下了,门斗开着,没见着其他人。

贺东叹了口气,“公子不慎染上风寒,卧病在床,贺西在下面给他煎药,这会怕是还躺着呢!”

说话间,贺东推开了半掩的房门。

和外面的天寒地冻相比,里面简直暖如三月。

冷炎一看簇新的帐幔与新铺的床单,淡淡一笑,真是贺文轩的习性。

“公子,冷王爷来了。”贺东对着低落的帐幔说道。

“嗯,把帐幔勾起。”里面传来贺文轩沙哑的嗓音。

冷炎怔了一下,在桌边坐下。

贺东挂起帐幔,扶起贺文轩,让他半倚在床被上,又为他拉好被头,把加在上面的狐裘拉拉严实。

“冷兄,怎么又折回头了?”贺文轩嘴唇干裂,脸烧得像个烤虾似的,呼出来的气息都像是团火。

冷炎皱起眉头,伸出手,试了试他的额头,真是个火炉般,“天,你病得可不轻,快躺下。我还有些事没有办好,只好又折回来办理。”

蓝萌园和贺文轩没有关系吗?他目不转睛地瞅着贺文轩这样,心里面打起了鼓。

贺文轩咬了咬干裂的唇,曲起双膝,“我就这样坐着吧,一会还得喝药呢!”突地,他的双腿一震动,被子都晃了几下。

“你怎么了?”冷炎站起身问。

贺文轩按住被头,动作非常的小心,“腿刚才抽筋了。外面什么时辰?”

“打更鼓了,快二更。”冷炎复又坐下,打量着房间里的一切。“文轩,你的事办理得差不多了吗?我明日回京,若办好了,我们同行吧,看你病成这样,我路上还能照映一下你。”

“我接到线报,说四更时分,在驿站有人转移瓷器,可是不知雪天不好行路怎么的,刑部的人至今都没从西京赶过来,要是不行,我只能请临河县知府帮忙抓人了。”

冷炎抬起眼,脸上的肌肉都僵住了。“今晚有人转移瓷器?瓷器是从龙江镇来的吗?”

贺文轩疲惫地摇了下头,“具体的不清楚,要见了人才知道。线报神出鬼没的,可能是皇上的防心太重,另外还有其他的官员参与。可我却在这里病倒了,冷兄,你今晚若不走,可以帮下我吗?”

“怎么帮?”他不动声色地问,眼中的情绪非常复杂。这一切未免太顺利了些?

“你带些人去劫瓷器,然后送到客栈,我看看是不是你从前给我看的那种。”

“你确定有瓷器吗?”冷炎的手不自觉攥成了拳。

“确定不确定,都要去看一下,不然没办法向皇上交待。”

“那倒也是。”

“公子,药来了。”贺西端着药碗推门进来,冷炎把椅子挪开,瞧见贺西衣衫上都是雪,脚上的绑腿沾满了泥,随口问道,“这客栈没厨房吗,煎药在露天里?”

贺西一笑,把药碗递给贺东,“今儿客栈里客人多,厨房里忙,我就在外面凑合煎了下。”

说完,他怕碰脏了房间,退了出去。

药有些烫,贺文轩端在手里,嗅着那药味,神情很痛苦地扭曲着,抬眼对上冷炎深究的目光,不自在地耸了耸肩,“没办法,从小最怕的一件事情便是喝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