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文轩松懈了紧绷的线条,绽出一丝无比幸福的笑意,“贺西处理过了,没事,过两天就会好。”

“真的?”她质疑地看着他。

他闭了闭眼,肯定地点点头,“贺大哥不会欺骗你的,姗姗。从此后,再没有任何事让我们分开。”他很想问她,他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喜欢十年,但现在好像不是时候,那个还是放在往后的岁月里吧!

蓝梦姗闻言,有好一会没有出声,小脸上罩上一层愁云。

“贺大哥,我…希望是我猜测错误,我觉得…冷炎他好像知道我又回到了西京。”她细细地把在赏雨阁外的偶遇和东宫的邂逅说了一遍。

贺文轩听完,沉吟了下,柔声道:“他知道也没什么,明天,我会进宫,把所有的事都作个了结。等我的腿好后,我带你去见你的爹娘,相信不?”

“贺大哥…”蓝梦姗喜极,柔和了眼神,“我相信的,即使你骗我,我也还是要相信你。”

贺文轩蹙眉,不觉失笑,这叫什么相信?

不过,不计较了,一把抱过她,先解相思要紧。

马车内,一时春色旖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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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砌成此恨无重数(五)(VIP)

贺文轩是拄着拐杖进宫的。特意绕道由正宫门进去,许多官轿已在门外停歇,天气晴好,大臣们都赶在年前把要事向皇上禀报,个个穿戴整齐,安静地等候着奏事官的传唤。

贺文轩刚出现,大臣们就看见了。一大堆人涌上前来,嘘寒问暖,表达自己的关心。

“没事,骑马不小心摔着的,小伤。”贺文轩一贯的倨傲不凡,与人不亲不疏。

“那贺大人可得注意着身子,冬天骨伤可不好愈合。”大臣们纷纷叮咛道。

几阵风一吹,不一会,身居皇宫的皇帝也听说贺文轩受伤的事。于是,奏事官颠颠地跑过来,越过已等了个把时辰的大臣们,来到贺文轩的面前,“贺大人,你是下官扶你进去,还是坐轿进去?”

看吧,这就是待遇,没法子比的,大臣们心里暗道。

“本官还能走。”贺文轩冲众人礼貌颔首,表情冷峻地跨进宫门。

没走几步,他的父亲贺丞相迎面过来,一把扶住他的肩膀,“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意外呗,不要太紧张。”贺文轩不着痕迹地抽出胳膊,多年以前,就不习惯与父亲这样的肢体接触。

贺丞相皱皱眉,陪着他往议政殿方向走去,不时,瞟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道:“昨天你娘亲欢喜得大半夜都在说个不停,是不是书阁里住了一位姑娘?她听书阁的门馆说的。”贺丞相生怕儿子拉脸,特意加了注明。

贺文轩俊容抽搐了下,“爹爹,这是在宫中,那些事回去再说。”

贺丞相陡地瞪大了眼,“真有那事?”苍天啊,他儿子开窍了,不会洁癖如谪仙,也可以像个正常的男子了?

“爹,皇上在等呢,我先走一步。”贺文轩一拐一拐地,匆匆向前。

贺丞相立在身后,先是震然,尔后咧开嘴,旁若无人地直乐,眼中浮现出孙儿绕膝嬉戏的场景。

贺文轩刚到议政殿前,门从内就打开了。议政殿的殿门上张灯结彩,四处布置了盆景和鲜花,也是一幅等待新春的喜庆气。

皇帝刚刚接见了礼部尚书,正端着一茶碗,细细地品着。

贺文轩进来,勉强躬身,皇帝忙挡住,差太监快快摆上一把椅子,让他坐下说话。

“好了,那些繁文缛节都免了。朕真是不明白,你骑个马都能摔成这样?”

“皇上,你真的认为我是从马上摔下来的吗?”贺文轩抬起头来。

皇上稍稍讶异地抬了下眼,又捧起了茶碗,慢悠悠地叹了口气,“看来,他倒是想的挺长远的。”

“不长远,怎么能做大事?”贺文轩黯然地眨了眨眼,黑眸了溢满了可惜。

“朕知晓了,文轩这个委屈,朕很快就会讨回来的。朕准备…”

“皇上,”贺文轩勇敢地打断了皇帝的话,“可不可以先容我把事情禀报完,然后皇上再下结论?”

皇帝一震,虽然有点不悦,但他就是欣赏贺文轩这股子狂放不羁。

“皇上,臣前些日子出了趟京,替皇上去见了位从未谋面的故人。”贺文轩慢慢地开了口。

皇帝搁下茶碗,放慢了呼吸,仪容紧绷得吓人,眼不自觉眯起。

“皇上心里面一定是在恨我的胆大妄为,其实我是为了皇上才如此放肆的。皇上,可记得三国时期,曹丞相的长子曹丕登基为帝时,担忧才高八斗的兄弟曹植欲夺皇位,命他七步之内写出一首诗,不然就斩首。子建公没有走到七步便脱口吟出:煮豆燃豆萁,萁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曹丕闻之动容,心怀不忍,放子建公出京。皇上,子建公乃一世俊杰,深受天下人的拥戴,威望不在曹丕之下。他都能如此。皇上的英明才能远远胜过他,又何必在意一个目不识丁、娶了位村姑,膝下只有三位女儿的瓷商呢?”

皇帝愕然,表情多出一抹复杂的沉思。

“我和他聊过,他非常满意现在的生活,守着妻子,盼望着女儿们能嫁得好夫婿,然后在瓷艺上发扬光大。西京城对于他来讲,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和他没有任何关系。所谓的宝藏,他一点都不知晓,他不愿打扰别人,也不想别人打扰他们。皇上,萧王妃已仙逝,所有的事都埋于尘埃之中。他说他的父亲姓秦,后来改成了蓝。稳固江山是很重要,皇上,血脉亲情不更应珍惜吗?”

“文轩,你心里面是不是在想朕很冷酷也很残忍?”皇帝阴寒着瞪着贺文轩。

贺文轩神情自若地摇头,“不,我懂皇上的心。皇上不是担心他会如何,而是担心有心人利用他,来做出叛国之事?皇上担心太子本性纯善,斗不过那些人,所以想替太子把所有的后患都除干净。”

“唉,”皇帝闭上眼,沉默片刻,“朕若生得文轩这样的儿子,该如何欣慰呀!朕这九五之尊之位,是踩着众位同胞兄弟的尸体上,一步步走来的。朕是吸收了列朝列代的教训,要想国泰民安,就必须要朝廷同心、步调一致。朕知他是乡野粗人,不必在意,可朕不得不去在意呀!”

“皇上,你事事替太子把路铺好了,那么请问皇上,有朝一日,太子登基为君,他也有太子,他若无能为他的太子铺路,他的太子遇到有心人生事,皇上你该怎么办呢?”在天上干瞪眼吗?

皇帝忽地一下站起,脸色铁青,鼻孔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贺文轩一点也不惧怕,继续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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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要召他进京,奉他为亲王,然后赐他的三位女儿为郡主。”

他得意地扬起下巴,笑得眉飞色舞。

贺文轩还真有点反应不过来,这弯拐得也太快了,“皇上,你要让五十年前的那件事成为南朝人津津乐道的话题吗?”

他委婉地暗示道。

皇帝摸摸颔下胡须,这倒也是哦,民间都好这些八卦了。

此路不通,另行一道。

“那朕就把这位会画画的少女接到宫里,认她为义女,赐公主称号。她排行老几呀?”

贺文轩当然知道皇帝在打什么算盘,他拄着拐杖站起身来,“皇上,这些是小事,以后再说吧。你现在要忙大事,我就不打扰了。哦,皇上,藏宝图现在这,后面你与冷炎之间的事,我就不参与了。我这阵子太辛苦,向皇上告个假。”

“假期多长?”皇帝问道。

“刚刚大臣们说冬天骨伤不好治,估计得休养好一阵呢。我若好了,就会进宫面圣的。”贺文轩模棱两可回道。

“最多两月,不然朕再次下旨,让禁卫军回到龙江镇。”好不容易,他也摸到了贺文轩的软门,看这位大才子日后还神气什么。“还有,朕要见朕的亲侄女。”

贺文轩笑笑,欠身退出议政殿。

他才不会傻傻的让蓝家人回道龙江镇呢,皇上翻脸如翻书,他早有对付之计。

事情总算有个了结,皇帝有冷炎怎么斗,和他没关系了。

如此云淡风轻的冬日,是不是该带梦姗去郊外踏雪寻梅呢?

他走出皇宫,上轿前,突然察觉到远处有一道目光射来,他扭过身,冷炎身着青色长袍,立在御街的对面,对着他一点头,“嗨,文轩!”

“冷兄!”他微笑,微闭下眼,“你也进宫禀事吗?”

“不,我只是路径此处,看到你,停下打声招呼。”

“那冷兄一会忙不忙?若不忙,我们一同去看看子樵,聚一聚,如何?”说这话时,贺文轩心里面掠过一丝悲戚。

“有何不可。”冷炎挑挑眉,淡淡一笑,“要我扶你上轿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