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乱红飞过秋千去

好看的支架,并不实用。

蓝梦姗拿起支架,回到房间,稍微一弯曲,想绷起糊好的灯筒,“啪”一声,支架断了,再来几次,还是如此。

“这家店铺是奸商,把支架涂成蓝成,是为了遮掩支架的劣质,你看,我原来的支架多结实呀,现在的太脆,一碰就断。明儿你下山,找他们说理去。”她气呼呼地找着下山采买的侍卫,向他演示两种支架子的区别,一口气说了一大通。

侍卫摸摸脑袋,眼睛转了几转,惭愧地咽咽口水,“对不住,王妃,属下真没注意这些,明儿,我另给你寻一家去,买些好的上来。”

“不行,”蓝梦姗象和谁杠上了,昂起头,非常的不平,“这样闷不作声,岂不太便宜他们了,我们也是花银子购买的。你一定要和他们说理去,把这些烂支架带下山,和他们换好的。银子可不能乱浪费,我们要在这山上过一辈子,没有别的来源,当然也算着花。”

站在外面,想主动休战的冷炎听了她的话一震,震过后是无限的狂喜。她终于心安下来了,接受这一切了,同意和他在这里这一辈子?

“好的,王妃,属下明天就和他们说理去。”小王妃较起真来挺可爱的,侍卫有些想笑,“那你还要不要别的什么,我一并给你带上山来。”

“其他就免了。”

蓝梦姗转身出来,差点撞上冷炎,“晚上山风大,你出来干吗?”

这又是一个小的意外,她居然在关心他,声音不是无风无浪,带着一丝担忧。

“我在找你。”他欣慰地伸手牵住她,一寸一寸地拉近,直到把她完全抱在怀里,“梦姗,一辈子不长,不要担忧银子的事,你想怎么花都可以。”

她没有挣扎,也没有接话,任由他搂着回屋。

非常恬美的一个夜晚,他在灯下看书,她在糊灯筒,两人不时抬起头,回目相交,他是温柔的,她是纠结的。

“为什么会喜欢上我?”她低头,叹了一声。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问这个问题的,”他轻笑,走到她身边,拉起她,擦去她满手的浆糊,来到她的卧榻边,两人相拥着坐下。

她乖巧地把头搁在他的肩上,心砰砰地跳个不停。

“人活着,会有欲望,有梦想,这些都是靠努力,有朝一日会实现的。唯独喜欢不受人控制,是啊,梦姗过了年才十七岁,与成熟妩媚的女子想比,满脸青涩、稚嫩,还娇气、任性,脾气不小,作为一个成熟的男子,一个独子,也许是不会喜欢上梦姗的,可我偏偏喜欢上了,陷得很深。”他温柔地凝视着她,把玩着她受伤的十指,眸光灼然,“我喜欢你聪慧如湖泊般的双眸,喜欢这双会画画、会写诗的手,喜欢俏皮时上倾、生气时微噘的双唇,喜欢你开心时荡起的满脸明艳,喜欢你生气时口是心非的话语,喜欢你偶尔闪过的体贴、一点点小女了的娇媚,甚至你不能生儿育女的身子,都是让我喜欢的,我太孤单了,不想有一天你对我的爱还要分给孩子,我要拥有完完全全的你······”

她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不是因为他难得一回的动情表白,而是因为他其中的一句话,“你······说我的身子不能生儿育女?”

她怎么不知道这一回事,一个女子不能生儿育女,她还没什么资格爱人?惶恐不安的小巷在清眸中闪烁着。

他宠溺地吻吻她的脸腮,“梦姗,这不是件事,我不介意的。”

“你听谁说的?”她眨着泪眼,瑟缩地颤栗着。

“我带你回西京城时,去白云观风你的祖母,她告诉我的,因为你从小患有心病,身子经不起生儿育女的辛苦。怎么了,梦姗?”冷炎不舍地捧起她的脸。

泪水如滂沱大雨般狂泻不止,“你听着这话时,心里面在想着瓷器,才不介意的吗?”她很无理地发问。

冷炎嗔怪地替她拭着泪,“乱说,那时我已经爱上你了,我觉着有没孩子没什么,我只想要你。生孩子不只是给他一个生命,而是要付出无法想像的责任和爱。象我也有父母,可他们给了我什么?我们两个人就挺好。”

她平静下来,湿漉的双眸深究地打量着他。

这番心意表白得太晚了。

她咬着唇,心情剧烈起伏着。

贺大哥也是家中独子,她不能生儿育女,如果有朝一日能见面,也她亦不能嫁了。

多么可笑的讽刺,她竟然是一个这役可怜的女子。

怪不得祖母把她带进道观抚养,她不应懂情爱的。和谁的相遇都不应该的,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刻才醒悟?

“如果能有一只魔手,可以把时光回流。我不会离开白云观,就在这里伴风吟经,了此一生。下山真的是个错误。”她悲伤地按住心口,小小的身子蜷缩着一团,眼神空洞无助,“你若不认识我,也许就不是现在的命运。”

“现在的命运是我自己选择的,我很幸福,梦姗今晚一直在说傻话。”他疼惜地抱她坐在膝上,“我这辈子没做什么好事,但上辈子一定做了许多善事,才让我与你相遇了。”

她噙泪苦笑,“现在下这个结论太早了。”

“我的小梦姗······”他浅浅叹息,感到她在抖,浑身冰凉,他掀开被子,试探地去解她的外衣,她没有喝止。

他深深呼吸,解去她的外衣,抚平她的长发,把她塞进被子中,然后起身熄灭了烛火。黑暗里,他犹豫了一刻,还是来到了她的床边。

“梦姗,往里去一下。”天知道,他有多紧张,有多期待。

她没有动,好一会,他听到床响了一下,手边空出了半个被窝。

他惊喜万状地上了床,小心在她身边躺下,轻轻地把手搭在她腰间,她温顺地贴着他。

“梦姗,”他颤抖地扳过她的身子,呼吸急促,“唤我······夫君,就一声。”

她身子僵硬如铁,象被谁夺去了呼吸,良久,他听到一声嘤咛,“夫君。”小脸上,泪如雨下。

“我的小娘子。”他幸福地闭上眼,把她紧紧地抱着,心跳如急促的鼓点,“我一定一定要早点康复,让我们的夫妻关系名副其实。”

她贴着他的心,把手塞进嘴里,哭得更凶了。

他想她是羞涩,他想她是在向往昔告别,一点酸楚是难免的。没太往心里去,他的心里面涌上的全是对明天美好生活的憧憬。

隔天,仍然是个晴朗的天气。山外已是酷热难耐,山里面还能寻到半点荫凉。侍卫为了蓝梦姗的支架,下山去了。她把他一直送到山口,原来上山的路是隐在丛林中一条极不起眼的陡峭的羊肠小道。

“王妃还有什么吩咐的吗?”侍卫受宠若惊。

她张了张嘴,摇摇手,“没有了,路上小心。”

项荣在山边练剑,觉着蓝梦姗今天有点怪怪的。

她送走了侍卫,回过身,冷炎站在山巅,手里面握着一束野花,冷峻的面容上温柔如水。她跑过去,把身子投进了他的怀中,两人相拥着在山坡上散步。

真恶心,项荣受不了地打个冷战,心里面不由得又有些羡慕,哪有心思练剑,不时分心瞟着那两人。

“老板,你这个支架太劣质了,经不起折。”侍卫走进天灯商铺,把支架往柜台上一扔,“你看看我原先买的这个,质量都好。”

掌柜的是个外地来的大胡子,打量了侍卫几眼,接过两根支架,左左右右地比较着,然后,堆起满脸的笑意,“对不起,客倌,这支架确实不如另一支,是伙计没注意,估计拿错了货,现在我把银子退给你。”

侍卫没想到事情会这般顺利,一摆手,“不了,你给我换成质量好的便行。”

“好,好,好!”掌柜的吩咐伙计到后面仓库取货,让侍卫坐下等会,亲自沏了杯茶送上,“客倌不是本地人吗?”

侍卫警觉地瞪了他一眼,“你不也是外地人吗?”

“对,对,”掌柜的抚着沾满浆糊的外衫,呵呵一笑,“做生意的没个固定的家,哪里有银子赚,便奔哪里。客倌你是做什么营生的?”

“你是保长呀,查户口呢!”侍卫的口气很不耐烦,也没动那茶,看着伙计取了支架从里面出来,接过,一扭身出去了。

“欢迎下次光临呀!”掌柜的笑吟吟地送着他。门外,一个身着山民的打柴人蹲着墙角抽旱烟,掌柜的咳了一声,打柴人背起柴,收好烟袋,哼着山歌,不远不近地跟上了侍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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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乱红飞过秋千去

天灯商铺的掌柜的又在柜台后坐了会,确定侍卫不会折回,拿起柜台上的两支支架,掀开通往后堂的挂帘,急匆匆地走了进去。

里面有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二个男人围桌而坐,神情兴奋不已。

“大人,你看。”刑部捕快装扮成的掌柜恭敬地把支架递给贺文轩。

“让我先看。”宋瑾欲抢,贺文轩闪过,他把两支支架放在眼前,细细辨析,“是的,是······姗姗······”他欢喜地跳起,“你们看,她看懂了那蓝色,还有支架上我浅浅刻着的一个姗字,她回应地这支上刻个轩。老天······我终于寻到他了。”

激动的俊容扭曲着,他咬着唇,不知如何是好。

“你们这么有默契,”宋瑾不相信地翻了下眼,抢过支架。不说不注意,说了才会发现。果真,在支架的竹结处,极不显眼的地方,用竹刀浅浅地刻了个“轩”字,“也只有你们这种才子才女才会想出这种法子。”他服了。

“姗姗在书阁时,我们曾一起看过天灯,那时,她说如果她放天灯,便要在灯上绘一颗红心。她失踪后,我始终无法相信她会死。我就想着用天灯的法子来召唤她,如果她活着,她会懂我的意思。我给各府郡发了通知,不管是燃放什么样的天灯,都要上报。”贺文轩双手合在胸前,微闭上眼,“等了六个月,我等到了达州那封奏折,在这时里,有人燃放绘有红心的天灯,那是姗姗在告诉我,她在这里,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