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玮韬不顺路,还是我来吧。”他说这话的时候,所有的都站在门外,送人的送人,走人的走人,本来热闹非凡,他话音刚落,众人突然没了声音。

夏爸爸看了夏芒一眼,见夏芒闭口不语,转回视线看着众人笑道:“其实我们自己打个的回去也很方便,大家真是太客气了。”

众人恢复神色,又寒暄了几句,便一一告辞。陈苏娆看着程默,蓦地上前亲昵地挽住夏芒的胳膊,冲着程默笑道:“那夏叔叔夏阿姨和芒芒姐就由你负责安全送回家了,路上小心。”

这一个晚上,最单纯的就是陈苏娆了,程默与夏芒的那一点异样她似浑然不觉,只是适时适机的在众人面前表露出她与程默的关系非浅。

直到坐上程默的那辆黑色奔驰,夏芒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夏芒觉得,她越说,或者刚才推辞拒绝,局面会越尴尬,既然包括陈伯伯在内的所有人都将知道当不知,无疑大家一致认为这时候不说破不闹僵比较好。

有别于夏芒的沉默,车子启动之前,程默却来了个正式的介绍:“伯父伯母,我叫程默,一直没机会正式登门拜访,没想到今天就这么巧地见面了。以后叫我小程就可以了。”

夏妈妈闻言更是肯定程默与夏芒的关系。平日里夏芒虽一直要求程默将车停在小区门外,为的不过就是不想这么早将她与程默的关系在父母跟前公开,不是想瞒着恋爱,而是不想父母这么快知道程默这个人,然后仓促地拜访,将这一路的顺序与节奏打乱。但夏妈妈从程默第一次到家楼下来找夏芒就已经知道这一些,半年过去,她虽不知道程默的来历身份,但从他的车子判断应该是个有钱人,私下就此事跟夏爸爸商量了很多次,曾有一次也与夏芒试着聊起门当户对这个观念,结果夏芒回以一句没考虑到这么远,让她的担心只能闷在心里。

夏爸爸夏妈妈全然没有第一次见到许文灏时的欣喜与欣慰,但还是笑着应答。夏芒一路沉默,既不说话,也不看人。

“小程,我还没说,你怎么就知道该往这里拐了?”夏爸爸是大学教授,平时除了教书授学,就是呆在书房里钻研学问,对于程默,虽然他从今晚的聚餐,结合前段时间夏妈妈的唠叨,看出了些端倪,但之前程默无数次接夏芒上下班,他还真的没碰到过,所以对程默认识路颇觉奇怪。

“伯父,上回S市出差,我曾陪着芒芒回来收拾行李,所以记得是哪个小区哪一幢哪个楼道。”程默这话说得自然极了。

“啊,上回芒芒出差,是与你一道啊。”夏爸爸作恍然大悟状,猜测如果程默与自己女儿是在那时候便有了感情上的纠葛,那么这一次,宝贝女儿又会遭遇什么?话却是客套而谦虚的,“芒芒没少添麻烦吧?”

“芒芒的工作表现是一等一的。”程默笑言,车子适时停下,恰是夏芒家楼下。

“这么快到了,小程要不上去坐坐?”夏爸爸客套邀请。

“爸,你和妈先上去吧。”夏芒替夏妈妈开了车门,看着夏爸爸道。

夏爸爸又客套了几句,便与夏妈妈一同上楼。

姐妹?情敌

“芒芒。”

程默站在车门边,与夏芒隔着一辆车子的距离,看着夏芒站在另一车门边微低着头。她没有抬眼看他,低着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或者说调整什么,半晌方抬头,却是撇开视线不看他,声音平静道:“OK,你有一次主动坦白的机会,就现在。”

这不是第一段感情了,一有点事任性发脾气,给脸色不理人,有过经历,便更懂得相处之道。娆娆的事来得太突然,或者说和程默这一路太过顺利,所以心里虽不是滋味,有猜测,有疑虑,有生气,有难过,但依旧还能保持冷静与理智。

“芒芒…”程默心里一叹,踱步走近。

“别动,就站在原地说吧。”夏芒退却一步,这一段时间的相处,越来越喜欢与程默粘在一起,那种感觉很甜蜜,并渐渐成了一种习惯。可是这种时候,她不要这种感觉影响自己的判断。

“那坐车里吧,这么站着伯父伯母看到会担心。”

程默说的没错,老妈很有可能从窗口往下观察两人动静。夏芒略一犹豫,看了眼程默,便开了车门坐了进去。程默的手伸过来,在触碰到夏芒的脸颊之前,夏芒扭头,程默一楞,笑着缩回手。

“两家确有乐见其成之意,也有心撮合,但这并不表示我就只能选择陈苏娆为结婚对象。”程默说得风轻云淡,既无愧疚,也无担心,“只不过你与陈家的这一层关系,有些出乎我意料。”

“你既知我在纪元上班,又怎会预料不到有一天会面临这场尴尬?”或者他打算安排她跳槽?

程默的手迅速握住夏芒的,不让她有躲避的机会,掌心温热暖实的触觉,严严实实包裹着夏芒的:“接下来,可能会有些辛苦。”话说一半,侧转过身另一手抚上夏芒的脸颊,这一刻的神情是坚定是温柔是宁静:“不要轻易放弃,芒芒可以答应么?”

“你和娆娆有过开始么?”夏芒很介意这一点,无法想象有一天自己也扮演了第三者的角色。

“没有。”回答得很肯定。

“可是,你知道她喜欢你,你并没有拒绝,没有说明白。”隔在接受与拒绝之间的,是暧昧。夏芒心里一痛。

程默沉默。是啊,沉默,生活如此现实,感情亦是。他爱她,他追她,等不及一年半载,若没成功便收拾心情换个目标。她爱他,他不爱她,可是在没有更好的人选与目标之前,就暧昧着吧。感情,不就是这么回事么?没有谁非得要跟谁在一起,没有谁失去谁会活不下去。可是她有什么资格苛责别人?最初接受他的时候,不也在心里打定主意接受大于付出,要保护好自己,要爱得比他少么?

“你现在打算怎么做?我不想伤害娆娆,更不想老爸和陈伯伯几十年的交情毁在我手里。”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只是一想到接下来的局面,夏芒无法不回过头来细想这一路,并在心里假设,如果,她是说如果她一早知道程默与娆娆的事,定然不会接受这段感情。

“芒芒,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脱口而出,夏芒知道他并不是轻易肯道歉的人。心中莫名一软,感情的事,双方都有责任、都要坚持,要努力,要用心维护。严格说起来,也是自己招惹他在前,她不该一味指责程默,将脾气撒在程默身上,如果可以,他定也不愿看到今天的局面。

“对不起。”夏芒低头,有错她从来勇于承认,以前和许文灏在一起也是如此,发了脾气,过后觉得自己过火,就会道歉。

程默不是许文灏,不会和许文灏一样,笑着重复“芒芒永远不必跟我说对不起”,他只是捏了捏夏芒的脸,伸手将夏芒抱至自己身前,只道一句:“不要轻言放弃就好。”

不轻言放弃?上一段感觉历时四年,这一段感情才半年有余,她怎么会想就此放弃?如果就此放弃,她怕下一段感情会更短,或者根本不会再有下一段爱情。一想到此,夏芒就心慌得不行,害怕得不行,她能做的,唯有埋首在程默肩窝求得一时安慰:“我不想伤害娆娆,可我更不想你在爱着我的时候还与她暧昧不清,我要的爱情,可以不完美,但一定要纯粹。”

周末发生了两件事。

其一,买车被再一次提上了夏芒家的日程。夏芒当然像以往一样反抗了,她不想成为家里的司机,平日里她又不怎么往外跑,上班下班出去吃饭,打的比停车方便。可是自陈家回来后,夏爸爸的脸色一直有些青,说话微僵而严肃,似在忍耐着什么,又马上要爆发什么。夏芒抬头瞄了眼老爸,眉峰皱着,脸板着,唇抿着,嘴角有两道深刻的抿痕。夏芒心里一怯,点了点头,这一次没敢反抗。

其二,夏妈妈周六下午走进夏芒房间进行了一次母女俩之间的促膝长谈。谈话的内容就是程默,夏妈妈以一个长辈阅尽人事的眼光与立场对着夏芒淳淳教导,输灌门当户对的概念,又谈及与陈家的关系,提及夏芒与娆娆的姐妹情份,无非是想让女儿慎重考虑重新审视这段感情。程默第一次到楼下来等夏芒就被夏妈妈看在眼里,算算时间,也有半年了,这不长不短的时间里,于一段感情来说,正是情最浓时,夏妈妈心里虽不赞成,但亦不可能逼着女儿选择分手。感情受过一次伤的夏芒,夏妈妈真担心她在这段感情中再次受伤。

夏芒低头听着,对老妈的观点与建议并无反驳。自己又何尝不明白?只不过在这一段感情中,总是尽量不去想,尽量不去分析不去考虑,自私地想着自己是否还能再爱,还能重新开始一段感情,想着只要自己少付出,哪怕哪天分手了,心也不会多痛。可是现在呢?

夏妈妈看着夏芒,叹了口气,结束了这次谈话。她知道,她说的话女儿都已听进去了。从小到大,她都是这样听话的一个孩子,叛逆两字好象从来与夏芒无关。

周一陈苏娆就正式到纪元上班了,第一实习岗位赫然是夏芒所在的部门。所有人都知道了陈苏娆的身份,对陈苏娆就显得格外的热情,夏芒无语,因着大家都猜到了她和陈苏娆关系不浅,所以陈苏娆初来乍到的一应工作都由夏芒分派与指点。办公室里,原来都是“小夏”“夏助理”的叫,如今最常听到的是“芒芒姐”。

面对娆娆,夏芒是心有内疚的,或许脸上还有几不可察的尴尬。反观陈苏娆,却是毫无心机、毫不介意,中午甚至还与夏芒一道去食堂吃饭,说说笑笑,一如往常。身为总裁千金,陈苏娆为人处事格外的谦虚客气,如此一来,办公室的同事就更加的热情了。

下午鲜花和巧克力按例送来,夏芒正在开会,莫燕儿代收后放在夏芒的办公桌上,恰好陈苏娆将夏芒需要的资料备妥拿过来。

“哇,谁送的?芒芒姐的男朋友么?”陈苏娆惊叹,越过那一束玉堂色玫瑰花,状似随意地打量那一盒巧克力。

这不是普通的巧克力,而是比利时Godiva手工坊制作的巧克力——这座城市唯有一家专卖店。巧克力很诱人,包装很美,价格很昂贵。

“是小夏的男朋友啦,已经连着送了好几个月了,真是让人羡慕!”莫燕儿一脸的幸福神往。

“芒芒姐真幸福。”陈苏娆也感叹,又看了眼巧克力,面带微笑往她的位置走去。

夏芒开会回来看到桌上的花与巧克力,下意识地看向坐在她斜右前方的陈苏娆,恰与陈苏娆回过头看向她的眼神相遇。陈苏娆脸上还是惯常优雅的笑,“美瞳”让她的眼睛看起来很美,薄薄的一层,却将最真实的情绪隐藏在那层薄膜之后,让人感觉隔着一段不小的距离。

娆娆越是假装不知,越是若无其事,夏芒心里就越内疚。

姐妹?情敌

周末,夏芒屈膝陷在大沙发椅上,在浅水湾别墅的顶楼阳台晒太阳。

阳光不烈,玻璃顶将紫外线挡住大半,移开玻璃门,有暖风悠悠吹来,别墅东侧河岸边还残留几朵明黄迎春花,看着赏心悦目。音乐是夏芒喜欢的《LOVE IS COLOR BLIND》,夏芒将一本杂志盖在脸上,抱着抱枕,打瞌睡。程默在书房里处理公事,恒隆最近拍下了新城区的一块土地,准备开发高档住宅区,一应事情就多了起来,常常周末也很忙,有时候虞玮韬也会过来,两人在书房里可以讨论一个下午。他说,感情的事,他已经跟娆娆说清楚了。

夏芒迷迷糊糊,瞌睡得正香,迷迷糊糊感觉自己被人合着身抱了起来,来人一手抱着她站起,一手轻拍她脸颊,念念叨叨:“芒芒,醒醒,芒芒,醒醒…”

“别吵!”平生最恨睡觉与吃饭被人打扰。

“醒醒,乖,下楼见过你未来婆婆。”程默唤人不醒,索性松了手,懒懒开口。

婆婆两字对夏芒的刺激不小,或许是叶子事件的后遗症,夏芒闻言立马清醒,惊跳起身看到程默时,拍拍胸口就去推他:“瞎说什么!”

“突然来袭,我也是开门才知道的。”程默伸手,稍理了理夏芒因瞌睡微乱的头发,又理了理夏芒的衣服,牵着她手下楼,“别担心。”

别担心?夏芒忍不住就想抽程默一巴掌,想起上次接起的那个莫名电话,娆娆的事,他母亲的突然到访,而自己被抓个正着,她能不担心么?夏芒挣扎,换上小白兔一样无辜的眼神,希望能逃过一劫,结果大灰狼程默无动于衷。

客厅正中沙发上俨然坐着一位中年妇女,宝蓝上装,过膝黑裙,端着咖啡杯,浅尝一口,放下,动作优雅。那种优雅不是刻意的模仿,而是惯来养尊处优似已融入骨髓的本能。夏芒随着程默走近,站在程默身边,微有些不知所措。

“妈,她就是我的女朋友,夏芒。”程默为两人介绍,“芒芒,这是我母亲。”

“伯母好。”夏芒弯身问好。

“夏芒?”程夫人保养得很好,脸上有精致的妆,细巧的五官,微尖的下巴,若回到年轻时候,真真是个玲珑剔透的美人。此刻她的双眉轻蹙着,薄薄的嘴唇微抿着,看着夏芒,眼里有了然与不屑,稍顿半晌继续说道,“年前的那个电话,也是你接的吧。”

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说明她对那个电话还有印象。程默与程夫人不太像,五官之中唯有嘴唇最像,都是薄薄的。听说,女人薄唇刻薄,男人薄唇凉薄。

在程默与夏芒开口前,程夫人的视线看向程默,忽而笑道:“都好几个月了,这次你准备玩多久?”

夏芒之前也曾想过程默的家人可能会不喜欢自己,甚至像那些电视剧里的情节一样狗血,而且今天突然见面,心里也着实不安,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一时脑中嗡嗡作响,直觉便欲转身走人,身形未动,一只手握住了她的。

“她是您的准儿媳。”程默的手紧紧握着夏芒的,直视坐在沙发上的程夫人,声音微僵。

“我不会同意。”程夫人的话直接又干脆,一点也不顾及夏芒的感受。她既不会同意此事,自不会将夏芒的感受当回事。

夏芒满腔的怒气这时候反倒消失无踪,交握的手上传来程默的力度,夏芒霎时冷静下来。程默母亲这样的说话处事风格,撇开不喜欢自己的成分,不难看出她平时是如何强势的,或许在程家,程母才是真正的一家之主吧。夏芒如是一想,脸上倒浮起了笑容。她现在要做的,只是面带笑容,站在程默身边,其他的,就交给程默吧。

“那么我很遗憾。”夏芒的手微用力地反握,程默侧过脸看到夏芒脸上的笑容,不由弯了嘴角。这样就简单多了,他知道夏芒在感情上受过伤,所以害怕他们的这段感情一旦遇到阻力,夏芒会选择逃避。可是显然,他的夏芒,没有让他失望。

“你又想一意孤行,将我们的话当耳边风?”程夫人猛地起身,比夏芒还略高一些。

她说“又”?程默一个人呆在这座城市,他的父母却在H市,这是不是“又”的一种表现?这段时间的交往,程默一直没提及他的家人,估计也是一早预料到了会有今天这样的场面。

“或者,您应该试着相信自己儿子的眼光。”程默说得风轻云淡。就算程夫人是一家之主,很明显程默也不是个软柿子。从某一方面说,孩子与父母的较量,父母的胜率很小,“您先坐一会儿,我还有点事需要处理,晚上一起吃饭吧。”

单独称呼时,似乎程默更爱用“您”,而不是用“妈”。

程默说完就想拉着夏芒走。夏芒觉得这对母子的关系,委实有些僵,只不知是日积月累的结果,还是在自己这件事上,程默与程夫人已经有过交流。

“你去忙,我和她谈谈。”程夫人的话就像军令,语气里有不容人反抗的气势。

程默不理,径直拉着夏芒往书房方向走。夏芒止步不前。

“芒芒?”程默侧头微诧地看着夏芒,如果她留下来,他可以预见母亲会对她说些什么。他不想夏芒难堪与受伤。

夏芒冲他笑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没事。既然终要面对,又何必躲避?她夏芒从来都不是遇事避事的人。

“坐吧。”程默担心地看了夏芒一眼,松了手进书房,程夫人看着夏芒,上下打量了一眼,眼神里俱是不满。夏芒习惯进屋穿着袜子到处跑,现在就是,这在程夫人看来颇没有家规。

“谢谢!”夏芒入座,眼前这人姿态颇高,但夏芒从来都不是小媳妇的料,更不习惯屈了自己奉承伏小,谨守礼貌已是极限。

“如何才能让你放弃默。”开门见山。

“他变心,或者我变心。”夏芒回答得很直接,“或者这段感情变质了,虽没变心也无法再走下去。”

“听起来很美好,只怕到时候没那么简单。”程夫人又怎会相信?

夏芒笑笑,有点自嘲的味道:“我也不是饿大的,虽然家里不算富有,但也不至于会为了钱什么也不顾。”

“就算你不是看中默的条件,我们程家的媳妇却一定要门当户对。婚姻不是灰姑娘的童话,而是锦上添花。”

是啊,这才是关键,就算你不图人家钱财,可是人家娶媳妇要娶配得上他们身份的。门当户对,放在哪个年代都适用于婚嫁。夏芒沉默,一时没再开口。

程夫人以为夏芒正在反思,不由缓了神色,细细盯着夏芒的脸,似也有些惋惜道:“我看你也是规规矩矩的,只不过和我们家默有缘无份。”说到这里,轻叹了口气,又上下打量了夏芒一眼,眼神却有些轻蔑,“我知道你与默现在的关系,我会给你适当的补偿,这一点你不用担心。”

周末,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是她主动上门的,夏芒自然知道程默母亲的话中之意,也明白她眼里的轻蔑所为何来。她无法反驳,再怎么讲究男女平等,这种事,“随便”两字总会搁在女方身上,身体上的伤也是,就如叶子一样,这世上,永远不会存在绝对的平等。

“除非程默放弃,我自不会死活赖着,不然我不会让一段感情就这么轻易结束。”其实这本就是程默应该解决的事,就好比之前和许文灏在一起,他家庭的阻力,他招惹到的艳遇,应该由他去解决,夏芒只须负责好自己这一方面就行。

程夫人脸上的怒色一闪而过,忽而笑道:“听说你和YOYO打小认识?”

“是。”

“默和YOYO在英国彼此照顾过了几年,你难道不知道么?”

过去的已经过去,夏芒自己也是有过过去的人。不过听到这样的话,心里还是泛起了酸意,话却是恭敬地:“前几天知道的。”

“听说你在纪元上班,你不觉得你这样对YOYO,太过忘恩负义了?”

程夫人的话听来风清云淡,夏芒心里却一虚。是啊,这一直是她的心病,虽说感情的事无对错,虽说程默一再强调和娆娆从没开始过,但依然有负疚感。可是现在不是痛哭后悔求得宽恕的时候,对面坐着的这人也不是求得宽恕的对象,夏芒声音温和,态度不卑不亢:“其实主动权一直在程默手上,此事我们也曾提及过,既然他有了选择,并且说不会让我为难与难堪,我相信他。”

“你是准备不要YOYO这个姐妹,或者也准备在纪元辞职了?”说话的神情与语气俱是轻蔑,好象夏芒是一个为了金龟婿不择手段的拜金女郎,但心里,却对夏芒刚才的几句对话有点异样的松动。这个女孩子,并不是未经世事的单纯,她可能在温室中长大,却有面对困难的勇气与冷静理智,这一点,和以前的绾绾完全不一样。

绾绾是程默的初恋女友,他们在大学里相恋四年,她还记得程默第一次带绾绾来家里时的情景。这一些,仿佛是很久远的事了,程夫人此刻想起,不禁有些感慨。

“不是,事已至此,不管程默选择谁,我与娆娆都不可能回到最初。”娆娆若是介意自己与程默在一起,那么若程默回过头去选择娆娆,自己又怎么可能将这段感情当作没发生过,怎么能坦然面对程默与娆娆送出自己的祝福?爱情可以高于一切,但身体的□却更让人深刻,她可以对许文灏视而不见,但若与程默分手,看到他,她只能落荒而逃。只是目前来看,纪元与恒隆的合作,终究是娆娆与程默的牵扯更大些。

“你现在还有主动的机会,有经济补偿,全自己面子。如果你坚持,那么到时候你将什么也得不到。”程夫人说完起身,也不看夏芒,径直上楼,走至一半,却又停下,背对着夏芒道,“晚饭我会请YOYO过来,如果默坚持,你也可以留下。”

姐妹?情敌

夏芒走进书房,程默正在处理公事。看到她进来,起身将她抱在怀里。

“别将我母亲的话放在心里。”“您”、“母亲”,这样的话一再从程默口中说出,不难猜出程默平时与他母亲的关系,并不是特别的亲昵与融洽。

夏芒笑笑,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沉重与不安,半真半假打趣道:“我不会被几句话吓跑,不过将事推回到你身上了,这是你应该解决的问题,我负责配合就是。”

程默在心里松了口气,微笑,环在夏芒腰上的手微微用力。大事精明,小事迷糊,他果然没有错看夏芒。

夏芒很快就回去了,既然晚上请了娆娆,她不想尴尬,也不想看他们三人久别重逢的热络,避开为好。夏芒从来不喜欢给自己找罪受。

叶子与林然约会,夏芒挂了电话给颜颜打电话,意外发现颜颜居然和萧凌晖在一起。夏芒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对颜颜找的临近论文向萧凌晖求教的理由将信将疑。到新华书店逛了一圈,买了几本看起来能提起点兴趣的书,晚饭光景才慢吞吞回家。

有一道视线紧紧注视着她,夏芒强烈的感觉到了。天方微暗,夏芒拿着楼道口防盗门钥匙的手略一迟疑,转过身去搜寻视线的来源。环视半周,赫然看到一个人。

是许文灏。隔着一段距离,却看得清清楚楚,他就站在右斜对面绿化带旁,穿着夏芒以前最喜欢的白衬衫,在微暗的黄昏中,清冷的感觉。他好象更清瘦了,原来就白净的脸庞愈发白净,下巴有些削尖,衬得鼻梁上的那道疤特别狞狰。

此时此刻看到许文灏,强烈感觉到他身上的变化,夏芒忽然就有种想流泪的感觉。认识六年,恋爱四年,一千五百多个日子的相处,即便分手了,再看到时心里还是会有不一样的感觉吧。毕竟不是陌生人呵!

夏芒没有动,许文灏也站着不动,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一瞬间沧海桑田的感觉。那些共处的时光如快进的电影镜头在眼前浮现,心口却似被沉沉的大石压着般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夏芒是想扭头转身走人的,双脚却不受大脑控制,移不开步。

两人对视许久,许文灏似惊觉到什么,忽地撇开视线低下头,左手就遮住了鼻梁。

夏芒心里一痛,一向珍视自己仪容仪表的文灏,鼻梁上的这道疤带给他的痛苦,不是她能理解与想象的,但她可以感受。她不想去体会他的感受,可是这似乎是个条件反射,是种本能。夏芒告诉自己现在的男朋友是程默,心里想着念着的该是程默,而许文灏,再见也不应该引起她心中任何的波动。

事与愿违,心不由已。

“我只是想远远地看你一眼,不想让你看到我的。”许文灏往前几步,没有太靠近,隔着小小的距离,低着头说得很是卑微。他很想再看夏芒,仔仔细细地看她,看看现在的她,与脑海中记忆中的她可有什么细微变化。他还是爱着夏芒,只不过他爱的夏芒不再属于他,变成了他心底永远割舍不下的一种情怀。

那如果她晚上很晚回来呢,他准备等多久?或者他已经等多久了?夏芒没有这样问,看着许文灏,他的脚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脸色还有些苍白,但他站着、走路的姿势看起来都没有问题。至于鼻梁上的疤,夏芒心里一痛,虽然看起来狞狰,只要他心里放下了,其实是最浅薄的。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什么样的伤在时间的治疗下都将慢慢复原。

“现在看到了?你有你的生活,孩子也快临产了,而我也有了新的感情,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了,对大家都没好处。”夏芒在心里叹了口气,还是无法做到太狠。或者在潜意识里,有个男人即便分手还爱着你,还惦念着你,这对女人来说是一种虚荣心的极大满足。

“夏子…”

夏芒转身,开门,上楼。身后防盗门沉沉合上,发出金属撞击的声音。

晚饭的时候程默打来电话,关心地问夏芒吃饭了没,夏芒笑笑,安慰他自己不会胡思乱想,就挂了电话。她是不想疑心什么的,程默若想玩弄她,或者找一个消遣的玩伴,倒贴的人多得是,他又何苦揪着她夏芒不放。只不过娆娆的事着实尴尬,夏爸爸夏妈妈好几次有意无意地提及程默此人,言外之意是不想夏家与陈家因为程默的事而闹得不开心,父辈们几十年的交情,不想因为孩子们感情的事产生隔阂。

饭后夏爸爸回到书房,夏妈妈在厨房洗涮涮,夏芒在一旁帮忙切水果。

“芒芒,你和程默?”夏妈妈有些犹豫,上一次谈话之后,不知道夏芒可有考虑清楚?

“对不起,妈…”夏芒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心里不是不明白夏妈妈接下来要说的话。

“芒芒…”夏妈妈叹然,“妈不是干涉你交朋友,经过了文灏的事,妈比谁都希望你还能接受一段新的感情。妈只是担心,程默这样的人,这样的家庭,如今又与娆娆扯上关系…”

“妈,对不起…”除了抱歉,夏芒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你爸因这事,特意找你陈伯伯谈了谈。你陈伯伯说,年轻人的事,总归得你们年轻人自己解决,咱们做父母的,没有干涉你们恋爱的权利,感情的事也没个对与错,只能说天意弄人。可是芒芒,你真的想清楚了么?你确认程默家里的态度了么?你爸不希望他与你陈伯伯几十年的交情就这么别扭了,又害怕干涉过多,会让你再次受到伤害。你爸和妈一样,担心你,害怕你分手,又害怕你不分手。妈想你找个可靠的,门当户对的,本本分分过日子,就跟阿晖一样。”

“妈…”夏芒低头,有一滴泪滑下,落在盘中切好的西瓜上,瞬间消失无影。

她不是不知道阿晖的好,在许文灏身上受过伤,更觉得阿晖的难得。可是,她不能想象自己有一天和阿晖亲吻的场面,更难以想象两人之间还有更亲密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