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寒挑眉,用眼神回她,“自己体会!”

方姨早上准备了粥,可是迟迟不见人下来,这会儿又重新准备了。

景萱饿了太久,这会儿食欲大开,吃的很是欢畅。

姜寒却忽然敲敲她的碗,“一整条鱼都快被你吃光了,不许吃了。”

才多大一条鱼,景萱不满,“为什么?”那眼神,分明是控诉。

作为一个酷爱吃鱼的人,放着美食不让人张享用,简直是酷刑。

方姨在厨房收拾东西,隔着玻璃门窗听见两个人的对话,探出头来,“萱萱你听阿寒的话,昨晚发那么高的烧,刚退烧就吃这么油腻的东西不好!”

刚刚就想着景萱爱吃鱼,竟然忘了她刚病愈,不能吃太多。

唉,老了,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

她不由看了一眼姜寒,嗯,这孩子对景萱是真的好,昨晚他抱着景萱从楼上下来,她住一楼,穿了衣服出去看,就看见他大步出去的画面,后来回来,累的不轻,景萱一直说胡话,他就有一搭没一搭地哄着她,烧了水喂她喝,然后又抱着她上了楼。

景萱从小到大多跟着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住,被宠惯了,有点孩子心性,表面看起来很稳重,但其实内里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知道景萱和姜寒领证地时候,她还有点惊讶,觉得两个人年龄差的有点多,可现在看看,倒是挺般配的。

有姜寒照顾景萱,她也放心了。

倒是…她又看了眼姜寒脖子里的两道指甲印,唉,到底还是年轻啊,真是胡闹!

姜寒不像景萱那么单纯,他已经三十岁了,自然明白方姨目光里的审视包含了几个意思。

他仍旧淡定自若地吃着饭,仿佛丝毫没察觉似的。

景萱惊讶,“发烧?什么时候?”

姜寒塞了一根青菜进她嘴里,“先吃饭!”

她“哦”了一声,吃完饭,跑去问他,听完后就懵了,还真是,一点都没印象了呢!

这会儿她清醒了,姜寒终于逮着机会数落她,“我都好奇你是怎么长这么大的,二十多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不舒服不会说?没长嘴巴?这要是你自己住,是不是病死在房间都没人知道?”

景萱最怕看见他皱眉的样子,整个人自带冰冻系统,怪吓人的。

她愣愣地回了句,“以后不会了。”她低下头,做忏悔状,大脑一片浆糊,昨晚的事真的记不起来了,可见发烧真不轻,意识都没了。

看着她一副被训斥的小学生样子,他又不忍心了,揉揉她的脑袋,“好了,下次我可不想半夜抱你去医院,我年纪大了,心脏不好!”

黑线脸,景萱瞥了他一眼,年纪大了?你粉丝听了会揍你的哦!

景萱有点好奇,“你没被围观?”

他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大半夜的,哪来的人。”

-

下午的时候,简书瑶打来电话,“我这边好了,你把东西准备准备,明天简氏旗下的十六份报纸和杂志,都可以为你留一个版面。”

那天简书瑶走的时候,景萱问她,“我想大范围发通告,你家的报纸的版面,能留一部分给我吗?”

新媒体和纸媒双线齐下,她想堵死梁桐的路,下手就一定要快准狠!

简书瑶一口应下,“行,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景萱知道她和家里的关系,并不是太融洽,就跟她说,“如果为难就放弃,再想别的办法也行,别委屈自己,知道吗?”

简书瑶让她放心,“我说没事就没事,你放心吧!”

看她斩钉截铁,景萱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没想到,十六份杂志和报纸在同一天为她预留一个版面,这阵仗有点大。

“瑶瑶,你没签什么不平等条约吧!我跟你说,办法有的是,你可别把自己搭进去。”

简书瑶嗤笑了声,“你电视剧看多了吧!老头子再怎么说也是我爸,他帮我很奇怪吗?”

第三十二章

第二天,景萱先去了一趟幻影总部,她哥还没上班,她说先去他办公室等着,前台拦着她不让她进。

“对不起景小姐,没有预约我们总裁谁也不会见。”

“你叫我什么?”

“景…小姐。”前台打了个磕巴。

“啊,那不就对了,你们总裁就一个亲妹妹。”景萱指了指自己,“你觉得拦着我好吗?”

前台半信半疑,一张脸皱成苦瓜样,怕万一是总裁的妹妹,又怕万一不是。

正巧莫少卿来上班,看见景萱,忙欠了欠身,“景小姐,来见boss吗?他一般九点半过来,您来早了。”

“没事,我等一会儿。”她指了指前台,“你跟她说一下?她怕我骗她呢!”

莫少卿看了看前台,“怎么回事?工作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动点脑子,谁都拦着,不清楚不知道打电话问一下?以后认准了,这位是boss的亲妹妹,景萱。”

前台忙认错,“对不起莫室长,不会再犯这种错了。”谁不知道景博轩的妹妹,那个传说中boss唯一挂在心上的人,她真是踩到雷了。

莫少卿还想说什么,景萱拦住了,”也不怪她,你带我上去吧!“

两个人乘景博轩的专属通道上去,秘书处一向高效,看见电梯的红灯亮了,立马处于备战状态,首席秘书领着两个助理已经备好了今天的行程和需要过目的文件候在那里,准备在总裁从电梯到办公室这短短的距离内将一切汇报完毕。

boss不喜欢说废话,更不喜欢听,秘书将待会儿要汇报的内容在脑海里过滤了十几遍,确定真的没问题才吸了一口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电梯门。

“叮——”

很长的一声响,所有人都屏息等着,两秒,三秒,电梯门缓缓打开。

“总裁早上…好!”

最后一个好字,是硬生生憋出来的,所有人惊讶地看着电梯里的人,漂亮的近乎精致的女孩子,穿一个短款白色外套,紧身裤,衬得一条腿笔直修长。

秘书愣了片刻,然后才反应过来,躬身说了句,“您好!”能从专属通道进来,还有秘书室室长亲自陪同的,定然不是一般人。

景萱没想到出电梯就碰到人,好像还是专门等在这里的,她忙回了句,“你们好,不用管我哈,你们忙自己的去吧,我等一会儿我哥。”

莫少卿点了点头,一群人便离开了。

景萱直接进了办公室,百叶窗开着,一群人看着景萱在里面晃来晃去,一整面墙的展示柜,小格子里放的都是景博轩从各个地方搜罗回来的民族乐器,大的小的,满满一整个展示柜,因为打扫卫生的保洁员曾经拿湿毛巾擦过一种特殊材质的乐器,boss气的不行,之后便禁止所有人靠近,此时景萱站在展示柜前,一个个的看过去,不时拿起来一个仔细看,秘书处隔着玻璃墙心惊胆战的看着,生怕景萱手一抖,boss又该发脾气了。

景萱第一次来景博轩的办公室,装修很简约,黑白风,只有这个展示柜还算是个装饰,她不禁撇了撇嘴,才多大年纪,就过得跟个老人似的,一点激情都没有。整天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也不嫌累。

景博轩是老板,向来很随意,哪怕一整天没来也没人管他,今天他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将近十点,从地下车库乘电梯往上,秘书大概是刚刚被吓到了,这会儿真的看见景博轩倒是连上午好三个字都没能顺畅地说出来。

景博轩走的很快,刚刚打电话回老家,才知道景萱过来找他。

几天没见,不知道小丫头的情绪好点没有。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没有听秘书的早汇报就进了办公室,景萱等他太久,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手边放着一本杂志,微蹙着眉头,似乎是不太舒服。

看她睡得难受,景博轩想抱她进休息室,手刚碰到她,她就醒了,揉了揉右眼,“哥?”

他“嗯”了声,“还困吗?”

景萱摇了摇头,“不困,就是等的无聊。”

“怎么来这里了?”

景萱坐直了,回他,“来看看你啊,看你这个万年老光棍过着怎样凄惨的生活,你看看你,多无趣,难怪你找不到老婆。”

她指了指屋里各处的陈设,一切以实用简约为主,生活质量真差。

“瞎操什么心!”景博轩笑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我做了一个决定!跟你说一下。”

-

临走的时候,景萱顺了他好多东西,景博轩索性吩咐秘书拿了一个木盒帮她把东西放进去。

一副你随便,哪怕把这里搬走也没关系的架势。

于是众人终于明白boss宠妹妹的程度了。

简直毫!无!底!线!

最后是最开始把景萱当成总裁的首席秘书送景萱下楼的,依旧是专属电梯,里面只有景萱和那个秘书,没有人说话。

但秘书在偷偷打量景萱,她耳朵上一粒很小的钻石耳钉,因为粉钻很不常见,所以很贵,脖子上戴着系列项链,这两样东西,她很熟悉。

每年的一月份,boss都会准备一份生日礼物,精致程度让人咋舌,自然价格也很可观。

公司的人一度以为boss恋爱了,现在看来,终于也能明白了。

不得不说,boss对妹妹是真的好。

明明前几天还被人黑的体无完肤,却没想到这姑娘来头这么大。

出了电梯,秘书一路送她出公司门口,外面有车在等着,秘书看了看车标,进口suv,售价在600-800万之间,普通人一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

是姜寒开车来接景萱,隔着反光玻璃,没人能看得见里面。秘书想看一看,最后只能放弃。

黑子大概是疯了,这样的女人,哪还需要潜规则上位,要潜也是她潜别人啊!

有那样一个哥哥,自带豪门系统好吗?

秘书觉得唏嘘不已!

然而不久,她连唏嘘都做不到,只剩下大写的佩服。

新闻铺天盖地砸下来,像□□,威力巨大。

景萱在做新闻发布会,幻影搭台,来的都是主流媒体。

“景萱小姐,十六家报纸和杂志同时发布了一个公告!我们只想问你,内容属实吗?”

“当然,欢迎随时查证!”

第三十三章

“介于梁桐及其弟梁晖合伙抹黑我这件事,做以下公告——

一:我想我有必要澄清一下丑闻内容,梁所爆料的图片中,豪车属于我的哥哥景博轩,即幻影传媒现任董事长兼执行总裁,那天我哥载我去学校,我在校门口下车后和他说了几句话,至于和老总吃饭,那天是去谈合作,事先不知道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当天下午七点半去赴约,八点便发生不愉快,但并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发生,后来遇见熟人搭救才得以脱身,地点是四海酒楼三层竹筠阁,酒店监控可以作证。至于其他用来佐证我潜规则上位的图片,由第二三两点解释。

二:我想大家都已经重新认识了我的身份,景奕贤和邵婧媛的女儿,当年的事无论对错,当事人已经离世,暂不做评价,所有人都知道景邵孕有二子,而这二子,就是我和哥哥景博轩,我想景博轩三个字不需要我再赘述,他的身价甚至已经超越当年我的父亲,无论是从能力和智力或者财力来看,我哥并不输于丑闻当中的任何一位老总,所以我有什么理由抛弃我哥去抱别人的大腿?潜规则上位一事,实在可笑。

三:香港媒体七年前曾疯狂猜测过一件事,那就是娱乐大亨邵文笙遗产归属,但是并没有答案,今天我想我可以告诉大家,邵文笙是我外公,他去世的时候她的独生女儿邵婧媛即我母亲已经离世,其后妻得到他名下的两处房产和二百万美金,其余所有动产和不动产均归于我和哥哥名下,2009年4月份我和哥哥在香港名公馆内面见委托律师,签署了所有财产移交文件,而当天,我哥哥放弃继承遗产,即所有遗产归属我名下,具体遗产处理,我保留发言。

四:鉴于二三两点,我想我没必要靠潜规则上位来达到目标,从事表演行业,完全是出于热爱,就这一点,我已沟通过律师,将对梁桐以妨碍名誉罪发起诉讼。

五:第一点所提的于某老板吃饭一事,当时是我个人接受邀请去洽谈工作,并无第三方知晓,而梁桐手中为何有照片,我想我有必要在法庭上说明。附加罪名还有一条,即其弟梁晖曾在我大一期间对我进行骚扰,具体原因不得而知,当时年纪小,不懂得用法律维权,而且觉得丢脸,没有想过留下证据,如果找到证据,将一并呈交法院处理。

以上,景萱,2016年9月5日留。”

这条公告在纸媒发出后两个小时由幻影传媒官博和景萱个人微博同时在网络上贴出,之后一个小时,转发量达到一万,次生转发逾十万,讨论量达到百万,话题盘踞热搜前三。

这个时机选的很微妙,大众对景萱正处于一种同情状态,对她的同情会转化成包容,而这种包容提现在对她本身的接受程度,景萱这个时候做出的公告,大众大部分人都会选择相信,而景萱把梁晖骚扰她的事放在最后说,就是为了让大家在相信她之后,对这件事做出一个主观判断。

那么视频暴露出来后,无论梁桐再怎么抹黑,公众都会主观印象中抱有抵触,并且可能对其进行谴责。

而景萱此时在新闻发布会的现场,距离公告发布已经超过五个小时,选择在这个时候召开新闻发布会,就是要趁热度。

景萱并没有说太多话,一切交给幻影公关部发言人,之后有一个小型的记者见面会,景萱面无表情地面对着媒体,镜头拉近,那张脸上透出的高冷疏离,竟与景博轩有六七分的相似。

“景小姐,请问您为什么选择在这个时候澄清这件事,如果在刚出事的时候澄清,事态不是就不会闹的那么大了?“

“如果你有一个亿,你会逢人就说自己有一个亿吗?一个人有多高的身价就要承受多大的压力,目前邵氏财产并不由我直接打理,我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

“或者说剧组也想借此炒作一把?”

“借丑闻炒作,一不小心就炒糊了吧!而且请您相信于在中导演的实力,他并不需要炒作。”

“…“

之后又回答了几个问题,公关部适时终止了采访,护送景萱离开。

新闻发布会选在酒店大厅召开,他们从侧门下去,躲过记者直接去了酒店外,姜寒的车停在街道拐角,景萱绕过去,快速地钻了进去。

她坐在副驾驶上,然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虽然早就计划好了,在脑海里反复了无数次要说的话,可是还是紧张,刚刚面对那么多牙尖嘴利的记者,她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话,然后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姜寒看着她大口喘气的样子,摸了摸她的脑袋,然后俯身帮她系安全带,笑道,“你做的很好,不用紧张,嗯?“

景萱伸手抱住他,“刚刚我腿在抖诶,真的好吓人,你说你整天面对媒体,都不会害怕的吗?”

她趴在他颈窝,蹭了蹭。那种虚浮地像是飘在空中的不安感,终于在他的怀抱里消散。

姜寒伏着身子,迁就她,没动,笑了,“习惯就好,刚刚架势还是蛮足的。”

靠的近,姜寒这才发觉到,她是真的在发抖,他回抱她,将她压在椅背上,摩挲着她的后颈,缓缓凑过去,亲吻她。

一点一点的撩拨,温柔地厮磨,安抚她的情绪。

-

酒店,大而空洞的房间,梁桐已经住了好多天,每天都躲在房间,不敢出去,也害怕出去,夜里方怀会过来,那个老男人,年纪大了,不行了,就换着花样的折腾,在床上拼命折磨她。

每次做完都像是经历了一场酷刑,没有愉悦,只有恶心和害怕。

她有点想梁晖了,在所有孤独的痛苦的无法承受的日子,那个始终陪在她身边的人。

她记得她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在监狱,他说:“姐,别傻了,对付景萱没有一点好处,她的背景太强,你扳不倒她的。”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句话她就火气往上冒,那种愤怒的情绪不断地升腾,发酵,最终演变成越来越清晰的恨意,“没有扳不倒的墙,我偏不信邪,等着吧,我要看她在我面前哭。”

梁晖一脸的痛心疾首,“何必呢!”何必折磨自己。

梁桐起身,“你特么忘不了她了是不是?”

他皱起眉头,“说什么屁话!“

她哼了声,转头走了。

从那之后,她就没再见过他。

她刚刚看了景萱发的公告,一字一句,像把刀戳在她身上,邵文笙,哈,邵文笙竟然把所有的遗产都交给那个女人,梁桐摔了玻璃杯,清脆的一声响,碎片飞溅。

景萱,你凭什么,凭什么?

啊啊啊啊!她抱着头大声地叫着,却无论怎样都无法发泄掉心中的怒气,那种与生俱来的自卑和对比过后的难堪让她无地自容。

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出生就能坐拥一切,不用奋斗就可以得到所有自己想要得到的,而她却出生就要遭受苦难,那样一贫如洗的家,父母死于矿难,所得赔款还被小叔尽数吞干净。

那是一个冬天,快过年了,噩耗传来的时候,她还想,死就死了吧!反正事故赔偿有好多钱呢,这可比辛苦白咧地下矿井来钱快多了。

贫穷是多么让人害怕的事,对于那时的她来说,钱远远比父母来得重要,钱能实现她无数的美梦,父母只会把她往无限的卑微里逼。

“买衣服?你衣服还少吗?整天就知道花钱!”

“整天就知道吃,就知道穿,就不能替家里干点活儿,白养你了,白眼狼。”

“下次考试再考不好就别回来了,成天啥也不会,连学习都搞不好,我要你干啥使?”

“辛辛苦苦拉扯你这么大,是让你给我顶嘴的?你对得起我吗你?”

每一句都像是一条魔咒,逼得她越来越讨厌这个家,逼得她越来越恶心父母这种生物,每天活在无尽的怨怒的责备当中,那种感觉让人崩溃,有时候她会想,自己怎么不去死?有时候又想,父母怎么还不去死。

死吧,都去死吧!

所以人都在劝她别难过的时候,她冷漠着脸,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甚至隐隐有些窃喜,好了,今后的人生,她终于,自由了。

再也没有管她了,那时她就已经在盘算,拿到赔偿金的时候,她要做什么了。

先买掉她一直心心念念的漂亮衣服?或者吃一顿从来不敢吃的大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