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乎半梦半醒间,他把默笙压在了身下…

他清醒过来已经是凌晨。

意识回笼的零点一秒,他冲下了楼。

楼下大厅没有开灯,一片黑暗。

依稀看到默笙坐在楼下沙发上,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膝盖,头垂着。

应晖好像在什么地方看到过说,当人受到巨大的伤害时,会下意识地用这种婴儿在母体中的姿势,因为缺乏安全感。

他的手按在电灯的开关上又放下。

默笙忽然出声,弱弱的:“应大哥,你…是把我当成她了吗?”

应晖愣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她说的“她”是谁。

他的前女友。

自己好像只和她提起过一次他的前女友,说了什么他都不太记得了,她以为…他还想着她?

默笙,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恋恋于过去吗?

应晖苦笑。

他发现默笙给了他一个有趣的困境:如果说“是”,他无法袒露自己的心迹,也许永远无法再进一步。若说不是,他必须承认自己是个强奸犯。

虽然未遂。

面对默笙信任的眼神,应晖最后选择闭上眼睛,不回答。

让她找最能安慰自己的答案吧。

事实上,这之后默笙已经无法和他坦然地共处在一间屋子里,默笙提出要搬出去的时候,应晖说:“默笙,你回国吧,去看看。”

默笙怔怔的站着。

“你不能永远当只鸵鸟。”

回去看看吧。

如果那里天气晴朗,那你就留在那里。

如果那里风雨凄凉,那你就赶快回来。

把那里,把那个人完全地忘记。

在机场把已经连他名义上的妻子都不再是的默笙送走,应晖仰望着天空飞机飞过的痕迹,寂寞的情绪在身体每个角落蔓延。

刚刚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她理解吗?她在某些事上,似乎迟钝得惊人。

“如果你不回美国…那我们暂时不要联系了。”登机前他对她说。

他还有机会吗?

也许有。

那个叫何以琛的人也许早就爱上了别人。

世界上,像赵默笙这么傻的人会有几个?

茶香袅袅。

漫长的年月,不过几小时就讲完了。

“…原来竟真不止一个。”应晖最后说。

“有时候,她真是迟钝得惊人。”应晖仰头叹息,“世事真奇妙,没想到,这些事情,你居然是我唯一可说的人。”

以琛没有说话,抽完最后一支烟,他拿起手边的衣服。“时间不早,应先生,我先走一步。”

“何必这么急。”

以琛脚步顿了一下。“默笙喝醉了,我不太放心。”

应晖大笑出声:“何先生,你这是把成功炫耀给失败者看吗?”

以琛没再回头,快步走出茶座,推开门,外面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以琛深深的呼吸。

握得青筋暴起的手良久才渐渐放开。

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

默笙喝醉了睡觉反而乖起来,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还是他走前一模一样的睡姿。以琛轻轻地脱了鞋子,钻进被窝,将她搂过来。

她动了下,适应了一下新姿势,皱起眉,以琛放松了一下手臂,她眉头才重新舒展开来。

鼻间盈满她的发香。

以琛低声说:“以后再不给你喝酒。”

她没有抗议,犹自睡得香甜。

以琛却无法入睡,睁着眼睛到四点多,叹了口气,起床去书房。

还有一大堆工作没做,甚至明天,不,已经是今天了,早上要开庭的资料还没有整理完整。这对以琛来说,真是鲜少的临时抱佛脚的经历。

忙到晨曦初现。

以琛困倦地闭上眼睛,揉着眉头,再睁开的时候,看到默笙站在书房门口看着他。

“以琛,你一直没睡吗?”默笙问他,咬唇。

这是她紧张时候的小动作,以琛了然。

“过来。”他招手。

等她走到身边,以琛把她搂在怀里置于自己的膝上。

“醒了吗?没见过人喝醉就睡觉的。”

“呃?”默笙大概被他的态度弄迷糊了,傻傻地反问:“那做什么?”

“做点有意义的事情…”说着他低头覆盖她柔软的唇。

等默笙气喘吁吁地伏在他怀里,以琛静默了一会说:“昨晚我去见应晖了。”

怀抱里的身躯顿时僵住。

“他和我说,有个人曾经在搜索器里搜索过我的名字,我想问那个人,她都搜索到什么了?”

默笙没有声音,以琛继续说:“我刚刚用你的名字搜索了下,发现默笙原来得过摄影奖的,你从来没说过。”

“没什么名气的奖…你也没问过。”默笙低低的说。

以琛叹气,抱紧她:“对不起,是我的错。”

“默笙现在告诉我好不好,你都做了些什么?”

“在美国吗?”

“嗯。”

这样温柔的何以琛,就算在七年前大学里感情最好的时候默笙都没感受过,轻轻一句温柔的询问,轻易就把她这些年所有的委屈都勾了出来。

默笙开始讲述那些在美国遭遇到的事情,讲刚到美国时不会说英语,迷路了看不懂路牌结果越走越远,讲学英语有多讨厌,讲外国人奇怪的习惯,还有那些难吃的东西,她重点描述某个牌子的方便面有多难吃。

“那为什么不吃别的?”

“别的都贵,我那时候很穷的。”

“你爸爸没给你钱吗?”这是以琛第一次语调这么平缓地说起默笙的父亲。

默笙看了下他的表情才说下去。“有的,很大一笔,开始我吓了一跳,后来在报纸上看到,才知道…就把那些钱寄给大使馆了。”

“嗯,那大使馆有没有写表扬信给你?”

“我没留名啊,我是在一次华人大捐款里寄的。其实我没有什么高尚的念头的…”只是怎么也无法坦然地花那些用命换来的钱,而且也自欺欺人的觉得,没有那些钱,父亲就不会死,这一切都好像没有发生过。

“嗯,默笙很聪明,还有呢?”

“还有…”

默笙想过有一天必定会和以琛说起这些事情,但是她从没想过会是这样的。一点沉重的感觉都没有,好像是最普通不过的聊天一样,那些曾经令她痛苦过的经历,好像在一夜之间远去了。

对话渐稀。

天已经完全亮起来。http://www.diandianxs.com/zuozhe/guman/

“以琛,我居然一点也不难过,我以为说起这些会很难过的。”

以琛静静的说:“你有我了。”

默笙没有出声,脑袋靠在他胸口一动不动,久到以琛以为她睡着了,渐渐的,却感到胸口那边一阵潮湿。

已经是周一了,早上还要上班。

以琛第一次打无准备之仗,上了庭却发现公诉人和法官似乎比他还浑,于是大家一起浑到结束,下次再审。

当事人亲属看到以琛明显睡眠不足的样子以为他为案子殚精竭虑,不由感动不已,频频称谢,以琛哭笑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