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月站在留牌子的行列中,睖睁看着明月被摞了牌子。这一切是多么可笑,明月的姿色绝对在她之上,而她留了牌子,难道是家事牵绊?冰月冷笑,手控制不住攥紧再攥紧。

明月亦没了忧虑,怡然自得看着其余的秀女因摞牌子而伤心,留牌子而开心。她嘴歪歪,她们都是只看到现状,看不到未来的无知少女。一辈子锁在深宫之中是多么悲哀的事?相比牢笼中的金丝雀,她情愿做跃上枝头的麻雀,至少头顶的天空是湛蓝的,可以肆意飞翔。

她目光不经意扫向冰月,只见她已专注在她自己了。明月轻轻颔首,却不带微笑。因为此时露出微笑,是对她的残忍。

毕竟,并不是她一人愿当麻雀。那名总是跟着容若后的俏皮女孩,其实该是比她更渴望当麻雀,唧唧喳喳在那人的身后跳来跳去。

然而,有些人,就是没有那个命。明月苦涩一笑,她亦不知,自己会有那个命去抓住那道绚丽梦幻的虹。

初选被摞牌子的人,可以即日起打道回府。明月回房去收拾行李,在她忙活之时,冰月依靠在门栏上,聚精会神凝望着她。

明月终于无法泰然处之,她停下忙活的手,侧目直起腰,“冰月。”

冰月动了动身子,朝她而来,在她的床上坐下,苦涩而笑,“要走了?”

明月微微颔首。

冰月自鼻中呼出一口气,“真好,你自由了,你可以见到他,可以站在他面前,可以看着他温润的笑,可以对他喊一声‘我回来了’,”她说着时,已是泪纵横,甚至泣出声来,“可以偷偷躲在门外,窥视他专注写字,时而蹙眉,时而微笑的模样。”

明月一下子哑然。她呆呆凝望眼前这位痴迷他的女子,原来,她是那般痴迷于他,痴迷到见到他一眼,亦是一种感恩,亦是一种自心坎中的幸福。

突然她发觉,她爱得太浅薄了,甚至不及她的一分。

明月咬了咬唇,拿出手帕为她擦拭泪水,“冰月,对不起。”

冰月抿嘴摇头,甚至还带着微笑,叹息一声,“这样也好,让我死了心。”她是他表妹,终究是无果。

明月在那一刻,她下定了决心,她要拼尽所有的努力,去让他去幸福。这不仅是她给他的,亦有一片真心的冰月一份。

昭昭日月,时光荏苒,总有一份缅怀,犹记心中。那份缅怀,名为心悦君兮君不知。

不知知己谁

三月阳光渐渐暖起来,洋溢其中,让人有股自心底的热潮。到了夕阳余晖之时。明月与那些摞牌子的秀女才出了储秀宫。皇宫中的派送的骡车带他们过了冗长的道廊,过了一堵又一堵红墙。明月的心一点点提了上来,每离远皇宫,她就兴奋一点。终于到了神武门,骡车停了下来,摞牌子的秀女都挨排的下了车。他们各个背着行囊,朝了宫外走去。明月深吸一口气,终于闻到外头一点气息了。她雀跃地朝宫外走,父亲应该在城门外等她回家吧。多好,她终于可以是只自由的麻雀,展翅飞跃。

“让一让。”前方有一辆从宫门外驰进而来的马车,宝蓝色帏布,应该是什么王爷吧。秀女们让出一条道,让马车驰进皇宫。

马车上的常宁有些好奇地撩开马车侧面的小窗窗帘。他扫了一眼,原来是摞牌子淘汰的秀女啊。他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再扫一眼,方才掠过的倩影怎那么熟悉?常宁赶紧叫停,赶紧下了马车,去搜索那抹倩影。然他极目望去,眺望了许久,也未看到刚才那抹影子,不禁嘲讽一下,她丰韵娉婷,花容月貌怎会初选就摞牌子呢?想了想,搔了搔头皮,再随即扫了一眼城门外安停的马车,多是接秀女的父母吧。然当他看到那着月白色的华服,与脑海那抹倩影吻合时,他脑袋嗡了一下。

她…那个是她吗?常宁忽有种窒息,立马解下马车上的马,骑了上去,去追去。

奈何,他到城门外时,眼前多辆同一色的马车,朝着不同的方向驰去,根本就望不出,哪个是,哪个不是。常宁一阵落寞,心中竟由生出方才那个是她就好。天知道,他是多么不愿,不愿有朝一日,她成他的嫂嫂。

余晖连绵天际的橙红,把常宁的影子拉得颀长,一直蔓延至墙上,显得如此忧伤。

在马车上。

明月端坐在车里,无趣地望着离别两月之久的京城,繁华如故。

“明月,做的不错。”卢兴祖坐在对面,略有喜色笑道。

明月抬眼看去,心存感激。哪个父母,不愿靠女儿有朝一日能享圣恩,从而步步高升?她的父亲,因她一句“甚是喜欢容若”而成全她,成全她的任性,成全她的自私。

他们到了卢府,早已守在门口多时的前雨立即奔过来,见到下了马车的明月,忽而鼻子一酸,“小姐。”

明月敲敲她的脑门,“都多大了,还这般模样。”

前雨笑了起来,接过明月的行李,“小姐,我们回去吧。”

明月也笑了,回望父亲,却见父亲没下车的意思,他对明月道:“你先回去吧,为父还有些事。”

她欠了一身,父亲就离开了。

他们进了卢府,下人们皆甚是愉悦,跟他们聊赖一会儿,这时,卢青田走来,对明月一笑,“姐姐回来了。”

“是啊。”明月亦是皮笑肉不笑回应,“妹妹这几日可有想我?”

卢青田一愣,随即笑道:“自然。”

两人简单客套一番,便各自忙各自的。当只有明月与前雨两人之时,前雨抱怨道,“小姐,你可不知,二小姐常常出去找花好月圆布庄的阎老板,真是败坏门风。”

明月轻笑,其实也没什么,每个人都有喜欢一个人的权利,她这妹妹从小没得过父亲的爱护,好容易找个依靠,自当想去全心全意追求,得一份圆满的婚姻。

她回了房,梳洗一番,便疲惫地睡去了。明日,该是个好天气吧。脑海中,似梦非梦的幻化出白衣胜雪,面如白玉清俊的他。

他道,你可知,我等你许久了。

那晚,她睡得很甜,自心坎里甜到了梦里。

翌日,明月本是想去诗社看看,当然醉翁之意不在酒。然,没想到她那“意”自己上门了,这着实使明月吃惊不已。他来了,来了卢府。

他指名,找的人是她。

两人见面之时,竟是相对无言。自道场悼会一面,不及十日之余,但他却瘦了,脸色没有当初那般红润,应该是这几日心事多吧。毕竟他那心爱的表妹,初选通过,就意味年五年内得呆在宫中。

“纳兰公子这般想我吗?昨儿才回来,今儿就急着找我。”她含着笑,促狭道。

容若不如当初那般青涩,他无奈一笑,“明月…”

“嗯?”她笑着看他,显得如此无辜。

“我确实想你想得紧。”容若苍白的脸忽而又多出红晕来,“还好,你回来了。”

明月倒吸一口气,似幻听一般。难道她还在做梦?昨儿的梦还没醒?

“纳兰公子怎知我回来了?”她连忙岔开话题,心已跳个不停。

“卢大人昨日到我家找我阿玛,我偏巧听到了。”他略有些不自在道。明月却彻底怔忪了,他听到她回来,他是怎么想的?不禁地,她露出含情的微笑,他听她回来,便来看她,已经甚是满足了。

“我这次在京城也呆不久了。”明月叹息一声。

容若一怔,“你要去哪?”

“父亲本职是两广总督,自当是回广东去。”明月一想如此,不免苦涩一番。

容若抿嘴不语,半晌才道,“可以不走吗?”

明月不想容若在央求她,心再次被提得高高的。她蠕动嘴唇,问:“为什么?”她问的极其小心,却下了很大决心。因为她知道,这句为什么包含太多情愫。那是一个赌注的开始,只要他再道一次挽留,她便会赴汤蹈火。

然容若只是道一声,“明月你是个才女,怕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明月脸上依旧保持着微笑,淡淡道,“来日方长,总会有的。”她心境苦涩,他连给她一次赴汤蹈火的机会都吝啬于她。

容若听明月这么一说,便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脸带微笑,“是啊,来日方才,我们总会机会见面的。”

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吗?是啊,总会有见面的机会。毕竟,来日方长。

那日与容若谈的无关乎其他,除了文学的上的事,也没什么好谈的。当他谈论到他进了国子监之时,他一下子眉飞色舞了,“你不知徐乾学老师多有趣。”

徐乾学这个人,明月知晓,在京城的声望颇大。江苏昆山人士,他是“明末三大家”之一顾炎武的外甥,谕有天才神童之称。后到京城,做了监考官兼职国子监里的导师。但他收弟子极其苛刻,也就只有刚入门的容若还有声名远扬的曹寅而已。

这才知,容若科举无可厚非通过了。

“怎么有趣法?”明月亦也提起兴趣。

“曹寅那小子带了一位小王爷来国子监,你可不知徐老师那吹胡子瞪眼的模样,直接把他和那小王爷赶出去了。”

“哦?然后呢?”见容若贼笑地模样,明月亦提起兴趣。

“我就偷偷地把他们又放了进去,结果…”容若撇眉无辜地模样,“徐老师一气愤,把那小王爷收入门下,对他比对我们更甚了。”

明月刚含在嘴里的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这徐老头也太有意思了。为了整容若与曹寅的顽皮,找个人故意气他们。还真是个特别可爱的小老头。

“不过也好,我们三人甚是投缘,亦是一件好事。”

容若说得甚是欢愉,见他这般模样,心底一块石头放下了,他之于他的表妹,也许是豁达的。

两人一直聊到卢兴祖早朝回来。卢兴祖见到大厅的容若,委实愣了许久,才灿然一笑,“哟,纳兰家的公子啊。”

容若见到卢兴祖,起身作揖,“卢大人。”

卢兴祖笑了笑,见到容光焕发的明月,便笑得别有深意了。容若见卢兴祖那莫测的微笑,腾地红了脸。卢兴祖其实甚是满意容若的,在京城里,容若几乎是官宦家贵族小姐的瞻仰的王子,哪一个不倾心于他?再者容姿亦是有目共睹的姣好,在男子之中亦是少见。那才能更是不言而喻。如此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家事有家事的公子,实在是太难得了。

要是能成,卢兴祖一想到昨儿与明珠商议的事,不禁笑了起来,也快十拿九稳了。

卢兴祖留容若在家吃晚饭,在明月以为,容若当是推辞,不想,容若竟允了。这倒好,一向处事不惊的明月是愈加看不明白容若了。

虽不是第一次与容若一起吃饭,但在家长面前就截然不同,她甚是不自在。只能简单扒几口饭,慢吞吞吃着,眼神不自禁向容若看去,只见他与父亲聊得甚是欢。

哎,也只有她一人无措。

“明月。”容若忽儿对着她笑,“晚上带你去个地方可好?”

“啊?”明月呆滞看向正温润对她笑的容若,无措扫向正调笑看她的父亲。她如此一来,难免就脸红起来,极力矜持地对容若一笑。然此时的她,心在烧,热腾腾在全身,让她脸也跟着蒸腾着。

哎,她还真难为情,委实不像她。

潦草吃完晚饭,筷子方一摞下,父亲就催促她和容若赶紧出去,免得太晚而归。明月见着父亲那戏谑的笑,浑身一抖,感觉自己是放在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呵呵,卢大人甚是有趣。”在他们出了卢府,准备上马车之时,容若却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明月眨巴眼,但笑不语。也许容若是看出来父亲的用意了,只是他到底是怎么想到?不过方才那句话中似有无奈之意。明月一想到如此,暗淡下来。他不会直接拒绝,只会委婉地拒绝。

两人同上马车,在较为宽敞的马车里,相对而视。马车渐渐行驶,使得车内轻微震荡。在这样单独的空间,单独的二人还是第一次。明月略有些拘谨,无措撩起帘子看外面,现已入夜,万家开始燃起灯火。明月瞅了一眼,道,“纳兰公子可要带明月去哪?”

“等会你就知道了。”他故做神秘,然眼神却愈是清亮。

明月还真好奇了,到底是要带她去哪呢?

“嘎”地一声,马车的轮子好似是辗过一块大石头,马车引起较大的震动,往一边倾斜。明月一个不稳,直接朝对面的容若扑去。还好,容若稳稳拥住她,抱得个结实。

明月闻到了清新的兰花馨香,沁心入鼻。容若的白衣柔软滑顺,瘙得明月的小脸甚是舒坦。她一下子竟有些舍不得离开他的怀抱了。

她无奈推了推,离开她的怀抱,低眉羞涩道:“纳兰公子,方才…”话未道完,又一颠簸,她又不受控制往他怀里扑去。

这下她是彻底无语了。

“明月。”当她想退出他的怀抱之时,容若却未有放开之意。

明月怔忪在他怀抱里,一时默然,娇红的脸蛋羞赧不已。

“我…”容若迟疑片刻,似在此存如何回答,终究似下定决心一般,“我想娶你。”

明月一下子傻了。

无端倾人梦

虽置身于颠簸的马车,然车内的二人,只是一动不动地拥在一起,呆呆凝视着彼此。明月好容易从方才的错愕中惊醒过来,欲退出容若的怀抱,奈何容若却更是紧了紧禁锢她的手,认真无比道:“我想娶你。”

“为什么?”明月不得不这么一问。这一切太过突然,她甚至无法思及原由。

容若再次沉吟,头低低抵在她脖颈之间,“明月,我心堵得慌。”他咬了咬了唇再道:“我惶恐你会如冰月一样嫁作他人妇,我不要。”

冰月…这道惊雷把明月劈得遍体鳞伤。她轻轻一笑,手最终还是推开他,“明月还未过及笄,公子想多了。”

容若注视着明月,含着复杂的心情凝望着,最终,讪讪然,“我冒失了。”

明月端在他对面,略有一丝尴尬,插个别的话题,“公子想带明月去哪呢?”

稍顷,容若也未答,眼神由原本的清亮变得暗淡许久,淡淡笑,“待会你就知道了。”

马车行径到了山上半腰处,停了下来。明月被容若扶了下来,环视四周,林荫密布,正前方是一条吊桥。明月愣了一愣,“纳兰公子,我们可是要过着桥?”

“正是。”他眼复而清亮起来,嘴角带着轻轻的微笑,似是提到带她去的那个地方,就抑制不住欢喜。

明月眺望过去,也不知另一头是什么,亦好奇起来,“那走吧。”

容若吩咐马夫在此等候,便牵起明月的手,去小心翼翼走那吊桥。明月怔忪望着两人相握的手,自他手中来的掌热使她心头一热,想到方才他要娶她,又是一酸,要是他未提及冰月,那该多好?呆呆凝望着容若的月白长袍,在月光的沐浴中,显得如此优雅倾城。她任凭着他的拉扯,总希望就这样一直走,走到天之涯,海之角也愿意。

容若的手越握越紧。在吊桥晃了一晃时,明月吓得花容失色,忍不住轻微“啊”一声。容若回身,那张如月光一般柔软的脸正在轻轻对她微笑,“莫怕,有我。”

明月轻轻颔首。他们不知不觉走至吊桥的另一端,容若舒了口气,对明月明媚一笑,拉着她进入林子。

现在还不及四月,万物才刚刚复苏不久,应该说没什么可观赏可惊奇的。但明月此时站在地方,却是截然不同,她站在蒸腾的温泉旁边,热气腾腾,周围氤氲一股似雾非雾,迷离着周围,梦境如幻。

她感到一股热流包围着自己,温暖不已。

“这本是个温泉,可这几年忽儿热了,不能再作为温泉所用,所以搁浅荒废了。”容若叹息,“有次心烦意乱,惊奇发现这里,不过现在是春天,不如冬天那么有韵味。”

明月扑哧一笑,竟想不到,容若为此当宝贝。不过是个普通的地方,比其他地方的温度高些,却被容若当成宝。

“明月…”容若忽儿一掌又握住明月的手,一脸认真地对她道,“你过了及笄,我可以娶你吗?”

明月怔了一下,不想容若竟这般认真。他之于她,到底是什么?她瞻望这个地方,似诉说的口气道,“纳兰公子喜爱这个地方吗?”

“喜欢。”容若浅浅一笑。

“为何喜欢?”明月转脸,竟也有一丝认真。

“在白雪皑皑之时,它可以草长莺飞;在万物复苏之时,它可以锦上添花。”

“公子只是看到其中一二,你可考虑到五黄六月之时?那它便是火上添油了。”

容若愣住了。

“公子只是一时看到它的一时美罢了。待到五黄六月那日,便不再来此了。正如公子对明月亦是如此,仅仅只是浅尝到偶尔的惘然,而未深刻。这不是明月想要的。”明月凛然地容若微笑。可她心底却在滴血,她知道她太贪心了,但冰月那道鸿沟沟壑在他们之间,那是一道迈不了坎。毕竟后人皆知,容若之于她,是如此难忘的初恋。

容若一点点把她看个遍,最后轻声叹息,“明月。”

“嗯?”

“你真是七窍玲珑心,辩不过你。”

明月努嘴,不言语。她哪是七窍玲珑心,她只是…对自己不甘,出于自己的自私罢了。

两人观摩了一会儿,就准备回身离开。忽地,有物什踩枝桠的声音。两人呆呆相觑,警觉之心上来了。忽而从林子中窜出一只白鹿,是罕有的品种。它的腿上带着斑驳的血痕,似跑累了,无力再奔跑,见到两个大活人也不动了,躺在温泉岸边,添着伤口。

“真可爱。”明月不自觉自嘴边溢出。

容若遂点点头,一脸含笑。忽然,整个林子响起一阵狼吼,那声音空灵不已,让明月不自禁打了个冷颤。那只小白鹿顿时竖起耳朵,正欲站起来逃跑,却再也站不起,它没办法添了添伤口,黑溜溜的眼睛干巴巴望着他们,似乎带有求救之意。

容若走上前,把白鹿抱在怀里,无奈道:“我们得赶紧走,狼识血腥味会寻来。”

明月赶紧点头,向容若小跑而来。容若一手抱住小白鹿,一手伸向明月,扭头看向正在发愣看他伸向的手的明月。明月眨巴眼,见到容若虽带着微笑,却眼神中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明月扑哧笑了起来,把青葱小手交到他的白玉大手上,两人相视而笑,携手离开温泉,朝着吊桥那头的马车行走。

懒洋洋的月亮行走于云端,羞涩涩躲在云层里,不去看下面亲亲侬侬的两人。

爱情如蝉,之于沉睡十几年,不算太早,亦不算太晚,就那么刚刚好,在他们最美的年华里,遇见了彼此,喧哗了即将入夏的天朗气清。

他们上了马车,明月接过小白鹿,“看看它是伤到哪了?”

容若为小白鹿查看伤口,一脸担忧道,“好似是被狼给啃了一口,肉都掀了一块,能见到骨头呢。”

明月摸摸受惊的小白鹿,样子看似极其温柔,“那可怎是好?我们去带它进医馆吗?”容若掀开窗帘瞅了眼天色,“回去也快到戌时,太晚了。”他想了想,“我先把你送回去,再把它带医馆看看?”

“也好。”她认为妥当,笑着摸摸怀里的小白鹿。

容若凝望着对面的她是那么细微贴心,心里油然一股难言的暖意。

明月发现容若在看她,而且还专注得很。她抬眼将他望去,“公子为何这般看我?”

容若拄着脑袋,一脸好奇盯着她看,似看不够一样,“明月,你长得真美,盈盈一笑,就如出水芙蓉一样,惊艳。”

明月一听,臊红了脸,假装嗔怪,“公子就知拿我寻开心。”

容若扑哧而笑,“看来你还有些自知之明。”

“…”明月怒了,腮帮子鼓得高高的,甚是不满。

容若一手拄着头,一手捋了捋她的发,甚是温柔道,“犹是不曾轻一笑,问谁堪与画双蛾。一般愁绪在心窝。”他娓娓念道这么一句词,明月听得天马行空,游神八荒,温暖一笑。

“我也想像严前辈一样,为妻子画眉而欢笑,这一辈子只愿能有那么个人,为她浅画娥眉。”容若淡淡而笑,手不禁去描她的眉。

明月情之以动,唏嘘起来。呆呆望着容若,心口顿时纠结不已。她何不是想能有这么一个良人,洗净铅华,携手共度此生,画眉闲了画芙蓉。

马车随即停了下来,明月撩开帘子扫了一眼,对容若道,“到府上了。”随即笑了笑,把小白鹿递给容若抱住,嘱咐道,“公子记得好生养着哦,这里面可还是有我一份呢。”

容若失笑,“别让我往歪处想哦。”

明月先是一怔,还未会意,脑子转了转,才明白她方才那番话内有乾坤,产生歧义。一下子臊了起来,嗔怪,“公子,你又拿我寻开心了。”

容若忍俊不禁。

“不过…”明月忽而也来了兴致,毫无预兆地向容若倾去,容若委实吓了一跳,连忙后仰,“明…明月。”

明月目光神炯,熠熠发光,扭捏姿态,害羞却欲要哭的模样道,“哎呀公子,你既知道我别有深意,为何还要揭穿呢?讨厌,人家是女孩子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