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我儿子也一起去。”说完还不忘拍拍儿子的小脑袋慈爱地教导他,“莫莫,叫叔叔。”

莫莫趴在爸爸身上,闻言立即乖巧地叫了一声:“叔—叔。”

殷海东“呵呵,呵”干笑了两声,表情颇有点儿想哭。

突然间多了一个人带孩子,林薄言觉得轻松了很多。刚到单位门口就迎面撞着了于菲菲。这厮今天也不知道到底抽了什么风,大热天的长裤长衫浑身包了个严严实实,脖子上还绕了条丝巾。林薄言愕然瞪了她好一会儿才问:

“干吗?D市要起沙尘暴啦?”

“不是不是,”于菲菲立即干笑着回答,“是我昨天晚上着凉了,咳咳,我着凉了!”

林薄言哪儿会真信她啊?连着两天不见她回来有点儿不放心,所以就去问顾修捷怎么回事儿,顾修捷当时正在喝茶,闻言凉凉地瞅了她一眼说:

“哦,没什么,以毒攻毒。”

再细问他又不肯说,林薄言回头看看于菲菲,小丫头此刻正蔫头耷脑地坐在办公桌旁,也不知究竟都在想些什么,半天没见她动一下指头。

有些不放心,去问了她又无精打采地只摇头不说话。林薄言都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好了,正着急呢,老大在走道上用笔使劲儿地敲了敲桌子:

“薄言,菲菲,你们两个来一下。”

事实证明嫁错老公是多么的可悲呀,如果上天能再给于菲菲一个机会的话,她一定会对林薄言说三个字:

“言言,咱俩换换吧!”

林薄言都快笑抽了:“菲菲,这句话好像不止三个字吧?”

不管不管不管了,于菲菲郁闷啊,为什么都是同一个妈生的,老大和老二会差这么多?而她于菲菲和林薄言的命怎么也差这么多?!老大宣布的结果:林薄言因为工作表现优秀下个月起正式调回北京,而她于菲菲则因为殴打自己的采访对象兼前夫最后光荣地被总部直接从花名册里除名了~~

顾修捷懂得照顾老婆的每一个感受,顾修宸则不同,那家伙说起话来那叫一个刻薄呀:

“你要赚钱?哦,呵呵,拉倒吧于菲菲,我只知道你花起钱来是一把好手,从来都不知道你居然也会赚钱钱钱钱钱????”

于菲菲抱着林薄言哭诉:

“我不管了言言,我要跟你换,顾大归你顾二归我,我要是跟他回去我非得死在他手里不可!”

“哪儿就有这么惨了?”林薄言伸手扯了扯她脖子上的丝巾,幸灾乐祸地笑说,“依我看除了身上的这些‘印章’,其它都还完好无损嘛,哦呵呵呵呵…”

气得于菲菲把脖子上的丝巾往下一扯,大喝道:

“林薄言,我要跟你拼了…”

顾修宸接到弟弟电话的时候正在和美女A一起吃午饭,皇朝的红酒蒸鱼做得不错,非常地道,再加上这两天某方面生活比较和谐,是以胃口大开。美女A问见状赶紧端着笑问他:“顾总看上去心情很好啊,有什么喜事可以说来听听吗?”

顾修宸闻言将眉尖一挑,虽然从不喜欢别人打听他的私事,不过他今天心情好,也不介意让人知道。

“没什么,”他邪邪笑了一笑说道,“刚刚收拾了条不听话的小鱼,突然间觉得心情大好。”不过还没等他享受完这份难得的好心情,顾修捷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这个弟弟比他小五岁,从前他老觉得他还是个任性淘气的大孩子,近几年竟也长起来了,一心一意投身商海,没想到竟也做得风生水起,大有王者之气。

“什么事儿?”他把电话接起来,听声音,这小子这两天应该过得还不错,不似过去这三年,连话都不愿意和人多说一句,看人的时候总是懒洋洋的,阴阳怪气。说起来,唔,他好像还是比较喜欢这样的弟弟。

“哦,也没什么。”电话那头的顾修捷正带着儿子在围栏边看马,说话的语气那是相当的轻快,“就想告诉你一声,我刚刚看中了块地,觉得这儿环境不错,空气也好,如果盖个度假村的话应该很适合带着老婆儿子来做长假旅行。我本来还想着要把这个当成礼物送给薄言和莫莫,不过回头细想你这个做大伯的好像到现在都还没有什么表示,这样似乎太不合适吧?相关文件我已经派人送到了你房间,不多不少刚好一亿,大哥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下手比他预想得要轻很多啊,说到底还是个心软的,换了他还不知得把那人修理成什么样儿呢!这大概就是菲菲说的差别了。说来他自己也觉得好笑,菲菲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怎么就和他这腹黑男搞一块儿去了?顾修宸抽了抽嘴角,对面的美女A见他表情若有所思,连忙问:“怎么了顾总?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他切了一小片鱼放进嘴里,慢慢嚼碎吞下去了以后才说,“刚刚不小心丢了一亿。”

钱丢了他倒不在意,关键陪揍这事儿还是没有的好。顾修宸对他们家老头的马鞭可一点儿兴趣也没有。出了酒店,司机已经把车子准备好了。难得顾修捷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还有心思开玩笑:

“大哥,你说老爷子急招咱们下午三点回京面圣,不会是想请咱喝下午茶吧?”

顾修宸可没他那么乐观:“下午茶可不一定,辣椒水老虎凳皮鞭蘸凉水就很难说了!顾修捷我跟你说啊,那可是你老婆儿子,回头挨揍可没我什么事儿!”

顾修捷听了在电话那头直笑:

“那也不一定。据我所知你跟菲菲离婚的事儿还没经过老爷子点头首肯吧?我估摸着他这会儿一准儿已经得了信了。”

一旁林薄言担心他把自己未来大伯给惹毛了,待他挂了电话,一边帮他整理衣服一边唠叨:

“过去的事儿还放在心上干嘛?我又没缺胳膊少腿,莫莫也很好,没事儿就别瞎胡闹了啊!”

这也是他老婆的一大优点,小丫头小心眼儿归小心眼儿,可从不记仇。再说以后都是一家人了,她也不愿意他们兄弟两个为这事儿再生出什么嫌隙来。顾修捷虽然也明白林薄言是为了他好,可心里到底气不过,区区一亿对顾修宸来说实在是无关痛痒。林薄言看他气呼呼的样子就有些好笑:

“都是一家人,你就那么想让你哥记住我啊?再说不看僧面看佛面,菲菲那儿你总要顾忌吧?”

这个女人总是这样,话说得委婉也是为了怕他为难,说起当初顾修宸做的那事儿,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意思!顾修捷也明白自己这回要是真跟顾修宸过不去了,只怕家里那老的会有意见。他想想觉得真是抱歉,因为自己,害得林薄言又要受委屈了。这么一想他又有些不放心,万一自己这一走,她一时想不开又跑了可怎么办?

林薄言哪儿知道他的脑子里会有这些想法啊?一心一意地低头帮他打领带。顾修捷看着看着忍不住伸出手去抱住她腰,下巴抵在她肩膀上,小心翼翼地嘱咐:

“言言,你这回可不能再跑了啊!我要是再找不回你,非得疯了不可!”

瞎说什么呀?!林薄言听了不禁有些好笑,伸出双手吊住顾修捷的脖子,笑嘻嘻地说:

“放心吧,我哪儿也不去!这辈子就赖定你了,这下放心了?”既然喜欢那就努力争取吧,一这样退缩下去,她怕他们会就这样错过了一辈子。

她一向信守承诺,这么一说他心里顿时舒服了不少,双手使力轻轻把她窗台上一放,又低头用力吻了吻她的嘴唇,好半晌才满意地放开她说:

“既然这样,那咱以后就说好了,公不离婆,秤不离砣,一辈子都不分开了啊!”

这两个人正黏糊着,门外于菲菲可看不下去了,结婚三年啊,顾修宸什么时候跟她这么肉麻过??这可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肉麻死寡人了…

兄弟俩乘专机从D市返回北京,老袁和小周都已经在停机坪上等着了。顾修捷一看他眯着眼睛笑嘻嘻的样子就忍不住贫嘴:

“袁哥生儿子了啊?看着怎么这么眉飞色舞的?”

袁康可不吃他这一套,一面开车一面凉凉地瞅了他一眼说:

“少来!拍我马屁也没用,我是不会告诉你老爷子准备了十八般武器收拾你的!”

如此幸灾乐祸,小周听得嗤嗤直笑,乐呵呵地说:

“二哥,当爸的感觉怎么样?老爷子的神色可不太好,吃完午饭就拎着球拍出了。”

他家老头喜欢网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不过用球拍伺候儿子就没怎么实践过了,不用马鞭改用球拍,这也是一大文明的转变。兄弟俩一前一后进了专用网球场,顾修捷一打眼就看见他们家老头一手掐腰站在球场上,另一只手里闲闲地甩着根网球拍,吃惊之下连忙往后退一步跟顾修宸同行:

“你说咱爸这是要干嘛?球拍打人应该不会太疼吧?”

顾修宸听了淡淡扫他一眼:“这我哪知道?多少年没挨揍了,早忘了!”

这倒是真的。虽然小时候的确是他扛揍扛得最多,到底一早长大成人了,十几年下来谁还记得清那是什么滋味儿?顾修捷则是真不知道,他长这么大也就三年前吃过一顿皮鞭,那记忆可真是,太恐怖了!

总体来说顾易锋对自己这两个儿子倒是挺满意的。兄弟两个都是器宇轩昂一表人才,只是老大跟着他外公长大,气势上更霸道些,从小严于律己,相对的也严于律人,不太懂得为他人着想,反而老二从小就是家里人的掌中宝,性格洒脱飞扬,难得又稳重有礼,待人接物谦恭得体,再加上又是最小的,私心里自然要偏爱一些。比如这么多年,阿宸对着谁都冷冷淡淡的,从来没有在父母面前撒过一次娇,阿捷则不同,二十八岁的人了没事看新闻的时候还会指着屏幕跟他讨巧:

“啧,看看我们家老头真是越长越有味道了啊!”

这样的孩子谁能不偏疼一点儿?那一顿马鞭打得,夏瑾瑜差点儿没跟他拼命!

顾易锋这么一想,当即努力压了压心里的火,拿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球拍说:

“打一场啊?”

兄弟俩听了心里齐齐一喜:合着老头今天心情好,不打儿子打网球啦?

老大压着嗓子说:“让不让啊今天?”

老二趁人不备低声回:“不让行吗?你要是真赢了他,他恼羞成怒之下非得把咱俩剥皮抽筋了不可!”

老大听了砸吧下嘴:“那行,让吧!”

这是他们兄弟俩的默契,顾易锋的球技虽好,到底上了年纪,打网球高尔夫骑马早已不是儿子的对手了。可有些人比如他们家老头吧就是死活不服老,哪回跟人比赛要是输了非得怄得两顿吃不下饭不可,火气也要比平常大上一倍,因此兄弟俩每回跟爸爸一起活动总得让着他一点儿。这不说大伙儿也知道是个技术活,你想哄人开心让着他了总不能让他看出来吧?力度节奏和比分你都得控制得很好,这大半场下来兄弟两人配合默契,比分和父亲的咬得死紧,顾易锋紧张极了,一张脸板得跟要上战场似的,顾修宸抬头扫一眼对面的父亲就笑了:

“差不多了啊,放水吧!”

一场下来顾易锋9-7险胜,毕竟六十多的人了,累得气喘吁吁。旁边警卫递了毛巾给他他还不要,顾修捷见状忙把手里的毛巾给递出去:

“爸…”

这小子就是伶俐,虽然有溜须拍马之嫌,可到底深得他心,顾易锋接过毛巾擦了擦脸,又走到椅子那儿坐下来喝了口茶才慢腾腾地扫他一眼说:

“今天状态不错嘛,差点赢我!”

他哪儿敢呀?顾修捷一听忙摆手:“哪儿啊?爸您是谁呀?我们跟您比那简直差太远了!”顾修宸坐一旁正经八百地点了点头。

“别以为说两句好话我就会饶你!”顾易锋扭头狠狠地瞪了小儿子一眼,“赶快把孩子给接回来。顾家的孙子怎么能跟着别人姓林?”

顾修捷一听就不高兴了,冷眉冷眼地说:“那是他妈妈,怎么能是外人呢!”

“你这小子…”顾易锋气结,“我还没跟你发火呢,你倒是先跟我吼上了?!”

顾修捷说:“瞧瞧您干的那事儿,难道我还得谢你啊?”

这小子,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想开染缸了,顾修宸一听忙在桌子底下拉了拉弟弟的衣角,以颜色示意他:硬碰硬那是不行的!

可顾修捷不管啊,这家伙吃了秤砣铁了心了,瓮声瓮气地说:

“我不管,我要结婚!您要是同意呢,就白捡个孝顺媳妇还有大胖孙子,您要是不同意呢,我就跟是娘俩挖地球去我也乐意!”

顾修宸一听:乖乖这都什么词儿?利诱也来了威逼也来了,不过听着倒的确是像老二跟他爸妈说话的风格。顾易锋状似不察,脱口就说:

“你怎么知道她就孝顺了呢?”

“那是肯定的呀!”顾修捷一听有门儿,立即毫不犹豫地接口,“她我最了解,又懂事又重情义,最重要是她爱我也爱我们的儿子,那当然也会爱你们呀!”

顾易锋心里一动,“我们的儿子”,是啊,他的儿子也有了儿子,还有了自己想要的人生伴侣,他的人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已经完全和自己的分割开了,自己的决定代替不了他的决定,他也没办法代替儿子完成他剩下的人生。最重要的是,他们都已经长大了,并且强大到足以保护自己且让任何人来依靠,这么一想,自己算不算是杞人忧天?!

顾易锋轻轻咳了一声,拧眉道:“她孝不孝顺我不管,赶快给我把莫莫接回来!你爷爷马上就该摆百岁宴了,老爷子想见曾孙,先把人给我接回来再说!”

顾修捷眨巴眨巴眼睛看看他哥,眼睛里满是疑问的小星星:“咱老头这是什么意思?”

顾修宸轻咳一声看了看他,一脸严肃地说:“这你都不明白?咱爸的意思是说:‘儿媳妇孝不孝顺我不管,关键是我孙子得回来!我想我孙子了!’”

一旁顾易锋听了忍不住老脸一红,可为了面子还得故作淡定,轻飘飘地扫了一眼犹自不敢相信的小儿子说:

“傻这儿干嘛?想笑笑去!笑完了,回家!”说完站起身来十分淡定地背着手往球场外走。人都到了大门口了还听见后头那两兄弟开心爽朗的大笑声,他忍不住叹了口气道:“儿大不由爷,到底不假!”

身后警卫听了立即接口:“首长好福气!得子如此,夫复何求?!”

顾易锋听了淡淡扫他一眼,心里却想:这马屁拍得,还挺受用!

第七十二章

顾凌波气势汹汹地冲回家时夏瑾瑜正在喝茶,身后几个警卫都没拦得住她,夏瑾瑜抬头看她一眼心里就有些不大高兴,本来这个女儿说起来其实也不错,自己争气,嫁得也风光,只是这几年陆太太做得,脾气越发变得不好。女儿女婿的关系怎样瞒得了谁也瞒不了她,凭心而论陆东宁这个人无论从哪一方面来讲都是不坏的,可就是和自己的女儿没缘分。这倒不是说他们夫妻之间的相处方式有问题,一男一女合不合适,其实不难看出点儿门道来,陆东宁对顾凌波用通俗点儿的话讲就是没对上眼、不来电,这跟对方漂不漂亮、聪不聪明、家世如何没有任何关系。顾凌波从小就是个争强好胜的脾气,只要是她想要的几乎没有弄不上手的,自然这也是因为有他们这样一对万能的父母。夏瑾瑜本身是个通透明白的性子,不曾想生了个女儿竟是这样的执拗强势。她死活要嫁陆东宁他们拦不住,只是人家对她没感情这总不能叫他们牛不喝水强按头吧?林薄言和陆东宁的关系她倒不是不知道,只是年轻人的事,他们这些做长辈的其实很难理得清,况且阿捷自己都不在意,他们心里再有疙瘩又有什么用?毕竟娶老婆的又不是她!

顾凌波对母亲的这些想法可不在意,一听说父亲母亲居然对弟弟的婚事松了口当即就有些抓狂。自己是他们的女儿,受了这么大委屈妈妈不帮着出气也就算了,竟然还答应让那个“小贱人”嫁进自家来,当即跑回家去又是哭又是闹,无论如何都要父母收回成命。夏瑾瑜本来就已经很见不得她这副飞扬跋扈的贵妇模样,等听见女儿竟然这样口出恶言,当即有些怒不可遏,重重地拍下桌子厉声斥骂:

“你放肆!什么‘贱人’、什么‘狐狸精’,你这一套说辞都是打哪儿学来的?顾家的老老小小从来都没有教过你怎么样口出狂言狗眼看人低!顾凌波我问你,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自己也算个有成就的,你的修养和学识就至于到这种田地了?陆东宁再好也不过就是个男人,而且还是个不爱你的男人!你为了这么一个人把自己搞得一哭二闹三上吊,活脱脱像个市井泼妇,你有没有想过这究竟值不值得?!”

顾凌波长这么大,虽不是兄弟姐妹中最受父母疼爱的一个,可到底是个女孩儿,哪辈子被母亲这样训斥过?当即就有些傻眼,脸上泪痕斑斑,等反应过来这才觉得羞愤异常,委委屈屈地直着嗓子喊:

“说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你和爸爸就是偏心!从小你们就向着阿捷,连婚事你都只帮他不帮我!”

“你说的什么混账话?!”夏瑾瑜气得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儿没上来,“我和你爸爸从小到大又哪点儿不疼你了?你要什么我没有给过你?我看你现在这样,就是当初被我们给惯坏了!你看看你对父母说话的态度,像个大家闺秀的样子吗?”说到这里又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些重了,当即放缓了语气补充:

“凌波,你就光想着你自己,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我们?我和爸爸都已经这把年纪了,说到成就,为人父母上头最大的就是有了你们兄妹几个。阿捷要娶谁我们不是拦不住,而是舍不得,因为不想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毁了他的终身幸福!他和林薄言如今连儿子都有了,你觉得还有什么能动摇他们在一起的决心?换而言之,我们不能也承担不起失去这样的一个儿子!更何况莫莫还是我们顾家的孙子?你说我们在婚事上帮他不帮你,你怎么不想想当初如果没有我们陆东宁又怎么会肯娶你?不过事到如今我反而要劝你好好地想一想,你和陆东宁之间究竟有没有再在一起的必要和可能?你到底都看上他哪一点儿?是他的人他的心还是他的身份家世?陆太太这个虚名究竟值不值得你拿自己的青春去交换?你已经三十一岁了凌波,没有更多的青春可以供你耗费,未来的路究竟要怎么走,自己回去好好想一想吧!”

夏瑾瑜说完这些径自转身上楼,独留顾凌波一个人坐在客厅里头暗暗垂泪。母亲说的这些话她不可能一点儿也没有想过,夫妻十年形同陌路,换了别人或许早就已经离婚收场。只是十年啊,二十一岁到三十一岁,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都已经消耗在那个人身上,叫她怎么能够甘心?!然而此刻母亲的话于她而言就像是一把刀子,割开了她心里早已溃烂的脓包,她究竟还要不要把自己余下的年华都继续押在陆东宁身上呢?顾凌波心底其实早已有了答案,而母亲的话对她来说更大程度上是一种助力,让她终于开始有了面对现实的勇气。

顾易锋自然猜到女儿会去找妻子诉苦,手心手背都是肉,没人的时候当然要问问。夏瑾瑜就说:“是时候把她叫醒了,这么虚耗下去,白白浪费青春而已!”

顾易锋笑着抖抖手里的报纸:“说起来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三年前陆东宁就曾经找我谈过,只要能和凌波离婚,任何条件都可以答应!夫妻做到这种地步,我们也早该劝凌波放手了。”拧拧眉又似想起了什么,继续笑说,“说起来这也是个痴情的,为个女人竟然舍得做那么大的让步,如果不是当初陆世荣突然不好的话,说不定当初他还真就要跑一趟西藏。”

夏瑾瑜朝他瞪了瞪眼,不满地说:“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怎么听着像是在偏着外人?这婚我的确是赞成离没错,可好歹受伤的也是我们自己女儿,你怎么跟在夸陆东宁似的?哦,合着我女儿就活该受这罪呀?他要是真去西藏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我还宁愿不要这个女婿也想自个儿挑个儿媳妇呢!”

夫妻两人正在闲话,刚好顾修捷一边单手套着外套一边从楼上下来,另一只手拿着电话,好声好气地冲着对方说:

“好的,爸爸明天就回来了,带莫莫去骑大马好不好…哦,莫莫想爸爸啦?爸爸也想你了…”

夏瑾瑜先一愣神,等回过神来当即就从沙发上蹦了起来,着急问:“这谁呀?谁的电话?”冷不丁儿地把顾修捷给唬得往后一退,愣了两秒才突然反应过来,咧着嘴冲着母亲直笑,得意洋洋地回答她说:

“我儿子…”

他儿子的儿子?哎呀,这是他孙子呀!顾易锋一听顿时激动不已,没等妻子回神立即三步两步跨到了儿子跟前:

“你说莫莫,是莫莫吧?哎呀我孙子啊,那小家伙居然都会讲电话啦?哎顾修捷,把电话给我,电话给我我跟我孙子说两句话!”说完就要动手来抢儿子手里的电话。

那边夏瑾瑜还有些愣神,等慢慢反应过来这才“啊…”放声尖叫,吓得身边那爷俩还有厨房里的徐阿姨都抖了三抖,手里捏着把锅铲就冲了出来,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出了什么事儿了?”

夏瑾瑜激动得一抬手抓住她胳膊:“我孙子…我孙子给我打电话了…”

谁给她打电话了?人家明明是找爸爸的好不好?!看来孙子的魅力果然是无敌的啊!顾修捷心里好笑,面上却拼命忍着,一边把父亲伸过来的手给拨开一面煞有介事地说:

“哎呀爸你别抢呀,我儿子又不认识你,待会儿别把孩子给吓着了!”

顾易锋一听忙把手给收了回去,另一只手在衣服上搓了搓,一个劲儿地说:“是哦是哦是哦,别把孩子给吓着了…”

“那我跟他说两句话行不行?”夏瑾瑜有些着急,“我就说两句,或者让我听听他的声音,哎呀,这是我孙子呀!”说话间就要上手来抢,顾修捷自然不答应,故意把手抬高不让她捞到,他比母亲高太多了,又是站在楼梯上,任凭夏瑾瑜怎么努力也捞不到。徐阿姨见了满心欢喜,又是好笑又是好气地瞪他一眼说:

“好了老二,别逗你妈妈了,赶快把电话给她!”这是身边的老人们高兴或者激动时对顾修捷的昵称,可见是真高兴坏了!顾修捷听了这才把电话给收回来,放耳边先细声细气地嘱咐了一番才拿腔拿调地对夏瑾瑜说:

“您可得悠着点儿,小孩子可经不得起吓。”

夏瑾瑜一面连声应着一面抢过电话,小孩子终究有一点儿怕生,听了爸爸的话,奶声奶气地扛着电话叫“奶奶”,声音里含着一丝淡淡的羞怯,板凳腿高的小人儿,可以想见一只小手根本抓不牢话筒,旁边保姆还得弯腰帮他把大大的话筒给托着,时不时地总碰到手臂,那声音隔着电波听着时断时续,越发显得小宝宝的声音又是稚气又是天真,夏瑾瑜听着听着眼泪就下来了,顾易锋看着着急,连声说:

“说什么了?说什么了?唉,我说你…你这唱得是哪出啊?”

夏瑾瑜这一颗心酸得跟在水里泡过似的,实打实地觉着心疼,握着电话就开始抹眼泪:

“你看你这中的什么邪,把我孙子弄那犄角旮旯去了!”

一句话把责任全推顾易锋头上了,旁边顾修捷听了忍不住砸吧砸吧嘴,内心暗自腹诽:你恐怕也没那么清白!

第七十三章(结局)

孙子的这一通电话搅得顾家二老的一颗心蠢蠢欲动、五味杂陈,挂了电话耳边似乎还能听见小家伙柔柔嫩嫩叫“爷爷”、“奶奶”的声音,偏偏顾修捷还在那儿故意撩拨他们,坐在沙发上优哉游哉地翻出儿子的小酷照得意洋洋地显摆,莫莫这小东西不仅模样长得好,人还十分上镜,顾修捷估摸着他妈妈平时没事儿一准儿拿自己的宝贝儿子当平面模特来练手了,照片拍得十分专业,从他皱巴巴出生起到满百日、从他满地乱爬到蹒跚学步、牙牙学语,每一个阶段都或多或少地留下了印记。夏瑾瑜和顾易锋抱着儿子的手机看得简直就爱不释手,照片里的小东西长得实在是太可爱了,模样健康帅气,眉目似足了父亲,其实顾修捷是顾家三个孩子中长得最像顾易锋的,莫莫多多少少有点儿像爷爷,顾易锋看得心里欢喜无限,夏瑾瑜看着看着不知怎么却突然有些感慨,意味深长地对着顾修捷说:

“当年你也就是这么点点大的小人儿,如今竟也有儿子了,我和你爸爸真是想不服老都不行了!”

顾修捷听了就笑:“哪儿呢?我妈妈永远都是最年轻最漂亮的!”

“还年轻漂亮呢!”夏瑾瑜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嗔怪说,“只怕如今在你心里,最年轻最漂亮的那个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啦!”说到这儿又忽然叹气,轻声说:

“一个单身女人能把孩子照顾得这么好,也真难为她了!”

这可不是怎的?说到这儿顾修捷就委屈,鼓着嘴不满地抱怨说:

“妈,这您可千万不能小瞧了她!林薄言那人外表看着是娇了点儿,可脾气忒拧,越没人疼的时候她越疼她自己,小日子保管过得滋滋润润,绝不会把她自己给亏待了!”

他知道夏瑾瑜的脾气,女强人难免都比较欣赏有骨气的女孩子,他这么一说夏瑾瑜心里立即就舒坦了不少,吃惊地反问了一句说:

“是吗?”

顾易锋听了抬头扫了儿子一眼,笑呵呵地问她:

“娶个这么倔的女孩子做老婆,你就不怕她将来给你苦头吃?”

没等顾修捷说话,夏瑾瑜立即毫不客气地接口,气咻咻地说:“她敢!”想了一下又把手伸向丈夫:“手机给我!”

“你…”顾易锋有些不满,啧了一声说,“我还没看够呢!”

旁边顾修捷手一伸把电话从父亲的手里捞了过来,站起身来说:

“得了,先甭在这儿望梅止渴了,等我把您孙子接回北京来,二老再慢慢看个够吧!”

夏瑾瑜听了绷着张脸不高兴,又把手伸在儿子面前晃了晃,固执地跟他说:“我让你把手机给我!”怕儿子不给,随即又跟着补充:“我给你老婆打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