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采绎拿了帕子为我拭着泪,收敛了眸中冷厉的光华,向白衣道:“白衣,你一定要救回我姑姑!”

白衣慢慢将手搭向他留在桌边的医具上,拿出一方锦盒,打开,数百根长短不一的金针有序地排着,他用手指拈了一支,沉凝看着,片刻之后,眸光已扫去不安,慢慢耀起宁静而清华的辉芒,长长的金针细若牛毛,在他指间稳稳捏着,不见一丝颤动。

不管他有没有把握,在这一刻,他的唯一身份,是医者父母心的白衣。

大夫们不约而同地远远退开,看着白衣将锦盒放下,散开母亲衣衫,熟稔地将金针扎入母亲肌肤,一根,又一根。

屋中寂然无声,所有的大夫和侍女,连同我和萧采绎,都远远看着,仿佛正进行着圣洁的祭祀仪式。

若是成功,我将依旧拥有母亲温暖的怀抱,慈和的笑容。若是失败……

我不容许有失败,白衣!我这世上最亲的人,只剩了母亲!

锦盒中的金针已越来越少,母亲周身的穴道已给扎满,白衣的额上泛着层层的汗珠,却无人去敢去惊扰他,帮他擦一下汗,他自己更是根本注意不到。

130.飞花篇:第三十章 莲心浮沉急浪中(三)

白衣细长的手指,又拈起了一根针,慢慢抬起,沉静望向母亲,却忽然失色,细细的金针从手中跌落到砖地上,“丁”的一声,又颤巍巍地弹跳而起,落下,留一串细泠泠的金属滚动声。

与此同时,给扶坐着却一直昏迷的母亲忽然大叫一声,“哇”地吐出大口鲜血来,正对着白衣前襟,零落一身的绚烂殷红,如烈火般灼向人眼。

“母亲!”我惊叫着,忙抢过去扶住母亲身体,冲白衣大叫道:“怎么了?怎么了?”

白衣面色灰白,散漫着眼神道:“气血逆行,无药可医!”

我如被一桶冷水兜头倾下,一时给冻麻得动弹不得。

忽然紫影一闪,极响亮地“啪”的一声,竟萧采绎出了手,一拳打到白衣脸上,竟将白衣打离了床边,趔趄着差点摔倒。

“绎哥哥!别打他!”我哭叫着,道:“快来看母亲啊!”

白衣似没感觉到那拳的疼痛,迅速走来飞快起针,片刻已将针取得干干净净,又塞了一粒药丸在母亲口中,才道:“栖情,有什么话,快和你母亲说吧。”

他垂着眸,慢慢向后退去,紧紧靠在墙壁上,无力地闭上眼。

母亲没救了吗?他也不得不用药丸为母亲吊命,以便让我们能和她说上几句话吗?

“母亲,母亲!”我用力地抱住母亲头,大声呼喊。

萧采绎也拉了母亲手,泪水盈然地唤道:“姑姑,醒来!醒来!”

母亲慢慢睁开眼,茫然般望着屋顶,好久,才转动一下,凝到我的脸上,勉强绽着她清若睡莲的微笑,伸了枯瘦的手,慢慢抚着我的脸庞,艰难吐气:“我的栖情,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哭鼻子了。”

我强笑道:“我不哭,我早就长大了。”

母亲叹道:“长大了,应该会照顾自己了。可我总不放心呵。绎儿,以后,栖情可交给你了,你要一直护着妹妹,同小时候一样。”

萧采绎将我拥着,哭道:“姑姑放心,我会好好照顾栖情,照顾她一辈子,不让她给人欺负,一辈子开开心心!”

母亲又笑了,虚恍得如同镜中花,水中月,声音也飘缈着:“好啊,那就好。我也累啦,想睡了。可远风带君羽骑马去了,我要等他们一起回来吃点心,还有皇上,皇上和我一起等着呢……”

又是好温柔的一笑,母亲眸光如水流转,妩媚而轻盈地望向窗外,“呵”地一声,已将搭于我肩的手臂垂落。

窗外桃红李白,正是春风得意时光。纱幔缈缈处,母亲的青丝也在拂动,生机昂然。

而我,却似再也抱不住母亲的躯体,整个儿的往下瘫去。

我想哭嚎,可痛哭之声逸到口中,只是不信而无助地断续呻吟:“母亲……母亲……”

这个世界,就不能让我快乐一天么?我才赢得了我的爱人,便要失去我最后的亲人了么?

泪如雨下。

天旋地转。

接下来的好多天,我都是头脑昏沉胀痛中度过。棺椁丧葬之物的操办,均由萧采绎一手打点。偶拉我看时,但觉色色齐备,井然有序。他虽年轻,从未操办过这等葬事,但他本是大将之材,叫军中参谋谋划着,倒也做的滴水不漏。我只披麻戴孝,守在母亲棺椁之畔,静静为母亲垂泣。

最叫我不安心的是,母亲逝后,白衣似乎不太在我眼前出现了,即便偶尔露脸,也悲戚忧伤地母亲棺椁前略站一站,还未及与我说话,甚至不及与我对视一眼,便被僧道侍从各色人群以各色理由推涌开。

我有些疑心是萧采绎暗中拦我见他,第四日上借口略作休息悄悄去他房中找他。

一推门,便觉一阵酒气扑鼻,不由大惊。我的白衣,素来最重保养,几时见他饮过酒了?

“白衣!白衣!”我急急走向怀抱酒坛趴于桌上的男子,推着他。

白衣缓缓自他褶皱的衣袂中抬起头,面色苍白,神思恍惚,颊间还有被萧采绎一拳打过后留下的青肿,忽一眼看清是我,立刻推开酒坛站起来,强笑道:“栖情,你怎么来了?”

我撅起嘴,泪光晃动:“我不放心你。”

白衣将酒坛提到桌旁另一侧,才走过来,振足着精神道:“我好得很。只是看你那边伤心忙乱得很,所以没怎么去瞧你。”

“你骗我。”我咬牙切齿地望着白衣,恨恨道:“你一定看着我天天哭哭啼啼心烦,所以不肯来见我。”

“我没有。”白衣匆忙地回答,神色芜乱懊恼:“我怎会厌烦你?我只是欠你太多,太多,我连你母亲都没能救下来……”

我才知他为母亲之事歉疚,忙用食指掩住他的唇,不让他说下去。这件事,怎能怪得他呢?便是萧采绎打他,也是一时激动,谁不知道他已尽了最大努力?

他的唇好冷,冷得让我心疼得纠结起来。也很柔软,柔软得让我心颤。我轻轻抚弄他的唇,直视他乌黑的瞳仁,用如初融春水般潋滟清凉而又奔放执着的声音,轻轻吐字:“你救不了我的母亲,但你可以救我。我已离不开你的救赎。”

指下薄凉的唇开始颤动,温柔在我指间游移,然后那对让人沉醉的黑眸凝住我,缓缓靠近……

唇与唇相触,并无当日赤城外的热烈酣畅,彼此的柔软只是温柔地厮磨,缠绵,浸润,如春日里绵绵的细雨,一点一滴,缓慢而深沉地沁往对方。

131.碎埙篇:第三十一章 花事几回记前约(一)

白衣,白衣,我从没怪过我,我的唇,我的身,我的心,都在向你温柔诉说,你听到了吗?

 

白衣的唇渐渐温润,鼻息渐渐炽热,拥我的臂腕渐渐有力。

我沉浮不定的心也渐渐安妥,轻扬着眉眼,痴痴望着白衣瞳仁中深深映住的我的面容,唇边是从白衣唇齿间汲来的酒香,似乎也迷离欲醉。

“公主,你在么?”有人在砰砰敲门。

我不舍从白衣怀中滑脱,只扬声问:“有事么?”

那人回道:“二公子请您去前厅,有要事相商!”

我一惊,萧采绎怎会知道我在白衣房中?只得懒懒从白衣放开的双臂走出,瞬时竟有鱼儿被扔上沙滩的枯燥和干涸。

“我就来,你先走吧!”我回答着,依旧不舍得离开白衣如清光素笼般的清澄视线。

一时听门外应诺了,再无声息,我舒一口气,侧着面庞瞧他:“我先走了,得空再来瞧你。”

“慢!”我一怔,白衣已走到案边,取了纸笔,匆匆写了一行字,递给我道:“这是我在华阳山的住址,距离肃州并不远,你安顿下了就遣人来报个讯。”

我倒吸一口凉气,更不接那纸条,压了自己高声责问的冲动,闷着嗓子问:“你不准备陪我去肃州?”

“我很久没回华阳山了,也要先回去收拾收拾。”白衣说着,片刻也似觉说不过去,又沉默了片刻,道:“何况令表兄未必就会让我入肃州城,我不想自取其辱。”

绎哥哥?

 

我呆了呆,道:“表哥怎么会不欢迎你去?”

忽而想起萧采绎射到白衣身上的如火怒目,以及狠狠打向白衣的那一拳,顿时迟疑。

 

萧采绎看来并不喜欢白衣,更不喜欢白衣亲近我。如今母亲故去,又可怨上是白衣施救不力,以萧氏在肃州的势力,不让白衣入城可谓是轻而易举。

如今母亲新逝,萧采绎对白衣印象正坏,估量着一时也转换不过来,看来必须找机会和他好好谈谈了。

我心里想着,已走到白衣身边,凝望着他,忽然俯下身,张嘴就往他肩上狠咬过去。

白衣轻呼一声,却没有挣扎,由我继续狠咬下去,眼波柔柔,只在我身上荡漾。

殷红的血迹,从他洁白的衣衫里透出,淋淋如新绘的雪地红梅。

我郑重而认真地向白衣宣布:“我已在你的肩上打了我的烙记,你医者白衣,是我皇甫栖情的人,今生今世都是!”

白衣眉目温润,笑容清淡:“是,我医者白衣,是皇甫栖情的人,今生今世都是,来生来世也是。”

大团的氤氲,迅速弥漫我的眼睛。我绽开唇角,如春花乍展,还他一个惊心动魄倾尽妩媚的深情微笑。

 

萧采绎找我,是为明日起程,护送母亲和君羽灵柩回肃州的事。

京城尚是安氏天下,我们自然没法将他们送往京城与父亲合葬,只好先将他们送往肃州。听说外祖萧融、舅舅萧况都已知晓了此时,肃州城中满城缟素,以帝后之礼,迎接我的母亲和弟弟,让他们在满城的哀悼中入土为安。

肃州,到底是母亲娘家,她所有的骨肉至亲,都在肃州,若安憩于此,也算不很寂寞了。

我用袖子掩了脸,胡乱擦着眼泪,道:“绎哥哥怎么说,就怎么好。”

萧采绎眉目低垂,神情柔软,将我揽于怀中,低低说道:“不要哭了,绎哥哥总会在你身畔守着你,陪着你。你若寂寞了,也只管来找绎哥哥说话,不要找旁的外人,知道吗?”

旁的外人?

他指的是,白衣?

我抬起头,蹙了眉,道:“绎哥哥,白衣不是外人,这一路,他不知帮了我们多少次。没有他,只怕绎哥哥到现在也见不到栖情。”

萧采绎英武的眉宇间泛起淡淡冷意,薄如刀削的唇齿开阖反问:“是么?有机会,我会好好谢他,谢他护了我的栖情妹妹。”

 

他立起身来,拂袖离去,到了门边,才丢下一句:“可是,若他再尽责一些,或许,姑姑就不会死。就冲这一点,我不会原谅他。”

“他已经尽责了!”我冲着萧采绎的背影大叫,却没法告诉他,白衣那晚外出,只是因为不放心我而已。在守卫森严的赤城,我都不知道他用了怎么样的计谋和武功,才能做到顺利出城,一路相护。

 

第二日动身前,我忙叫侍女去打听白衣去向,只盼他一路骑马,能离我车驾近些,好让我时时看到他。

“白衣公子么?”侍女诧异地回答:“他昨晚天没黑就离开了啊!二公子后来去找他,都扑了个空呢!”

胸膛似乎破了一块,呼呼的风直往里灌,好冷。

萧采绎去找白衣,无非是明嘲暗讽,不许他随行。而白衣果然是聪明人,他居然料到了,预先便抽身离去,绝不让萧采绎有机会对他下逐客令。

可我此后会有多长时间见不着我的白衣?

我匆忙将白衣留给我的纸条打开,仔细看白衣留下的地址。

华阳山,鹤翎峰,清心草庐。

我差不多要将那十个字吃下去,狠狠烙在心里,生怕记错了一个字,或记少了一个字,从此我的白衣,会消失在这个万恶的乱世,如断了线的风筝,再也找不到。

132.碎埙篇:第三十一章 花事几回记前约(二)

小心将纸条叠了藏好,我在侍女的扶持下,随了母亲和弟弟的灵柩,缓缓出衙。

哭声嚎啕,漫天雪白,六军缟素,从官衙一直排至赤城南方官道,冥纸在春光中翻飞,如一路挣扎的枯干垂死的黄蝶。

半世富贵,半世沧桑,虽是客死异地,但母亲弟弟如今也算是极尽哀荣了。

萧采绎为此,定然也是费尽心思了。

一路之上,他只在我身畔的车驾前不前不后行着,若看我又显悲戚之色,必下得马来,到车上来细细安慰。

他有着比小时候更宽广的胸怀,更炽热的男子气息,更低沉温和的嗓音。虽然他有逐走白衣的心,但我知道他从来就待我极好,他本是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我最亲近的人。那种情谊,与我和白衣的感情截然不同,却同样地根深蒂固,不可动摇。

哭得倦时,我也会同小时候一般,躺在他臂膀里沉沉睡去,然后醒来时,依旧看到他溢着怜爱疼惜的面庞,一瞬不瞬向我凝望;而我的身体上,每次均是不出意料地多一件他的长袍。

我没有了母亲,但我总算来到了骨肉至亲的外祖家,从此有着绎哥哥的保护,若是劝服绎哥哥,让他接受我和白衣的感情,那么,我的眼前,依然有个光华夺目的桃源梦想,触手可及。

两日后到达肃州城外,车驾蓦然停住,哀哭一片。

我扶辕而望,已见我那白发苍苍的外公萧融,领了舅舅萧况、大表哥萧采络等一众家人奴仆,遍体缟素,出城二十里,郊迎于地。

“婉意,我的儿啊!”萧融赶上前来,抚了母亲的灵柩,纵横倾泪,濡湿零落白发。

“外公!”我哭叫着,已扑在他怀中。

“栖情,是栖情么?孩子,你可回来了,你可回到家来了!”

是的,我的家。

皇宫早已冰冷死寂,如一座繁华坟墓,埋葬了母亲最美好愉悦的年华和梦想,埋葬了我童年所有的稚拙和快乐。

黑赫应该还是那般宁静温谧地泊在大草原和大戈壁中间罢?

只不过那是雅情姐姐的家,而不是我们的家。如今没有了母亲,更是失了凭依的海中画舫,美则美矣,却无法让我脚踏实地,心无挂碍。

可是肃州,是我们出宫后第一选择的归路,母亲心心念念想到达的终点,却在安亦辰连羞带恨的逼迫中越来越遥不可及。

如今,我终于来了,带着在奔波和沧桑中死去的母亲,回到了母亲的家。

这里有外祖,有舅舅,有绎哥哥,从此就是我的家了。

外祖抱着我,那么个垂暮的老人,哭得嚎啕悲惨,满是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怆;而我早已气哽声塞,浑身虚软,冷汗淋漓。

“爷爷,爷爷,您别招惹栖情哭了。她这一路,泪都快流光了,我怕她支撑不住。”

萧采绎红着眼睛沙哑着嗓子走过来,将我从萧融怀中扶起,小心揽在腕中,柔声道:“栖情,栖情,休息一会儿吧!”

我的确累了,连舅舅、表哥们都无力再去相认相泣,软软地随了萧采绎的挽扶,回到了车上,无力躺下,竟在那等震天的哭嚎中,沉沉睡去。

母亲、弟弟的丧事,萧家的确是全力操办,规格礼仪,完全照着旧时大燕国丧的规矩来,同时上母亲尊号为文惠太后,上弟弟庙号为殇帝。而发给各地王侯及割据将领的国丧书,则以衔凤公主名义发出,通告天下人:大燕太后薨逝,皇帝驾崩,并呼吁各种诸侯共反安氏,谴其弑君暴行。

我也不知道这道国书能起多大效用,但母亲大殓之日,各方前来吊唁的使者不断,连如今自称燕王、沧王的贾峒、白甫尉都派了使者来哀悼;君羽本是宇文氏所拥戴江南小朝廷名义上的君王,宇文氏所遣的使者,是最先到达的,很是发挥了一番慷慨激昂的忠君之论,观其意竟欲与萧氏联手,共抗安氏。

外祖萧融久在官场浸润,又有什么不知道,早用太极手法不紧不慢地给了个似是而非的承诺;

最可笑的是安氏。

晋国公安世远,居然也遣了一队使者前来致唁。我似乎看到了鳄鱼的眼泪,恨得牙直痒痒。安亦辰做不了主,他安世远总做得了主吧!竟由了安亦渊杀了我的弟弟!所以,当萧采绎眉都不皱一下,通知将所有使者从人尽数斩首时,我也未出言阻止,甚至升腾起报复的快感来。

算来我又救了安亦辰一次,怎么也不再欠他的,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若是狭路相逢,刀剑相向生死相搏也是理所应当。

待得整个丧事处理完毕,已是暮春三月了。杏花落,梨花凋,桃红李白,俱是憔悴损了娇颜,渐渐堆落春泥。

我站在母亲未出阁时住着的凤仪阁,悄望暮春景色,黯然叹息。

这凤仪阁原叫挽风阁,自母亲册封皇后,就更名为凤仪阁,密密封锁着留待母亲有一日归省时居住;但它终于没等到母亲,只等到了我。

凤仪阁前有一弯清泓,后有成片幽篁,又有四季花木点缀园中,幽雅而不失华美,正是母亲素日所爱的居家风格。

萧采绎紫袍垂地,高大魁伟的身躯缓缓踏上楼来,站在我身畔,怜惜地抚了我的长发,道:“还在乱想些什么呢?姑姑已经去了,便是再伤心,终究也回不来。她那般疼惜你,想来一定盼着开开心心过着呢。”

133.碎埙篇:第三十一章 花事几回记前约(三)

我低头笑了笑,而萧采绎已将手移到我的腰间,轻声叹息道:“还有,每天要多吃些,瞧你自己这模样!”

我知道我近来瘦了许多。自从黑赫出来,一路奔波受苦,从来不曾安生过,如今素白的衣衫,紧裹着我身体,更显得腰若束素,柔若无骨了。

“我会多吃些,把自己养得胖胖的。”我微笑着仰起头,流云在碧蓝天空袅袅浮动,丝丝洁白,已让我想到一个人,我也曾嫌他瘦,赌咒发誓要把他养得胖一些,免得我靠上他怀中时,被他坚硬的肋骨硌着。

“绎哥哥,我想出去走走。”我抚着自己肩上垂下的发,不意外地看到头丝比先前黯淡枯黄了不少。如果我再沉闷下去,会不会未老头先白?

“好,我陪你出去。”萧采绎立刻道,已扬声叫人备车驾。

我原想阻止他,因为我只不过想孤身骑了马去华阳山而已。

华阳山上,有个鹤翎峰,鹤翎峰上,有个清心草庐,清心草庐里,有我最牵挂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