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起眼,眺望着越州的方向,回答安亦辰:“我什么都不能改变。可我一定要去一次,否则,我今生都无法安枕于席!”

“好,那么,我陪你去。”安亦辰容色冰冷:“我辛苦救你一场,不会让你再自寻死路。你也不必急于一时,根据我的线报,宇文清一直在明州整治军容,估计要好几天后才能回到越州。你再休息一天,我明天雇车送你去。”

“不必了。”我忙道:“我只是去问宇文清一些事而已,想来宇文清再怎么着也不会伤我,你放心去忙你自己的事吧。军营中主将少了那么多日,总是不妥当。何况若宇文氏发现你到了越州,绝不会放过你。”

我此时头脑清醒,大致知道那日我之所以遇到安亦辰的军队,是因为安亦辰部在沧南吃了败仗,立足不稳,不得不向沧北后撤了。难为安亦辰兵败之中,还有心理会我的事,照顾了我那么些天。

“不放过我也无所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安亦辰自嘲着,眸中却是冰寒,没有一丝玩笑之意。

我还要再说时,安亦辰已恶狠狠瞪我一眼,道:“回去睡觉!”

画虎画皮难画骨,那个么看来雍容温雅的人,本性居然也这么霸道嚣张!

事情便这么定了下来,第二日,安亦辰果然找了辆马车,居然很执着地伴了我一起前去越州。我虽然很是为他担心,但若从私心想,他武功高强,为人机警,应变力又强,若有他相伴,我这一路,可确保无虞了。

一路果然甚是平安,直到快至越州城时,才被两个不长眼的毛贼盯上,安亦辰不费吹灰之力就打发了去。

安亦辰回到车上,懒洋洋舒展了下手脚,道:“栖情,这里离越州城不足三十里了。你自己也可以认认路,下次给宇文氏赶出家门了,才找得到逃走的路。”

自从我坚持要来越州后,他虽一路护送,处处周全,却一直冷沉着脸,现在听这话,更是冷潮热讽,与他平日在外所显的雍容温文形象迥然大异,倒和个吃生醋的小媳妇相似。

我听他说得不三不四,也是着恼,怒道:“谁要进宇文氏家门了?谁又要逃了?堂堂安二公子,竟也学会了满嘴扯淡!”

安亦辰淡然冷笑:“哦,给我说中心思,恼羞成怒了?”

我愤懑道:“我又有什么心思了?你若不想来越州,我也没求你,犯不着冷一句热一句嘲讽人!”

156.碎埙篇:第三十八章 故埙零落旧容颜(一)

“我嘲讽你了么?”安亦辰甩着素青的袖子,在车厢中弓起身,横眉冷对:“我知你本来已冷了心,后来发现怀孕,又转了念头,打算再见宇文清一面,只要他哄你两句,再给你个立你孩子为嗣的承诺,给你个大燕复国的指望,你就从了他,乖乖做宇文家的三少夫人。我说的,是也不是?”

我忽然明白了他为何这一向闷闷不乐了,敢情他一直就是这样认定的!难为他,居然忍到现在才讽我几句,更难为他认为我打定了这个主意,还肯千里迢迢护送我前来,也不怕我反咬一口,把他供给宇文氏领赏。

到如今,他的这片心意,我也不得不领了,而我也不打算隐瞒我的真实想法。

我低了头,轻轻抚着依旧平坦如初的小腹,叹息道:“安亦辰,这个孩子,不是宇文清的。”

安亦辰发泄了一番怒火,本来已坐了下来在一旁生闷气,忽听得我如此说,猛地站起来,却不想他的个儿高,市井间所雇马车又较为窄矮,头一下子撞到了车厢顶部,“咚”地一声巨响,他也顾不得疼,只是一脸掩不住的惊诧,问道:“那是谁的?”

他那诧异失态模样,倒也算得千载难逢,可我抚摩着柔软的腹部,却实在笑不出来,甚至也懒得调侃他,只是凄然一笑,爽快回答道:“绎哥哥的!”

“萧采绎!”安亦辰眸光晶亮,许久才回过神来:“可你喜欢的,不是当时的白衣么?也就是现在那位宇文清宇文三公子!”

我心里阵阵酸涩,沮丧道:“绎哥哥早对白衣起了疑心,不许我和白衣在一起。有一日白天见了我和白衣亲近,晚上喝了酒,就把我给强占了。”

如今看来,萧采绎的想法并没有错,他所有的顾虑,都已成为现实。

而安亦辰只是好玩地望着我,眸子甚至泛着接近七彩的璀璨柔光,失笑道:“栖情丫头,你不会告诉我,你就这样失去了你的处子之身,就这样就怀上了这个孩子?”

他笑得打跌:“我原以为萧采绎浮躁了些,但我现在觉得他实在是个聪明人,对付你这刁蛮丫头,就得用些强!瞧,还不是打算乖乖替他生孩子!若是他未曾遇难,只怕还会乖乖做他萧家儿媳了。”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我实在想不出安亦辰在乐什么,心里正想着萧采绎难过,见他那模样,挥了手就向他的胸肩打过去。

安亦辰也不躲闪,由我打着。却不防咕碌碌地一声响,一物从我袖中掉下,椭圆形,光洁的釉色。

是埙,白衣的埙。心头猛地剧痛,记忆中朦胧的埙声如锯口般在心头刮过。

可我还是急忙捡了起来,本能地在手中左右转动,惊慌地看有无损伤。

“这是,宇文清的东西?”安亦辰不笑了,凝视看着我惊慌的表情。

宇文清?不,这是白衣的东西,这是关于我十四岁爱恋的最美好回忆和最纯真感情。

那温润如玉的少年,洁净如云的笑容,沉郁清扬的埙声……

我打了个寒噤,迅速将埙藏了起来,已禁不住哆嗦起来。

我快要见到他了么?

那样持续了许多年的爱恋纠缠幽怨绵痴,将会以怎样一个黯淡的结局匆匆收场?

我该怎样面对那样撕裂般的彻底分离?

从此天各一方,枉凝眉,暗断肠!

白衣,白衣,你终究,欠我一段最执着最纯粹的感情,一份永远无法收获的幸福,以及,一个终究无法完满的桃源梦。

我埋下头,伏于双膝间,已经受不住心内的苦楚伤痛,无声哭泣。

一团温暖靠近我,安亦辰轻轻拍我的背,柔声抚慰:“好了,是我不对,我不该取笑你。别哭了,行不?”

我也不想他认为我在为白衣伤心,勉强拭了泪,吞咽着喉下的气团,缓缓道:“我真的只想和他见一面,再做个了段,就回肃州去了。”

“肃州?”这次安亦辰没有惊诧,只是沉吟般望着我。

我抚着至今无法挽髻的短发,轻轻说道:“我在绎哥哥的灵前,与绎哥哥结发为夫妻,如今回肃州为他生下孩子,旁人也不会说甚么。外祖一家,自然也会妥善照顾我。如今中原大乱,诸侯割据,但肃州地处西南,偏安一隅,萧家又有足够的自保之力,应该可以让我在那里安心地守寡教子,安度余年了。”

“守寡教子,安度余年!”安亦辰重复着我的话,嘴角掠开不知是同情还是自嘲的苦笑,仰望着车厢的一隅,长睫颤动,不知在想些什么,好久才道:“栖情,其实你是个极善良的女孩。”

我自幼便张牙舞爪,性情嚣张,十四岁时就差点没亲手把安亦辰给弄死,他居然还能得出我善良的结论来。我张嘴望着眼前目光闪动异样光彩的男子,真怀疑他是不是脑子生锈或发霉了。

“如果你真不打算再和宇文清在一起的话,不如跟了我吧。”安亦辰忽然伸了个懒腰,不经意般说道。

我心里一颤,侧头看他神情,是不是又在开玩笑了。

他也正回过头来看我,笑容颇有些无赖轻薄,却只浮在面颊之上,眸色却是幽深暗沉,倒映着我自己惊诧的面孔,有模糊的柔情和怜惜,不肯让人看得分明。

他竟不是玩笑,只是怕我拒绝,或者,也怕他自己被我取笑,被我伤害,故意地这般半开玩笑。

157.碎埙篇:第三十八章 故埙零落旧容颜(二)

我也还了他一个懒散冷笑:“好啊,只要你承认这孩子是你的,以后把你安家的江山都留给他,我不介意给他找个现成父亲。”

我这话显然是夹枪带棒很有些故意侮辱他的意味了。

但安亦辰居然一时沉默,放下高举的双手,扶于膝上,一对黑眸,如星子般烁着不定的光泽,然后回答:“好,我答应你,我会名媒正娶,聘你为妃。你的第一个孩子,如果是男儿,我即立他为世子;如果是女儿,我同样视同己出。”

我的脑子里如给塞了一团浆糊,全腻到了一起,这个安亦辰,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他要娶我?还以我儿子为世子?世子?

“聘妃?立世子?”我慌乱而不解地嘲笑:“你是诸侯王么?也能说出这个话来?”

安亦辰眉目落落,轻淡而笑:“少帝已崩,天下无主。浏王已于半月前浏州称帝,国号依然为燕。京城群臣认为我父亲功在社稷,应践帝位,以顺民心,所以再三上书,要晋国公称帝。此事已在筹备之中,估计这次我从越州赶回去,正好可以参加父亲的登基大典了。宇文氏这两个月给打得抬不起头来,不然第一个称帝的,应该是宇文昭了。如今他大胜,估计自立为帝的日子,也只在这几日。”

“嗯,那么……”我虽早知大燕王朝复国无望,但听他这般说各自称帝的情形,还是手足发软,苦笑道:“你会被册为太子,还是诸侯王?”

“嫡长子安亦渊会成为太子。”安亦辰面色微有阴郁,道:“但胜负尚在未知之数。”

他不甘!我看出来了,他绝不甘屈居人下,哪怕那人是他大哥!

偶尔,我会觉得他有和白衣比较相似的温文气息,但我现在终能辨出,他们到底相差极远。白衣定然在出世与入世之间挣扎过很久,而安亦辰从一开始就积极入世,用最强势的手段,和最深沉的心机,去争取一切他要的东西。

幸好他为人还算温善仁义,不然他说不准比宇文昭还要可怕。

“如果不是因为我得罪了夏侯夫人,你的胜算是不是会大些?”

我试探着问,心中有些不安。

安亦辰捉了我的手,用宽大的掌心握住,微笑道:“别多心,立嫡长子本是那些老臣的主意,与你无关。你只要乖乖等着做我的王妃就成。”

“谁要做你的王妃了?”我慌忙要从他掌握中抽出手来,道:“我不过随便说说而已。”

“我是认真的!”安亦辰没有放开我的手,瞳仁中只映着我的慌乱,低沉道:“其实,你一直也知道我的心,对不对?”

“你放开我的手!”我挣扎着,眼中又迸出了泪花,又是难过,又是委屈。

安亦辰终于放开我的手,看我用双手拭泪,然后递来一块帕子。

“栖情,你听好了。”安亦辰的声音回旋在耳边,柔和而坚定:“宇文昭夺你国,杀你父,辱你母,你不能嫁给宇文清,否则你父母死不瞑目!你也不能回肃州去,孤独一生凄零一世!因为我不许!你的绎哥哥,一定也不许!你可以不选择我,可你不能辜负你自己的一生。”

你可以不选择我,可你不能辜负你自己的一生。

这话似曾相识。

萧采绎也曾说过吗?他说,他可以让我另择良人;他说,我不能选择白衣;他说,如果我选择白衣,他将逼迫我选择他……

心被无数的纠缠扯得四分五裂。我痛哭失声。

安亦辰扶住我,将我轻轻靠在他的怀中。

我再没有了拒绝的力量和勇气。

四月廿四上午,我们到达了越州城。

安亦辰找了间客栈安顿下来,便陪我去成衣店挑两套能见客的衣衫。

我当日本是穿了套不起眼的男装出的肃州,并未携带随身衣衫,后来安亦辰救下我,随手就将我的衣衫扔了,重买了两套女装让我更换,都是棉布所制,手工粗糙简陋,为的是不惹人眼目;他自己所穿的,也只是寻常百姓所着的布衣,但顾盼之间,依旧是世家子弟的雍容华彩,却是与生俱来的优雅气质,怎么也掩饰不了了。

我当然不想让宇文清瞧见我失魂落魄的模样。尤其是打定了分离的主意,我更要以最骄傲的姿态去相对。

我在陈衣店择了一条雪缎凤尾罗裙,配一件烟纹雪色长衣,外罩素白轻纱软袍,又将头发中分,两耳畔的乌发剪得更短些,前面的向上挑了挽了个小小的髻,用各种珠玉璎珞缀了,两侧乌发顺垂,脑后则用白色缎带拢系了,再淡抹胭脂,略涂唇脂,整个人便显清爽怡人起来。

安亦辰倚着门框,眼看我一点一点把自己重新收拾出当日的清丽来,抱着手,叹道:“为谁妍媚为谁华?”

我听他语中醋意不掩,也不睬他,只是从旧衣中摸出了那只埙,那只经了真火历练,更加明光耀眼的埙。

而人的感情,竟比陶制的埙更不可靠,更经不起岁月和磨难的洗礼。

悠悠埙声,似又在耳边回旋,而泪眼朦胧里,又见到白衣宛若明珠流光的黑眸,温柔向我凝望,笑意清淡。

握埙的手颤抖着,泪水掉在埙上,又晶莹滑落,如同是埙的眼泪。

安亦辰默默走来,将我靠在他胸前,拍着我的背,好久才道:“去吧,去见他一面。我会在宇文府外等着你,等着你出来,等着你重新……成为那个尖牙利爪的栖情公主。”

158.碎埙篇:第三十八章 故埙零落旧容颜(三)

在越州的宇文府门面并没有京城的大,连门口的一对石狮,也比京城的要小许多。

或者,是因为他们根本没把这个地方当作永久居住的府第吧?他们的眼睛,始终盯在金銮殿那张雕龙戏凤云绕河山的黄金交椅上。

我沿着石阶缓缓走近宇文府的朱门,阶下的卫兵呆呆忘着我,竟然忘了阻拦我。

快到门口,才有守卫回过神来,将兵戟放到一边,生怕惊着我一般,小心翼翼轻声问道:“姑娘,你找谁?”

我抬了眼,望着宇文府高挂的灿金匾额,在阳光下灼着烈火一样的光芒,慢慢道:“我找宇文三公子,宇文清。”

守卫呆了呆,道:“可三公子到明天才回来啊!”

“明天?”我心急着过来,忘了先让安亦辰打听下宇文清有没有回到越州了。

“是啊,明天,三公子将率领大军凯旋回府。姑娘不知可有名帖?我们老王爷在府中,小人帮您通传一声,先让您在府里住了等着?”一旁别的守卫已凑过来,小心地出着主意。

宇文昭在?

若让他见着了我,只怕我连人带骨头都休想出宇文府了。

“不必了。我明天再来找宇文清。”我说着,匆匆下阶而去。

守卫还在我身后问道:“姑娘,您贵姓啊?明日小人们见了三公子,先告诉一声。”

“华阳山的未亡人。”

我清冷地回答,将埙取出,一路走,一路吹着,发丝飞扬,泪水飘零。

我是谁的未亡人?

萧采绎?

抑或心中那个已死的白衣?

埙声悠悠,流云一时静止,微风犹带呜咽。

满眼但见荼穈乱舞,罂粟吐香,牡丹动容,芍药摇芳。

而路人侧目而视,望了梦游般行走于大街的我,神情如梦如幻,如痴如醉。

拐一道弯,忽被一双有力臂膀拎起,抱了就跑,快如流星。

我忙擦了泪眼,定睛一瞧,已看到了安亦辰铁青的脸,忙问道:“做什么?有人追我们么?”

安亦辰也不答话,一口气将我抱回客栈,甩出我原来的布袍来,咬牙切齿道:“换下来!”

我莫名其妙,委屈道:“你又发什么疯?”

“我是快疯了!”安亦辰定了定神,侧目望我:“明天将会有两件事轰动越州城,你知道是哪两件么?”

“哪两件?”

“第一,宇文三公子凯旋归来;第二,有位白衣仙子爱慕三公子德容无双,屈尊相就。”

我啼笑皆非,恼道:“你没事又编排我干什么?”

安亦辰闭了闭眼,叹道:“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可我真不知道你这么能招惹人!一路之上,白衣飘飞,埙声哀怨,已勾走了不知多少人的魂儿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宇文昭见你母亲一面,立刻就给她迷上了。你和你母亲,压根儿就是妖精转世啊!”

我气得晕了,踢了他一脚,道:“你滚!”

安亦辰微微一笑,道:“我已给妖精迷上了,还怎么滚?”

他口中说着,还是退了出去,将门掩上。

我也忙匆匆换回我原来的旧衣裳。太过招眼,显然不是好事。见不到宇文清,给宇文家其他三个禽兽见了,我可就完了。何况安亦辰身份特殊,若牵累他给识破身份,落到宇文氏手中,只怕连求死都不可得。

第二日,我和安亦辰窝在房中吃了点东西,只听楼下热闹异常,连大街上也似一下子多了许多人一般。

安亦辰出去片刻,已沉了脸回来,叹道:“你的心上人午时左右就回来了,据说全城百姓将夹道欢迎大越的太子。”

“太子?”我牙关哆嗦。

安亦辰淡然道:“宇文昭已接受了臣下称帝的上表,根据那些得力大臣们传出来的消息,他将改国号为越,下月初八登基,同时会宣布,册立宇文清为太子。”

“他……他是第三子,以前未参加过任何战事……”我背心阵阵的凉,扑到心头,连心头也给扯了个大口子,呼啦啦灌着冷风,几要将血液冻住。

“他在这次沧南、明州的表现,比他两个哥哥加起来还要强上十倍!”安亦辰冷笑:“而且现在宇文清就是医者白衣的事已经传开了。白衣行走天涯,救人无数,深受百姓拥戴,即便是越州,也是极具口碑,所以才有大批百姓自发地准备着夹道欢迎。”

大越太子!我一阵阵的晕眩,几乎立足不稳。

纵然再恬淡的性格,面对那个位置,他都有一万个理由一把火烧了清心草堂,留下了下含义不明的“等我”,纵身投入他曾想犹豫放弃的权势和富贵。

我还问他什么?又有什么好问的?

他不写期限,无非是告诉我,那个期限,是遥遥无望的无期!

可笑我一直追寻着答案,到现在才悟过来,枉称聪慧,早是天下最蠢笨的女子了!

所有的血,似一下子沉结冻住,我晃荡着身子,惨笑,一头栽倒下来。

“栖情!”安亦辰大惊,一把挽住我,把我抱到床上,唇边也泛出淡紫来,苦涩道:“你心里,就这么放不下?”

午后的阳光,灿烂的笑脸,摇曳的狗尾巴草……

我伏在安亦辰怀中,一字不能答,泣不成声。

159.碎埙篇:第三十九章 桃源梦断前尘恨(一)

我迷蒙卧于床间,至午时,更觉街上热闹异常,眼见阵阵轰然欢迎声由远而近,我再也躺不住,撑了昏沉的头脑,披了衣衫,撞在正从房外端羹汤给我的安亦辰身上,然后冲了出去,把安亦辰的呼唤扔在脑后。

我总要,再见他一面。哪怕他的无比风光,正衬出我的萧瑟满怀。

安亦辰扔了碗,紧随了我的身后,换了我的名字,在拥挤的人群中向前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