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止住了喝汤的动作,迷茫地皱起眉,忽然升腾起一声尖叫:“我的孩子呢?”

无边的恐惧,忽然如黑夜般笼下,让我两眼昏黑,惊怖到全身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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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明珠篇:第七章 烛明香暗思难任(二)

安亦辰抓着匙的手顿时僵住,然后将碗放开,伏下身轻拥了我,温存道:“别怕,别怕,我还在你身边,我还在你身边哦!”

可我怎能不怕?

我攥了他衣襟,瞪大眼道:“它在哪?你告诉我,它在哪?”

又是温热的水滴在我的面颊,安亦辰那般哽咽着嗓子道:“栖情,是我不好,没能护住它。等你好了,怎么着打我骂我也使得。”

我摸着他面颊,湿淋淋的一片,就和梦里不断滴落的水滴一样的感觉,叫我好心疼,好心疼。我便胡乱地抱住了那个面颊,胡乱替他擦着泪,胡乱地呜呜哭着……

不知什么时候又睡了,睡得依旧不踏实,甜的咸的苦的液体,不时往我口中灌着。但终于没有了安亦辰没完没了的呼唤了,虽然觉出不时有人前来探望,但那脚步声都极轻,生怕吵着我一般。

等我彻底醒来时,是在一个夜间,几盏长檠灯幽幽亮亮,将通天落地的帏幕耀出一层又一层的淡薄素影,连明明很艳丽的碧霞云雁纹帷幕也显得清冷昏暗起来。素黄淡水纹的帐幔用赤金灿烂的凤头金钩挂着,两名宫装侍女正拿了扇子立着打盹,细细的密合香如游丝流转,素馨暗袭。

而我身畔床头,则伏了一人,凌乱长发,苍白面颊,青色短髭,随手搭了件石青色水纹披风,正阖了眼沉睡,发出沉重的呼吸。

是安亦辰么?怎生憔悴如斯?

我伸出手,去抚他的面颊,却被我自己的手吓了一大跳。

没有一丝血色的惨白的手,纤瘦得仿佛只剩了骨头,若让人摸着了,只怕还会做恶梦!

而我一触上安亦辰的面颊,他已迅速抬起头来,见我正望着他,忙揉了揉眼睛,又看了我一眼,确定了不是在做梦,立刻浮起笑容,轻言细语问着:“栖情,你醒了么?”

我喉下动了好一会儿,才吐出字来:“亦辰,我在哪里?”

“这是澄心殿的后殿。你晕过去了,为了方便救你,我直接带了你过来传太医了。”

安亦辰小心地抚我的面庞,手指的触感极轻,似快再重一点儿,我的肌肤会如雪一般被他的手指融化掉一般。

我慢慢想起了发生的事,将手缓缓移到了本来凸起的小腹,无措地抚摸着,心中的惊惧和失落越聚越多,紧蹙起眉,眼眶又涩又热。

“我的孩子,真的没了么?”我哑声问,声音虚弱而飘缈,如同一个飘游世间的魂魄在呓语。

安亦辰挥手让两名宫女退下,缓缓伏下身,轻柔地拥住我,在我耳边道:“栖情,你还有我。”

我的身体很凉,安亦辰体内的温暖,一点点地隔了寝衣传入。温热的鼻息,带了种咸涩的潮湿,浮漾在脖颈和耳边。

“我不是叫你救我孩子么?你为什么不帮我救下来呢?”眼眶中的热气终于氤氲扑出,化作了热泪,滚落,烫着自己的面颊,又迅速冷却。

“是,怪我。是我没护好你和孩子。出门在外,又在皇宫那么复杂的地方,我就该一步也不离开你。”

安亦辰用面颊轻轻与我的面颊厮磨,蹭去我的泪滴,又小心地不让短髭扎到我。

“那是绎哥哥的孩子!他就这么没了么?”

我掩着口,哭出声来,却只觉身体连痛哭都承受不起了,泪下的同时,勉强挣扎出的精神越发萎靡,虚汗一层一层从后背渗出。

“没事的,栖情!我们还年轻得很,以后还可以再生几个小孩,不,我们可以生好多好多的小孩,天天看他们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开开心心。”

安亦辰柔声劝慰我。

不知是不是因为睡了一觉的缘故,他的嗓音已经好转许多,不再如锈蚀得可怕的锅铲,只是还沙哑着,显得异常低沉。

我嘴唇颤动,从胸口巨大气团中发出的声音被憋成了尖而细的一道:“可不会再有绎哥哥的孩子了!他一点血脉也流不下来了!”

绎哥哥已经死了,这个孩子,曾经是我生活下去的唯一勇气和希望,就这么,没了?

安亦辰烦恼地摇着头,轻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护好你。”

“我五个多月了,胎儿已稳,只是摔了一跤,为什么这么容易就流产了?”我迷惑地穷究着:“你究竟有没有叫太医好好帮我治?”

我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一股冷意从心肺间窜出,用力地喘上两口气,才能开口问:“他并不是你的孩子,也许,你根本不愿意他来到这个世间?”

安亦辰眸光一窒,明显闪过羞怒之意,但来回将我全身望着几遍,又生生敛住,声音依旧保持了低沉,却有些僵硬:“栖情,自从和你在一起,我就把那个孩子当成了自己的了。你感觉不出么?你真的感觉不出么?”

他眼底的伤恼,似在努力掩抑,却不愿露出一丝半点来,怕是再刺激到我吧?我现在的模样,是不是衰弱得很可怕?

看来我实在不该猜疑他,他纵然舍得了孩子,也绝对舍不了拿我性命冒险吧?

何况,那每日每夜,那么小心爱惜地抚摸着我的小腹……

他的模样也是前所未有的狼狈和憔悴,我便也不忍再去逼他,只是喃喃道:“这个孩子,会不会去见绎哥哥了?我刚睡着时看到绎哥哥了,他仿佛一直在对我笑。”

泪水流淌,手足愈发虚软得颤抖。

194.明珠篇:第七章 烛明香暗思难任(三)

“吃些东西,好不好?你弱成这个样子,我真的害怕!”安亦辰轻揉着我的肩,心酸道:“若你再醒不来,我都不知道怎么才好了。”

我抬起手,轻抚他蹙紧的眉,赤金镶海珠细镯儿,凉凉地一直滑至肘际,用它的宽松提醒着我手臂的迅速削瘦。

我望着自己露着青筋的苍白手臂,疑惑道:“我是不是睡倒很长时间了?”

安亦辰苦笑道:“今天是第九天了。再不醒来,都快进入九月了。”

我睡了那么久?安亦辰呢?在我身边守了那么久?

侍女敲门进来,端来了银耳羹。安亦辰依旧接了过来,亲手喂我。

再不忍再般温文沉凝的夫婿用这般愁苦担忧的眼光看我,我勉强控制了自己翻滚的情绪,一口接一口吃着。但只吃了半碗,便觉得胃中已经撑不下了,将他的手推了开去,道:“你自己吃吧,我饱了。”

安亦辰果然将剩余的羹三口两口喝了,唇边泛起淡淡的血色来,轻笑道:“好好躺着休息,呆会觉得饿了再喂你吃。那么久没好生吃东西,只能少吃多餐了。”

我应了一声,心里兜兜转转了许多念头,终于还是忍不住道:“亦辰,有人想害我。我是给几粒豌豆滑倒的。”

安亦辰面色一沉,冷肃道:“我知道,我也看到那些豌豆。”他似习惯性地又去轻抚我的小腹,却只摸到了深深凹陷的皮肉,眸光渐转恨怒:“不是夏侯明姬,就是安亦柔,说不准,是她们联手使的坏。我总要找机会讨回这个公道!”

我早想到夏侯明姬了,而安亦柔……

“应该不会是永乐公主吧?”我迟疑道:“你们安家,除了你,最和我亲近的,就是她了。何况她又怎会害自己的侄儿?”

安亦辰为我将被子掖了一掖,道:“栖情,你先别想这些,你还有我,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是哦,我还有安亦辰!

我将脸颊靠在安亦辰手上,道:“对,幸好还有你,不然,你叫我怎么挣扎得下去?我迷迷糊糊,只听到你在唤我的名字,唤得好凄惨,好悲凉……我真不忍心!”

安亦辰抚住我面颊,十指柔柔,带着男子少有的温存恋慕,柔声道:“我就想着,我一直在叫着你,你若有些知觉,一定会听见!果然,你昨天白天终于醒了,太医说你没有性命之虞了,我才安心些。”

我微蹙了眉,道:“可是,我不安心。”

“怎么了?”

“你长了那么多的胡子,脸上灰扑扑的,太难看了……”我呢喃着,渐渐又睡了过去。

我终于一天比一天好了起来,虽然失了孩子让我痛不欲生,但安亦辰几乎一刻也不离开我的视线,我一醒来就逼我吃粥喝药,将苹果梨子切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用温水泡了给我吃,然后就计划着下一顿给我吃什么,再扯淡说哪里送来什么首饰,帮我做了什么衣物,哪家又买了什么鸟雀,可以和人说话,喋喋不休跟个老太婆似的。

我知道他千方百计故意地找来许多话题引我分散注意力,却是怕我小产后总想起孩子,一时过于伤心,会落下什么病根来。

安世远、安亦柔以及皇宫中的妃嫔都曾来探过病,俱是好生劝慰,而安亦柔更是泪眼盈盈,一脸的愧疚,却是怪自己当时没照顾好我。我知道有人蓄意设计加害,却不认为安亦柔有份参与,反而叹道:“妹妹,这是命,又怎么怨得你呢?”

安亦柔见我不曾怪她,感激泣零地在我身畔偎依了好久方才离去;安亦辰却似很小心她,安亦柔探望我多长时间,他就在我床边守了多长时间,半步不曾离开。

夏侯皇后却一直没来,只叫人送来两支老山参,说是有几百年了,让我好生滋补下身体。我半坐起身听送参的姑姑传了话,道了谢,才叫人送了出去。但她的山参,我无论如何不敢吃了。

而安亦辰更是小心,但凡宫中各处送来的补品,虽是一一收了谢过,却一概不用,只让人从王府中远远取来;连太医院开来的药,都让两名太医同时拿了药对了方子才许去煎,另叫了茹晚凤入宫来帮守药炉子,显然对宫中之人戒心极严。

我心里叹息,这就是皇宫,这就是争权夺势的一家人哦!

虽然我出身皇宫,也许是父母一直把我捧在手心的缘故吧,居然从未看到过如此剧烈的家族内部争斗。浏王后来虽是另举大旗,可父亲在时,到底还是谨小慎微听从皇命;却不知如今的南越、东燕有没有这么严重的权利之争?

而宇文清那般超脱的人物,能斗得过两个卑劣无耻的哥哥么?

转而一想,我自己也算是为古人担忧了。他的机智,连安亦辰都略逊一筹,何况宇文弘、宇文颉?再者,我吃饱饭撑着,又去想他干嘛?我最珍惜的人,最珍惜我的人,不正守在我的身畔么?

大约又在宫中休息了七八天,我的身体大有好转,已能下地略略走动了;只是偶然照镜子,发现自己一身的皮包骨头,憔悴如鬼,加之蓬头散发,比当日安亦辰从泥水中把我救起的情形还要恶劣几分,可以想见我昏迷以及刚醒来时有何等狼狈可怕了。

我叹着气问安亦辰:“我现在是不是很难看?”

安亦辰的回答简直气死我:“你什么时候好看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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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明珠篇:第八章 望尽天涯叹离愁(一)

我就是现在瘦些,以前好歹也算是个国色天香的绝色大美人吧?噎得我直道:“那你怎么不去找别的漂亮女人?”

安亦辰从背后拥住我,道:“没办法,我天天看你看得惯了,所以看别人都看不顺眼了!好看不好看,倒没注意过。”

他想了想,又道:“不然,就是女孩子第一次的癸水有什么魔咒,不能让男人看到吧?我当年从皇宫里逃出去,大约有半年的时间,天天做梦看到你裙子上的血迹,然后就天天想着你了。”

他居然还敢和我提这件糗事?我不由大窘,捏着拳头来就锤他。

安亦辰忙道:“别锤了,仔细手疼!”

他握了我的手,道:“不过,你一定要养胖些。不论美丑,熄了灯都是一样的。但半夜醒来摸着一把骷髅骨,才真要吓死人。”

我才挣扎了又要打他,却对上他如黑曜石那般的眼睛,莹亮辉辉,深深郁郁,直要映到人心深处,不觉蒙上一层雾气,一时微笑不语。

安亦辰轻叹一声,将我搂到怀中,温柔亲吻。

他的怀抱似比以前更加宽广温暖了,不知是因为他瘦了,还是因为我瘦了。

九月初,安亦辰将我带回秦王府休养,夕姑姑远远见了我,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拉住我只叫着:“公主,公主,怎生瘦成这样?”

因夕姑姑年纪大了,身子骨又不是很好,怕惊着他,安亦辰只说我滑了胎,暂在宫中休养,却没提我到底是怎样九死一生闯回人世间来;此时她冒然见我这样憔悴瘦削,自是惊疑心疼。

安亦辰笑道:“可不是么,夕姑姑,你以后啥事也别管,就负责把栖情养胖吧。”

夕姑姑连声称是,抹了眼泪把我扶进去,又端详了一番,立刻就起身去帮我准备汤药。

夕姑姑知道我饮食习惯,自此开始每日亲自下厨,变了法儿做出可口的补血药膳来,天天逼着我吃;而我明明只是失血过多身体虚弱,安亦辰还是天天找大夫来给我把脉,然后天天煎两碗极苦的药给我吃。因有夕姑姑盯着,他放心多了,开始出去办他自己的事了。想来这近二十天来,他自己手边的大事,已经荒废了不少,也不知他的好哥哥弟弟们,有没有趁机将他手中的兵权实权分掉一些。

除了夕姑姑,安亦辰居然把茹晚凤也调府里来了,说是做我的贴身侍卫,让她时刻跟在我后面服侍着。

我哭笑不得,问道:“我给你锁在秦王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还担心我给人刺杀不成?”

安亦辰摇头道:“小心行得万年船。你这里没了后顾之忧,我才好专心做自己的事。”

我便知,他那边的势力,多半在这些日子被安亦渊暗中磨耗了不少,以安亦辰的个性,自然是不肯服输,一定打算着反击了,遂也不再反对他的决定。

茹晚凤本是女将出身,和秦王的一众手下以及家眷以及朝廷中大部分官员都是熟识的,这便大大省了我的事:大凡有前来探病的相识女眷,不过带到我房来瞧上一瞧,便又给她带走,到客厅去天南海北地神聊,不用我费心接待了。

我除了吃饭睡觉,以及每天定时的散步,连多看一会儿诗书都会给夕姑姑和茹晚凤拦着,说是病时不保护好眼睛,恢复后再看书眼睛会一直酸痛,治都治不好。也不知是哪里听来的禁忌,但自此我卧房的诗书连一本也不见了,全部消失无踪。

茹晚凤听说了那两盆碧玉踟躇花是安亦柔送的,眸光也有些奇异,第二日就搬到窗外去了,另搬了两盆翠玉般笔挺的解佩兰和两盆凝霜傲雪的菊花进来,笑道:“老对着那红通通的花,不免心烦,不如换些新鲜花草吧!”

而夕姑姑也嘀咕道:“是啊,这哪是什么碧玉踟躇花?我瞧就是杜鹃嘛。现在都是晚秋时分了,居然还不谢,实在是妖异得很。公主现病着,还是不要放屋里的好。”

我心中不以为然,但瞧那解佩兰碧绿可爱,青葱如春,而菊花一为黄色,一为紫色,俱是翠叶娇蕊,柔丝千匝,风流宛转,妩媚含娇,芳气冷郁而清新,涩苦而微甘,令人心旷神怡,也便不作声了。

九月底,闻得南越出兵,却是针对着贾峒、白甫蔚为首的燕州义军;安氏为防南越坐大,由安亦伦为三军统帅,亦出兵燕州;为防安夏从与燕州相邻的幽州袭击,安世远另遣安亦辰前往幽州边境坐镇。

我听说安德先行来禀告了,忙让夕姑姑将安亦辰的一应起居用物全准备好,心里却忐忑起来。与安亦辰在一起也有半年多了,便是闹别扭,也只是王府中小吵小闹,从不曾与他分开过,再不知这仗会打到什么时候。

何况,刀枪无眼,那么身体健壮武功高强的萧采绎,说没就没了,叫我怎不害怕?

安亦辰回来,一见我坐立不安神情,笑道:“怎么了?哪个不长眼的招惹我们的王妃娘娘了?”

我无心与他玩笑,皱眉道:“亦辰,那个什么仗,一定要你亲自去么?仇将军、杜将军他们,还有那个镇国大将军端木适,辅国大将军程去非,不都是你的好友么?若遣了他们去,有了战绩,不还是算你这一支的功劳么?”

安亦辰抚着我的脸颊,微微笑着,柔声道:“担心了?”

我气恼道:“你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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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时光,可能是小安和栖情一生里最美好快乐的时光了,不管这其中是不是包含着精心的算计,小安的,以及,小安亲人的。

196.明珠篇:第八章 望尽天涯叹离愁(二)

安亦辰轻叹一声,一把把我紧拥在怀中,道:“你放心,我不过从旁镇守安夏而已,甚至都不用与敌军交锋,绝不会有危险。何况,我十三岁起即开始领兵打仗,十七岁时就闯过大燕皇宫,把顺安帝的公主都给睡了,什么大阵仗没见过?你还担心什么?”

顺安帝的公主……

我竖起眉来,拧他结实的手臂,叫道:“你什么时候睡我了?是不是嫌我没闷死你?”

安亦辰也不怕痛,嘻笑着继续道:“哦?你没和我睡过么?那是谁把我藏在她被子里躲过了侍卫的搜查?”

我张了张嘴,叫道:“那可不算。”

“怎么不算?”安亦辰哧笑道:“我还记得你的身体又香又软,让我回去后一直都懒得再碰别的女人,只想着你又香又软的身子了。不过你那时候太小,脚才那么一点大,腿也细细的。你从皇宫里逃出去时,我就想着,把你抓到后,可能要隔个一两年,等你再长大些才能娶你。”

“你……你还真无赖……”

我哭笑不得,再不想当日给他追得死去活来,他却在打着这样的算盘。这个看来一本正经温文儒雅的世家子弟啊,居然也是个衣冠禽兽!

我望天哀叹:“我怎么就遇着了你这么个无良禽兽呢?”

“废话!禽兽当然是无良的!”

面对我的指叱,安亦辰面不改色,从侍女手中接过一碗药,递给我道:“来,把药喝了。”

我接过药,苦着脸喝着,而安亦辰犹在一旁吩咐道:“夕姑姑,栖情一向躲懒,我出去后,你可天天督促她喝药,一顿不许漏,知道么?”

夕姑姑应了。

我却叫苦连天:“亦辰,我不过身子虚些罢了,如今已恢复得差不多了,平时多喝些补品就行,还天天叫我吃这么苦的药干嘛?”

安亦辰柔声道:“太医们都说了,这次小产对你的宫体损伤较大,一定要用药长期调理!听话,叫你吃你便吃。等你再怀上了孩子,你想吃我也不给你吃了!”

我无语地瞪着这个禽兽男子,认命地喝药。

吃了晚饭,我又叫侍女将为安亦辰准备好的更换衣饰以及随身用品拿了过来,和夕姑姑一一检查了,细细追思还需带何物。

安亦辰不耐烦了,连哄带拉骗了我回房,关了房门,笑道:“其实我最想带的东西,只有一样,却舍不得带去。”

我皱眉道:“什么东西?只要秦王府有的,带了能让你安心打仗的,为什么舍不得?”

“丫头,是你啊!”安亦辰忽然一声压抑不住惆怅和不舍的长长叹息,将我紧紧拥到怀中,轻声道:“我一刻也不想你离了我身边。如果行军打仗太过艰苦危险,我真想把你也带在身边。”

仿如春寒的风,在阳光里拂拂吹过,我心中涟漪顿起,眼眶一片潮湿,不由动情抱住他,亲吻着他的面颊,道:“那便带了我去。我不怕艰苦,不怕危险。刀光剑影,我又不是没见识过。”

“正因为你见识过,我更不会让你去。”安亦辰深深望着我,道:“你已是我的女人,我怎可再让你吃那些苦?何况主将若开先例带了女眷前去,以后其他将领纷纷效仿,难免会影响士气。”

我手伸到颈后,将我所带的紫凤宝玉取下,含泪笑道:“那么,你就把我这玉带身边吧。它从我胎里带出,又与我从未分离过,也有着我的生命和灵魂,带在身边,就如我跟着你一般。”

安亦辰摇了摇头,笑意暖暖,带了温存的感动,道:“我问过徐敬天,这玉与你魂魄相依,等于是你的护身宝玉,你历尽艰险,还能逢凶化吉,说不准就是这玉护主的功劳,怎能轻易离身?”

“既是护身宝玉,就让这宝玉护我夫婿早早归来吧!”我说着,不由分说,将宝玉扣入他的脖子,然后亲他近日又恢复圆润光洁的俊美面颊。

安亦辰唇角勾起轻淡而无奈的苦笑:“栖情,你这害人的东西,生生要将我牵绊得舍不得离京么?”

我靠在他胸膛,用手磨蹭着他的宽厚背脊,委屈道:“明明是你害我舍不下你,还说我牵绊你?”

安亦辰不再和我争辩,俯下身来,温柔地亲吻着我的面颊和耳垂,温热的气息和滑腻的潮湿把我逗得不由轻笑,将他拥得更紧了。